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恨你，我只是害怕。”李杰的语气，还是被惊恐所蒙蔽着，“刚才的梦太可怕，直到现在，我都还觉得后背发冷，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不敢回想，一想起那片白色，我就怕得要死，我的手都在抖。”
王洱感觉到李杰放在自己身后的手，真的是在止不住地颤抖着。他将李杰拥得更紧，说道：
“我一直都在这里，别怕，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梦境如此可怕，就别去回想。我会一直看着你，再睡一会吧，一会天就亮了。”
李杰试着脱离王洱的怀抱，躺回到被子中去。但是，当离开了王洱的温热，他的心中就会一阵地紧张。李杰抓住王洱的衣服：“我做不到。”
王洱坐在床边，倚靠在枕头上。让李杰躺在他的身前，右手轻轻地揽着李杰的后背：“好些吗？”
“恩。”
虽然踏实了不少，但李杰还是不敢闭上眼睛，也不敢看着其他地方。现在，凡是白色的东西，和空旷的房间，都让他心中无比地畏惧。他只能一直地望着王洱，看着他的脸，或是他的衣服。
“害得你也睡不了。”李杰伏在王洱的胸前，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只要你安稳，让我如何都不在乎。”王洱轻轻拍着李杰的后背，“想睡就睡一会，睡不着，就这样休息一会。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但是不管是什么，都别再去想。那只是个梦。”
“我睡了多久？”李杰问道。
“一天。”王洱回答，“明天是今年最后一天。”
“那还有好多事要忙，我还是试着在一边躺着吧，你再休息一会。”李杰说着，就要往旁边挪动。
“不用。”王洱揽起李杰，将他揽在胸前，“抱着你，我心里也安稳。”
“你越对我好，我就越害怕，越不敢离开你。”
“那就不要离开我。”
……
“南寻，给你长嫂做的新衣是什么样式的？”
王洱叮嘱老板娘两人去照看李杰之后，来到王南寻的房间。
“我选了一个桃红色的布料。大嫂年纪小却爱穿素色，我总有些看不过去。”王南寻说道，“兄长觉得怎样？”
“红色挺好。”王洱放心似的，“南寻，托你去做一件事。”
“何事，兄长只管吩咐。”王南寻问道。
“把家里白色的物件，尤其服饰布料类的，都给换下来。”王洱语气严肃地说道，“以后也别用白色。”
“为何突然这样？”王南寻有些疑惑地问道，“大嫂不是偏爱白色吗？印象中，大嫂的衣服多是白色。”
“你自管去做。”王洱说道，“今日就开始。”
李杰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心里也恐惧感也少了一些。
距离噩梦醒来，已经过去了好长时间，但是对于空旷和白色的恐惧，却依然存在在李杰的心中。
“灵儿，为何看着你今日如此恍惚？”老板娘来到李杰身边，关切地问道。
“娘，我没事。”李杰随口回答着，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本想今日下厨做年夜饭，却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精神。”
老板这时也走了过来，问道：“女儿，你是何时害了这心悸的病症？”
“很早之前。”李杰垂下眼睛，“爹，我不想提这个。”
老板娘回头冲老板使了个眼色，老板连忙说道：“不提，女儿不愿说，咱们说点别的！”
“灵儿，你以前过年时，最喜欢和我一起剪窗花。还记得怎么剪吗？”老板娘说着，从身上拿出了一叠红纸，“我昨日特地去跟亲家妹妹要了些红纸，就准备今日和灵儿一起剪窗花用。”
李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记得了。”
“那你就看着娘剪，剪完，我们把每个房的窗都贴上。”老板娘连忙说道，“她爹，拿剪刀过来。”
李杰看着一张红纸，在老板娘的手中逐渐变成了一朵花的样子，心情也变得稍微明朗了一点。
“好看吗？”老板娘剪完后，举起来展示给李杰。
“好看。”李杰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贴在我房间的窗上吧。”
“行，灵儿喜欢就贴在灵儿的窗上。”老板娘笑着说道，“我再剪一对其他样式，贴在姑爷这间。”
“娘，我要是死了，你们会怎么办？”
李杰突然的问题，让老板娘停住了手中的剪刀。
“你这丫头，大过年的，净说点不吉利的话！”老板轻声地呵斥道，“活得好好的，怎会死呢？”
李杰将手臂支在窗框上，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眼前红色的窗花。
沉默了许久，老板娘忽然开口说话：
“灵儿，那种感觉我已经体会过一次，那滋味可是真的不好受，在我还活着的时候，真的不想再体味第二次了。”
李杰又一次红了眼眶，这次，他想起的是自己的父母。虽然他从十几岁就离开了家，但是父母毕竟养了他十几年，他死了，那父母该会如何伤心。或许，他从那个世界上消失，真正会感到痛心的，也只有他的父母家人了。
老板娘揽过李杰的肩膀，说道：“灵儿，只不过小病而已，过了年，你才十五岁，正是大好的年华，不会被这点小病挡住前路。”
李杰枕在老板娘的肩上，轻轻地啜泣着。他哭泣的真正原因，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敢说，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听得懂。
“人们真挚的许愿，上天是能听得懂的。”老板娘继续说道，“自从你离开，我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着你能活着，即使你不认识我，即使你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只要你还活着。结果，你真的还活着，还活得这样好。所以以后，你会活得更好。”
李杰此时忽然明白，他和灵儿身为两个在不同时空的人，在同一个时点经历了生死的考验。只不过，李杰的意志更为坚强，而灵儿的母亲，却愿意用丧失灵魂为代价，换取女儿身体的平安。正是这个巧合，才促成了现在的这个状况。
看来，这一生，灵儿的身体，带着李杰的意志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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