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认定方清欢必输无疑的也大有人在，比如林三公子，比如许芸娘……
直到申时将尽，方清欢才坐了马车缓缓去了流照阁。
流照阁依水而建，白日里天光云影共徘徊，入夜之后月轮如玉，灯光流金，美不胜收！
方清欢走到门口，就已经被这旖丽景色打动，流连了半晌都不肯入内。
正陶醉之间，忽然听到陪伴方清欢而来的水仙轻声道：“卫国公世子来了。”
方清欢有些惊喜地从烟水迷离处收回目光，一转头就看到了霍玉。
霍玉今天的装扮真是高调！
一袭月白团花缎面长袍，头戴紫金冠，上面镶着一块美玉盈润有光，更衬得他唇红齿白，光彩照人。
方清欢很少见到这样的霍玉……每次见到他不是打扮成砍柴郎就是一副帷帽遮得严严实实，细想起来，她和他还从未在人前相见过呢！
方清欢想起每次两人见面的情形，忍不住抿嘴一笑。
霍玉显然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悄悄地对方清欢眨了眨眼。
“咳……”霍玉身后一人干咳了一声，一副对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忍无可忍的样子，这下方清欢是真的不禁笑出了声。
跟在霍玉身后的是一个一身金光闪闪的高大男子，金色的衣袍，金色的冠冕，满脸的络腮胡，一把洒金折扇刷的一声打开，上书几个酣畅淋漓的大字：老子平生，江南江北，最爱临风曲！
谁人能够想到这是谦谦如玉的顾十三呐！
霍玉恭谨有礼：“方小姐，幸会！”
假扮成黄棠的顾十三却早已热情地凑了过来，“在下黄棠，是世子爷的好朋友！这次听说能够得闻董若先生的高徒弹奏一曲，说不得只好厚着脸皮让世子爷带我过来了！还望方小姐别怪我唐突。”
方清欢忍不住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想不到顾湘之也有这么促狭的一面。
这位黄棠没等方清欢回答，又继续说道：“方小姐，我不像有些人全无立场，我这次可是下了重注支持您的！”
方清欢乐不可支，霍玉却连耳朵都红了，拉着黄棠就想走。
忽然一人轻笑道：“延瑾，你还是老样子啊，一见到女孩子就脸红，真不知道薛好儿看上你哪一点了？”正是宁王陈阗到了。
霍玉嗤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脸红了？不要胡说八道！”
今日流照阁，大概也只有霍玉敢，或者说会这样和宁王说话。
宁王也不以为忤，笑着对方清欢道：“方小姐，上次水月楼一曲至今让我念念不忘，今日能再请到你可是蓬荜生辉了！”
宁王是与清仁法师一道前来的。这是方清欢第一次见到这位名满京都的落云寺住持。
清仁法师在京城中声名远扬，实际年纪并不大，还未到不惑之年，一身半旧的灰白僧袍，眉目清隽，翩然出尘。
但他能以这样的年纪便成为京城香火鼎盛的落云寺住持，可见其不凡之处。
宁王却是一身宝蓝锦袍，雍容华贵，气势逼人。
两个人并肩走过来，看起来却都是光芒四射，谁也没有弱了分毫。
方清欢含笑见礼。
清仁法师道：“当年董若先生曾在落云寺盘桓数月，贫僧有幸得先生指点，对音律之道方能窥得门径，今日能见到先生高徒，也算是一桩因果。”
这话说的……可不像是身为仲裁之人的立场啊！方清欢心中疑虑，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只道：“我尽力而为，希望不会负了先生教诲。”
宁王笑道：“清仁法师德高望重，请您来做个见证自然是人人敬服的！”
正说着，许援走了过来，渐渐走近了人们才看到他一脸的惊疑不定，不过大家都没在意他，因为有一个人正大步走在许援身前。
这人是谁啊？怎么那么眼生呢？
宁王依然面不改色。
前面霍玉已经带了黄棠，是和宁王提早知会过的。现在宁王也没有说什么，所以许援带个朋友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这不像是朋友啊，看起来许援倒更像是个随从。
来人面目虽然平凡，却衣着华贵、气质卓然，相比之下许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微尘之于高山。
对于这个人的出现，宁王看起来丝毫不觉唐突。
事实上不仅是宁王，在场的几人中，霍玉和方清欢一听到这个声音也立刻知道了这人是谁，甚至连清仁法师都不知道是不是被宁王提前打了招呼，双手合十为礼。
当今天子，陈间，竟然来了。
“方小姐，敝姓唐，听说你今日在此与人凭琴音决胜负，我不请自来，姑且做个见证可好？”陈间自然是半点儿没有不速之客的自觉。
姓唐？方清欢听到这个熟悉的姓氏心中突地一跳，不由得有些怀疑陈间陈间是不是还知道了什么。
他随随便便易了个容，甚至连声音都不加伪装，似乎根本不在乎被人知道他又微服跑了出来。
只是宁王一时兴起的一次夜宴，他为什么要来？
想到宁王与皇上之间的波澜暗涌，方清欢都觉得头痛。
这个莫名其妙的朝代里，皇上是可以这么随意自在的吗？
陈间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方清欢，不动声色。
不过宁王却依旧面色如常，丝毫不显拘束，甚至还对霍玉悄悄地挤了挤眼睛。每次宁王这些幼稚的做派、语调出现的时候，方清欢都觉得违和，这次方清欢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宁王实在不是一个装得出萌蠢面貌的人，他也不屑于装这副样子。之所以还会偶尔一试，根本就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做做姿态聊胜于无罢了。
就像是某种平衡……每个人都知道终究有一天会被打破，不过既然还在摇摆支撑着，那就先象征性地撑着吧。
只是今日这场赌局，却变得让方清欢有些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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