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他套上毛驴车，沿着国道直奔县城。毛驴“笃笃笃”一溜小跑，张发财晃着小鞭儿，哼着梆子调，心里乐得甜滋滋的。没多久，来到一块里程碑附近，“517”三个阿拉伯数字历历在目。这时，一个骑自行车的姑娘从后面冲了上来，超过了毛驴车。恰在这时，后边又开来一辆解放牌汽车。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见骑车的是个姑娘，便来了个恶作剧，按了两下汽车喇叭。
这一按，姑娘无动于衷，毛驴却受了惊，往前猛地一蹿，毛驴车一下子挂住了自行车的前胎，只听“叭”的一声，姑娘连人带车摔倒在路当中。汽车司机大吃一惊，忙踩刹车，哪里还来得及？“呼”的一下，汽车从姑娘身上轧了过去。司机抬头一望，公路上除了毛驴车以外，前后都不见人影。时不再来，机不可失，走！他一踩油门，跑了。
张发财定睛一看，汽车号码是30—30303，心想：你闯下这么大的祸，竟敢一跑了之！他急忙勒住毛驴，扭头一望，怪了！只见那姑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上不见一点血迹，双手还哆哆嗦嗦地拍拍身上的土，有气无力地喊道：“大叔，救救我……”说着又栽倒在地。
张发财一见这情景，知道姑娘的举动纯属回光返照，非死不可。她的死，自己也有责任，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是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想到此，他便挥手往驴腿上猛抽一鞭，毛驴撒腿就跑。这时，姑娘直起身来，喊了句：“你们跑、跑不了……”接着口喷鲜血，倒地而死。
张发财虽说逃离了现场，但整整一天平静不下来，老是提心吊胆的，见着大盖帽就浑身发抖。暮色苍茫时，他赶着毛驴回家，当临近517里程碑时，发现路边站着个穿黑衣服的人，这不就是那个姑娘吗？顿时，那姑娘的求救声以及她愤怒的呵斥声都在他耳边轰鸣，吓得他冷汗直冒，灵魂出窍，差点背过气去。他想勒住毛驴往回逃，可不知为啥，连毛驴也不听指挥，一个劲地往前跑。近前一看，却原来是一棵被汽车撞断了的枯树桩。虽说是一场虚惊，也吓得他要死，拼命抽打着毛驴，狼狈地往家逃。
回到家里，张发财老婆问道：“听说公路上死了个姑娘，你见了吗？”真是哪里痛往哪里抓，张发财没好气地说：“你管那么多干啥？”“我问问还不行吗？人家都在说，交警队经过现场勘察，发现姑娘身上有汽车轮子印，自行车却没有损坏，就是前圈上有一处擦伤。据分析，很有可能是什么车挂住自行车前轮胎，使姑娘跌倒后被汽车轧死的。可是闯祸的人却逃之夭夭，现在正在追查，查到要加重处理。”
听老婆这一说，吓得张发财心惊肉跳，吃进嘴里的饭菜直打滚，怎么也咽不下去，心里想：怎么办呢？去自首倒是方便的，那汽车的型号、车号全在脑子里，可这事我也有份，只怕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呀！他转念一想，对了，那车号开头是30，是外地的过路车，交警队再有本事也查不到。姑娘已经死了，我不说，汽车司机不讲，天大的事也会烟消云散的。
晚上，张发财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半夜过后才迷迷糊糊睡去。可他刚睡着，又做了个噩梦，梦见那姑娘立在他面前笑着说：“张发财，你害死了我还睡安心觉？告诉你，你们逃得了法律的制裁，可逃不出我的手心！我记住的，你那黑毛驴长着白眼圈，他的车号是30—30303，总有一天，我让你们也都死在517里程碑前面！”这一下吓得张发财大叫“饶命”，从梦中惊醒。他老婆问他出了啥事，他才原原本本地把白天的事和梦中的情景讲了出来，把老婆也惊得目瞪口呆。
第二天，张发财病倒在床，时冷时热，胡话连篇，急得他老婆又是求医，又是求神，还请来神汉为他撵鬼，弄了个鸡飞狗跳，也不见病情好转。
一个月以后，张发财的病总算好了，就是浑身乏力，打不起精神来。可他扳起指头一算，这一个月下来，少说说损失一千多元。这一算，他坐不住了，决定出车挣钱。
第二天，张发财强打精神，赶着毛驴进城。谁知车一上路，一颠二晃，竟把张发财送入了梦乡。等他一觉醒来，发现毛驴站着不动，抬头一望，天呀，这该死的毛驴不知啥时候把他拉到火葬场来了，真他妈的晦气！气得他挥起鞭子劈头盖脑地猛抽，打得毛驴撒腿就跑。
毛驴离开火葬场，又上了国道，跑啊跑啊，转眼来到了517里程碑附近。这时，一辆解放牌汽车响着汽车喇叭从后面急驶而来。张发财扭头一望，啊！这不就是那辆汽车！难道真的应了梦中的话？事不宜迟，快躲！他朝毛驴猛抽一鞭，想把它赶到路边去，谁知毛驴突然受惊，四腿一蹦，将张发财摔倒在路当中。司机见事不妙，猛踩刹车，可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刹车失灵。司机急忙打方向盘，想避开张发财，但为时已晚，只听一声惨叫，车轮从张发财身上轧了过去。汽车失去控制，一头撞在路边的大树上，司机脑浆迸裂，当场死去。
张发财呢？他和那姑娘一样，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立起来，又哆哆嗦嗦地拍拍手，然后朝汽车看看，只见上面的号码是30—30303，他不禁哈哈一笑说：“报应啊，报……”话没说完，就口喷鲜血，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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