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餐厅。

    一家名叫“一家”的餐厅。

    一个肚子略微隆起、穿着孕妇装的女人，把肉丝和葱丝夹到左手的豆皮上，卷好然后塞进嘴里。吃完了，再卷一个，再塞进嘴里。连续一个多星期了，她每天都会来这家餐厅点一份京酱肉丝，而且也就点这一个菜。她眼神淡漠，仿佛又充满了浓浓的伤感。她吃菜好像不是为了享受美食，而像是为完成任务在填饱肚子。

    前两天，有八卦的客人小声嘀咕：这个异常漂亮的女人是不是怀孕后被他男人抛弃了？听到别人这么说，她起身走到八卦客人的餐桌前，非常伤心地哭着说：我宁愿是他抛弃了我，这样的话至少他还活着！然后不顾八卦客人的尴尬和莫名其妙，哭着离开了餐厅。

    这个漂亮的孕妇就是小蛮，这家餐厅就是她和杨墨、王婶几人来过的那家餐厅。今天她又来到这家餐厅，吃那道杨墨特别喜欢吃的京酱肉丝。

    吃到一半的时候，王婶进来坐在了她的对面，跟服务员要了杯白开水放到了小蛮面前，然后静静地看着她把一份京酱肉丝吃完。

    “小蛮，你不要这样好吗？你这样的话，我跟你李叔都狠担心。黑子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也会很难过的。”王婶很担心小蛮。

    小蛮回到江城后，要住在他和杨墨在幸福家园的家。当时她的精神状态不好，再加上她怀了孩子，王婶很不放心，硬是让小蛮和她一起住，也省得她一个人睹物思人，徒增悲伤。

    “妈，对不起，这几天让你操心了。”小蛮回来后就按照杨墨的意思管王婶叫“妈”了。

    当王婶得知杨墨临走前终于叫她“妈”了，虽然她没亲耳听见，仍是哭得死去活来，可怜她这个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儿子命太苦了。就连老李头得知杨墨叫他“爸”了，也是老泪纵横。

    “孩子，妈知道你心里苦，可黑子他已经走了。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还有你肚子里孩子可经不起折腾啊！”王婶眼里的泪又止不住地流出来了。

    “妈，我已经没事了。你放心，我答应过杨墨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小蛮忍住眼泪侧身望向窗外。

    一辆贴着《华国之音》宣传海报的公交车正从窗外开过。今天是《华国之音》在江城海选的最后一天，她要去参加《华国之音》。因为杨墨说过他的梦想就是实现她的梦想。

    “妈，下来一段时间我要去做一件事，那是杨墨的梦想，我要去实现这个梦想。”

    “行，有点事做也好，人要是忙起来了，有些事情就顾不上想了。你去做吧，但千万要当心身体，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需要妈和你李叔帮忙的就尽管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千万别见外。只要你尽力就好，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嗯，我知道了。”

    ……

    今天是《华国之音》在江城海选的最后一天了，仍有数百名江城本地和外地慕名而来的音乐爱好者在等待考核，希望能得到评委的“通过”。《华国之音》的海选总协调吴天也特意从杭城赶来，准备为江城海选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数百名音乐爱好者依次上台飙歌，虽说其中数十名唱功不错的音乐爱好者获得了评委的青睐，可令三名评委眼前一亮的人并没有。不过整体来说JC区域的海选结果还算不错，几天的忙碌也算值得了。海选结束了，三名评委终于能放松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吴天聊着海选的情况和其中的趣事。

    四人正准备离开海选舞台的时候，JC区域赛事的一位工作人员匆匆跑了进来。

    “吴总，不好意思。外面还有一位选手，想让咱们给她一个机会。”

    “小李，你不知道海选已经结束了？如果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咱们的海选还有一点严肃性吗？再说三位评委老师忙活了一天，也需要休息了。”吴天有点不高兴。

