弘光朝在新阉党咄咄逼人的态势下,东林和复社人开始运作大悲和尚案、童妃案、真假太子案,开始了绝地反击。崇祯十七年(1644年)底,南京西城兵马司接到守门士卒来报,说有一自称法号大悲的僧人说他是崇祯的儿子定王朱慈炯。弘光听说后立刻让戍政赵之龙、锦衣卫冯可宗讯问。
定王朱慈炯还是个孩子,所以这个和尚不可能是定王,但是赵之龙非常高兴,他希望能将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往东林和复社上面靠。
和尚说道:“我是定王,如今国家有变,所以我出家了。本来这个皇位应该是我的,但我不感兴趣,福王荒淫无道不应该居此位,我闻潞王贤明,这皇位理应由潞王继承,我劝尔等速速让福王逊位。”
事实表明,这又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这已经是帝国发生的第四次以牺牲智障人士来搅乱政局的事件。听完大悲和尚的话,赵之龙感到好笑,他便说道:“定王还是个小孩子,你怎么可能是定王?”
大悲和尚听这么一问,自己也觉得失言,他又说道自己是万历的儿子,是万历跟宫女所生,所以一直寄养在民间。赵之龙又问他认识朝中哪些大臣,他说他认识申时行和钱谦益。
大悲和尚说的话肯定是有人教他说,但由于此人属于智障人士,所以并没能按照原话表达出来。最后经过刑部审讯,才得知大悲和尚乃是徽州一朱姓人士,在苏州某寺出家。
这件事情只好以将大悲和尚处死作罢。
当大悲和尚案处理没多久,就闹出童妃案。弘光元年(1645年),河南巡按御史越其杰上奏称有一童氏女子自称是弘光昔日在藩邸的王妃,现已正派人送往南京。
朱由菘听说后大怒道:“朕原配黄氏,续配李氏,黄氏早死,李氏在贼兵破城后自杀,何来童氏?”
这位童氏在一路被护送南京途中举止轻浮,她始终以皇后自居,沿途各州县衙门皆将她作为皇帝的妃子进行礼遇,但她动辄对地方官员破口大骂,甚至在吃饭的时候掀翻桌子,当沿途官员跪在轿子外面的时候,她甚至掀开轿帘露出尊容喊出一声“免礼”。地方官员皆窃笑,看来众人心里都有数,但却又没有人揭穿。
童氏到了京城后即被关进锦衣卫诏狱,弘光并不理睬她,不久她即病死或饿死。虽然童妃案以一场近乎荒诞的戏剧收场,但民间舆论沸沸扬扬,人们皆说弘光皇帝薄情寡义,抛弃糟糠之妻。
童妃案不久之后,又发生了真假太子案。由于北京城破后,崇祯的三个儿子朱慈烺、朱慈炯、朱慈炤下落都成了谜,估计散落民间的可能性较大。弘光元年(1645年),当南明政权正在认定三个皇子已经殉难,而且要确定谥号的时候,鸿胪寺少卿高梦箕却忽然奏称先帝太子朱慈烺从北面来了,现在正在杭州。
原来去年十二月间,高梦箕家奴穆虎从北方南下的时候遇到一少年,少年举止高贵,两人结伴而行,到了夜晚脱衣就寝的时候,穆虎发现这个少年内衣上织有龙纹。穆虎询问,少年说他是太子。到达南京后,少年来到孝陵突然伏地痛苦。高梦箕对此深信不疑,于是便将他送往杭州照看。
这少年到了杭州,时间长了便露出富贵的神态,他谈吐不俗,仰首阔步,杭州市民皆对他不能等闲视之。
弘光听完高梦箕的表述,大为震惊,连忙令太监李继周去杭州找这个少年。李继周在金华浦江的观音寺内找到这名少年,那少年正在面壁作观。李继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叩见小爷。”
少年闻听,转过身来,打量了李继周一番,缓缓地道:“我认得你,但遗忘姓氏。”
李继周说道:“奴婢姓李,贱名继周,曾服侍过小爷。现奉新皇爷旨意,迎接小爷进京。”
少年问道:“迎我进京做甚,让帝位给我吗?”
李继周道:“此事奴婢不知。”
接着李继周便将这位少年带到京城。
弘光帝听说少年到了,便令从北边来的两名太监前去察看,两名太监一见到少年便立即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双脚号啕大哭。两人见少年天寒地冻衣着单薄便一齐解衣给他穿上。
此事轰动一时。京城人闻言太子到此,人人面露喜色,大谈其事。人们纷纷前往少年居住的善庆寺拜访,一时之间,文武官员投帖拜访者络绎不绝。
虽然派去的太监做足了戏,但那少年究竟是不是朱慈烺,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朱由菘又令认识太子的太监卢九德去看。卢九德到了寺内,正视半天,一时难辨,半晌不语。
少年突然呵斥道:“卢九德!你何不叩首?”
