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师传:爱是慈悲-皈依·戒律精严苦行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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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灵魂的皈依

    夜泊塘沽

    杜宇声声归去好,天涯何外无芳草。

    春来春去奈愁何?流光一霎催人老。

    新鬼故鬼鸣喧哗,野火燐燐树影遮。

    月似解人离别苦,清光减作一钩斜。

    ——李叔同

    韶华短暂,只看过了多少个春去春来,人生愁苦,有多少情丝记挂,难以忘怀。

    这些年,弘一法师始终对丰子恺惦念,他一直都想找机会再和丰子恺见上一面。师徒二人自从六年前在杭州告别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这回在白马湖没有见到丰子恺,他便辗转到了温州的“晚晴院”。这名字是李叔同所起,因为他特别地喜爱李商隐的诗句“人间重晚晴”,所以特以此命名自己的居所,并且,他还郑重地请陶文星老人书写“晚晴院”匾额。“晚晴院”算得上一处清幽之所,在这里居住的日子,弘一法师又开始了经书的写作。在这里,他虔诚地写下了《梵纲经》《梵纲经合注》《梵纲经玄义》等。执笔泼墨,钻研佛经,在每一个寂静的日子里,他都与这袅袅梵音为伴,佛在心中,他从不孤独。

    岁月辗转,生命交替,转眼间又到了1926年的春天,弘一法师又从温州回到了杭州这个美如画卷的城。他住在西湖边上的招贤寺从事《华严经疏钞》的厘订、修补与校对。

    招贤寺,是一处环境绝好的地方,依傍着湖水,又被葱葱的山岭环抱。这幽幽的美景,绵绵的湖水,勾起了他对学生的思念之情。在寺中刚刚落脚,他便立刻给身在上海的丰子恺寄去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近从温州来杭,承招贤老人殷勤相留,年内或不复他适。”

    弘一法师思念爱徒,而丰子恺也同样是非常记挂弘一法师,师徒二人,情感深厚,又多年未见,所以,当丰子恺收到自己恩师弘一法师的明信片时,心中是万分激动的。

    几天后,丰子恺与夏丏尊相约一同赶往杭州,去看望弘一法师。火车之上,丰子恺望着路边疾驰而过的风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丰子恺将赴日本前几天的一个夜晚,同刚刚皈依佛门的老师匆匆告别,从此后,开始了生命的奔波,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直到今日,才有机会再次拜会自己的恩师。

    夏丏尊和丰子恺终于来到了招贤寺。二人步入正殿后,并未见到弘一法师,而是寺主弘伞法师出来迎接。

    弘伞法师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说:“弘一法师日间闭门念佛,只有送饭的人出入,下午五时才见客。”

    这就意味着,丰子恺和夏丏尊二人要再等十个小时才能见到弘一法师。无奈之下,二人离开,各寻旧友。当丰子恺提起自己要去拜会恩师弘一法师之时,几位旧友皆意欲同行,最后三人与丰子恺同行。当丰子恺一行几人来到招贤寺的时候,弘一法师正在和夏丏尊谈话。

    弘一法师见到丰子恺后,温暖地笑了,他随即起身,向丰子恺迎了过来。时隔六年,再见之时,经历了尘世沧桑的师徒二人,彼此间的情感依然浓厚。一番关切言语之后,弘一法师将几人引到了招贤寺殿旁的一所客堂里。这客堂陈设简单朴素,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空旷,并没有过多的摆设。除了旧式的椅子、桌子外,只挂着梵文壁饰。这种简单,给人一种宁静的感受。

    夏丏尊把与丰子恺同来的几个人一一介绍给弘一法师,每介绍一位,弘一法师都含笑致意。就如同一个慈祥的老者,经岁月沧桑,受佛法洗礼,他的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慈悲之光。这一切,他的学生丰子恺都看在了眼里,他深深地理解了恩师,恩师走向佛法,并未与世人殊途,而是一种灵魂的皈依。

    同来的杨君迫不及待地向弘一法师请教起有关佛教、儒道的种种问题来,还说及了自己与佛之缘。弘一法师始终面带着慈祥的笑容,一一回答。

    佛学的智慧,渐渐地濡染了丰子恺的心,他听得痴迷,对弘一法师的崇敬,也更深一层。后来,他回到故乡之时,向母亲激动地讲述拜望弘一法师的经过,并且还特找出法师出家前送给他的一包照片带回上海。这些照片中,有穿背心、拖辫子的,有穿洋装的,有扮演《白水滩》里十一郎的,有扮演《茶花女》里马格丽特的,有做印度人装束的,也有断食十七日后的照片……每一张旧照片,都是一段美妙而难忘的回忆。每拿起一张,他都要向母亲认真地做一番讲述。后来,丰子恺归入佛门,法号“婴行”,但他并未剃度,是修行佛法的俗家弟子。弘一法师继续教授丰子恺佛法,二人又在佛门做了师徒。这也许就是佛法带给他们的缘分。

