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老爷和夫人说等您一回来就请过去见他们。”
方清欢忙洗了一把脸，简单换了一套轻便的常服便随着秋荻来到方老爷的书房。
方伯廉正在看书，方夫人在灯下默默做着针线，虽然并没有人说话，但画面却和谐动人。
方清欢知道这一世的父亲母亲感情甚笃，虽然方母在世时也给方伯廉纳了妾，但在方济沅的母亲难产去世之后方伯廉却并未再有新的妾侍进来，这在这个时代显得难能可贵。
她也曾想过和谁一生一世一双人……在唐嘤的十八九岁时。等经过几次无果的感情之后，甚至连生活在一夫一妻制时代的那个她都不再这么想了，何况死而复活的现在？
确切的说，首先是活下去，然后……自由自在的活下去！除此之外她什么都还没来及想。
自由，在这个时代不是更难以想象的么？
方清欢在心中苦笑。
“阿嘤，今天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虽然在官员遍地的京城，方伯廉却手眼通天，方清欢已经见识过这一点并不感到意外。
“所以，我想你也不会意外……太后召你明日入宫觐见。”
这么快！
方清欢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以往这样的差事，太后也就是派人把赏赐送到就得了。但这次因为是你，所以就格外不同。”方伯廉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神中有些担忧，又有些骄傲。一旁的方夫人并不说话，却面有忧色。
“父亲，我明白！此次太后召见想必绕不过靖远候府的话题，我想知道，您有什么打算？”方清欢已经恢复淡然，开口便问道了关键。
方伯廉沉默了片刻，道：“这次的事情恐怕已经由不得太后了。”
“陛下那边呢？”方清欢继续问道。
“陛下一心平定北疆，卫国公恐怕威权更盛，至少这几年陛下还是要倚重他的。”
况且太后专宠宁王，皇上这江山坐的也是寝食难安吧？这一层方伯廉没说，方清欢心中却早已明白。方家，终究是和皇帝绑在一起的。
“女儿明白了。”
“不过阿嘤……陛下即位四年，正宫依旧虚悬，后宫嫔妃也没有进行过大规模的采选。估计今年时机差不多也要到了。你既然引起了陛下的注意，太后若是另有打算，你不得不防。”
方伯廉想得很多，但方清欢却并没有想那么多。
“我都记住了。”方清欢依然微笑地答应了。
“不早了，回去准备一下早些歇息吧！”方夫人长舒了一口气，温声提醒道。
方清欢欠身施礼，离开了书房。
方伯廉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眼中有着不忍和挣扎。
“老爷，阿嘤她……明日进宫会不会遇到麻烦？”方夫人终究忍耐不住，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柔声问道。
“阿嘤……这次能回家来，看起来是有人布的局啊，只是不知道这局里最后困住的却是谁！”方伯廉想到站在女儿背后的那个人，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脸上露出决然的神情。
方夫人把脸贴在丈夫温暖又坚实的背上，半晌，终于落下泪来。
回到自己的房中，水仙已经准备好了香汤，服侍着方清欢沐浴更衣。等到擦干了头发，方清欢又指点着水仙和凌霄找出觐见的礼服饰物，把衣服放在香炉上熏着，便遣了她们去休息。
这年代的生活，慢是慢的，却也并不闲适啊！
方清欢独自坐在灯下，手腕轻轻一翻，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蜡丸。她手指微微用力捏破了，从里面滑出一个小小的纸团。方清欢默然的看了一会儿才徐徐展开，小小的纸条上面只有几个字：四月二十，子时，碧霞观湖心亭。落款处画着一朵漆黑如墨的兰花，工笔描摹，非常精细。
师傅的指令，终于来了！
方清欢回想了片刻，确定应该是夜市里那个从自己身旁挤过的人，却只觉得面目模糊，根本无法记起他是什么样子。
师傅的势力，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厚吧！她和沈眉，也许只是无数个棋子中并不特殊的两个吧……
四月二十，明夜，子时。
方清欢揉了揉眉心，把纸条凑近油灯的火光，火花闪了闪，已是小小的一团灰烬。方清欢把这团灰烬洒进窗台上一盆兰花的泥土里，随手熄灭了灯火。
这一夜方清欢到底也没能睡多久。
次日清晨，方清欢寅时即起，梳洗罢用了早膳便乘马车出门。
看着渐渐接近，渐渐来到眼前的红墙金瓦，方清欢心情有些复杂。
终于来到这里了。
她很用心地一步一步走进这皇城之内，但为什么有时会觉得这本就是师傅的目的？
因为早在三年之前……她就曾经背熟了这偌大皇城的布局图！
师傅到底要干什么？
隐隐约约的猜测让当时的她震惊到手脚发软，那种感觉她至今还记得。
师傅所图……恐怕在江山社稷。当初她对方伯廉说出了这句话，她当然不是凭空得来这样的结论啊！
随着两位宫女一路走到长宁宫外，每条路、每座宫殿在她心中一一印证……大半个时辰已经过去。
宫女让她在殿外等着召唤，便转身去了。
方清欢打量了一下，她站立的地方无遮无拦，此刻的阳光已经很耀眼，明晃晃地照在她身上，进宫所穿的礼服总是比较厚重，虽说暮春的风还是柔柔的，但仍然让人烦闷不堪。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殿内依旧无声无息，连之前带路的宫女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太后这是要晾着她了？方清欢有些好笑地想着。
事实上这些苦楚对方清欢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但是方清欢微微低垂着头，想了想，便身子一晃，软倒在地上。
“啊不好了！她昏倒了！”立刻有宫女低声惊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之后，有人把她扶了起来靠在膝前。
一个宫女就要去掐她人中，只见那张煞白的小脸儿上，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扑簌的翅膀，眨动着睁开，一双剪水双眸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围上来的面孔。
“呀，她醒了！”
她怎会被人掐到人中？方清欢心中冷笑。
有宫女端来冰糖水喂她喝了，又问道：“可好了？如果好了就进去吧，太后还等着你呢。”
方清欢虚弱地笑了笑，道：“我没事，不敢让太后娘娘久等。”说着她便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来。
长宁宫的主殿，阳光铺进了半幅地面，再往后的略有些黯淡的阴影里，许太后端坐如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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