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天云楼前烛光点点，轻纱帐里人影憧憧。方清欢心中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回头，却见霍玉正站在一棵树下，笑吟吟地望着她。
霍玉穿了一件绿纻丝的单衣，衬着白轻容纱裤，说不出的清爽俊秀。一双眸子似乎落了两颗星子，亮亮地看着她不说话。
“你来了。”方清欢笑着走了过去。
霍玉很自然地侧身，引着方清欢向前几步，迈入树丛阴影里远离了人群。
“这么多人，不会出问题吧？”方清欢有些担忧。
“陛下赞赏这次琼林宴，我们自然是撑起大旗做虎皮，这次连金吾卫都全员出动维持治安，所以大问题不会有，但小打小闹也是难免的。”霍玉轻笑。
“当初，我真想不到事情会搞得这么大。”方清欢轻声一叹。
“十三有他的目的。你不必担心，万事有我呢！”霍玉这句话说得很认真。
方清欢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禁低下了头，盯着霍玉腰间一块莹润古朴的玉佩看了又看。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让我送给未来媳妇的！”霍玉忽然又恢复了一贯的惫懒语调，气息拂过方清欢的脸颊，让她微微一愣，连忙抬起头。那张俊美无双的容颜离她如此之近，让她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
方清欢心中叹息。
霍玉的心思她全都明白！因为他在她面前从不隐藏，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不会放弃。
可是她不想。
这个十九岁的少年俊美无俦、家世煊赫，未来有着不知多少繁华盛景在等着他。
她看得出这些年霍玉应该有着自己的谋划也做了许多准备，她不想因为自己就打乱了他的计划，也不想因为霍玉而改变自己的命运……虽然这命运不知会带给她光明还是毁灭。
“你今天应该也有许多事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方清欢并不慌乱，语调依然轻柔平静。
霍玉摇了摇头，似乎为自己的调侃失败而讪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十三让我邀请你结束了去他家喝酒。”说完，又走近一步，贴着方清欢的耳畔轻声道：“陛下也来了。”
陈间？又来微服私访这一套？
方清欢有些惊讶地看着霍玉，霍玉点了点头，退后一步道：“那我走了。”
缓步走回纱帐之中，方济沅正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一见到方清欢回来便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水仙倒是不慌不忙地为她端了杯茶，丝毫不担心自家小姐。
这些日子以来，水仙已经对方清欢建立起了无与伦比的信心。
方济沅虽然惦念，却并没有询问，只是很欢喜地坐在方清欢的身旁，道：“姐姐，今天你送过来的点心真好吃，叫什么来着？还有没有啊？”
方清欢笑道：“那个叫粽子。不过糯米不易消化，今天可不能多吃了，下次我再给你做。”
方济沅夸张地表示了失望，想了想又道：“姐，你可真厉害！今日在学院里许持见了我就远远地绕着走，再也不敢嚣张了。”
方清欢哑然失笑，道：“现在是姐姐帮你的忙，将来我家阿睨一定会越来越强大，到时可要保护姐姐哦！”方济沅用力地点头，眼中光彩莹然。
正说着，忽然一阵鼓乐喧天，水仙向戏台方向看了看，叫道：“小姐，小姐，要开始唱票啦！”
琼林榜从开放投票到如今其实不过二十余日，每隔五日西川坊都会公布得票情况，不过最终这一次的选票却是封闭在三个硕大的木箱里，直接从设立票箱的集市上搬了过来。
顾湘之和霍玉这次的确是大手笔，不知怎地说动了金吾卫派专人值守集市上的票箱，此时也一路护送过来，似乎护卫着什么国之重器。
难道真的是陈间的意思？
方清欢正想着，只见孟掌柜一脸笑容走到了高台之上，扬声道：“从刻印经书子集到搜集民间轶闻辑录成册，西川坊一直致力于求新求变，以图能有尽我所能记录下我朝的繁华盛世与市井百态。西川坊所作的这一点事也有幸被礼部嘉奖，并让我们在民间推动琼林榜的评定之事，广开纳贤之门，为圣上举荐人才！能够参与这样的盛事，我等深感荣幸。现在，恭请礼部侍郎曹大人和京兆尹吴大人监督琼林榜开票！”
顾湘之依旧不在人前露面，而只是交给了孟掌柜去做这些事。
不过没想到孟掌柜竟然还有这样的才能！方清欢看着台上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的微胖身影，想到自己夜入孟掌柜卧房对他诸般威吓，心中暗暗好笑。
礼部侍郎曹大人也长篇累牍地说了一番，言辞之中对西川坊也是多有嘉许，并称将会在各个州郡推广此事，真正从全国各地选拔人才。然后他便请了京兆尹吴度衡共同监督开票。
当初只是一个玩笑般的逐利行为，短短的二十余日里就硬是变成了官方活动，方清欢心中对霍玉和顾湘之也是大为佩服。
台上计票终于到了尾声，榜首果然是李旷！
一瞬间烟花绽放，天空中流光溢彩，地面上鼓乐齐鸣。
有西川坊招募饿许多小伙计穿插在人群之中，散发印着榜上才子诗文故事的薄册。
顾湘之很慎重，并没有安排名列前茅的士子上台被围观。
不知道李旷在哪里看着这一幕。
方清欢很清楚，以这些士子文人的清高自持，除了那些追名逐利之辈，恐怕很多人对这样的高调炒作已经很不耐烦，若是再有上台领奖之类的安排，若是有人不领情反而不美。
还是时间仓促，不然再早些让礼部插手进来，以官方名义推动，恐怕局面又不一样，不过那都是将来的事情了。
台上歌舞升平，台下的人们开始饮酒作乐、互道恭喜。
远处湖畔微风徐来，荷花的清香飘散、不时有蛙鸣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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