    俗世的李叔同,是各界知晓的文化名人,他将艺术领略到极致。佛门的弘一法师,同样是成就非凡,为佛学的发展献出了巨大的力量。有人说,命运的安排注定了他一生的传奇与辉煌,然而,他真正不凡的原因在于执着于心中的信仰。当他信仰艺术时,他便会执着地追求。如今,他一心向佛,故竭力投入到佛学研究,终而修成了许多著作。

    1924年,他研究《四分律》,融会多部佛学著作,最终撰写出了《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对佛学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只有经历过、认真过、执着过的人们,在回望生命之时才会发现,生命并非注定的方程式,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自己命题。弘一法师,用自己的认真和执着,踏出一条走向佛光的路。

    弘一法师接人待物都非常温和,视众生平等。他天生的慈悲情怀,系念苍生,以至于最终的大彻大悟。来访之人,他都会亲切对待,然而,一些地方官僚、军界政要来访,他却都拒绝接见。

    在内心之中,他始终都会秉承自己的信仰,去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1926年,炎炎盛夏,弘一法师和他师兄弟弘伞二人来到了庐山的大林寺,为弘一法师静心地调养。在此期间,弘一法师完成了《华严经十回向品初回向章》,并且还拯救了一个叫彭小玉的可怜姑娘。

    彭小玉是当地石匠的女儿,从小就聪明伶俐,学习成绩一直很好。那一年,二十岁的彭小玉考上了北京大学,全家人都为之欢喜。可谁都无法料想,灾难却随之而至。

    一次,她在自己的家里发现了一件贵重的国宝,那是一块唐代的大书法家柳公权所书的石碑。哥哥为了给她凑够学费,要将这价值连城的石碑卖给一个英国的牧师。彭小玉知道这块石碑的价值,想要将钱还给那个牧师,将石碑拿回来。狡猾的牧师假意答应归还,并邀小玉共进晚餐,无耻的牧师在酒中动了手脚,趁小玉晕厥时将她强奸。她清醒时看到的却是按有她的手印的一纸同意将石碑卖出的契约。

    小玉的哥哥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便要去找牧师寻仇,结果被关进了监狱。为了救哥哥,小玉又再次找到牧师,要他放过哥哥。然而,无耻的牧师竟让小玉做自己的情人。小玉却不肯答应,牧师便要求小玉到山洞中去思过,并扭曲事实,将所有的罪责全部都推到了小玉身上。为了保全哥哥,小玉住进了山洞,这一住就是三年,也放弃了学业。这期间只有家人为小玉来送食物,她完全与世隔绝。

    三载的生命轮回,小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春艳丽的小姑娘,她的心中充满了恨与失望。当家人接她回家的时候,小玉已经心灰意冷,不愿再回到现实生活里去。

    家人看到小玉的样子,都为她心痛。可怜的老父亲听说大林寺来了高僧,于是带着自己的儿子在寺庙之外长跪不起。

    弘一法师在听说了事情经过后,对小玉的遭遇动了恻隐之心,次日便来到了困守小玉的山洞。小玉之前听说过弘一法师德高望重,当得知弘一法师到来时,她激动地跑出来,仿佛见到了菩萨一般,她相信弘一法师能够解救她的苦难。她跪倒在弘一法师身边,痛苦地将自己心中的委屈一一诉说。弘一法师只是一直用温情慈悲的眼神看着她,听小玉诉说心中的悲苦。当弘一法师问及小玉为何在禁闭期满后还不出来时,小玉的情绪十分激愤,她怒声地说她痛恨这个世界,她的心已经死了,比起外面残酷的世界,她更愿意在这山洞里草草了结此生。

    弘一法师见小玉心中仇怨太深,痛苦至极,遂苦心规劝,劝她要顾念自己的亲人,要重新地振作起来。然而她的眼神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和灰暗。最后,她又转头回到了山洞。

    小玉的态度坚决,但是弘一法师却并未放弃小玉。于是弘一法师就坐在洞口打坐。他发愿一定要带着小玉下山。夜半,庐山下起暴雨,雷电交加,狂风呼啸。然而,疾风骤雨里,弘一法师却定坐如山。小玉一直在洞里看着弘一法师,风雨、雷电、寒冷……对弘一法师一次又一次地洗礼。小玉的心一点一滴地被弘一法师的慈悲所感化着。过了许久,小玉终于走出了山洞,跟随着法师下山。走出山洞的小玉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而弘一法师的慈悲正如这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她的心中。在小玉回到家后,弘一法师还为她写了一封推荐信,推荐小玉去日本留学,小玉在日本开始了自己崭新的人生。她也没有辜负弘一法师的期望,最终成为了很有名望的画家和散文家。

