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问候-“金连锁”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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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大发,名字起得蛮响,可是整整叫了五十年,到现在仍旧是十个钱家当,九个钱身上,拿着铁锅当钟敲,穷得丁当响。为啥?只怪他头脑糊涂,办事窝囊,人懒嘴馋,有钱吃光用光。

    孟大发人穷,可脑中时时刻刻记着爹妈给他取的“大发”这个名字,真是端起饭碗想发财,靠上枕头梦发财,就连走在路上都仰着头,盼望天上掉下个金元宝来。在街坊邻居中,他是一个出了名的“梦财迷”。

    这一天,孟大发意外地收到一封没具名的信,拆开一看,见上面用复写纸工工整整地复写着:

    这封信名叫“金连锁”,是国外一个叫克里朗姆的教授写出来的,已经周游了四十多个国家。每个接续者如果能在四十八小时内,复写二十封分发给自己的亲戚朋友,那么幸运马上就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这绝不是儿戏,也不是迷信,而是最新的科学发现。伦敦有个大学校长照此做了,他一夜之间获得了九十万英镑;罗马有个工人照此做了,他走在路上捡到了十五万里拉。但是雅典有个孩童看不懂随手扔了,几天后使出现了不幸。

    为了您的幸福,千万不能弄断“金连锁”。

    信封里还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道:

    根据科学的推算,您是一个幸运者。您只要按要求复写二十封信,寄出之后的第七天,您在上衣口袋里放一百元现钱,悄悄地乘一趟二十路电车,到时就会在车厢地板上捡到一只绿色皮夹。这是上帝赐给您的礼物,您马上能成为一个全球闻名的大财主。

    此事不可告人,否则不但分文全无,还会危及性命,切切。

    孟大发天天盼发财,现在见这封信写得有板有眼,活龙活现,哪能不心动?这事我得去试试!俗话说得好:信则灵,不信则迷。当个接续者,不就花费二十张邮票嘛?即便是假的,也不过块把钱的事;万一是真的,那该多美!我这下半辈子,可就舒坦啦!再也不用为开病假单去劳神操心了。孟大发主意打定,马上复写了二十封信,寄给自己熟悉的朋友。

    信发出后,孟大发心猿意马,度日如年,整天像小狗割掉尾巴——

    团团乱转。好不容易熬到第七天,孟大发请了个病假,将七拼八凑弄来的一百元钱朝上衣口袋一放,像旋风似的冲出门去,差点把隔壁那个叫阿三的小青年撞个大跟斗。

    这时正是人们上班高峰时间,孟大发拼命挤上二十路电车,低着头,弯着腰,一双眼睛睁得像田螺,只往车厢地板上来回搜索。汽车开出一站,没有动静;开出两站,没有动静;汽车一连开出七八站,仍然没有奇迹出现。

    孟大发已被折腾得腰酸眼花,脑门上汗珠“嘀嘀嗒嗒”掉下来。他绝望了,心里不由暗暗骂了起来:妈的,骗人的把戏,害得老子白贴了二十张邮票,真……刚骂到这,他突然眼前一亮,激动得嘴唇抽搐,浑身发抖,原来孟大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只鼓囊囊的绿色皮夹,就在自己脚下。

    这一喜,差点把孟大发喜昏过去。孟大发极力稳住慌乱的情绪,眼睛朝四下瞄了瞄,见没人注意,便俯身装着系鞋带,顺手牵羊,将皮夹摸到手,放进了口袋。

    孟大发的手还没从袋里抽出来,就觉得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瞧,见一个身穿白衬衣的小青年,正冲着自己使眼色。这时候孟大发心里凉啊!

    那个小青年轻轻说:“老伯伯,那皮夹是我的,还给我吧。”

    听小青年口气这么软,孟大发心里倒镇定下来了:皮夹若真是他丢的,能不大喊大叫?他一定是看我捡了皮夹,想来个黑吃黑,哼,一只小螃蜞想吃我这只老蟹?想得倒美!所以他越发装腔作势地说:“小青年,你说什么外国话?我怎么听不懂?”

    小青年急了:“老伯伯,我是看你这么大年纪,才没叫喊,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还不还?不还我要喊了!”

    孟大发怕多唆会惊动其他乘客,他嘴里打着哈哈,两只脚慢慢朝车门口移去。

    小青年气坏了,他突然大喝一声:“站住,你这个小偷!”随即纵身一蹿,一把揪住了孟大发。乘客们听见有人喊“抓小偷”,“呼啦”一声全围了过来。

    孟大发这才慌了神,说:“谁,谁是小偷?乱诬赖人是要犯法的。”

    小青年仍然揪住不放,说:“你还想赖,我那绿色皮夹就在你口袋里。”

    孟大发一跳八丈高:“你诈骗,这皮夹明明是我的。”

    小青年说:“咱们别争,皮夹里有我的工作证。我叫王财,求新机床厂工人,拿出来看看,真假就明白了。”

    “这,这……”孟大发顿时软下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口袋。旁边几个小青年已轧出苗头来了,他们拥上前一搜,从孟大发袋里搜出了那只绿色皮夹,再一看里面的工作证,确确实实是王财的。

    这一下,乘客们哄了起来:“当小偷,嘴还硬,揍他!”一声“揍”字出口,也不容孟大发张口申辩,旁边有人挥起一拳,正好砸在他的鼻梁上,顿时车厢里大乱起来。

    王财一见大家动了手,倒发急了,他双手拦住众人喊道:“别打了,别打了,他这么大年纪,别打出人命来!饶了他吧。”听他这么一说,那群小青年才住了手。

    这时孟大发满脸是血,衣服被撕破了,帽子也飞了,嘴巴大张着,活像一只透不过气来的蛤蟆。他见人们住了手,这才擦擦嘴边的血,理理撕破了的衣裳。突然,他像遇见鬼似的大声哭叫起来:“我的钱,一百元钱,啊呀,钱没有了!”

