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打开驾驶室的门时，有个人说，“不好意思，朋友，我觉得你把我的车错当成你的了。”
约翰给搞糊涂了。他绝不可能认错他的车。这个声音有些紧张……并且居然听上去很熟悉。约翰转过身，看见了另一个自己。这个人脸上也有着三十多岁人到中年的皱纹，逐渐稀疏的棕发，过大的迟钝的眼睛。这个人一看就是约翰的双胞胎兄弟。唯一可识别的不同就是，这位陌生人穿着更新、更整洁的衬衫，还拿着一个商店发的上面印着“谢谢您”的塑料购物袋。约翰花了点时间恢复过来以做出反应。
“这是我的帝威，”约翰说。“而且我知道我就停在这儿。”
“你一定是搞混了。”二号约翰稳稳地站着。“这是我的帝威，是我停在这里的。”
“看，我的钥匙是对的。”约翰拉着门把手打开了门，香草白的皮质内饰显露出来。
“嗯……我……今天有点奇怪。咱们从头开始吧。我是约翰·亚当斯，”山寨脸说着，向约翰伸出了手。
“你在开玩笑吧，”约翰说，没有理会这人伸出的手。“我是约翰·亚当斯。”
“什么？这太离奇了。一样的名字，一样的车子，而且我承认，这几乎就像在照镜子。”
“听着，”约翰说道，他向前走近一步，在这家伙耳边低声说。“这周围有隐藏的摄像头吗？这不是MTV电视台的恶搞之类的，是吗？”
“噢，天哪，不是，”这人说道。“我讨厌MTV。”
“我也是，”约翰回答。他的皮肤开始抽紧，就像一条紧张的狗的背部。
“你也住在这附近吗？”这个酷似者带着勉强的微笑问。
“对。我要给我儿子买一个在电视上看到的遥控车。然而没有买到。”
“为什么？”
“就是找不到。”
“嗯……那我们还是有个不同。”二号从包里拿出塑料膜包着的玩具车。那就是约翰想要买的模型。“七十三号过道。”
“我的天，”约翰倒吸一口气。“别跟我说你儿子的名字叫……”
“克里斯。”
“我儿子叫克里斯。”
二号转过去开始踱步。“不，我们不可能完全一样，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放松点，”二号说。“这里并没有第二辆69年的白色凯迪拉克。你介意我们对比一下钱包吗？”
“这应该可以，好吧。”
他们拿出自己的钱包，两个外观完全一样的钱包，内容也一模一样——驾照、保险卡、信用卡、皱皱的克里斯的照片。唯一的区别就是二号的现金比约翰少一些，但少的正好是玩具车的价格。
在午后炎热的阳光快把街道烤焦时，他们同时开始流汗。
“你到底在搞什么？”约翰揪住这个男人的领子。
“我和你一样糊涂！我只想回家！”
“我也是！”约翰松了手，后退了一步。
“听着，也许我们应该，呃，开车回家？”二号建议。
“没门。我受够了。这是我的车，你明白了吗？”
“那个人在干什么？”一个小男孩在经过的时候问爸爸妈妈。
“别说话，杰克，别打扰他，”爸爸说道，一边催促妻子和孩子快点走进商场。
“你听到了吗？”二号警觉起来。“他们只看到了一个人。那个小男孩问‘那个人’在干什么。”
“所以呢？”
“也许别人只能看见我们中的一个。也许……”
“也许什么？听着，我根本不知道该他妈怎么办。我只想回家喝一杯。”
“我们也许可以一起回家？看看克里斯怎么想？”
“天哪，这简直是一团糟。反正我来开车，”约翰说。“懂了吗？这是我的车。”
“这次我会让你开，”二号说。“还有，请你别再说脏话了。我们真的有同一个儿子吗？”
他们上了车，期间一直避免眼神接触。当约翰沿着市中心开满商场的街道行驶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约翰很快有了主意，他从椅子上坐直。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道路右侧，直到看见了一家酒吧。“你在干什么？”二号在约翰把车停在“易皮特酒吧”的停车场时问道。
“我们先进去坐下，我再告诉你。”两个人都没来过这个地方。这是一家爱尔兰主题酒吧，装饰着深色木头和三叶草挂饰。大多数顾客都是家人一起在绿色卡座里吃稍晚的午餐或者提前的晚餐。
约翰在空吧台远的一端坐下，正好在洗手间旁边。二号坐在他旁边的吧椅上。“我们坐好了，”二号说。“现在告诉我，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嗨。”一位爽朗的金发酒保在柜台后面问：“先生，想喝点什么？”
“就一杯可乐，谢谢。”
“没问题。”
“我也要一杯，”二号说，在酒保离开时举起手臂。
