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佩佳

    如果一个女的愿意将自己的一生绑在一个男人的腰间，衔接着呼吸与远行的概念，那么这个女的就称为女子。如果一个女的愿意将自己的一生绑在一个男人的鞋上，随荒芜的泥土慢慢老去，那么这个女的便称为女人。

    ——题记

    有谁还会记得玉胭脂呢？

    颜七不会，乐不语也不会，那么，少乾就更不会了。

    只是那天晚饭的时候，老爷轻问念叨一句，玉胭脂找不回来了吧？于是所有在席的人都停止嘴里的咀嚼，一言不发地看着老爷苍老脸庞上的苦楚。是啊，那玉胭脂是凌家的传家之宝，千万年不会褪色不会香殒的尤物，就那么光明正大的丢了。

    老爷仿佛没说过话似的继续吃着，唇边粘着绿色的菜叶，正在兀自品尝牙齿碰撞之间流露的香味。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老爷的心是流着血的。那么贵重的传家之宝在一夜间遁地般消失了，下人们找遍所有的庭院也没有丝毫踪迹，最后是少乾吩咐下人们不要找了，因为连夜寻找的下人已经个个脸色苍白，神情疲乏。

    在下人们休息之后，颜七偷偷对少乾说，东西放的好好的怎么会丢呢？少乾看了颜七一眼没说话。午时的阳光很强烈，微微刺眼。

    乐不语对这件事情似乎很不在意，吃完了饭就独自安静的回房间去了，她走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小雨，濡湿的空气涌进屋子里，老爷一阵咳嗽。少乾忽然间觉得很难过，虽然玉胭脂不是在他手里弄丢的，因为这个家还轮不到他来做主。但是那传家之宝就那么离奇的丢了，他不能不联想到他身边的这两个女人。

    颜七，和乐不语。

    算一算，这两个女人都跟着他三年了。自打从长安回来后他就一直带着这两个女人在身边，有时候他会想自己太奢侈了吧。虽然自己的家世允许他娶三妻四妾，但是他总觉得爱情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他不习惯今夜东屋明夜西屋的来回乱蹿，或者在午夜的时候和颜七吵架然后捧着衣衫钻到乐不语的房间去。他更不喜欢两个女人在他面前争强斗艳的姿态，比如当初在长安的时候，两个人因为抢一块绸缎竟然拦腰站在闹市中破口相骂，他站在中间，任口水鼻涕眼泪什么的洒到自己身上。

    后来他对她们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妻子，都要与我终老的，这样下去，恐怕我要考虑第三个老婆会不会对我温柔点。

    这话果然惊动了这两个婆娘。两人安安分分地和平相处起来，有一次颜七对乐不语说，好妹妹，你说咱们干吗要互相攀比呢？只要少乾对我们好，就足够了。

    这话让少乾特别感动。少乾的娘死的早，从小到大没接触过多少女人，更别说男女之间的感情又是如何微妙。当初他认识颜七的时候就是在长安大街上，他就觉得这女子看着顺眼，估计他当时的想法就和在院子里看见一只顺眼的野猫一样。

    后来他打听到她家的住址，带着一大堆贺礼去问候颜七的娘。颜七的娘是个老实人，看见来这么一个阔绰公子顿时喜出望外，又是铁观音又是香蕉葡萄的，把少乾弄的快上天当太上老君了。后来两个人寒暄寒暄就都不说话了，少乾心里想我来干吗来了？颜七的娘也在想，这位公子来干吗来了？后来两个人就干脆大眼瞪小眼坐在那里，直到颜七回来。

