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娥低头，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带着笑：“先生果然是洞察秋毫！不过先生如今还能记起这位故人，我倒是要代她多谢您了。”
话语中浓浓的讥诮。
董若神态依旧没什么变化，温声道：“先太子妃曲娘娘，是我的表妹。”
听到表妹这个词，陈昭似笑非笑地看了董若一眼，神情有些古怪。
方清欢却注意到，董若先生的脸庞微微一红。
纪娥并没有在意到这些细节，她正想着自己的心事，仿佛沉浸在悠远的回忆里。
“曲妃娘娘，曲灵烟，十四岁的时候与当时还是庆王的陈昉议亲，后来阴差阳错却嫁给了太子，成了太子妃。而她的表妹程雪见则嫁给了陈昉。”纪娥悠悠说道。
当纪娥提到曲灵烟这个名字的时候，陈昭的脸色变得肃然，董若若有所思，而吴运珩已经安静下来，专心地听着纪娥说话，目光柔和地落在她的身上。
“后来的事自然不用我多说，不过是兄弟阋墙，陈昉胜者为尊，登上了皇位。而太子兵败被杀，曲妃娘娘也自尽于东宫，以身相殉。他们唯一的女儿昌宁郡主长大以后自请出家，成为了碧霞观中最有名的女道士，却几乎成为了京城的笑谈。”
吴运珩听到这里攥紧了拳头。
纪娥笑着抬眼看他，他便松开了手。
纪娥继续说道：“但是没有人知道，其实碧霞观里那个荒唐蠢笨的女人，不过是个冒牌货色罢了。我，才是真正的昌宁郡主。”
我，才是昌宁郡主！
昌宁郡主在京城里的名声实在糟糕，糟糕到人们已经无法理解先太子陈晫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女儿！
原来她是假的吗？
方清欢想起陈间对待碧霞观里的昌宁郡主的态度，心中不由得一动。
听了纪娥的话，董若“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陈昭道：“其实纪娥和曲灵烟长得真是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有那么一个女人在碧霞观里摆着，没有人会往这上面联想。”
听到陈昭的话，纪娥苦笑：“可惜有心人还是有的，恐怕太后早就怀疑了，她就算手里没有实证，但是本着宁妄勿纵的心思，她也就敢下手了。”
“你中的毒，是太后的手段？”陈昭沉声问道。
纪娥刚要说话，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在屋顶响起，吴运珩身形如电，一闪而出！院子里传来打斗的声音和吴运珩的喝骂。
方清欢看了看陈昭，却没有动作。
陈昭哼了一声，扬声喝道：“沈眉，你进来吧，何必鬼鬼祟祟地偷听呢！”
房门一开，沈眉果然走了进来，吴运珩跟在她身后，手中剑光如雪，笼罩着沈眉的要害之处。
“师父！”沈眉仿佛没看见吴运珩的剑，只是躬身行礼。
陈昭倒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师父和从前真的是不一样了呢，方清欢心中想着，就看向董若先生。
董若道：“曲妃娘娘的确是天资颖悟，才情出众，可惜命途多舛。”方清欢注意到，董若先生并没有继续方才关于太后的话题。
“才情出众？我娘恐怕不会很满意先生的这个评价。”纪娥笑了笑继续说道，她似乎是为了把每个字都说清楚，又像是没有力气说得太快：“程雪见一个苍澜江曲家的养女，嫁给了陈昉，生下了陈间，以太子生母的身份享受了十几年锦衣玉食的日子才死了，可我娘呢？有谁还记得她才是曲家的嫡长女？真正的太子妃？本应是母仪天下的女子？世人只知道程雪见精擅卜筮之术，能预测吉凶，看得到未来的气数。谁还记得我娘作为苍澜江曲家的嫡长女才是得自曲家秘术的真传！”
纪娥看着陈昭道：“夫人，其实我应该叫你一声姑姑的。我娘当年却是一早就算出了后来的事，她知道留在宫廷之中对我来说是祸不是福，所以才在我一出生就把我秘密送到了纪家抚养，用一个假的昌宁郡主迷惑世人。我娘还早早就提前安排了纪家和驸马爷立了一个指腹为婚的约定。这样一来，虽然我娘生下我没多久就发生了承天门之变，我娘以死为我爹殉情，可是我长大以后还是顺理成章地嫁入了你家的门。人们提起昌宁郡主只会想起碧霞观里的那个蠢货，却根本不知道我其实就躲在南平郡王府里。”
方清欢听到这里心中暗暗称奇，只觉得这位曲娘娘实在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可是她既然预见到了后来的承天门之变，预见到了太子一家的祸事，为什么却不去避免呢？难道这真的就叫天命所归，不可更改吗？
那么自己被送到了这个时空，又是不是天命呢？如若是的话，那么又是为了什么呢？
方清欢想了想就收敛的心思，专注地盯着纪娥和吴运珩。
听着纪娥慢慢的诉说，陈昭面沉如水。直到说到了吴运珩的婚事，她才深深地看了自己这个并不亲近的儿子一眼。
纪娥看到陈昭的神情，轻轻笑了笑，握住了吴运珩的手：“没错，这桩婚事说到底都是算计，可是谁能想到我和珩郎如此的情深意笃呢？只可惜啊，我看来是等不到陈间和陈阗祸起萧墙、骨肉相残的那一天了！其实啊，我心里还真的是很期待呢！”
也许因为毒素可能已经渐渐侵蚀了她的咽喉，纪娥的声音不像往日那样的娇媚动人，而是有些喑哑。她语声轻轻的，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更显得邪气十足。
吴运珩从门外回来，就一直静静地看着纪娥，眼神专注又深情。听到纪娥这句话，他低低地嘶吼：“不会，阿娥，我会逼着他们马上行动！我一定会让你看到！还有，许锦，我不会放过她！”
“吴运珩！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陈昭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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