    生命的苦乐,只在一念之间,弘一法师用慈悲的心怀,改变了小玉怨恨的执念,因而,使得小玉的生命重新绽放光彩。

    第二节 护法护国之僧人

    春风

    春风几日落红堆,明镜明朝白发摧。

    一颗头颅一杯酒,南山猿鹤北山莱。

    秋娘颜色娇欲语,《小雅》文章凄以哀。

    昨夜梦游王母国,夕阳如血染楼台。

    ——李叔同

    时光辗转,又是一年山花烂漫的好时节。在1921年春夏之交,弘一法师奔赴永嘉。这一次,他结识了与他同一时代的国画家刘海粟。

    命运赋予了他们相近的才华,然而,他们却在相似的命运面前走出了不一样的人生轨迹。李叔同默然地接受了家庭安排的婚姻,而刘海粟则是在新婚之夜毅然逃婚。刘海粟的生命中写满了反抗和叛逆,他不断地追求自由、不断创新,为自己赢得新生。

    对于艺术,刘海粟始终是喷涌着热血。他在接受了西方绘画艺术的熏陶之后,又承接中国绘画的传统理念,对绘画艺术进行革新,让绘画这种艺术形式更放光彩。

    总之,刘海粟和弘一法师这两位艺术家的人生迥异,他们的相遇相知,不得不说是一种难得的缘分。刘海粟始终对李叔同心怀崇敬。晚年的刘海粟说过,在近代的人中,他只拜服李叔同一人。

    弘一法师给刘海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根据刘海粟的叙述,他去关帝庙中看望弘一法师,当他看到弘一法师光着脚穿着草鞋,又见他的一张破床板,竟然难过得哭了。

    而当时,弘一法师本人却不觉有何异样,反而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自在。他在出家之后就一直做一个苦行僧人。俗家的生活习惯早已经过去,并一直坚持非时食戒,过午不食,衣着、住行都很朴素。这种朴素让他更懂得珍惜这世间每一份福泽。

    世间原本多福多爱,只是越来越深的欲望阻塞了人们对爱的感知。吃得痛苦辛寒,才能感受到人生甘甜。

    佛法修行,是一条漫长的路,红尘苦行,他望见极乐世界的佛光普照,那是佛家释子的信仰。弘一法师在佛学的修行之路上,潜心研究,并取得了累累硕果。

    丰子恺曾这样评论自己的老师:“弘一法师由翩翩公子一变而为留学生,又变而为教师,三变而为道人,四变而为和尚,每做一种人,都做得十分像样。好比全能的优伶……都是‘认真’的缘故。”

    对佛的信仰在心中生根,他生命中的每一分钟,都与佛密不可分。

    佛法融入了他的生命,他便全力护之。令人们记忆深刻的,是弘一法师在“灭佛事件”中的挺身而出。

    1927年的初春,春寒料峭之际,此时北伐初成,政局未定,“革命”的浪潮一波又一波涌起,一些偏激的青年,高举“灭佛”的旗帜,进行了对僧人的驱逐。于是,一场非理性事件——“灭佛事件”产生。外界喧嚣四起,身为佛门释子,弘一法师自然挺身而出,保护佛法。于是,他采取了积极的应对方式。一方面,他写信给地方上的党政要员,要求政府采取适当措施。另一方面,他主动召集一些热血青年座谈对话,同时写了许多劝戒的书法,赠送与会青年。座谈会上,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很快就拉近了双方的感情距离。在多番努力之下,一场危机终于化解。

    丰子恺先生在《我的老师李叔同》中曾写道:“李叔同是一个万事皆认真的人。少年时做话剧,像个演员;学油画,像个翩翩公子;中年时做名士,像个名士;作画时,像个美术家;办报刊,像个编者;当教员,像个老师;学钢琴,像个音乐家;做和尚,像个高僧。”的确,弘一法师在每一角色中,都十分认真,并全力做到极致,此时,他是一名保佛护法的僧人,亦是一位保家卫国的僧人。

    抗日战争爆发后,厦门的战局十分紧张。许多朋友劝他到内地躲避战乱,他坚决拒之。他向大家表示:“念佛不忘救国。”“为护法故,不避炮弹。”他决心与厦门共存亡。

    弘一法师说:“佛者,觉也。觉了真理,乃能誓舍生命,牺牲一切,勇猛精进,救护国家。是故救国必须念佛。”

    他将一幅幅写着“念佛不忘救国,救国不忘念佛”的字幅送给有缘人,他动员全国的佛教众一同奋起反抗,保卫国家。在弘一法师的号召之下,越来越多的僧众加入到了救国护教的运动之中,形成了不小的声势。

    为铭志,他自题“殉教堂”的匾额,挂在自己室中。明确表示“时事不静,仍居厦门,倘值变化,愿以身殉,为诸寺院护法,共其存亡”。

    一日,日本某司令来访,这位骄横的日本将军威逼弘一法师以日语对话。大师大义凛然,坚决拒之曰:“这是中国的地方。将军在华言华,必须说中国话。至于贵国的什么日语,对不起,我早忘记了!”

