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猎帮-煮肉全村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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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鹰复春鹰,

    多少打鹰手。

    负网入空山,

    蒙皮入林薮。

    草暖捕鹰雏,

    草冷捉母鹰……

    清.方登峰《打鹰歌》。

    一

    聪明的动物不会在这个上午跑到黑瞎子沟到赵家趟子村三十几里的山路上来,赵永和猎帮七架爬犁满载猎物要经过,谁愿意碰猎人的枪口,相信没有一个动物不惧人类的枪口。

    三架爬犁拉人走在前面,四架爬犁猎获物走在后面。满载而归的猎人心情很好,加上好天气,除了有点儿哑巴冷,没有一丝风。

    趴!赶爬犁的人甩响鞭子,蛇一样的牛皮辫绳在凌空盘旋,发出震耳的清脆响声。拉爬犁的牲口也知道是回家了,厩舍总比露宿山间营地舒服,因此卖力拉着爬犁飞奔。

    炮头坐在头一架爬犁上,吴二片不在没人唱二人转,大家就央求炮头唱,赵永和谦虚道:“我的嗓子绣,招来狼咋办。”

    “我们打呀!”猎人们说。

    “嗯,你们想听,我来一段。想听啥?”赵永和问。

    大家七嘴八舌“杜十娘。”

    “包公吊孝。”

    “猪八戒拱地。”

    赵永和摆摆手,说:“我自己选吧!呃!”他清下嗓,唱道,“王二姐坐绣楼泪盈盈,思想起我的二哥张相公。二哥赶考六年整,书没捎来信没通,想的二姐无主意……”

    第七架爬犁,孙大杆赶爬犁,按理说贴炮赶爬犁没什么稀奇的,炮头赵永和也亲手赶过爬犁。然后,今天就是不同。猎帮队伍最末一架爬犁,上面横七竖八地摞着猎物,狍子、鹿、野猪瞧不出异常。看不出其中藏着玄机,抗联受伤战士便藏在其中,将他放在最后一架爬犁上,由贴炮亲自赶爬犁,都是精心设计和安排,再看看孙大杆猎枪搁在身边,顺手便可拿起来,为遇意外情况准备的,一切都为保护刘德海。

    收围前鹿皮筒做好。一大早,赵永和对孙大杆说:“你去接他吧,回来我们就动身回村。”

    “哎。”孙大杆赶上爬犁,直奔抗联战士藏身山洞。

    昨晚,孙大杆通知刘德海做好准备,明天早晨回走。爬犁到达时,刘德海等在洞口,在贴炮帮助下从巨石上下,瘸腿来到爬犁前。

    “钻进皮筒前,打扫打扫。”孙大杆说,他讲的打扫即清理的意思,在此指大小便,进入皮筒恐怕要小半天时间到村里,中间不能停,即使爬犁队半路停下,他也不能出来解溲。

    “你来之前我已经打扫利索,能挺到地方。”刘德海说。

    “鹿皮就这么大,你在里边身子要团团(蜷曲),挺不好受的。”孙大杆能想出人躲入这样皮筒里,几乎是塞进去的,一定很不好受,“爬犁在雪地肯定颠簸,要遭罪。”

    “没事儿,我能坚持。”

    “进去后,找到窟窿眼儿……”孙大杆指出出气孔位置,在鹿前腿根处的白毛下,那撮白毛正好很长,巧妙地遮掩住割开的洞,“到营地装猎物,我将你的头摆在我的身边,有事儿你叫我,我能听得见。”

    刘德海按照贴炮安排的做,他蚕蛹一样进入茧子壳,孙大杆在外边系鞋带似的系好,又在皮筒开口处扬上积雪,使之看不到连接的缝隙。孙大杆问:“老刘,怎么样?”

    “行,行。”

    “那我走啦。”

    “走吧。”

    孙大杆赶爬犁回到营地,装上猎物,随爬犁队出发了。前面六架爬犁碾压过,积雪瓷实些,爬犁颠簸小了许多。他回头低声问:“喂,咋样?”

