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丑小鸭到白天鹅

    莲儿考上中央美院的消息传开后，她平静的暑期生活也掀起一些微澜。在报社工作的大哥夏东打电话来说，他们报社苏记者听说莲儿的情况后，认为是平常学生逆袭考上名牌大学的典型，想对莲儿做个专访。我赶紧回绝道：

    “算了，莲儿这点事儿，没有什么可报道的。”

    每年高考结束后，报纸都要对全市的文理科状元进行宣传，但报道的那些学生好像外星人似的，有的爱旅游，有的爱追星，有的爱打游戏，好像都不怎么认真学习，就轻松考上了北大、清华。可我家莲儿是个极普通的孩子，学习成绩平平，也不天赋异禀，实在是不值得报道。我也隐隐觉得，这种夸大其词的宣传，对莲儿没有什么好处。

    报社的采访可以谢绝，可学校的要求却不好回绝。莲儿是明德中学第一个考上中央美院的学生，学校想借此推动艺术教育，就把她和另外几个考上名牌大学的学生一起来宣传。

    美术老师孟子平打来电话，要莲儿写个人简介，并附两张生活照，后来又要莲儿写考上名校的感言。莲儿嘴里叫着：“好烦呀，好烦呀，我最烦写这些东西了。”但在我们的劝说下，还是按要求写了。

    过不了两天，莲儿的简介和照片就贴上了学校的宣传橱窗，这可是莲儿第一次上学校的光荣榜。一大群学生和家长围着宣传橱窗，边看边发出啧啧的称赞声：

    “看这个女生，考上了中央美院，以前从来没有过。”

    “能考上中央美院，不晓得画画有多好。”

    “中央美院不得了哟，都是培养大画家的。”

    ……

    莲儿本来是一个很平常的学生，学习成绩平平，没上过实验班，没当过班干部，也没获得过奥数之类的大奖。而此时却跟那些高考状元一起，成了学校的明星学生，俨然丑小鸭一下蜕变为白天鹅，让她感到幸福和幸运都来得太突然了。

    学校开学前，孟老师又打电话来说，学校要把下两届想参加艺考的学生召集起来开个会，讲一讲艺考的有关事项，到时请夏莲去交流一下经验。这让莲儿很紧张，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会议，更没上台介绍过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该给学弟学妹们讲些什么。

    我们几个大人却来了劲，七嘴八舌地给莲儿出主意。莲儿妈说：

    “这种讲话嘛，开头一般是这样的：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

    奶奶也给她打气说：“这有什么难的，你到BJ学过画画，BJ那些老师怎么讲的，你捡几点说说就行了。”

    我看莲儿越听越糊涂，就开导她说：“每个同学的情况不一样，要讲怎么考你也讲不好，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鼓励，你给同学们鼓鼓劲就行了。”

    莲儿还是面有难色，我就说：“这样吧，你先把想到的写个初稿，我再帮你梳理梳理。”

    “对呀，你爸经常给他们局长写讲话稿，这次就让他给你当回秘书。”莲儿妈顺水推舟地说。

    开会那天，我陪莲儿到学校去。学校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有20多个想要参加艺考的学生，还有一些陪同来的家长。

    会议开始后，分管高中部的陈副校长讲了这几年学校艺术教育取得的成就，特别是今年有很大突破，夏莲等4名同学考上了中央美院、中国传媒大学等名牌大学。孟子平老师接着讲了艺考的一些基本要求，又提到夏莲同学是如何刻苦学习美术的。

    随后，有3位考上艺术院校的学生上台交流，莲儿的发言获得了最热烈的掌声，不只是因为她考上了中央美院，还因为她给学弟学妹们带来了信心。她说：

    “去年这个时候，我跟同学们一样，心里充满了迷惘和焦虑，不知道该怎么学、怎么画，艺考这条路能不能走通。经过一年努力，阴霾随风散去，我如愿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回过头来看，我最大的感受是，只要你真心热爱美术，坚持自己的梦想，并为之付出汗水，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就一定会达到自己的追求，中央美术学院并不遥远……”

    会议结束后，许多同学围着莲儿请教绘画技巧，家长们知道我是莲儿的父亲后，也围着我提了许多问题：“艺考是不是比普通高考容易些”、“考前一般要集训多久”、“是不是非要到BJ学画”、“学习美术大概要花多少钱”……我尽我所知回答他们的提问，我最能理解他们此时的心情，想当初我对艺考一片空白，也四处打探过这些问题。我将手机和QQ号留给他们，想到以后如能给他们提供一些咨询和帮助，我也非常乐意。

    看着家长们焦虑的眼神，听着他们的一串串提问，触发了我许多感慨，过往的记忆一幅幅回放出来，莲儿从决定参加艺考，到集训、统考、校考、文考……这一路走来，可以说是南征北战、过关斩将，不知越过了多少沟壑与坡坎，挥洒过多少眼泪和汗水。

    如果硬要对这段艺考经历做个总结，我觉得莲儿的选择是对的，她坚守自己的梦想，扛住了巨大的压力，付出了辛苦的努力，终于考上了心仪的中央美院。如果参加普通高考，她也许只能跟从命运的安排，读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普通学校。因此，是艺考让她有了升华人生的机遇，为她铺就了通往理想王国的道路。但尽管如此，我并不认为艺考是一条所谓的高考捷径，是一块打开大学校门的敲门砖。反之，我觉得艺考难度更大、风险更高、付出的更多。此时如果有家长问我，孩子要不要参加艺考，我可能会反问他：孩子是不是真的热爱美术，是不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还有你们全家是不是能够承受更大的压力和负担。

    参加这次交流会的，本来还应该有两位同学，他们是莲儿同年级的美术生，也是明德中学最有希望考上美术名牌大学的学生。一个叫郝莎莎，一个叫任乐儿，但他们都因为文化或专业考试失误，与心爱的美术院校失之交臂。还有莲儿在BJ画室的几个同学，那个已经复读七年、头都有些秃顶的“大叔级”艺考生，那个在画室一边打工、一边偷偷学画的清洁工，那个父亲为女儿赶考身受重伤、流着眼泪走进考场的嘉兴女孩……现在还没有他们的消息，不知他们是否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不知命运带给他们的是欢笑还是泪水。

    每位艺考生都有一段痛并快乐着的故事，它是孩子们艺术梦的开始，又包含了他和家人的几多甘苦。我不是小说家，但我想把这些真实的故事记录下来，献给所有那些经历过艺考，或是想要参加艺考，以及热心关注艺考的人们，让我们一起交流、回味和记住这些故事。

    思寻很久，我终于鼓起勇气，坐到电脑桌前，笨拙地敲下了下面这些文字。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