    颜七看见院子里堆满花花绿绿的东西，以为天上掉馅饼的时候老娘多捡些回来，哪晓得进屋一看怎么还捡回个人来，就问她娘，这是谁啊？

    她娘想了半天又问少乾，公子你贵姓啊？

    少乾也想了半天，心想我来人家做客做到连名字都没告诉人家也算一种境界。于是说我叫凌少乾。

    后来颜七就跟少乾走了。颜七自己说她喜欢这个男人，傻傻的，和她家耕天的老黄牛没什么区别，除了少了两只角和脚以外。

    在没遇到乐不语之前，颜七觉得自己进了天堂。凌府上上下下包括那几条看门狗见她都直摇尾巴。于是她就娇纵起来，成天走路掐着腰挺着胸脯，就好象一支旗杆插在凌家似的。上街的时候也不再看着口袋里那几个铜钱犯愁，而是到哪都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出扔，就跟种田播种子似的，连看都不看。

    可是她觉得她自己很委屈，因为不到两个月，少乾就把乐不语带回来。两个人进凌家的时候是牵着手进来的，当时颜七就坐在花园的凳子上，眼睁睁看着少乾牵着一个女人走进来，她就跟做梦似的坐那半天没动弹，心想这男的长的和少乾太像了。

    直到少乾看见了她，然后走过来和她说话，这期间颜七仿佛作了一场春秋大梦。等到少乾和她说话的时候她才“妈呀”一声的叫出来。她问这女人是谁？

    少乾再没吭声。倒是乐不语开了口，我叫乐不语，我是他的妻子。颜七就问她，那我又是谁？

    围绕着谁是谁的话题三个人像锅粥似的争吵了半天，最后是老爷子听见外面吵闹声拎着拐杖跑出来，举起拐杖大骂少乾，你个畜生，你个不知好歹的玩意儿，除了娶女人你还能干点啥。

    其实这话没有给少乾造成多大的打击，不过颜七和乐不语立刻和哑巴似的没了动静，他们两个人都在想，什么叫“除了娶女人你还能干点啥。”那么也就是说，随时会有下一个女人出现在这个家，也就是说，总会有一天还会有女人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蓝蓝的天，花香如雨。

    所以两个女人同时瞄了对方一眼，都在想，早晚有一天我们也会遭受冷落。

    两个女人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态站在一起。她们所需要的是少乾这个少爷的地位，还有自己的锦衣玉食绫罗绸缎。

    所以当玉胭脂不见了以后，这个家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首先是少乾，他觉得玉胭脂不会被外人盗走。因为外人根本无法进入凌府更别说老爷子的密室，而且老爷子的密室又只有爹，颜七，乐不语，和自己知道。那么也就是说，自己没拿玉胭脂，爹更不会偷自己的东西。那么锁定的人就只有那两位婆娘。

    想到这里他有些恼火，因为他觉得凌家的媳妇能干出这事来是自己的耻辱，特别是这两个女人和自己的关系更让他觉得愤怒。于是有一天晚上他在乐不语房间睡觉的时候忽然问她，你觉得玉胭脂会被谁偷走了？

    乐不语刚被少乾在身子下面骑了好久，刚刚舒缓过来就听见少乾问这么敏感的话题，急忙装睡，鼾声打的跟雷似的。

    少乾心想这刚才还连蠕动带叫唤的女人怎么睡的这么快？于是拍拍她光溜溜的肩膀，你睡着了？

    乐不语心里正在思考这个问题，自己到底要不要装睡，俗话说，问心无愧就不要掩饰什么。如果刻意的去掩饰，似乎更能让对方起疑心。想到这里她哼哼呀呀地说，我还没睡呢，怎么了？

    少乾就又问了一遍，你觉得玉胭脂是谁偷的？

    乐不语心想我能说谁偷的？一共就四个人知道玉胭脂放在哪里，这明摆着想让我说颜七。后来又仔细想想，早晚有一天少乾也会问颜七这样的话，估计到时候那婆娘一定会说是我拿的，于是说，不是你，不是我，还能有谁？

    少乾深深的叹口气，他料到她会这么说。可是除了这么说，她又能怎么说呢。他忽然间觉得累了，他不想因为一件东西去质问自己的妻子。纵使再大的错，在他身边照顾他这三年也算是一种偿还。

