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是一个天生的坏人，从我决定背叛国家加入间谍组织的那一刻起，良心、人性这些字眼就都与我无关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还不了解吗？我需要钱！我需要好多钱！没有钱，我怎么替你师母看病？没有钱她早就死了！”
王子明沉默了，严正说的这个理由，他是相信的。严正走到今天这一步，最初是因为对妻子的爱，可是一旦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注定是一条不归之路。
“师父，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师父，希望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够好好地想一想。我希望你能够真心悔过，虽然即使你真心悔过了，也救不了自己，我只是希望你死后不会下地狱。”
“哈哈，你觉得可能吗？如果真的有地狱，那一定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严正笑得有些凄惨。
王子明站起身来，看了严正一眼，转身准备离开审讯室。
“子明！等等！”严正叫住了王子明，“帮我照顾娜娜！如果可以的话，别告诉她我的事情，就跟她说我是因为执行任务而牺牲的！”
“我会照顾她的，至于你后面的请求，我会尽力。”
如王子明所说，这次真的是他与严正最后一次见面。半个月后，严正被检察院以间谍罪、危害国家安全罪、谋杀罪等多项罪名起诉，由于间谍罪的犯罪性质，对他的审判并没有公开。严正一审被判处了死刑，他没有上诉，二审维持原判，到最后通过死刑复核，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上路的那天早晨，严正吃的断头饭是一盘糖醋排骨，这道菜是于晓丽最拿手的，也是他最爱吃的。
“吃好了吗？”武警问。
“吃好了，谢谢你们满足我的要求，这糖醋排骨做得不错，不过比起我老婆做的还要差一些。”
“这是你作为死刑犯的权力。有遗书要交给检察官吗？我知道你有一个女儿，没有写给她的东西吗？”一名管教问道。
“没有，没什么好说的。对了，我之前提出希望市局刑警队长王子明在我上路的这天送我一程，他没有来吗？”
“严正，这里是看守所，按照规定只有看守所里和你关系好的犯人才能送你上路，外人是不可能进来送你的。”
“哦，我明白了。”
“那么，我们走吧。”
“走吧。”严正叹了一口气。
“你确定不用在你的裤脚系上绳子？那是为了保证你能够干干净净地上路的。”
“呵呵，你怕我会尿裤子？”严正笑着说，“放心吧，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面对死亡的时候，不会吓得尿裤子的。”
……
随着大铁门的开启，严正踏出了看守所的大门，等待他的是一个未知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刑场。他知道刑场不是他的最后一站，过了刑场，等待他的是一个对他来说已知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地狱。
办公室里，徐宪斌正在把手上的工作向罗厅长做着汇报，一旁的王子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徐宪斌向罗厅长汇报结束后，向一旁表情极不自然的王子明问道：“子明，你是哪儿不舒服吗？”
王子明尴尬地说：“徐局，我要向您道歉，之前我怀疑您、针对您，有一半是出于对严正的私心，我还对你说了好多难听的话，希望你能原谅我。”
“这不怪你，你也是职责所在。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真正的杀手唐伦。唐伦的下落有线索了吗？”
王子明挠了挠头发说：“没有，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就这么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线索。”
第二天傍晚，王子明接到了李梦瑶的电话：“子明，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吧。”
他们约在了一家西餐厅，王子明到的时候，李梦瑶已经先到了，她的身旁还坐着一个男人，是秦峰。
看到秦峰也在，王子明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他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二人对面，微笑着说：“峰子，你也来啦。”
秦峰脸红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子明，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别说了，我都知道了。”王子明淡淡地说道。
“你都知道了？”李梦瑶惊讶地问。
王子明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在我的高中同学QQ群里发过你的照片，我有一个女同学在华联商厦的化妆品柜台做导购员。上个礼拜秦峰带着你去买化妆品，就是去的我同学她那个柜台，她都告诉我了。”
“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问过我？”
“忙案子呗，我是队长，责任重大。”王子明耸了耸肩膀，“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梦瑶低着头不说话。
秦峰忍不住开口了：“子明，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
李梦瑶盯着面前的王子明，看了好久，说道：“我也是，我对不起你。”
“我知道，我们之间并不合适。”
李梦瑶释然地一笑，说：“既然把话都说开了，那就好聚好散吧，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是说感情方面。还是好好找一个真正适合你的女孩吧，这样我和秦峰才能真正的安心。我听说你和严正的女儿关系很好，那个女孩我见过，长得很漂亮，你们有没有那种可能？”
王子明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会把严小娜接到我家里去住，她的父母都不在了，我答应了严正要好好地照顾她。但我只是把她当作妹妹一样看待，我会照顾她直到把她嫁出去，至于我自己嘛，随缘吧。”
“随缘……”