“哦。”
“你去过酒吧吗？”约翰问。
“从没去过。”
“我去过。我觉得这就是我在这里可以被人看见，而你不能的原因。”
“什么意思？有什么计划？”
“可乐来了，”酒保说，递给约翰一塑料杯凉凉的冒泡的可乐。
“谢谢。”约翰转向二号。“接下来是这样的……而且我不介意要花多长时间。你需要描述你的日常生活，任何你能想到的事。”
“为什么？”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说吧。”
二号开始描述他生活的细节，约翰又点了一杯苏打水。随着时间过去，约翰开始让酒保在苏打水里加朗姆酒。
二号确实是约翰，但是并不完全是。二号不喝酒。他会坐下来问克里斯关于学校的事情，他也会去家庭教师协会开会。他会给克里斯买书，还会每晚读给他听。这些都对上了。
当约翰不在家时，二号就会在。当约翰在公寓周围游荡时，二号就会去其他地方。当约翰喝多了，他的另一个自己就会陪克里斯打游戏或者带他去深夜汽车外卖餐厅。
“我们去一下洗手间吧，”约翰说着站了起来，摸着夹克口袋。
“为什么？”
“我想对比一下我们的脸。”
狭小的卫生间只有一个马桶一个洗手池。他们刚把门锁上，约翰就掏出了折叠刀，捅进二号的小腹，并向上拉动刀刃直到肚脐。
二号向后面的墙跌去，他的膝盖在约翰捅第二刀时变得扭曲。“我……”他尖叫。
“这是我的人生，”约翰咆哮道。“不准你再靠近我儿子。”
约翰心脏每跳一下，肋骨就要震动一下。他又捅向二号的喉咙，可是刀穿透了二号的手掌心，从手背透出。
“我才是他爱你的理由，”二号从布满鲜血的牙缝中艰难挤出一句。“别再假装是我了。”
在片刻之间，二号的身体分解成红色的小血滴。它们就像一滴滴红色的明胶，跳跃着穿过地板，在约翰的运动鞋下面压扁，流向地砖不平的角落。
因为不想到处留下红色脚印，约翰深吸一口气，收集了尽可能多的颤动的、滑腻的小球。他把它们捧入马桶，然后又脱了鞋，冲洗鞋底。
他付了酒钱，冲入门外凉爽而灯火通明的夜。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呼吸缓慢，吸气又呼气。他在仔细观察周围所有的车——为了确保他没有撞到什么或因为酒驾被拦下。
他将车停在安宁公寓大楼的停车场。当他开过排污池塘时，才发现已经很晚了。本来买玩具车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他看向副驾驶，装着玩具车的袋子还放在二号之前坐过的地方。
“好嘛，我发疯了。我一定是疯了。我买了玩具车，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至少现在我发现我疯了。只要我能意识到这一点，我就还有救。一切都会好的，我会没事的。”
他看着薄薄的白色塑料袋，下车时猛地把它抓过来。他走向公寓，看着有缺口的粉紫色护墙板和所有看起来一样的带有猫眼的门。
走到门口之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他位于一楼公寓的钥匙。他开了门，走进只有电视光亮的房间。
“克里斯？”约翰关门脱鞋时喊道。“看爸爸给你买什么了。”
克里斯从洗手间看出来，睁大了眼睛。他的眼睛是暗处最明亮的东西。“你买了火焰X？”
“当然，”约翰说，从袋子里将玩具车拿了出来以进行确认。遥控车看起来很简单，车身是苹果红，带有明显的黑色轮子和一个坐在车里戴着白色头盔的小人。
“我想看！”
“等一下，宝贝。我在这里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让我把灯打开。”约翰按下电灯开关，双手拿着玩具车——好像在欣赏一幅带相框的画。
“我想看！”克里斯跳起来抓住玩具车。
“求你了！”
“我能直接打开吗？”
“不要，我要第一个看到！我想要看它的介绍！”
“你要先说什么？”
“谢谢爸爸。太感谢你了。”
约翰笑了，摇摇头。“现在你可以拥有它了，给你。”
克里斯的小手指碰到包装的那一秒，它就爆炸成一大片蠕动的红色小球。它们飞入他的嘴里，飞到电视上，洒遍了地毯。克里斯尖叫，哭泣，从约翰身边跑开。红色小球从目瞪口呆的约翰的前臂和身上纷纷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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