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余宁镇上看起来隐藏了许久了，按照记号找来轻车熟路，收了信件便离开，什么话都没有说。
方清欢只是暗中观察，并没有现身，直到抵达乌城之后才悄悄地去见了方伯廉。
对于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儿，方伯廉的确是大吃一惊。
他不久之前也收到了方夫人的来信，告知他方清欢已经启程赶赴北疆，但是方伯廉怎么也没有想到，女儿的功夫已经到了神出鬼没的境界！
“半年未见，怎么觉得你好像长大了很多！”方伯廉看着比半年前高出一个头的方清欢不由得感慨着。
“父亲！”方清欢微微含笑，却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毕竟，还不适应这样的亲近啊！
不过方伯廉已经很快问起了方清欢一路上的情况。
“徐先生那封信的确是我让他交给突厥人的。”方伯廉听方清欢讲起白天遇到的七星教截杀徐月池事件，脸色便有些凝重起来。
方清欢来得太快，徐月池还没有来得及向方伯廉复命。
方伯廉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人公然对大齐兵士亲自护送的大夫下手。如果不是方清欢及时出现，这封信岂不是根本无法顺利送到吗？想要截走信件的人又是谁呢？
“父亲，我心中怀疑一个人。”方清欢忽然开口。
“哦？是谁？”方伯廉疑惑。
“陈间。”
“是他？”方伯廉显然也是知道这位神秘的十二皇叔的。
“正是。”方清欢讲起在含光殿之变中忽然出现又消失的陈间，这位武功邪门、神秘诡异的皇族成员给方清欢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这还是方伯廉第一次听到含光殿之变的细节。他听得很仔细，许太后与陈间，与陈间生母之间这些年的恩怨纠缠也让他久久无言。
“你觉得陈间可能是暗中操纵七星教教主袭击徐先生的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方伯廉有些不解。
“我暂时也想不出。”方清欢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位陈间的武功很邪门，好像和《毒经》有关联，而他似乎对于用人来练他的毒功很感兴趣，他当时在含光殿就企图抓我走的。”
“难道你认为……他可能想要利用战场上的这些伤兵来做什么？所以打算先除去在军中举足轻重的徐月池先生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真是个疯子！这对目前的战局而言真是雪上加霜啊！”方伯廉道。
“父亲，打仗的事我并不太懂，不过也许有些事是我能做到的，您不妨和我说说。”方清欢抬头看向方伯廉。
方伯廉一怔，随即想起方清欢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如果这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突厥的高手呢？
方伯廉心头一震！幸好突厥人似乎没有这样的高手。
“阿嘤，你来看一下这个。”方伯廉走到沙盘之前。
“自从大齐与突厥开战一直是势如破竹，我大齐六路大军对突厥出击，卫国公率军突袭突厥腹地，陈国公截断了突厥西逃的路线……而我则占据乌城挟制东北方向。但是你看这里，这是恶虎岭，突厥人在开战之前不久就搜捕了周围散居的齐人百姓，现在更是盘踞在恶虎岭，用这些百姓作为人肉城防，阻止我们攻击。”
“恶虎岭以北是杜阳谷，穿过了这里就是铁山城！所以一定要拿下杜阳谷才能继续北进，攻打铁山城？”方清欢思索了片刻提出了自己的推断。
方伯廉赞许地点了点头：“恶虎岭上只有一个城寨，却是东北一路目前最大恶阻碍，我们已经在乌城耽搁了。”
“也许，我可以试试看。”方清欢沉默地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清亮的眸子看向方伯廉。
黄昏时开始飘起的鹅毛大雪到了入夜之后就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层。漫天飘舞的雪花阻挡了视线，让城寨塔楼上的守卫也没法看得太远，他伸出戴着毛毡手套的手在眼前抹了一把，拂去眼睫毛上被呼出的热气瞬间凝结而成的冰珠。
这种鬼天气啊！去年这时候他们还在铁山城里驻守，下雪的日子不当值的时候还能喝点儿小酒，好像队长还抓来个齐人的女子给他们泻火，那女人真是又白又软……可惜哭得太厉害，后来是死了吗？大概是死了吧。
现在寨子里剩下的那些人质倒都是些老弱妇孺了，不过好像都没那个女人好看。
不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不过这样的大雪天倒是比平时轻松些，至少不用担心齐兵偷偷摸上来。
他左右脚交替蹦了几下，目光也随意地向关押人质的棚子看了过去。棚子里没什么灯光，但偶尔还有嘤嘤的哭声，提醒他这些人并没有睡着。
说不定一睡就醒不过来了吧。
咦？怎么会有火光！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该出现的东西，他不敢置信地一把扯下手套，转过身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啊！没有看错，那不是首领住的房子吗？怎么着火了？
腾空而起的浓烟和火焰照亮了夜空，嘶喊声也随之响起：“敌袭！敌袭！放人盾！”守卫连忙转过身就要敲响警报，他匆忙中还扫了一眼寨门前的路，大雪覆盖的路面一片银白，在月色中微微闪光，上面一个脚印也没有。
不是寨门进来的。那就是后山！后山？那不是悬崖吗？
百忙中他并没有时间思考太多，这些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他的手伸向了身旁的铜锣……忽然他觉得脖子一凉，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从后山一路而来的方清欢伸手掀起头戴的白色风帽，露出那张秀丽的面孔和一双明亮如星子一般的眼眸，她轻盈地从塔楼一跃而下，中间手臂在墙壁上轻轻按了两三下就落到了地面上，像一片洁白的羽毛，如同雪落无声。
随着几声呼喝，恶虎岭的寨门，忽然大开，大齐的兵将仿佛从天而降，蜂拥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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