“梦瑶，我发现你好像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了，完全不像之前我所认识的那个嘻嘻哈哈没有长大的女孩子，”王子明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神秘的笑容，“我开始怀疑，之前你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全都是伪装。”
李梦瑶愣住了，紧张地看着王子明。
王子明笑着说：“别紧张，我逗你玩儿的。秦峰，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些话想问你。”
“你们要说什么？”李梦瑶紧张地站起身来。
“没事，我出去一下，你安心在这儿坐着。”秦峰说道。
王子明和秦峰走出了西餐厅，来到餐厅后面的巷子里。这里没有路灯，也没有行人。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要骂要打我都接受。”秦峰低着头说道。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秦峰猛地抬头，疑惑地看着王子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调查过了，你和李梦瑶都是孤儿，小的时候住在同一家孤儿院，你们早就认识了对吧？李梦瑶是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的，而你则是十岁时被那家孤儿院的院长所收养，后来一直生活在孤儿院里。”
“然后呢？你还知道些什么？”秦峰笑着问。
“我听了那天下午严正和唐伦在地下防空洞里的那段录音，唐伦说那八个人背后的密码都是在杀死他们之后被写上去的，严正当场提出了质疑，问他背后的密码怎么解释，唐伦拒绝回答那个问题。”
“那又说明什么？”
“在那之前，唐伦在严正的背后注射了钙离子溶液，过了一会儿，唐伦告诉严正说他背后的密码显示出来了。严正命令李梦瑶抄下密码并进行破解，我相信严正背后根本就没有什么密码，那么李梦瑶是怎么抄下来的？只有一种解释，李梦瑶和那个身着黑衣脸戴面具的唐伦是一伙的。唐伦冲着李梦瑶恶狠狠地叫嚷，李梦瑶表现出的惊恐，全部都是用来迷惑能听到录音的人的假象。”
“接着说。”
“最后我们在捷达车里发现了你们。唐伦先将他们三人打晕，然后自己坐进了捷达车的后备厢，将双脚用绳子捆住，接着给我打去了电话，说要送我一份大礼。挂了电话之后，他把后备厢盖好，将自己关了进去，利用我集结队伍的几分钟时间，用绳子将自己的双手捆住，只要嘴巴和牙齿配合得当，自己捆住自己的双手并不算难。手腕是被捆住了，可是手掌手指都还能自由活动，所以最后他将抹布塞进了自己的嘴巴。当他在后备厢内听见车外警员的声音的时候，便用脚猛踢后备厢盖发出声音，我打开后备厢，发现里面的是我的兄弟，他叫秦峰，而秦峰就是唐伦，唐伦就是秦峰。另外，其实你和李梦瑶早就是情侣了对吗？”
“分析得很精彩，严正背后的密码的确是我无法解释的，王子明，你真的很聪明。”
“聪明的是你，秦峰，没想到你能够策划实施这么大的案子，还扳倒了一个庞大的境外间谍网络。”
秦峰淡淡一笑，说道：“我真是百密一疏啊！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你拆穿了。下一步呢？现在我这个犯罪嫌疑人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是不是要立刻逮捕我？”
“暂时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所说的只是我的猜想，我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你就是唐伦。”
“那么你打算继续搜集证据吗？”
“当然，我会搜集证据的，而且最终一定将你绳之以法。”王子明面露痛苦的表情。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你我都是执法者，你觉得我可能放过你吗？或许你会说你是用自己的方式除掉了罪有应得的人，可是在你的圈套之下，严正的老婆于晓丽被残忍地杀害了，她是无辜的！”
“我的母亲也是无辜的。”秦峰淡淡地说道。
“可法就是法。”
秦峰哼笑了一声，问：“你今天不抓我，就不怕我跑掉吗？”
“你不会跑的，逃避不是你的风格。你的本性是善良的，今天下午我跟踪了你，你去看望了吴黎明的女儿吴婷婷对吗？”
“是的，我觉得我在这一连串的谋杀行动中，唯一做错的、让我无法原谅自己的就是让吴黎明死在了她女儿的手上。我后来想象着吴婷婷看到自己父亲的尸体时的模样，觉得很后悔，我不该这样做。她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个晚上。当年我父亲被枪杀的时候，我就在里屋的衣柜里，我母亲被炸死的时候，我就在燃烧着的汽车的不远处，我深知那种痛苦。所以我……”
“所以什么？”
“我告诉了她真相。”
“啊？”
“我觉得她有权力知道杀父仇人是谁，我很清楚，那将是她活下去的动力。所以我告诉了她，我就是杀害她父亲的真凶。”
“你……你这么做，就没有为梦瑶想想吗？”
“她有心理准备，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她支持我所做的一切。”秦峰微笑着，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幸福感。
王子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停了几秒，说道：“我走了，时间久了李梦瑶该着急了。”
“不一起吃了饭再走吗？”
“不了，我可不愿意当电灯泡！”
两人都笑了起来，王子明说了一句“拜拜”，朝巷子外的大街上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了两支烟，一支叼在自己的嘴里，一支扔给了还站在原地的秦峰，说道：“我还有一句话，谢谢你的那份礼物，我很喜欢！”
“等一等。”秦峰叫住了王子明，说道，“如果我遇到什么不测，或是最终被你送上法庭，我被正法后，请你帮我照顾梦瑶。”
“你不会遇到不测的，我会亲手给你戴上手铐！”王子明冷冷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峰低头看着手上的香烟，又抬头看了看王子明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出来，接着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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