    月光寒寒的，乐不语心也有点寒。她是光着身子的，很想抱抱少乾，可是听见那声叹息后她就打消自己的想法。

    她也觉得累了，于是终于真正的昏昏睡去。

    少乾摸摸她的脸，又摸摸她的大腿，想了想，穿上衣服走到庭院之中。月光很好，未开的牵牛攀附在长满青苔的墙上。少乾望着这些熟悉的东西，越来越觉得难过。

    不知不觉他走到颜七的屋子，里面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在门口逗留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敲门。

    其实那个时候颜七根本没有睡着。她看见窗户上投射进来少乾的影子。她知道他就在门外徘徊，但是她也没有敢开门把他接进来。因为她觉得这么深的夜，一个女子穿着衣服坐在屋子里会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想着想着她就哭了，憋着声音哭起来，她想起三年前她刚来到凌家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少乾几乎每天都陪在她身边带她种些什么花花草草的。可是近半年来，少乾只是例行公事的隔一天过来睡一觉，偶尔说说心烦的事儿也是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事儿。

    她觉得少乾在疏远她，就宛若那玉胭脂一样，留给彼此的始终是彻香与回忆，丢失以后，就再也找不回来。

    而少乾，则在花园的凳子上坐了足足一夜。第二天清晨若不是下人将他叫起来，估计他能睡到中午。

    吃早饭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乐不语看着颜七，心想少乾昨天后来去了她那里，她会不会和少乾说自己什么了。而颜七看着少乾，心想你知道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有多难过，你却不闻不问。最可笑的是少乾一直望着老爷子，偶尔竟然把菜塞到鼻孔里。

    这样的日子，太阳见了都难过。

    每个人都在敲打着自己的算盘，只有少乾在自责。他自责自己没有管好这个家，让玉胭脂丢失，自责自己为什么要怀疑自己的妻子，自责自己为什么将这些菜塞进鼻孔里。

    老爷子像没事儿人似的依旧不紧不慢的吃着，看得少乾心里直心疼。老爷子老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厉声责备自己，更不能像以前在朝中当官时那么威风了。

    那块可恶的玉胭脂，竟然将一家人的心境都扰了。少乾心想。

    半年后，当医生宣布乐不语有了凌家的孩子的时候，少乾竟然哭了。老爷子兴奋地抓住少乾的手，孩子，我们凌家香火终于又兴旺起来。

    颜七也哭了。她竟然问少乾你是不是和我行房时保留了精华，所以导致乐不语拣到了便宜。少乾呆呆的看了颜七半天，然后扯着她的手跑到房间里，二话不说开始脱她的衣服，然后告诉她，这次我就死在你的身体里。两个人从中午折腾到傍晚，最后少乾提着裤子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腿都软了，差点没摔倒在台阶上。

    更可怜的是颜七，蓬头垢面的从房间里跑出来扶少乾，慌乱之中忘了系上衣服的带子，所以当她把少乾扶好的时候发现自己全身只剩一件红色的肚兜，又急忙跑回屋子里去。

    如果说同时拥有两个女人的男人一生最幸福的事是什么事，那就是可以在其中一个怀孕的时候和另一个行房，省去那大半年欲火焚身的时光，不用每天猴急似的一边看着老婆硕大的肚子一边自慰。

    那么再问同时拥有两个女人的男生一生最悲惨的事是什么事，那就是自己永远不可能属于一个人。于是少乾就像凌家的固定家产一样被两个女人分的特别明确，甚至连某天某时某刻也都被清楚的划分开来。到后来，少乾就像一部机器一样按时完成两个女人交给自己的任务，两个屋子间跑来跑去。

    唯一让少乾开心的事儿却不是自己将当爸爸的事，而是玉胭脂的事儿很少有人再提。但是颜七和乐不语心里却不这么想，因为她们知道彼此肯定有一个将来肯定会被揪出来，送到官府然后发配到很遥远的地方。那个时候的少乾还会不会心疼自己？

    女人啊，一生总是在自己的男人身边小心翼翼地猜想幸福。年过半百之后发现自己一无所长的时候，她们不会像玉胭脂一样被百世流传，等待她们的未来只有慢慢老去甚至无人问怜。这点乐不语和颜七都是能想到的。

