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长马上说，快说，什么要求？
小姨说，法办他！
场长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从场长办公室走出来，小姨没有回下野地，没有回部十队。她走上了另一条路。这条路是条柏油路，路上有汽车跑。小姨站在路边，挥手拦下了一辆车。小姨来到了师部。
十天后，一辆吉普车开进了下野地。车上下来了三个男人，男人的腰间全挎着手枪。他们把正在树下乘凉的于瘸子喊醒。被戴上手铐后，于瘸子还不明白这是咋回事。一个劲地说他们肯定搞错了。于瘸子说他在南泥湾开过荒，不能抓他，他有荣誉勋章。可三个男人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连推带搡地把他塞进了车里。好多人跑出来看，看到的人说，于瘸子那样子，可怜得很，还有人说，于瘸子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着大家，还流了眼泪。
三个月后，下野地场部门口的墙上贴出了一个布告。上面出现了于瘸子的名字。说于瘸子犯强奸罪，判有期徒刑十年。
少了于瘸子，下野地好像和过去没有两样。地里的庄稼还是那样天天在长高，大家还是那样白天干活晚上睡觉。就连小姨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一样出门时把头发梳得油光光，一样见了别人想说什么说什么，不高兴了噘一下嘴，高兴了，就笑出声来。
顶多有人看到小姨走过去了，背后会说几句。有的说，她要是不去告，于瘸子不会劳改。有的说，她不如不告，把自己嫁给于瘸子得了。有的说，她有点傻，把于瘸子送进去了，她有什么好。有的说，她这样子，怕是再想找于瘸子那样的，都找不上了。还有人说，别看她是个女人，心还挺狠的。还有人说……这些话，大伙儿也只是没有事了，当闲话说说，说了也就过去了。和自己没关系的事，谁会当个事？没谁会当个事。
只是到了二宝家，见到了刘玉。姐妹两个还像以前那样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但说的话有点和过去不一样了。
刘玉说，托了几个人，都回了话，有几个男的条件还行，可给人家一说是你，都摇起了头。
小姨说，他们不愿意？他们真愿意，我还不一定能看上他们呢。
刘玉说，行了，有个差不多的就行了。别挑了。
小姨说，一个要天天和你在一起，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人，不挑怎么行呢？
刘玉说，你都这样了，还挑什么挑呀？
小姨说，我咋样了？
刘玉说，你又不傻，你咋样了，你能不知道？
小姨说，别人怎么看，我不管，反正，我觉得还和过去一样。我没有变，什么都没有变。我也不想变。我就这样子，啥时候，都这样子。
二宝在写作业，小姨走过去，站到二宝跟前，把胸脯挺得高高的，问二宝，二宝，你说小姨是不是还和过去一样？
二宝转过脸，认真看了一会。二宝说，小姨，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小姨笑起来，在二宝的脸皮上亲了一下。小姨说，二宝，好好学习，长大要当个有文化的男人。
二宝说，小姨，为什么要有文化？
小姨说，人有了文化，不会干傻事。
二宝说，小姨，你是不是喜欢有文化的人？
小姨说，当然啊。
二宝说，我要当个有文化的人。
小姨说，小姨永远喜欢二宝。
二宝在长大，这就意味着小姨的故事还完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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