    “行。”

    “听见没,赵炮唱二人转呢!”孙大杆说。

    “听有人唱,词儿听不清。”刘德海说。

    鹿皮口袋隔音,里边人听不清楚。赵永和有滋有味地唱:

    张廷秀未从说话身打一躬,口尊声嗯妹你是听。

    我问声岳父岳母可安好?

    三叔三婶可安宁?

    咱家大姐她可好?

    二妹你身体可旺兴?

    你休当我是花儿乞丐,我是你的二哥转回家中……

    歌声在雪地上鸟一样飞着,戛然停止飞翔。路旁雪地突然冒出白色怪物,差点惊了拉爬犁的马。

    “吁!”赵永和吆喝住牲口,爬犁站住。

    白色怪物是人的伪装,七八个穿着纯白雪地伪装服,看清他们的面孔,猎帮炮头倒吸一口凉气。

    二

    “止(と)まれ(站住)!”日本宪兵曹长上前道。

    赵永和下爬犁,走向日本宪兵他心里在想,半路雪地上忽然冒出日本宪兵,是偶遇还是埋伏在此等候的呢?如果是后一种情况,显然是奔寻找受伤抗联战士来的。究竟为什么要看接下来出现的情况,沉着应对。他走到日本宪兵曹长面前:“太君!”

    “你的是赵永和?”日本宪兵曹长问,他会说汉语。

    “是,我是。”

    “你们去哪里?”日本宪兵曹长问。

    “收围回家。”

    日本宪兵曹长扫眼猎帮爬犁队,最后目光落到赵永和脸上,日本宪兵的目光咄咄逼人,命令道:“你的人统统下来,站成一队。”

    “太君,您这是干什么?”赵永和闹不清日本宪兵曹长要干什么,想拖延一下。

    “快快地干活。”曹长吼叫道。

    赵永和清楚不按日本宪兵曹长命令做结果会怎么样,面前的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比被激怒的黑熊还可怕,不能跟他们来硬的,先照他们命令做,然后再说。他向猎人说:“都过来,站排。”

    雪地排队,猎人站了两排,赵永和站在队首,他的身后是孙大杆,回头瞅他一眼,用眼神问话:“安排好他了吗?”孙大杆用眼神回答:“安排好了!”赵永和放心地转回头。

    孙大杆被叫过来之前,悄声对皮筒里的刘德海说:“前面遇到日本宪兵,他们可能搜查,你注意。”

    “嗯。”

    “你挺着点儿,我在你身上压一只狍子。”

    “嗯。”

    孙大杆顺手将一只狍子摞在鹿皮筒上,而后掏出烟袋装上关东烟,抽烟暖和暖和,也为平静惶然的心绪。日本宪兵半路出现总让心生惶恐,藏在皮筒里的人不会轻易被发现,但也不是绝对发现不了,要看日本宪兵如何搜查了。

    日本宪兵让全体猎人下爬犁站队,赵永和喊过去,喊大家他明显听出炮头提醒他:“后面的人,把你们的爬犁弄好,系好牲口缰绳,别让它们乱动,以免出现危险,听见没?”

    孙大杆离开爬犁前说:“日本宪兵让去站队!”

    日本宪兵曹长的军靴踩在积雪上咯吱响,他在猎人面前走动,一张脸一张脸地逐一细看,还用手指点着数完人数,像是不放心似的问:“赵永和,你的猎帮多少?”

    “太君您不是数过了吗?人都在这里。”赵永和平静地说。

    “你的,回答!”日本宪兵曹长横眉竖眼道。

    “二十一人。”

    “一、二、三……嗯?怎么二十个?”日本宪兵曹长问。

    “哦,一个人提前下山回家,我让他准备大锅煮肉……”赵永和解释道。

    日本宪兵曹长指着站排的猎人,往下问,“他们都是你猎帮的人吗?”

    “是啊,整个浪儿都是。”赵永和回答道。

    “整个浪儿?”日本宪兵曹长不懂这句当地方言,问,“整个浪儿什么地干活?”

    “一抹色儿都是。”赵永和故意说方言,有调侃日本人的意思,你不是懂中国话吗,看你懂多少方言。

    “一抹色儿又是什么的干活?”日本宪兵曹长问。

    “一水水儿。”

    “一水水儿?”