    “大日本为君之婿乡,又有血缘之亲。忘之?不可能吧!”日本将军冷笑了一声,又在步步进逼,“君如今乃佛门中人,当以弘扬佛法为己任。我大日本之环境较贫穷落后的贵国不知要好多少倍。法师若愿命驾,吾当奏明天皇,以国师礼专机迎往。不知意下如何?”

    大师听罢,义正词严道:“出家人宠辱俱忘,时刻不忘弘扬佛法。鄙国虽穷,爱之弥笃!尤不愿在板荡时离去,纵然以身相殉,亦在所不惜!”最后,这位日本司令竟无言以对,愧汗而去。

    真正的佛教以济生利世为己任,是积极入世的。1937年5月,弘一法师暂住厦门万寿寺,当时,正好赶上厦门举行第一届运动会。筹委会想请大师一首曲子,而又恐他以“一心念佛,不预世事”为由而婉辞,故不敢前往。

    刚巧,这事情兜兜转转就传到了弘一法师的耳中。之后,弘一法师自告奋勇为厦门市第一届运动会撰写了《会歌》,他把体育与振奋民心、团结抗暴结合了起来。于是,便有了一首壮歌:

    禾山苍苍,鹭水荡荡,国旗遍飘扬!

    健儿身手,各显其长,大家图自强。

    你看那,外来敌,多么披猖!

    请大家想想,请大家想想,切莫再彷徨。

    到那时,饮黄龙,把国事担当;

    到那时,饮黄龙,为民族争光!

    从这词中,我们清晰可见的是弘一法师凛然的民族气节。国旗飘扬,是中华民族永不倒下的气节,当敌寇入侵,每一个华夏儿女都将各显身手,保卫国家……这词的字里行间,涌动着一种雄浑的使命感。虽然,他是佛门中人,但是,始终会把国事担当。

    当有人看到政治形势日益紧迫,劝他转往内地,躲一躲风头,以躲避祸难,然而,弘一法师却说:“吾人吃的是中华之粟,所饮的是温陵之水,身为佛子,于此时不能共行国难于万一,自揣不如一只狗子;狗子尚能为主守门,吾一无所用,而犹腼腆受食,能无愧于心乎!”“因果分明,出家人何死之畏!”

    弘一法师言辞决绝,佛法在心,便无惧无畏。

    为弘扬佛法,弘一法师还著了《护生画集》。丰子恺与弘一法师合作护生画的编绘从1927年就开始了。也就是在这一年的10月21日,即农历九月廿六,丰子恺在上海的家中举行仪式,拜弘一法师为师皈依佛门。

    丰子恺晚年曾写过一篇《戎孝子和李居士》的随笔,文中写道:“我的老师李叔同先生做了和尚。有一次云游到上海,要我陪着去拜访印光法师。文学家叶圣陶也去……叶圣陶曾写一篇《两法师》,文中赞叹弘一法师的谦虚……印光法师背后站着一个青年,恭恭敬敬地侍候印光。这人就是李圆净。后来他和我招呼,知道我正在和弘一法师合作《护生画集》,便把我认为道友,邀我到他家去坐。”

    丰子恺皈依佛教后,日益受到佛法感召,佛性渐深,心中的悲悯情怀便愈发宽宏。弘一法师和他也都想在弘扬佛法上做一件实际的事,并不仅仅是单一地向人们讲授佛理佛法。

    丰子恺长于画作,于是,多番考虑,二人便酝酿编绘一部画集,取名《护生画集》。其中内容,弘扬佛法、鼓吹仁爱,劝人从善戒杀。

    二人商定之后,便决定立即行动,由二人共同觅得题材,然后由丰子恺作画,后由弘一法师配诗文,这样,图文并茂,可以将佛法很好地表达。他们设想,若能编绘出二十四幅,就可以先行出版。后续,会将画集继续。

    这是一部画集,更是一种慈悲的力量,弘一法师正是希望通过这种形式,将佛的慈悲心发散到社会上,让更多的生命减少苦难,接受佛光普照。

    第三节 《护生画集》出版,了却心愿

    隋堤柳

    甚西风吹绿隋堤衰柳,江山非旧。只风景依稀凄凉时候。零星旧梦半沉浮,说阅尽兴亡、遮难回首。昔日珠帘锦幕,有淡烟一抹、织月盈钩。剩水残山故国秋,知否,知否?眼底离离麦秀。说甚无情,情丝踠到心头。杜鹃啼血哭神州,海棠有泪伤秋瘦,深愁浅愁难消受,谁家庭院笙歌又?!

