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一天下午,安城的沿江公路上,奔驰着一辆非常醒目的白色冷藏车。把着方向盘的是一个个子高高的年轻人,他身穿短袖印字汗衫,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蛤蟆镜,他似乎存心和这车子怄气,不停地猛踩油门,把车速推到最高档。车子就像飞起来似的,直向安城码头呼啸冲去。
车子开到一片树林旁转弯时,有个女郎突然冲到路当中,挥着双手,想要拦下车子。年轻司机猛地一惊,急忙揿响一串急促的喇叭声,谁知那个女郎却不理不睬。这下可把小伙子的嘴都气歪了,他一个急刹车,摘下蛤蟆镜,弹出眼珠子,刚要怒斥,只见那女郎一个转身,披肩秀发随之一个飘旋,露出了一张秀丽的脸蛋,向他嫣然一笑。啊!多漂亮的姑娘!特别是她胸前那枚名牌大学的校徽,更让他肃然起敬,刚才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这时,那女郎文静大方地上前问道:“师傅,对不起。请问您的车去哪儿?”
“码头。”
“那太好啦!顺路!可以让我搭一下车吗?”
“可以,可以。”小伙子一边连连点头,一边打开车门。
那女郎一上车,就自我介绍说:“我叫张丽华,趁暑假到安城来旅游的。这儿的海滩风光实在太美、太富有诗意啦,真叫人留连忘返哪!”
年轻司机没有搭腔,但看得出来,身旁坐了一个漂亮的姑娘,似乎给他增添了无穷力量。他挺起胸脯,瞥了姑娘一眼,猛踏油门,启动车子,一溜烟地向码头驰去。
开着开着,小伙子越来越感到心神荡漾起来。原来,坐在他身边的姑娘,不仅把裙子撩起来,露出了白嫩的大腿,而且还把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在小伙子身上,一股沁人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灌。他心里不由一阵发慌:难道这就是现代大学生所追求的开放自由?小伙子正猜想着,忽然又感到自己的大腿上面,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乱爬。他斜目一瞟,原来是女郎那纤细的小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有个深坑,他连忙一摆方向盘,车子猛地一歪,“砰”一声,毫无思想准备的女郎被车速惯性一甩,身体倒向车门。惊骇中,那只小手已死死抓住了座位前的栏杆。
年轻司机赶忙结结巴巴向她道歉:“对不起,有一个深坑。”
女郎嗔怒地瞪了年轻司机一眼,摸了摸被撞的脑壳,但很快又绽开了笑容,娇滴滴地对年轻司机说:“你太像一个电影明星了!我们交个朋友吧!你叫啥名字?”
小伙子不禁喜上眉尖,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抖了:“我叫李厦,在海滨浴场开车。”
女郎顿时神采飞扬,她拉开小拎包,从里面摸出几粒奶糖:“来,让我们的友谊有个甜蜜的开端。”说罢,翘着两个纤细玉指,剥好一粒奶糖,含情脉脉地送到小伙子的嘴边。
小伙子受宠若惊,连忙张开嘴,甜丝丝地含住了那粒糖。
“这是上海糖,还甜吧?”此时此刻,女郎好像真成了正在深爱着李厦的恋人,紧紧靠在他的身上。
李厦使劲嚼着口中的奶糖,傻乎乎地笑道:“甜,真甜。”
说话间,前面出现一片小树林。女郎突然摇摇李厦的胳膊:“小李,停停车。”
“干啥呀?”李厦一边问,一边停住车子。
女郎扭着腰肢,羞答答地说:“我要小解。”说着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径直向小树林跑去。小伙子目不转睛地瞧着姑娘苗条的身影在树林里慢慢消失。
过了十几分钟,那女郎才急匆匆地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登上驾驶室。她见李厦耷拉着脑袋伏在方向盘上,迟疑了一下,接着用手一推,李厦竟像一摊烂泥歪向一边。一丝冷笑浮上了她的脸盘,那张秀美的脸,顿时充满了奸诈。原来这个女人既不是什么名牌大学的学生,也不叫张丽华,而是窜来安城大肆进行犯罪活动的走私集团的骨干分子冯妹。
这时,她迫不急待地朝窗外招了招手,一个穿花格衬衫的中年男子连奔带跑奔了上来。
“怎么样,这是一块烈性麻醉糖,最少持效五小时。”冯妹狡黠地说着。
那男子也不搭腔,赶忙摸摸李厦的腰部、大腿,又使劲把李厦搬移到旁边的座位上。冯妹冷笑道:“我早摸过了,这毛小子没家伙。”接着她又诧异地问,“不把他扔下去?”
“扔下去被人发现,不就糟了!我们反正是借车么。”那男子说完,一边踩足了油门,一边笑着说,“小妞,真有你的!”
“这样的毛小子,不要说是一个,就是一打,我也照样能花倒他们!”冯妹说着,得意洋洋地点燃一支烟,向那个中年男子的脸上喷了一口。
那男子嬉皮笑脸,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在冯妹胸脯上抓了一把,两人同时发出了淫荡的笑声。车子一阵颠簸后,便停在一片荒芜的海滩边。
这时,一个肥头大耳、五十开外的胖子,挪着臃肿的身子,摇摇摆摆地向车子走来。
“尤老板,车来啦。”
“好!阿牛、冯妹,这一手漂亮!”