    乐不语抱着肚子在花园中散步的时候就想，如果这个孩子可以为她带来在凌家巩固的地位，也许自己后半辈子是幸福的。她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和少乾一样的男孩，那么她的孩子就是凌家的下一任大少爷，那么自己就是凌家大夫人。

    所以当灾难降临到凌家的时候，根本没有人留意它是怎么来的，因为当时所有人的想法都围绕在玉胭脂和这个孩子身上。于是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被卷入这场灾难中，事后少乾曾经想过，难道这玉胭脂注定要为凌家带来一场浩劫？

    先是颜七看乐不语越来越不顺眼，比如在茅厕外看见乐不语大腹便便的蹲在里面，她就会捉只老鼠偷摸扔进去，吓的乐不语连裤子都不提就跑出来。先前几次乐不语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就慢慢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她一进茅厕就会蹿进来老鼠？

    后来有一次颜七刚将老鼠扔进去乐不语就大模大样从里面走出来，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什么时候当起下人来处理凌家捉老鼠的事务？颜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牙齿咬的硬邦邦的，连话都没敢放转身就走了。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到少乾耳朵里，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就质问颜七，干什么要那样对待乐不语。颜七哼了一声，说玉胭脂是谁拿的来没定下来就让她把孩子生下来，那么以后还怎么问罪？

    此话之外的意思就是乐不语拿的玉胭脂。少乾听完之后很生气，他最近很恼火别人在他面前提玉胭脂的事儿，所以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屋子里的颜七就哭翻了天，弄的满院子鸡犬不宁。

    声音传到乐不语耳朵的同时少乾推门走进来，当时乐不语正一边摸自己的肚子一边偷笑，她心想颜七啊颜七，你始终还是斗不过我。少乾连看她都没看就躺在床的另一边睡觉去了。乐不语心想为什么男人竟然是这样的。虽然怀孕的女人做不了那事，但也不至于连问都不问安慰都不安慰就那么死死睡去。

    她忽然害怕起来。她怕她怀孕的这段时间里少乾会越来越冷落自己，她怕那个叫颜七的狐狸精会迷住少乾。她心里越想越怕，又看看此时自己不再美丽的臃肿身体，心里一片荒凉。

    窗外没有月亮，似乎是大片大片的乌云压在天空上，阴森森的，像一座冷宫。

    此时的颜七也在边哭边想，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不过想在这个家稳定住自己的地位，她不想自己的以后会无人问津。她是爱着少乾的，她不想他冷落自己，像这个夜一般不肯给自己一丝光芒。她忽然想起自己当初当大姑娘那阵，哪家富贵少爷不都给自己抛媚眼什么的，如今生活在这座深宅，别说媚眼，就连那老态龙钟的黄狗见她连尾巴都不摇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颜七决定去找老爷子，她想告诉老爷子玉胭脂是被乐不语偷了，趁她还没把孩子生下来之前了结这些事。因为这四个人里，不是自己，就只能是乐不语了。本来她不想提这事，毕竟大家在一起生活了三年，也算有点感情。但是她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失去少乾，不可以失去这个家。

    当她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外加自己丰富的幻想说完之后，老爷子的脸色立刻灰了下来，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其实这段时间老爷子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自从玉胭脂丢失以后他每夜都能梦到玉胭脂。他听见祖宗对自己的责骂，他们都催促他快去阴间接受他们的惩罚。

    但是老爷子没有到什么事都不懂的地步，他心里也惦记着乐不语肚子里的孩子。如今两件事紧紧扣在一起，犹如万把钢刀插在他的心上。他忽然觉得胸口发热，眼前发黑，一张嘴一口鲜血喷在颜七的身上。