    “吴总，我把情况都跟她讲清楚了，可她还坚持请求给她一次机会，说哪怕给她一分钟时间都行。她是一个孕妇，我也不敢太过强硬的拒绝她，所以……”

    “吴总，要不让她进来试试，反正就几分钟的事情。万一她要是想不开有点过激的行为，对咱们《华国之音》的影响也不好。”一位评委对吴天说。

    “行，那就给她一分钟的时间。小李你给她讲清楚，机会我们给她了，能不能抓住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好，我去叫她进来。”

    几分钟后，小李带着一位漂亮的女孩进来了。这个女孩正是匆匆赶来参加海选的小蛮。

    看到小蛮微微隆起的肚子，吴天跟几位评委对她都有点不满甚至是鄙视：为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出名机会，连肚子里孩子的安危都不顾了！

    “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有什么擅长的曲目演唱一下。”其中一位年纪大点的评委压着自己心中的不满，尽可能和善地对小蛮讲。

    “非常感谢几位老师能给我这次机会。”小蛮深深鞠了一躬，“我叫陈艺曼，这次参加海选主要是因为……”

    “你还有40秒的时间！”吴天看着手腕上的表打断小蛮。

    小蛮感觉到打断她说话的人好像对她有点不满，甚至看她的眼神里都带有些不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还是压住心中的疑问和不快，准备演唱一首歌曲。由于来得仓促，小蛮并没有事先特意准备哪首歌，她调整好情绪，稍微想了一下，开始清唱起了苏芮的《牵手》。

    “因为爱着你的爱

    因为梦着你的梦

    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

    幸福着你的幸福”

    刚听了小蛮唱了几句，评委席上的吴天和三位评委就睁大了眼睛，若有所思地互相看了几眼，接着认真听小蛮演唱。

    “因为路过你的路

    因为苦过你的苦

    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

    追逐着你的追逐

    因为誓言不敢听

    因为承诺不敢信

    所以放心着你的沉默

    去说服明天的命运

    没有风雨躲得过

    没有坎坷不必走

    所以安心的牵你的手

    不去想该不该回头

    也许牵了手的手

    前生不一定好走

    也许有了伴的路

    今生还要更忙碌

    所以牵了手的手

    来生还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

    唱完这首歌的时候，小蛮已经泪流满面。这首歌又让她想起了和杨墨以往的事情，以致情绪有点波动，由于哽咽最后几句唱得有点跑调。

    台上的几位评委还沉浸在小蛮的歌声中。吴天也早已忘记了小蛮演唱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一分钟。

    良久，一位评委回过神，拍手鼓掌。其他几人被掌声惊醒，随即也跟着使劲地鼓掌。

    掌声平息。年长的评委开口说话，语气也非常和善：

    “请介绍下你自己。为什么要来参加《华国之音》？”

    “各位老师，我叫陈艺曼。我喜欢唱歌，我老公希望我通过参加《华国之音》成为一名职业音乐人。”小蛮擦干眼泪平静地说。

    “陈小姐，你唱的非常好，刚才我很感动。你的音色很好，音域也广，尤其是我们能感受到你是真的用心在唱这首歌，赋予了这首歌很深的感情，很能打动人，但作为一个专业的歌手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感情，否则就会像刚才这首歌的后面几句，会出现破音甚至跑调。总之，你的演唱我们非常满意，我们一直给你‘通过’。”

    “谢谢老师！”小蛮鞠躬致谢。

    “陈小姐，请你坐下说话。”吴天示意小李给小蛮搬张凳子，对小蛮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恕我冒昧，请问你先生怎么没陪你来？还有接下来的排练和比赛，会很辛苦、很紧张，我们担心你的身体能承受得了吗？”

    “我老公已经不在了。”提起杨墨，小蛮的情绪又有点低落。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吴天有点吃惊，他完全没料到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竟然丧偶了。

    “没关系。我的身体没问题的。”

    “那行，我们期待你能取得好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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