    刚才一阵哄闹,售票员对这个偷皮夹的老头就有气,现在又听他叫喊,更火了:“喂!你这人刚才摸人家皮夹,现在又叫喊丢了钱,这不是制造社会混乱吗?再闹,就送你上派出所去!”

    王财说:“算了,算了,刚才一顿教训已经够他受的了,何必要让他蹲监狱呢?”

    售票员一点也不含糊:“不行,对坏人坏事一定要抓到底。大家都别下车,到派出所做个证人!”

    一进派出所,孟大发眼泪汪汪,连声喊“冤枉”。可是乘客们刚才目睹了车厢里发生的事情,都气愤地叫了起来:“死顽固,进了派出所还不老实,把他关起来,判他刑!”

    派出所的刘所长听了众人反映的情况,感到事情有些蹊跷,便把孟大发单独叫到一间屋子里,耐心地问:“孟大发,你说‘冤枉’,那么人家的皮夹怎么会落到你的口袋里呢?”

    孟大发苦着脸,嗫嚅着说:“我,我是捡的。”

    “拾物交公,这是三岁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你这么大年纪,怎么会干那种不光彩的事呢?”孟大发脸红得像关公,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金连锁”上写的那些话,从怀里掏出那封信,吞吞吐吐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刘所长听着听着,渐渐对整个案情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这类案子在社会上时有发生,受骗的大多是那些财迷心窍、头脑糊涂的人。看来一定是有一个了解他情况的人设下了这个圈套。

    刘所长不露声色地继续问:“你上车后,发现身旁有什么可疑情况吗?”

    孟大发说:“我只顾盯着地板,没注意旁边的情况。”

    刘所长暗暗叹了口气,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像他这样满脑子想得到不义之财的人,怎会不受骗上当呢?刘所长想了一下,说:“金连锁,给你带来了什么幸运?挨了打,丢了钱,这个教训多么深刻呀!今后该怎么做人,你先好好想想吧。”

    接着,刘所长便讯问作为证人被留在派出所的王财。刘所长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说:“王财,请你把丢皮夹的经过再讲一遍。”

    王财气愤地拿出皮夹,说:“我上车后,那老头就紧贴着我。车到中途,突然觉得裤袋一动,我一摸,皮夹没了,就顺手一把抓住了他。也算为人民除了一害吧,嘻嘻!”

    刘所长接过皮夹翻了一遍,问:“这皮夹是你的吗?”

    王财点点头。

    “那你一定知道这皮夹买时的价钱喽?”

    王财像被人使了一个定身法,突然呆住了,憋了半天才说:“这皮夹是朋友送的。”

    刘所长紧追不放:“哪一位朋友?”

    王财更加慌乱了:“嗯,张明,噢,可能是丁友强。啊呀,时间长了,记不大清楚了。”

    刘所长突然说:“王财,请你把丢皮夹的那只裤袋翻出来。”

    “啊”王财倒抽一口冷气,“这个、这个,裤袋有啥好看的?”

    “请你把裤袋翻出来!”刘所长声音不高,但就好像小锤子猛击在王财的心窝里,吓得他乖乖地把裤袋翻了出来。

    裤袋空空,但袋底已经破了一个大口子。王财一拍脑门,忽然想到什么:“啊呀,袋底穿了,皮夹是从裤脚里漏出去的,我错怪了老头。不过他捡到皮夹,放进自己口袋,也不应该呀。”

    刘所长一拍桌子,大声说道:“王财,别再演戏了,你们这套把戏只能欺骗那些没有头脑的人。说吧,你的同伙是谁?‘金连锁’信是谁写的?孟大发的一百元钱在谁的手里?”

    刘所长一连串的追问,把王财问得心惊肉跳:“这、这是怎么回事呀?没有证据怎么好随便怀疑人呢?”

    刘所长冷冷一笑,说:“要证据吗,你的裤袋就是证据。王财,起码的常识你该懂吧,袋底如果是磨破的,裂口处应该是毛边的,而现在你的裂口处是整齐的,显然是自己用剪刀剪破的。你为什么要剪破自己的裤袋,这里的秘密,难道还要我帮你说吗?”

    王财终于耷下脑袋,只好交代了他们作案的经过。

    原来,王财这伙人是社会上的一个流氓团伙,孟大发隔壁邻居阿三就是其中一个。他们掌握了孟大发的为人,就用“金连锁”作为诱饵,合伙设下了这个骗局。可怜这财迷心窍的孟大发,竟轻而易举地钻进了圈套。在车上,王财故意把皮夹掉在孟大发脚下,孟大发一中计,他们便贼喊抓贼,混乱中窃去了他的一百元钱。原想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想不到瞒天瞒地难瞒公安机关。

    为了教育孟大发,刘所长把王财的交代录音向他放了一遍。

    孟大发如梦初醒,羞愧地说:“刘所长,这哄小孩也不信的把戏,我怎么会深信不疑呢?唉,我真是老糊涂了。”

    刘所长语重心长地说:“孟师傅,不是你老了,一个人钱迷心窍,就会分不清东南西北,丧失应有的警惕。财富是靠脚踏实地干出来的,像你这样整天胡思乱想,可一辈子也发不起来呀!”

    (吴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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