说话间,阿牛和冯妹先后跳下车。尤老板一摇二摆地登上驾驶室,盯着李厦看了一会儿,又慢慢地托起他的下巴注视着。突然,他贼眼一转,用一双肉墩墩的大手抓住李厦的手腕,猛地一掐,李厦的身子便软绵绵地朝一边歪了过去。尤老板见李厦没有丝毫反应,才放心地一挥手,说:“装!”
接着,他们朝海滩旁一座孤零零的破旧小棚屋走去。不一会儿,他们陆续抬着木箱,走了出来,把木箱装上车。尤老板压低嗓门关照阿牛:“你开飞车,十五分钟赶到黄老板那里。”
阿牛一声答应,和冯妹又爬上了驾驶室。车子开动后,冯妹搂着阿牛嗲声嗲气地问:“刚才尤老板和你嘀咕些啥呀?”
“噢,他说公安局发现咱们啦!”
“那怎么办?”
“尤老板自有妙计,这趟货脱手后,咱们来个远走高飞,让他们到海里去找人吧!”说完发出一阵狂笑。
车子开得飞快,一阵七弯八拐后,终于在一片阴森森的树林里停下了。尤老板从后面过来,冲着驾驶室吆喝道:“快!都到后边车厢里搬货,抓紧时间,十分钟完事。”一听吩咐,歹徒们都急匆匆地向车后跑去。
这时,驾驶室里只剩下李厦一个人了。他慢慢睁开眼睛,屏声息气,稍稍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一个猫腰,“唰”地跳下驾驶室,翻身滚进车肚下面。
呃!李厦不是被麻醉药麻晕过去了吗?其实李厦不但没有被麻醉,而且清醒得很。原来,当冒充大学生的冯妹上车后,她那副轻佻样子和有意挑逗的举动,早使李厦既厌又疑,于是他便假装痴呆,伺机行事。当她殷勤地往他嘴里送糖块时,他顿时警觉起来,赶紧把糖压在舌根底下,却装作吃得很香。当冯妹下车“小解”,扭着身子消失在树林里时,他迅速从口里吐出奶糖,掰开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奶糖里有一些灰黑色的细微粉末,这是一粒烈性麻醉糖!李厦脑海里立即闪出一串疑问:这女人是什么人?她到底想干什么?他决定摸清她的底细,于是将计就计,演了上面的一出戏。要不是靠平时练得的功夫,先前那一掐,非露馅儿不可。
那么,李厦到底是什么人呢?其实他不是海滨浴场的司机,而是公安局的刑侦员。前不久,安城市公安局发现一个走私集团窜来本市的蛛丝马迹。今天中午,他正在海滨浴场侦察时,局里临时又交给他一个任务,叫他把刚运到码头上的一批新式侦察检验设备拉回局里。因为没车子,李厦就向浴场借了一辆闲置的冷藏车,急急忙忙往码头开去,谁知车到中途,却碰上了冯妹。
当李厦被阿牛推到一旁,他便一边装作昏睡的模样,一边竖起耳朵,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听了他们的对话,李厦又喜又忧:喜的是无意中竟碰上了自己苦苦寻找的走私集团;忧的是自己单身一人,又没带枪,怎么制服这批罪犯?
这时,李厦借着车身的掩护,慢慢爬到了后厢门底下。从那微闭的车门里,传出了尤老板的公鸭嗓:“这趟货一脱手,大家连夜离开安城,跑得越远越好,然后再听候我的指令。”
一听这话,李厦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把这些歹徒一网打尽。他正紧张地想着怎么办时,突然看到车厢门上的那根大铁闩,他眼睛顿时一亮,立即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来。这个铁闩足有八分粗,没有万斤力量是难以把它扭歪的,只要把门闩起,就可瓮中捉鳖。这时,只见他纵身一跃,“哐”一声巨响,那车厢的铁门被死死地碰上了。接着,他以飞快的动作把那根大铁闩紧紧地扣上,霎时,车厢里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闷罐子。
正在里面忙碌的歹徒们先是一惊,接着明白发生了什么。黑暗中,气急败坏的尤老板从腰间拔出小手枪,吼着公鸭嗓:“快,快给我砸门!”
李厦一阵风地跳上了驾驶室,踩足油门,“噌”一下,冷藏车像离弦之箭一般朝市内驰去。关在车厢里的七个歹徒,又蹦又跳,又砸又摇,又吼又叫,又吵又闹,像一群无头苍蝇。
“再不开门,我就开枪了!”尤老板声嘶力竭地吼道。
接着,“砰砰”几声枪响,子弹在车厢里开了花。听到枪声,李厦淡淡一笑:“怪热的,给你们降降温吧!”说着,用力摁下了操纵盘上那只启动冷冻机的白色按钮。
一阵声响后,仅仅几分钟,温度指示表的指针就指在了“零”上。没过多久,后边车厢里的嘈杂声越来越弱了。
车到公安局,李厦他们打开车门一看,只见这些短裤薄衫的歹徒们,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活像冰箱里的赤膊鸡,青里透紫。
(王根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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