    ——李叔同

    这世间总会有深深浅浅的愁,因为心有记挂,所以忘不了,也放不下。此时的弘一法师心中所放不下的,恐怕只有佛法。

    自从决定要作这《护生画集》之后,师徒二人形影不离,许多人甚至会说:丰子恺成弘一法师的影子了。或许是受佛法濡染,丰子恺仿佛是变了一个人,周身散发着一种和弘一法师一般的宁静。

    他的站姿端正,坐姿规矩,不会像从前一般随意斜坐,并且两手垂直地放在膝上。平时很安静,有问必答,不问不答,说话的声音低缓。越来越有佛僧的模样。

    因为和弘一法师相交亲近,有许多朋友想见到弘一法师,都会来找丰子恺。弘一法师声望很高,许多人都对他非常敬仰,这其中就包括文学家叶圣陶先生。

    一天,叶圣陶正在赶路,抬头时突然看见迎面过来三辆人力车。最先一辆上坐着一个和尚,他没有太多在意。然而,在第二辆上面坐着丰子恺,正欣喜地向他点头示意。

    叶圣陶也微笑地点头回应,这时他忽然意识到,丰子恺的后面一定是弘一法师。这样想着,他的心中激动不已,几秒钟的时间,他等待着能够看一眼弘一法师,就如同等待一个庄重的仪式。

    当第三辆人力车刹那掠过,叶圣陶发现车上果然坐着的是一个和尚,虽然只是短暂的瞬间,但是却给叶圣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面容清瘦,略有稀疏的长须。在这短促的一面之缘后,叶圣陶更加迫切地期待拜访弘一法师。

    叶圣陶拜托丰子恺,希望有机会时介绍他见一见弘一法师。第二天,叶圣陶果然收到了丰子恺的来信,相约星期日在功德林会面。

    这天在功德林菜馆会面,汇集众人,丰子恺约了叶圣陶,夏丏尊约了在上海的一位日本友人,此外,参与会见、用餐的还有周予同、李石岑等,也都是夏、丰二位的朋友,共有十余人。他们心中有着共同的愿望,就是拜见弘一法师,这一次会面,在座众人都非常激动。唯有弘一法师,悠然地数着手里的念珠,神态安详,气度不凡。弘一法师的脸上始终挂着慈悲的笑容,听着夏丏尊为他一一介绍。

    这应该算得上一场十分难得的会晤,这些人,大都是文化圈的人,夏丏尊和丰子恺又与弘一法师分别是旧识和师徒。原本每个人心中有很多话要讲,可是,实则同想象并不一样。众人始终没有太多开口,这一次会面几乎是在一种寂静和无言之中度过。他们在体味一种无言的享受。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前。

    晴秋的午前的时光在恬然的静默中经过,每一个人都觉得有一种难言的美。

    弘一法师过午不食,所以午餐在上午十一点钟便开始。众人见到弘一法师夹起素菜,欢喜满足地送入口中去咀嚼,一时也惭愧起他们自己平时的狼吞虎咽。弘一法师的从容,让众人称服,那样的冷静,是经历沧桑,多年修行的沉淀。

    这其中有一位研究哲学的先生请大师谈一些人生的问题。可大师的回答是“惭愧”“没有研究,不能说什么”。众人将弘一法师视如神一般,然而,弘一法师在心中只当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人,他的心中只有佛法,俗世人生,他已经置之身外。所以,不懂,即是不懂。人生对错、赞毁,又与他何干?

    《护生画集》编绘之初,遇到诸多问题,中间还有些事情耽搁,所以进度并不快,但总归是在循序渐进。

    1928年,满山的花开得灿烂,《护生画集》的二十四幅画也圆满地完成了。当时,弘一法师正在温州大罗山诛茹坐宴。但是,他却始终关注着画集的进展,并且,他每收到丰子恺寄来的一幅画,就认真地为之配诗文,斟词酌句。

    《农夫与乳母》一画,大师配诗曰:“西方之学者,倡人道主义。不啖老牛肉,淡泊乐蔬食。卓哉此美风,可以昭百世。”

    虽然,弘一法师和丰子恺在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在一起,但是弘一法师与丰子恺书信频频,联系不断。其中书信的内容大多是护生画的沟通磨合。弘一法师对待任何事情,向来都是认真严格,这一次的《护生画集》更是严谨对待。

    在画集之中,有一幅《今日与明朝》,此画原题为《悬梁》。弘一法师在配诗后就要求丰子恺重画。他在信中说:“案此原画,意味太简单,拟乞重画一幅。题名曰《今日与明朝》。将诗中双鸭泛清波,群鱼戏碧川之景补入。与系颈陈市康,相对照,共为一幅。则今日欢乐与明朝悲惨相对照,似较有意味。”

    大师自己对配古诗亦相当慎重。《倘使羊识字》一画原拟配古诗,后终于觉得不贴切而改作白话诗。《喜庆的代价》一画,原配一诗,但他又以为“原配一诗,专指庆寿而言,此则指喜事而言。故拟与原诗并存。共二首。或者仅用此一首,而将旧选者删去。因旧选者其意虽佳,而诗笔殊拙笨也”。

