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阵脚步声轻响，杨烈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神情戒备。
陈间摇了摇头。
崔昭却仿佛完全没有看见杨烈的出现，只是狠狠地盯着陈间，似乎想要看清这个男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可以这样坚硬如铁。
“你的心中就只有那个方清欢吗？可陛下，你是君王，是明君，怎可以因为一个女子而羁绊，您一人便身系天下啊！何况就是贩夫走卒都明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身为天子，又怎能有违孝道？”崔昭忽然含泪，放柔了声音，身子更是低低俯下跪在陈间面前，一双手轻轻拉着他的袍角。
陈间听到方清欢的名字，神色也不禁变得柔和了些。
那个女孩子啊！之前突然得知她失踪了，看着霍玉痛苦憔悴，陈间何尝不是焦虑难安！不过幸好，她托李旷传来了消息，虽然每一次都只是片言只字，只说局势定策略，却是陈间心之所安。
就在今天，他们刚刚里应外合一起行动，从宁王的手里救出了霍玉！
虽然已经许久不曾见面，虽然只能隔着宫墙遥遥传递消息，却依然能有这样的默契！陈间不由得想起水月楼头，她一曲《江山如画》是怎样的波澜壮阔、气势恢弘！而君前面圣的她，乱云点墨的月白衣裙如浪花翻滚，盈盈拜倒的时候，又是那样的纤柔秀美……
陈间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崔昭的头靠在陈间的腿上，久久没有听到陈间说话，她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却看到陈间嘴角的一抹浅笑。
她瞬间变明白过来，原来只是提到方清欢的名字，已经可以牵动陈间的心，让这个平日里清冷自持的年轻君王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崔昭被这个认知惊呆了。
她终于绝望地意识到，在陈间的心中，方清欢是无可取代的。
崔昭忽然咬了咬牙，缓缓站起身来，与陈间相对。她的脸苍白如雪，目光却像是燃烧的火焰，站在门口的杨烈看到了，心头忽然一跳，警兆顿生，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陈间看了杨烈一眼，杨烈连忙停住。
崔昭笑了笑，笑容带着些凄婉，看起来哀艳欲绝：“陛下，我听说方清欢已经和卫国公世子有了……有了夫妻之实，这样的女人，您还念念不忘吗？”
陈间脸上犹如笼罩了一层寒霜，冷声道：“你听什么人说的？”
崔昭凄然一笑，目光有些迷离：“这您就别管了，我啊……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啊……我只记得他说……他说……有一种叫做情蛊的东西……可以通过男女之间的鱼水之欢控制……”
崔昭忽然抬起手去摸陈间的脸，嘴里喃喃道：“陛下你怎么可以这样……”
陈间突然后退一步，一阵劲风也仿佛有形一般猛然拂过，崔昭的手立刻垂落，人也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她的手指间，一根长针滑落，上面闪着幽蓝的诡异光泽。
杨烈已经挡在陈间的身前，用一块布隔着捻起长针看了看，道：“陛下，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德妃娘娘恐怕手上也染了些。”
陈间面色依然淡若秋水，并没有什么惊慌，只是看着那根淬毒的长针微微皱了皱眉：“看来我的身边还有暗伏的人，不过此刻不宜调用太多人手去查，多当心些吧。找人送崔昭出宫，让顾湘之帮忙诊治。”
“是。”杨烈应道。
杨烈不明白情蛊是什么东西，但看崔昭方才的样子明显是神智已经失常，至于是中毒还是巫筮一类的术法还不得而知。但杨烈很清楚，崔昭意欲行刺，恐怕再没有任何可能留在宫中，留在陈间的身边。不过陈间终究没有再追究崔昭的罪责，而是交给顾湘之救治，便是放了崔昭一条生路，从此出了宫墙。
陈间看着昏迷不醒的崔昭，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开了冷宫。走出不远，孙端静静地守在一株海棠树下，一动不动。看到陈间走近，孙端躬身施礼，然后便紧随着陈间向灯火鼎盛处走去，而杨烈却已不知去向。
皇城的西侧的一个角门处，两个侍卫正要落锁，忽然听到远处有人高声道：“请等一等！”
一个年纪略长的侍卫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道：“我以为是谁，这么大胆敢再宫城喧哗！原来是现在皇上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儿啊！”
疾步走来的两个人，前面一位身材修长高挑的正是前些日子补了起居郎的李旷。
李旷几步走到两个侍卫身前，一个荷包已经塞到了年长些的侍卫手里，含笑说道：“两位辛苦了，皇上今晚临时决定设家宴，传了我进宫随侍，所以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还望见谅！”
那侍卫捏了捏沉甸甸的荷包，笑道：“李大人辛苦！您赶紧去吧，耽误了陛下的差事我们可担待不起。”
另一个侍卫却指着李旷身后的书童打扮的矮个少年问道：“这位是什么人啊，可有令牌？”
李旷拱手道：“圣上体恤微臣匆忙进宫，让我的书童拿了一干物事随我进宫，这是御赐令牌。”说着，李旷递上一块令牌，同时递过的又是一个荷包。
那个年长的侍卫伸手接过荷包，却把令牌还给了李旷，笑道：“李大人客气了！您快请吧，不然过了下钥的时辰就不好了。”
李旷道：“有劳了。”说着带着小书童步入宫门，扬长而去。
“啧啧，果然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儿啊，看这出手多么豪阔！”年轻侍卫掂了掂手里的荷包说道。
“那是，这位李大人也真是一表人材，怪不得皇上欣赏他，你看同样一身官服，他穿着就比别人好看。连进宫都能带着小厮，这待遇可也没谁了。”
两个侍卫自己觉得声音很低，李旷又渐渐走远，却不知道那个跟在李旷身后的小书童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谈笑，嘴角也浮现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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