    “一顺顺儿。”

    “八嘎!”日本宪兵曹长失去耐性,听不懂他恼羞成怒,喊叫道,“你的明白地说,不要一,一的!”

    “是,太君,”赵永和指下猎人们,说,“他们全都是猎人,我的猎帮。”

    日本宪兵曹长彻底听明白,一了半天只三个字,全都是。他相信炮头的话吗?不信。他还有检验办法要用,说:“赵永和,你的人要一个一个跑给我看。”

    “跑?”

    日本宪兵曹长指着面前的爬犁,说:“围绕它跑,每个人跑三圈。”

    赵永和顿然明白日本宪兵干什么,找人,找腿受伤的人。心想,小鬼子你一撅尾巴拉几个粪蛋我都看出来了,你怀疑受伤的抗联战士混在猎帮的人中,想把他找出来,通过跑步看有没有伤腿的人,嘿嘿,你折腾吧,骡子屄白费!

    “你,出来,跑!”

    日本宪兵曹长命令一个猎人跑步。围绕爬犁跑了三圈,认为没问题让下一个跑,也是三圈,依次第三个人、第四个人……十九个人跑完,只剩下赵永和,他勒紧腰带准备跑时,日本宪兵曹长拦住:“你不用跑了。”

    “我不跑了,太君?”赵永和戏弄的语气道。

    日本宪兵曹长没听出来,说:“不用,你的不用。”

    猎人们一齐看日本宪兵,看他们往下还咋折腾,还有什么阴招儿。日本宪兵曹长两只斗鸡眼挤咕几下,他亲自检查爬犁,主要是后面载着猎物的爬犁,赵永和给孙大杆使个眼色,他们俩一起跟过去。爬犁上横七竖八地码垛着野物。查看完前三架爬犁,日本宪兵曹长朝最后一架爬犁走去,孙大杆登时紧张起来,生怕出问题。日本宪兵曹长多看鹿皮口袋几眼,孙大杆的心剧烈跳动几下,日本宪兵曹长手还在鹿皮筒上拍了拍,好在巧妙的伪装在皮筒外面浇些水,冻成冰蒙蔽了怀疑者的眼睛,日本人绝对不相信结满冰的皮筒里能装人。

    “你们开路的!”日本宪兵曹长说。

    猎帮爬犁队重新上路。

    三

    猎帮爬犁回村,无疑是全村人的节日。消息由几个孩子到处喊叫传开,喜讯翅膀一样瞬间飞遍赵家趟子村。

    “打围的回来喽!”

    “到赵家大院吃肉啊!”

    汪汪!报喜讯的孩子惊动了狗,它们主动加入进来。村子很快沸腾起来,人们不止是吃肉,聚集在村头,迎接猎帮进村。

    赵家大院露天大铁锅提前架上火,劈柴在灶膛内劈啪燃烧,松香味飘溢出来。院子内摆放几张条桌做案子卸肉。木桩子挂着两挂一万响的鞭炮,准备爬犁进院时燃放。

    管家花大姐最忙的一个人,里里外外都要她支呼。猎帮归来,请全村人吃煮肉,男女老少二百左右口人吃肉,一人一只碗一双筷子,就得装几抬筐。风俗是这样的,猎帮回来全村人都来吃肉,全家人都来,一个都不少,一个都不能落下,俗语说:宁落一屯,不落一人。

    大家来了不止吃肉,还要喝酒,炮头家有酒窖,白酒常年都不能断流。

    出猎前归猎后,祭祀、来人去客都要用酒。三江最好的白酒是七星泉烧锅的烧刀子,一买几篓榆树条子编,内糊纸抹鸡血,即不漏酒又没邪味白酒,回来倒入酒缸存放。

    赵家的存放酒的地窖在吴二片住的房子里,准确说地窖的门开在他的房间里,还留有一个暗门,说它是秘密地下室也成。说秘密是少为人知道。

    这个暗门通向宽敞地窖。很早以前这个山洞住过老虎,但是肯定没住过黑瞎子,老虎的气味留在洞里,黑瞎子闻到避而远之。赵永和安排刘德海住在吴二片屋里,与这个地窖有关了,必要时刻地窖是可以藏人的。

    吴二片做好了藏刘德海的准备,事先跟赵永和商定好,猎帮回来,他亲手接过鹿皮卷,孙大杆会帮助他。

    “回来喽!”不知谁在院里喊了一嗓子。

    花大姐跟着喊道:“点炮!”