卢九德一听此言,如闻五雷轰顶,不由扑通一声跪下叩头。
少年却突然问道:“你隔几时竟肥胖至此,可见在南京受用。”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卢九德便叩首道:“小爷保重!”
卢九德回宫后对弘光说道:“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正当此事陷入僵局的时候,有人指认出此少年乃是驸马王昺侄孙王之明,王之明跟太子容貌相像,而且做过太子东宫侍卫,就这样弘光命令群臣会审。
会审那天,弘光召保国公朱国纯、首辅马士英及曾为东宫讲官的刘正宗、李景廉同六部九卿科道官员会审少年于大明门外。
群臣先后到场,少年向东踞坐,只见他长发垂肩、肌肤白嫩、身躯伛偻、面带愁容。
一名官员将紫禁城的图放在他的面前问道:“此为何图?”
少年道:“这是北京宫殿。”然后指着承华宫说:“这里是我居所。”指着坤宁宫说:“这是母后居所。”
另一名官员上前问道:“公主现在何处?”
少年说:“不知道,想必死了。”
又一名官员问:“听闻公主曾同宫女叩周国舅门?”
少年道:“同宫女叩国舅门者的是我。”
这时候,刘正宗上前问:“我是东宫讲官,你认识我吗?”
少年转头一看,不答。
刘正宗又问:“当年讲所在何处?”
少年答:“文华殿。”
刘正宗摇摇头,又问:“仿书为何?”
少年答道:“诗句。”
刘正宗又问:“写几行?”
少年答道:“写十行。”
刘正宗再问:“讲读何先何后?”
少年答:“忘了。”
正当刘正宗再想问题来问他的时候,少年笑道:“你以为我是假的,便当假的好了,我原本就不想跟皇伯争夺皇位的。”
接着,兵科给事中戴英复上前问:“先帝十六年冬御中左门亲鞫吴昌时,太子侍旁,何事何语?”
少年闭口不答。
戴英又问:“嘉定伯何姓何名?”
少年仍不答。
辨认结束后,刘正宗进宫奏道:“眉目全不相似。所言讲所、仿书悉误。”
兵科给事中戴英也奏道:“王之明假冒太子,其伪无疑!然稚年何能办此,必有大奸人挟为奇货;务在根究,宜敕法司严讯。”
第二日又让前东宫讲官,詹事府少詹事方拱乾前来辨认。皂役喝令少年跪下,少年仍像前次一样面西蹲倨。众官拥着方拱乾向前,有人指着方拱乾问道:“此为何人?”
少年一见,即道:“方先生。”
一官厉声喝道:“你是王之明!”
少年道:“我南来,从不曾自己说是太子。你等不认罢了,何必改易姓名?”
虽然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但百官已经认定少年便是王之明。弘光听众人这么说,便命人将少年好生护养。
至此南渡三案就结束了,但事实上这三件事远没有结束,它们所带来的效应却持续发酵,可以说策划者基本上达到了目的。
这三件事情都透着一股邪气,它们发生的时间前后连贯,都是在阉党制造顺案对东林和复社穷追猛打之际发生,而且都是针对弘光政权的合法性而来。虽然并没有让弘光政权垮台,但民间舆论已开始纷纷指责弘光皇帝,使得这个新生的政权开始摇摇欲坠。
对于大悲和尚案,那个和尚是个疯子这点确定无疑,他甚至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定王还是其他王,他上来就质疑朱由菘继承皇位这件事情,显得有些急躁和令人怀疑;童妃案中那个自称童氏的女人从她轻浮的举动就可以看出她并不是福王的妃子,至于她是谁,从何处来,已经不得而知了;第三个案子中的那个自称太子朱慈烺的少年应该是一位假太子,因为前去辨认的宦官都不能肯定,而且昔日宫中的讲官询问少年一些讲读的事情,他也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最后干脆不再回答。至于人们所说的少年容貌酷似驸马的侄孙王之明,这倒有可能,而且他在东宫呆过,对宫中的事情也知道一些。
三件案子虽然都平息了,但舆论对朱由菘的指责却越发强烈起来,因为人们宁愿相信这些事情都是真的,也就是朱由菘抛弃自己的女人,为了皇位不认前太子。这个时候京城里便有歌谣:“若辨太子诈,射人先射马。若要太子强,擒贼先擒王。”实际上从弘光皇帝不断让官员和太监辨认太子也可以看出来,若这位南渡太子真的是朱慈烺,他也想把位置让出来。在这方面他自己后来说道:“朕也想找到太子,若这位少年真的是太子,朕也愿意把皇位让出来,可惜不是啊!”
接着便有一些官员上疏反对朱由菘对待南渡三案的态度,虽然朱由菘进行了斥责,但是当带兵在外的左良玉也上疏反对的时候,形势不再是那么美妙,这个弘光政权已经面临着分裂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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