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端跌落到谷底的人生，谁又能抵抗得住。
“你们！也都出来！”狱卒们对着老夫人吼道。
年老夫人挣开一双锐利的眼睛，缓缓扶着墙，张氏立刻上前搀扶。
“不必，今后，死也就是一张草席，我年氏百年基业，死也要死的有风骨。”年老妇人独自一人，扶着墙，缓缓爬了起来，站直，昂着头，将乱发整理，仪态优雅的走了出去。
张氏作为嫡长媳，因自己的姐姐当年也算是服侍过太后，得了恩典，不必做官妓，但是要送去军营当苦役，她忍着泪水，搂着年若华，往外走。
所有的女眷，按照身份的高低，缓缓跟在后头，乍一出天牢的时候，那种刺目的光线袭来，大家还都无法适应，但心里的惶恐不安与焦虑，却有增无减。
“走！”衙役们在前面带路。
年若华看着囚车车，自己的父兄姐姐们，眼泪却如崩盘一般，簌簌而下。午门跟凤林府的天牢并不远，不过短短的一段路程。
年若华却觉得自己如同踩在刀山火海之上。
昨日，这里还有无数百姓，因他们而失去亲儿，今日，这些百姓恨不得冲过来杀了他们，啃他们的骨血。
年若华瑟缩在母亲的怀中，一直看着。
不停地咒骂声，烂菜叶，臭鸡蛋，甚至是石头砸来，父亲的头被打出血了，哥哥的头上都是鸡蛋，姐姐被高声辱骂，说成是贱人，贱货。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身为年家的人，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
“这些都是要做官妓的！我要攒够钱，去糟蹋她们！让她们知道生不如死的感觉！”
男人们肆无忌惮的调笑和侮辱，年若华羞愤欲绝，如果不是为了姐姐的嘱托，她不如一头撞死也好比在这里受到侮辱强。
她甚至希望，这条路可以快一点到，让她和父兄们一起死。
淅淅沥沥的，天上居然开始下起了小雨，年若华抬头看着天，眼睛却更疼了，疼的发紧。
年芳菲头一个从囚车里被抓了出来，压在了断头台上，而执行官，便是圣上本人。
皇上脸色发白，身体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但看着年芳菲的时候，眉头皱起，想了想，还是没说话。
年芳菲望着他，脸上带着倔强与不甘，只差一点点，他就死了。
过了一会儿，皇上还是从高台上下来了，高公公在他身后撑着伞，他缓缓走到年芳菲面前，“抬起头来。”
年芳菲一直静静盯着他的龙靴，低声道：“贱妾无颜面见圣上。”
“朕，一向待你不薄。”皇上看着底下跪着的年氏族人，心里也不大舒服，谁也不喜欢看到别人一家老小算计自己等自己死。
“贱妾知道，妾无以为报，只求皇上，万福金安，忘了贱妾。”年芳菲缓缓将额头触地。
昏迷前，二人还在抵死缠绵，醒来后，他却被告知自己差点没了命，皇上到底是还没缓过来。
“你还有什么心愿，朕，说不定能替你达成。”皇上问道。
年芳菲浑身一震，“皇上真的？愿意替贱妾做最后一件事？”
“是。只要你说！”
“贱妾渴求皇上，让我的族人们，不要太受苛待，死后能留个全尸。”年芳菲别无所求，只说了这一句话。
“就这样？”皇上问道。
“是。”年芳菲不再起身，跪在那，娇嫩的身躯被雨水敲打着，皇上别开眼，“那你这就去吧。”
“是。”
皇上匆匆走了，在离开午门的时候，年芳菲的人头，也落了地。
年氏族人的哭喊声响破天际，却也无力挽回一代豪门就此没落的命运。
是夜，教坊司。
年若华与一众年氏姐妹，站在一块，小心又防备的盯着眼前浓妆艳抹的女人们。
“妈妈，这回你可算高兴了，年氏姐妹书香门第，只要一出去开价，那必定是新一轮的花魁了，每日接客都接不过来了。”有个姑娘看着年若华，调笑道。
坐在首座的老妇人挑眉笑了笑，“应该的，这么水灵的姑娘，琴棋书画也应该是绝顶，做花魁么，床上功夫，也得好好调教才行。”说着，她起来，走到年若华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脸皮子也生的好，昭仪娘娘的同胞亲妹妹挂牌，想必一定会生意红火。”
年若华冷着一张脸，浑身一抖，“我不，我绝不。”
“进了我教坊司，还有你不要的道理？来人啊，将她好好捯饬捯饬，现在这样子，怎么接客？今晚就挂牌！”老鸨子完全不给年若华反驳的机会，即刻下令。
几个年轻力壮的丫鬟们一下就冲了过来，将年若华勒住，年若华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刚离开了母亲和祖母，本就心慌，一下气血上涌，昏死过去了。
年家几个姐妹见到，齐齐下跪，哀求道：“妈妈，别，别动粗，我们妹妹只是想不开罢了。”
老鸨子讥诮一笑，“你们姐妹几个倒是齐心，那就凑个五朵金花吧，趁着年家现在倒台，还能挣个热度，让凤林都的大老爷们都来看看。”
年氏姐妹们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但如今也没有别的活路了，也只得认命。
年若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外头姑娘们的笑声，嫖客们猥亵的言语，她猛的爬了起来，面前坐着的，还是刚才的那个老鸨子。
老鸨子见她醒了，才喝了一口茶，笑道：“打今起，你便叫香香，刚才已经有个大官将你的初夜拍下来了，整整五百两黄金，人呢，年纪虽然大了点，但你的名声也不大好听，好生伺候了，将来熟悉了，他还能多光顾光顾你不是。”
“呸！我宁死也不会做这种脏污事。”年若华搂住自己，对着老鸨子就是斥责一声。
“哟，真是心气高洁，只可惜，你那几个姐妹可已经去服侍自己的恩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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