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送他到房间。临走前,他们再做最后的挣扎。他吻她,她不加防备,她让他吻她。他的舌尖是冷的,又冷又湿,她略感不适。
他还没有松开。她就睁开了眼睛,她看见了他吻她时的样子。她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她望着他微笑。他放开了她。
他们真的道再见了。她说,明天见。他也说,明天见。他看着她走下楼去,细细的小腿衬着细细的鞋跟,很伶仃,很孤单。他突然一阵心疼,他想抓住那两条跳动的小腿,但他迈不动脚步。
她走了。她的鞋跟碰在水泥地上,他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丽杨回来的时候,体育老师板着的脸松弛下来。他不问她那个人是谁,她也不告诉他。她摸摸他的寸头,说你赢了,真的,我依你。
她打开衣柜,清理那只箱子,那里面全是他给她的礼物,传真,信件,上海的地图,报纸,杂志。那些令她心惊肉跳的东西,现在全都整整齐齐,平平静静了。当初,她觉得他把整个上海都给她寄了过来,她觉得她收到了一份豪华气派的礼物,现在,她看见的是一个街市男人的拮据,一张报纸,三毛钱,一张地图,一块钱,过期的杂志,打着捆卖,五毛钱,传真,不要钱。很可能里面还有一个居家男人的精明,报纸可能是家人看过了,准备用来包垃圾的,地图可能是淘汰掉的老版,再也卖不动了的,还有可能是捡来的。
她想丢掉那只纸箱,想了想,又放了回去。那已经不是他的了,他寄给了她,那就是她的,是她的上海,她一个人的上海。她丢掉了也还是她的,就像她曾经的日子,想忘记也不行,无法删除,时间给她记着,表情给她记着。那是她的过去,是她的爱情,不承认是不行的。
第二天,她去他的宾馆找他。服务员说,他走了,天刚亮就背着行李走了,没有给她留言。她想去察看一下房间,看看他可有什么遗漏,比如餐巾纸盒,比如碎纸头,比如随手记在哪里的只言片语。她走了几步,又在楼梯上站住。她不敢去,她怕看见她的准考证,她怕他万一不小心遗漏了它,单单遗漏了它。
她抚着胸口,走了出来。
昨晚,体育老师到底忍不住问她,这人是谁?晚上径直闯进她家的外地男人是谁?她是这么回答的,他是她的白马王子。体育老师大笑起来,他?白马王子?他放心地笑了。她没笑。她整个晚上再没有笑过。
原载《芳草》2006年第2期
本刊责编关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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