    弘一法师为推广《护生画集》,颇费心思。他始终坚信,所有的付出,一定会让更多人受益。只要这样做,读者一见到表纸,就可以知道这是新式的艺术品,不同于陈旧迂腐的劝善图画,可以引起普通人的兴味,在趣味地审阅之后,又给人潜移默化地向善的引导。

    这年(1928)的9月12日他又给丰子恺写了信,详尽阐述了广大读者对象的意见:

    ……今此画集编辑之宗旨,前已与李居士陈说。第一,专为新派知识阶级之(即高小毕业以上之程度)阅览至他种人,只能随分获其少兰。第二,专为不信佛法,不喜阅佛书之人阅览。(现在戒杀放生之书出版者甚多,彼有善根者,久己能阅其书,丙奉行惟谨。不必需此画集也。)近来戒杀之书虽多,但适于以上二种人之阅览者,则殊为稀有。故画集,不得不编印行世。能使阅者爱慕其画法崭新,研玩不释手,自然能于戒杀放生之事,种植善根也。

    弘一法师有意用艺术手段来达到提倡戒杀护生的目的。他不仅在画、诗、编辑宗旨等方面一丝不苟,而且在具体的版式装帧方面亦考虑甚多。他竭尽全力地希望这本画集尽善尽美。

    《护生画集》第一集共五十幅诗画,到1939年,当弘一法师六十高龄时,丰子恺已经画出了六十幅画。因为弘一法师健康状况不佳,并没有尽数为这些画作配诗。

    弘一法师一直希望《护生画集》能够一直编下去,他设想过当自己七十岁的时候,第三集能有七十幅画;当自己八十岁的时候,第四集能够有八十幅画。然而,弘一法师并未看到后来的《护生画集》,但是丰子恺却坚持为弘一法师完成了愿望。他坚持画下去,在1973年的时候,丰子恺终于完成了第六集的一百幅画。这个画集成了师徒二人弘扬佛法的最有力见证,也承载了师徒二人浓浓的情谊。

    《护生画集》在问世之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反响。尤其是在佛教界,广泛流传,诸如大法轮书局、大中书局、大雄书店、佛学局等皆相继印行,一时其版本有十五种之多。而就印数而言,每版少则一千五百本,多则五千本,这些数字相加护生画流传之广可想而知。这样的发行量,在那时的出版界是很少有的了。中国保护动物会还发行了英译本,此外也有日译本面世。此画集的影响,诚如弘一法师所希望的那样:“普愿众生,承斯功德。同发菩提,往生乐国。”

    种下了善因,所得善果,送更多人,通往极乐。

    1928年年底,冬日渐寒,可弘一法师的心,始终是暖热的,尤其是《护生画集》能够顺利出版,一切尘埃落定,他这一桩心愿也算了了。弘一法师与丰子恺等最后商定好《护生画集》的出版事宜后,他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便决定要到暹罗去。当天整理好行囊,第二日便动身。这途中必要行经厦门,船在厦门停靠。弘一法师受到了陈敬贤居士的热情接待。陈敬贤居士乃著名侨领陈嘉庚之弟。

    1927年早春,大师在杭州常寂光寺的时候,陈敬贤曾前往拜望,言谈之中尽是禅理。这次大师路经厦门,并在城中停留,陈敬贤居士即表示要介绍他到南普陀寺去。

    对于南普陀寺,弘一法师早有听闻,便欣然前往。在那里,弘一法师见到了性愿法师和芝峰法师,两位都是佛法精深的高僧。

    性愿法师是闽南佛教界的长老了,在佛学界很有威望。历任福建各名刹古寺住持。他人虽在闽南,但对于弘一法师他十分关注。芝峰法师是浙江温州人,早年出家先在宁波观宗寺亲近谛闲大师,继入武昌佛学院受教于太虚大师。弘一法师在温州时,芝峰法师也一度在那里,虽未见过面但彼此是很相契的。

    弘一法师在方丈楼上住了几天,二位法师也经常和弘一法师谈话。同二位高僧的谈经论佛,对于弘一法师来说,是一件乐事。在探讨中,会迸射出火花,彼此增进佛法修为。

    弘一法师本来是要到暹罗去,可是南普陀寺的几位法师都希望他在厦门留下弘法。几位法师都诚心挽留,他也便在寺中暂住了下来。并且,弘法一直是他秉行的作为。于是,在南普陀寺中,弘一法师每日诵经,广授佛法,在梵音与佛香之中,接受着佛法的再一次洗礼,让佛法的智慧涤荡更多迷惘的灵魂。

    第四节 辗转,辗转

    老少年曲

    梧桐树,西风黄叶飘,夕日疏林杪。花事匆匆,零落凭谁吊?朱颜镜里凋,白发愁边绕。一霎光阴,底是催人老,有千金,也难买韶华好。

    ——李叔同

    夕阳送走了韶光,西风催老了枝叶,秋去了,春会回来。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韶华过了,便不复重来。弘一法师,将生命最好的光阴,都用来弘扬佛法。那是他的信仰,亦成了他的人生。