    孩子跟着喊:“放爆仗!”

    鞭炮点燃,劈啪炸响,彩色纸屑蝴蝶一样飞舞,纷纷落到洁白的雪地上,又像花朵绽放。

    “驾!”炮头赵永和威风凛凛,凌空甩响鞭子,第一架爬犁飞进院,接跟着第二架……七架爬犁陆续赶进院,最后一架孙大杆赶向院子深处,到东北角停下,等在门口的吴二片马上过来,两人抬起鹿皮卷,抬进屋撂到炕上,他对吴二片说:“你自己忙活,我到前院去!”

    “你去吧。”

    “插上门。”孙大杆叮嘱一句道。

    孙大杆出屋后,哗啦,吴二片在里边插上门。对着鹿皮筒说:“老刘,皮筒外边都是冰,得化一化才能打开。”

    “不忙吴师傅。”

    站炉子(地炉子)烧着木柈子,室内很温暖。皮筒外表结的冰很快融化水流下来,吴二片解开几道绑绳,抻开皮子,说:“老刘,出来吧。”

    刘德海手脚麻木,活动一阵才恢复功能,他爬出皮筒,像乌龟刚从河里爬上岸,一身水涝涝的。

    “冷不冷?”吴二片说。

    “不冷,捂出汗了。”

    “没冻着就好,你赶紧换下衣服,钻被窝歇歇,炕头被是你的。”吴二片指着炕头铺好被褥,“我去前院煮肉。我把你锁在屋子里,谁叫你不要答应。”说完离开,走前拖走那张鹿皮,在外边锁上门,脚步声远去。

    一套衣服放在炕上,他换下浸透鹿肉腥味的衣服。野鹿肉要比家鹿更骚腥,加工生姜丝、胡椒粉、酒除腥可以去掉,沾在刘德海身上的不止腥味,一股子特别难闻味。简单洗把脸,钻入被窝,炕很热乎,让人觉得舒服。

    刘德海许久没住火炕,半年多时间住在山洞里,尽管乌拉草隔凉隔潮,硬板石头上还是扎骨甚凉。回到赵家大院,住在温暖火炕上,不遭寒冷侵袭的罪,重要的是安全了,再也不用考虑安全问题,腿伤也能得到治疗和保养。

    他躺在炕上打量这个屋子,石头结构的房子给人第一感觉是结实坚固,然后是沉重,石头垒砌的墙壁没挂墙里子,岩石直接裸露着,青色大理石,未经打磨石面粗糙。猜测吴二片住在这里,炕稍那个行李卷是他的。屋角摆着一口水曲柳木疙瘩柜[34],这种柜摆放在火炕梢上,怎么放在地下?现在他还不知道疙瘩柜后面的秘密。知道它身后是两扇门,则不觉奇怪了。

    有一只蝇子飞落在棚顶上,三江的冬天屋子见到蚊子,说明屋子相当温暖。刘德海觉得热了,盖不住被子,屁股底下的炕煎饼鏊子似的烙,他挪动一个位置,只凉一会儿,很快感觉烫,干脆披上衣服,凑到窗户前,猫洞大小一块明玻璃,镶嵌在纸糊的花格窗户中间,透过整扇窗户唯一瞭望口望出去,只能看到前院一角,露天锅台的一部分,一张条桌的一部分,很多人在那儿忙活,还有几个孩子穿梭大人们中间,嬉戏打闹,手里像拿着动物某段骨头,哈拉巴、嘎拉哈、腿棒骨……锅前,可见吴二片的忙碌身影,手持一个铁钩子翻动锅里东西,时常给蒸腾起的热气淹没……

    赵家大院热热闹闹,像过年像办喜事。刘德海望此景象,觉得像在云里雾里,世外桃源的感觉,可以肯定地说,在三江、在东北没有第二个赵家趟子村这样欢乐景象,日军铁蹄下难得见到如此景象,令人称奇。

