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往

    老鼠闹得凶的时候，小妹从同学家抱回一只小猫。那小猫很瘦，走路时，看见骨头在皮毛里动。就这样，它还不肯吃东西。小妹说，大概它想吃鱼吧。小妹就买了鱼喂它，果然吃得凶。母亲说，这得喂多少钱？不行。母亲就把鱼在锅里煎熟，煎得脆脆的，然后研成碎面，猫饿的时候，就撮一点掺在粥里，或者拌在米饭里，让它吃。母亲说，让它沾点腥气就行了。小猫咂了两下，就不吃了，抬头咪咪叫。小妹心疼了，把鱼拿给它吃。母亲不让。母亲说，我是让它捉老鼠的，不是让它来吃鱼的。小妹说，先把它喂大了嘛。母亲说等喂大了，它就变懒了、变呆了。母亲执意不让多喂鱼。

    那年，我才16岁，辍学在家。母亲说，你得出去挣钱去，这么大了，成天在人面前转来转去，难看不难看！我觉得自尊心受了伤害，在一个秋日的黎明，不辞而别了。

    大概一个月后，我两手空空又回来了。母亲看我一眼，冷冷问了一句：回来干什么？我回来的时候，那只小猫正在门槛上咪咪叫，母亲轻轻踢了它一脚：去，捉老鼠去。小猫叫着跑了。

    我觉得我像那只小猫一样委屈。

    在家呆了没多久，我又走了。我走时，我发誓，再也不回这个家了。而且，我到了外面，多少年也不给家里去一封信、打一个电话。春节回去几天，和母亲也很少说话，匆匆来匆匆去。

    义无返顾的我，一边做苦工，一边坚持读书写作，决心闯出一条生活的道路。去年，终于应聘上一家杂志社的编辑一职。假日，女友缠着我要到我家去看看。到了家里，我依然很难和母亲亲近。傍晚，我独自一人在河边的小树林里散步，看到了十几只猫。这些猫在树林间打闹戏耍，冷不丁，就有一只蹿上了树梢，抓了知了狗，这只还没下来，那只又蹿上去。一会儿，又听到河边“呜昂呜昂”的叫声，原来一只猫叼了一条斤把重的鲤鱼，猫紧紧咬着鱼头，鲤鱼死命摆动着尾巴就是甩不脱。这时，另几只猫就向它追去了。看这些猫一个个生龙活虎，真惹人爱。

    这时，母亲去河里洗菜，我见了母亲，想转过身去。母亲说话了：“这些猫都是我家的。”我装出笑容说：“这么多？”母亲说：“十三只。”“养这么多猫？”“养它也不烦神，老鼠都抓尽了，它们就自己捉鱼吃，有时还抓到兔子。”

    母亲的猫真是骁勇善战啊！

    天黑了，母亲大声叫我回去吃饭。

    我到家门口时，听见母亲在教训我贪玩的小侄子：“作业没做好就想玩？怕吃苦是不是，怕苦吃能行？你看你四叔（指我）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现在都成作家了……”

    我心头一热，一刹那，我理解了母亲，我几乎要落下泪来，不知进门好，还是不进门好。

    这时，一只猫“嗖”地从我腿边蹿进了屋。

    那猫叼回来一条好大好大的鱼。

    紧接着又一只猫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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