    1929年春节,春寒料峭之际,弘一法师应性愿老法师的安排到南安小雪峰度岁。小雪峰位于南安白马坟,是始建于南宋的古刹。深山古寺,又承袭着一种历史和文化,自然是另一种境界。这里也是禅宗一大传播之地。在这里,弘一法师安静地修行,在这欢喜的岁末年初,度过了一段难得宁暇的时光。

    大概半月之后,弘一法师再次又回到了厦门。这次,他又到了闽南的佛学院。

    闽南佛学院创办于1927年,由太虚大师任院长,教员多为太虚大师在武昌佛学院时的高足。眼下太虚大师正在国外弘法,委托芝峰法师负责佛学院的教务。芝峰法师对佛学院的课程很有一些担心,以为这里的功课门类分得很细,但时间分配却很少。如此下去,怕没有什么成绩。所以特请弘一法师来帮助。

    在弘一法师眼中,则是有另一种看法,他看到院里的学僧虽然只有二十几位,但他们的态度却很文雅,而且很有礼貌,与教职员之间的感情也不错。这是一种非常好的状态,并且是在他处不多见的。关于学习时间的分配,弘一法师果断地认为把英文和算术等删去,并增加佛学的课量。这一方法果然奏效,在精简课程之后,学僧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和研究佛法,此后学僧的学习成绩提高很快。

    这是弘一法师第一次到闽南。住了三个多月后,他回到了浙江。4月间弘一法师由苏慧纯居士陪同离开厦门。道经福州的时候,他在鼓山涌泉寺的藏经楼里看到了许多古老而又精致的刻本,而且还有清初刊《华严经》及《华严经疏论纂要》等。在见到这些典籍之后,弘一法师心中欢喜,这样好的佛学经典,是应该要弘扬的,而并非深藏在经阁里,与尘灰为伴。那时候,他就埋下了重印《华严经疏论纂要》的心愿。

    弘一法师在涌泉寺逗留后随后就去了温州。1929年9月,清爽的秋,弘一法师自温州来到“晚晴山房”小住。弘一法师对“晚晴山房”的印象很好,认为此地宜于修养。当时,夏丏尊在上海,由于身体欠佳,大师曾写信要求他暂时可不来白马湖。可是,夏丏尊还是来了。也许是夏丏尊自己有感于身体状况不好,意识到了健康的问题,所以,他便倒也担心起弘一法师来了。

    一日,夏丏尊忧心忡忡地问大师:“万一你有不讳,像临终呀、入完呀、茶毗呀,有关这方面的规矩,我全是外行,这可怎么是好?”

    弘一法师笑答:“我已写好了一封遗书在这里,到必要的时候,我会交给你。如果你在别地,我也会嘱你家里发电报叫你回来。你看了遗书,一切照办就是了。”

    多年的老友,情谊深厚,彼此可谓无话不谈。在二人经历过浮世风风雨雨后,更加豁然。对于生死,更是无所怖畏。

    弘一法师,看淡生死,只当死亡是一件寻常事。这并不代表着他对生命的不在意,恰恰与之相反,他对一切生命都有一种慈悲的怜悯。

    一天,绍兴的徐仲荪居士来拜访弘一法师。交谈中,徐居士倡议在白马湖放生。这样一个慈悲的提议,弘一法师自然是欣喜。弘一法师,对于自己身外的生命,总是怀有一种宏大的悲悯情怀。

    弘一法师对放生一事的欣喜模样,使得夏丏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在上海时的一件事。

    弘一法师在上海,于坊间购请仿宋活字用以印经。但那些活字字体参差,行列不匀,因此发愿亲手写字模一套,然后制成大小活字,以印佛籍。

    此后,大师依字典部首逐一书写,日做数十字。弘一法师做事向来认真,所以所刻的字,均要方正适中,偏正肥瘦大小稍不当意,即废之重写。弘一法师就这样坚持一个月的光景,却忽然终止了。这原因竟然是,他写到了“刀”部。

    夏丏尊问他何故,弘一法师对他说:“刀部之字,多有杀伤意,不忍卜笔。”在弘一法师看来,任何会引起杀生、伤生意念的物事都是残忍的,都是他心中痛惜的。慈悲已经入了他的心,在他的思想世界里,汇聚成了宏大的力量。感细微之情,悯苍生之痛。

    这次放生,对于弘一法师来说,是一次欢欣的经历。且看他事后写的《白马湖放生记》:

    白马湖在越东驿亭乡,旧名渔浦,放生之事,前未闻也。己巳秋晚,徐居士仲荪过谈,欲买鱼介放生(白)马湖,余为赞喜,并同刘居士质平助之。放生既讫,质平记其梗概,余书写二纸,一赠仲荪,一与质平,以示来览焉。