    四

    十几张桌子摆上,村民落座。顺序是参加狩猎的猎手,村中长辈、老人,其他人没座位就站着。坐着的人主要是喝酒,站着的人可以自己去倒酒,随便吃喝。

    “东家,肉煮好了。”管家花大姐过来,众人面前她称呼赵永和东家,不是背后的“和哥”,她说,“香准备好啦。”

    “敬神!”赵永和站起来,他走向大锅边,吴二片递过来兽骨做的千斤钎子,从锅中挑起一块好肉,众人随炮头来到赵家供奉的山神位前,供上肉,烧三炷香,敬三杯酒,磕三个头,祷告道:

    山神爷老把头在上,是你保佑小的们炮顺。

    打到了大山牲口,让我们猎帮兄弟吃上大块肉。

    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们都永远记在心间!

    小的们求你保佑今后打围平安,开眼打到大山牲口!

    敬完山神,赵永和带头回到桌子前,对管家说:“开席,上菜!”

    一盆鹿肉、狍子肉端上桌。

    众人各自斟满酒,赵永和首先扎起一块肉,说:“山神老爷送给我们肉,来!老少爷们,喝酒,吃肉!”

    “谢谢山神老爷!”

    “谢谢赵炮头!”

    随即大家喝酒吃肉,有人高兴划起拳:

    一条龙,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六六六,七个巧,八匹马,九连环,满堂红。

    院子里酒肉席热闹地进行,吴二片悄悄离开锅台,回到自己住处,带回一块狍子的腱子肉。

    “来,赶热吃。”吴二片说。

    “院子里真热闹,像是过年。”刘德海羡慕,可惜自己不能参加,说,“多年没见到这场面啊!”

    “猎帮传下的规矩,打猎归来,大锅煮肉大家吃,全村二百左右口人差不多都来了,腿脚不便的,派人给送肉过去,人人都要吃到。”

    “真好!”

    “牙捣蒜吧。”吴二片扒好几瓣蒜递给刘德海,直接吃蒜瓣称牙捣蒜,“蒜缸子都占着,我没给你捣蒜酱。”

    咔嚓,刘德海咬碎蒜瓣,就大蒜瓣,肉撒了盐面,吃得很香,说:“狍子肉好吃。”

    “赵炮头让我告诉你,他第一天回来,家里事儿多,今晚过不来,明天抽工夫过来。”

    “我没事儿,啥时有空儿再过来。”

    “他掂心你的腿伤。”

    “好多啦,眼看快好啦。”

    吴二片向外张望一下,说:“今晚东家配好药,我取来给你上药。”

    刘德海想说感激的话没说,感激的地方太多,要说得说三天三夜说不完。他说:“村子有多大?过去我没来过。”

    “面积说没多大,山坳里三四十户人家……”吴二片讲赵家趟子村自然情况,“全村大部分人是猎户,没几户外巴秧(集团的圈外人),大家跟着赵炮打猎。”

    “警察不到村子来?”

    “时不常来,但毕竟天高皇帝远,来了晃一下,办些例行的公事便会去,很少住在村子里。”

    “是不是警察来村,一定要到赵家?”

    “赵炮是村子最大户,三江县衙官府的人都到他家,吃饭打尖(行路途中吃便饭)小户人家没酒没肉警察也不乐(意)去。”吴二片似乎明白刘德海问话有目的,说,“你寻思警察到这院来,不安全?”

    “我怕给赵家带来麻烦。”刘德海说。

    “这一点你尽管放心,赵炮头把你从山里带回家,自有妥善安排。”吴二片指他住的屋子,“这儿安全,大院里的人一般都不来,外来人更到不了这里。”

    “没人来就好,我太显眼。”

    “有我照顾你,放心吧。”吴二片再次向外张望,心里像是长草。

    “一大院人吃喝,吴师傅有事儿你去忙。”

    “嗯,下黑儿(晚上)咱俩再唠。”吴二片说,他忽然想到什么,说,“我把尿罐给你拿到屋来。”

    刘德海没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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