    颜七吓坏了，急忙到处喊人救命。可是等大伙呼呼啦啦跑来的时候，老爷子早已与世长辞，可怜这位富贵一生的老人，连自己的孙子都没有看到。

    少乾铁青着脸，问颜七怎么回事。颜七就把少乾拉到一旁慢慢诉说着经过。少乾听完二话没说抬起手啪啪啪就是几个巴掌，打得颜七天旋地转直找不着北。随后少乾吩咐下人安排后事。

    哪晓得颜七捂着脸清醒以后一抬头就看见乐不语在那诡异的笑，心想你这王八羔子，偷了玉胭脂看见老娘挨打你还敢笑。想完不知道哪来的一股猛劲冲上去对着乐不语的脸就是一拳，然后两个女人跟皮球似的折腾到一块。恰巧下人们抬着老爷子的尸体往出走，撞到这两位撕扯在一起的夫人身上，猛得一松手老爷子就掉在地上四仰八叉地躺着。

    乐不语一看老爷子摔在地上一边躲闪一边喊，少乾哇，你快来看看呀，颜七反啦……少乾从里屋走出来，看见颜七正蓬散着头发扭打着乐不语，再一看自己的爹正躺在自己的脚下看着自己的裤裆……

    本来少乾心里就够痛苦的，一看这架势都快要疯了，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推开颜七然后就是一脚射出去好几米远。哪晓得本来正扭打着的两个人突然少了一方的力量，于是另一方就严重失去重心。所以当乐不语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时候，少乾才发现自己后面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好几米外的地方捂着肚子滚来滚去。

    殷红的鲜血在她身子下面温柔的铺展开来，偶尔随风微动的牵牛，对着太阳笑开了脸。少乾急忙大喊，叫医生来，快叫医生来。那凄惨的声音传出去好远好远，然后北风蓦地刮起来，吹散漫天的血腥和支离破碎的话语。

    颜七坐在泥土里捂着肚子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少乾，你打我，少乾，你竟然打我……然后那条老黄狗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趴到她的身边，伸出长长的舌头残喘着粗气：呼——哈——

    两个月后，凌家恢复了平静，只是两位夫人都不见了。一个随老爷子进了棺材，另一个被官兵捉走塞进水牢里。

    乐不语在流产后严重内出血，在第二天就被下人们抬到老爷子尸体的旁边一起埋了，临死前她还死死瞪着凌家富丽堂皇的屋檐，嘴里还不停的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一生……然后就突然没了动静。接着医生捶胸顿足地跑到少乾面前，少爷，我真的已经无能为力。

    少乾只是很冷漠地说声，哦。然后转身回到房间把自己关起来，三天没有出来。

    三天后他扭着颜七送到官府，亲自看着官兵把她塞进牢里才离开。之前塞给狱卒一袋银子，说，别亏待她。

    狱卒兴奋地点点头，问凌少爷这是谁啊？少乾说这是我妻子，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监牢。大街上有许多奔跑的小孩子和卖糖葫芦的商贩。他想了想，买了一串糖葫芦又折回牢房，对狱卒说把这个给那个犯人。

    然后就真的再也没回来过。

    颜七在他临走前和他说了一句他一生都没有想明白的话，她对他说，我的一生，竟然如此下贱而丰盛的爱着。

    后来少乾去了老爷子和乐不语的坟前坐了整整一夜。他恍然间觉得自己作了场梦，长达好几年的梦，他梦见乐不语和颜七这两个人，梦醒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确实是空无一人。还有，他们家昂贵的玉胭脂。

    只是在很多年以后，他整理老爷子遗留的宝物的时候，在密室的角落里发现这样一样东西：鲜艳的，妖濯的，散发着莫名清香的东西。他随手拿起来弹去上面的灰尘，上面十分醒目的雕琢着三个大字：玉胭脂。

    他忽然笑了，又把它扔在角落里，再也没进过这个屋子。

    然后他去牢房里找颜七，当年那个狱卒已经很苍老，他用一种十分诡异的嗓音对他说，凌老爷，那个人早已经被发配到塞外去了。

    后来他只是想了很久，为什么他称呼自己为老爷而不是少爷。

    夕阳狡黠的光芒涂抹在他的身上。他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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