    时分:十八年九月廿三日五更,自驿亭出行十数里到鱼市,东方未明。

    舍资者:徐仲荪;佐助者:刘质平;肩荷者:徐全茂。以上三人皆往。

    鱼市:在百官镇;品类:虾鱼等;值资:八元七毫八分。

    放生所:白马湖;盛鱼具:向百官面肆假用,肆主始不许,因告为放生故,彼乃欣然。

    放生同行者:释弘一、夏丏尊、徐仲荪、刘质平、徐全茂及夏家老仆丁锦标,同乘一舟,别一舟载鱼虾等。

    放生时:晨九时一刻。

    随喜者:放生之时,岸上簇立而观者甚众,皆大欢喜,叹未曾有。

    第二年年初,弘一法师到福建南安小雪峰过年,适逢太虚大师也到那里度岁,于是,应诸法师的请求,二位大师合作制《三宝歌》。这一首歌至今仍在佛教界传唱。二位大师的合作方式是由弘一法师作曲,太虚大师填词,二位大师,成就了永恒的经典:

    人天长夜,宇宙黯黯,谁启以光明?三界火宅,众苦煎迫,谁济以安宁?大悲大智大雄力,南无佛陀耶!昭朗万有,衽席群生,功德莫能名。今乃知:唯此是,真正皈依处。尽形寿,献身命,信受勤奉行!

    二谛总持,三学增上,恢恢法界身。净德既圆,染患斯寂,荡荡涅槃城!众缘性空唯识现,南无达摩耶!理无不彰,蔽无不解,焕乎其大明。今乃知:唯此是,真正皈依处。尽形寿,献身命,信受勤奉行!

    依净律仪,成妙和合,灵山遗芳形。修行证果,弘法利世,焰续佛灯明,三乘圣贤何济济!南无僧伽耶!统理大众,一切无碍,住持正法城。今乃知:唯此是,真正皈依处。尽形寿,献身命,信受勤奉行!

    生命颠簸流转,岁月让人沉淀,在历经尘世波折几十载后,弘一法师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弘一法师的身体病疾素来已久,他早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任教时就有了神经衰弱的症状。自出家为僧后,他又经常受到一些俗世滋扰,因此,他一再迁徙。并且佛门中僧众修为水平不一,难免发生摩擦。再加上素来已久的神经衰弱的旧疾,浙江十余年的奔走,他始终都没有找到他渴望的净土。

    辗转,辗转,1940年冬天,弘一法师六十一岁时,他的脚步继续前行。他从永春蓬山出来,到水云洞小住。水云洞在南安的一小山上。

    当时正是抗战时期,许多僧人都在山上冬耕麦田,去体悟这种农禅生活。这也是弘一法师非常提倡的做法,僧人们可以自食其力,又可在耕种的辛劳中顿思禅理佛宗。这要比整日里呆板地念诵佛经更有意义。

    在这山上有个小僧,曾在泉州开元慈儿院念书,听过弘一法师说法,对弘一法师非常崇拜,当听说了弘一法师要来山上小住的时候,他高兴极了。他欢欣雀跃,自愿做弘一法师的随侍。这样,他便有更多的机会与法师接触。

    弘一法师是个极为认真的人,他持戒严谨,就连日常生活都是“戒律化”的,每日的时间都有一定的安排,从无一点差错。但是,当他的戒律不小心被破坏后,他却表现出宽宏和慈悲。

    弘一法师喜欢读《老子》。“不言之教”,是老子一以贯之的管理思想。在短短几千言的《老子》中,类似的提法、论述贯穿始终。由此可见,“不言之教”在老子心目中的地位了。他认为,体“道”的圣人,以“自然无为”的态度去处世,以“不言之教”的方式去与人交往。

    一天,小僧忘记为弘一法师冲开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忽然想起来,于是,匆匆忙忙地赶快跑去为弘一法师冲开水。当他将迟到的开水给弘一法师端去时,弘一法师早已按时喝了冷水了。小僧人自觉惭愧,然而弘一法师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在这以后,小僧人做事情再也不敢不准时了,他深深地记住了弘一法师的教诲。不光如此,小僧人在弘一法师的身上还学到了对物的珍惜。

    一次,弘一法师自寺后田陌上散步回来,非常高兴。他见到弘一法师如此欢悦,便问及缘由,才知道是从小水沟里捡起了几个小白萝卜,像捡到了珍贵的宝物,他高兴地对小僧人说:“生萝卜吃下,是很补气的。”

    小僧告诉他:“田里还有很好的,我可以去拿几个来给您吃。”他坚持不要,说:“小的也好,一样可以吃的。”说完,他就用水把它冲洗干净,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小僧人心中很惭愧,那小萝卜是他抛在水沟里的啊。小僧人心中又深受感动。弘一法师虽然没有训诫,但他记取了这种教诲,终生不敢再随便糟蹋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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