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爹娘-三个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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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泥湾周围的山上,有上好的青石。家炳领着几个人,到山上炸石头,拉石料到街上卖。一次,炮引子点燃以后,冒出浓浓白烟,白烟散尽了,炮还没响。老半天没动静,大家都说是个哑炮。他们去察看炮眼,刚拨弄一下燃过的炮引子,炮突然响了,他们被炸得飞起来。看到他们血肉模糊的惨相,大家都以为他们活不了啦。谁知他们福大命大造化大,竟然从生死线上熬了过来,伤都养好了。但是,他们的眼睛废了。

    黄泥湾从此有了三个身强力壮的盲人。

    男人都是农家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还指望他们干重体力活儿,指望他们挣钱养家糊口呢。现在,他们只能像丧失了劳动能力的老人一样在家里枯坐着,甚至连老人都不如。农忙时节,人手不够月,老人还能帮着做饭放牛带孩子呢,他们只能闲坐着。

    三个男人的眼睛瞎了以后,三个家庭的天塌了。

    自古以来,天生眼瞎的人多吃算命这碗饭,他们动动嘴皮子,就能源源不断地挣钱,而且年龄越大,人们越相信他们,一口一个先生地尊称他们。这真是旱涝保收的好行当。可是,这三个男人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纵然有人愿意教他们算命,他们半路出家,是那块材料吗?还真的有一个合适的师傅花先生。三家都备了厚礼,拜见花先生,想投在花先生门下。花先生是游方先生,名扬四乡八里,生意一向兴隆,并不在意黄泥湾多出几个算命先生。但是,在黄泥湾这小小的地盘上,有一个算命先生足矣,多了,狼多肉少,都会饿掉大牙的。花先生捻着黑白相间的长髯,微笑着说,我只能收一个徒弟。

    第一个盲人在花先生家里坐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脸色煞白,忙不迭地点着竹竿儿,急匆匆地走了。

    第二个盲人在花先生家里坐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眉头紧锁,在花先生门口站了足足半个时辰,叹口气,慢吞吞地探着竹竿儿,摸摸索索地走了。

    第三个盲人进了花先生的家,当天夜里没有出来。

    这第三个盲人就是家炳。

    第二天早晨,花先生锁好门,跟着家炳一起去了家炳家。花先生在家炳家住了几天,开始带着家炳游走四方。隔一段时间,花先生就会跟着家炳,回到家炳家,在家炳家住几天。

    花先生倾心传授家炳算命术,讲阴阳五行,讲天干地支,教他推算生辰八字。不到一年的工夫,家炳就会眨巴着眼皮,掐着指头,有模有样地替人算命:天为阳,地为阴,化生万物;木生火,火生土,土能生金;水克火,火克金,金能克木。请报生辰八字。

    家炳出师以后,花先生再也没有光顾黄泥湾这一带。

    人们出门打工,一要平安,二要求财,临走之前,都会找花先生,推算当年哪方不利哪方财旺。左等右等,不见花先生踪影,只好去找家炳。家炳待人和气,总是反复斟酌,详细推演,很快有了极好的口碑。人们都夸他说,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家炳的生意慢慢好了起来。三年过去,家炳家盖起了一栋两层小楼。盖不起楼房的人家都羡慕家炳,家炳真是因祸得福啊。

    忽一日,两根竹竿儿一前一后探着,进了家炳的新居。是共过患难的那两个盲人兄弟上门了。家炳赶紧让媳妇儿上街打酒割肉,要留他们吃饭。酒足饭饱以后,媳妇儿到厨房洗碗,家炳陪他们在客厅喝茶。

    一个说,家炳,搞得不错呀。

    另一个说,比你不瞎的时候强。

    家炳呵呵笑,谦虚地说,哪儿呀,马马虎虎。

    一个说,要是我学了算命,这楼就是我的了。

    另一个说,我不后悔,不能便宜了那个老东西。

    家炳没说话,笑容僵在了脸上。

    沉默许久,一个说,家炳你放心,这件事情永远烂到我肚子里,我绝对不会往外说的。

    另一个说,这件事情天知地知,我们仨知,还有老瞎子和嫂子知,再不会有人知道的。

    家炳感到脸发烫,头发蒙,脊背发凉,似乎发高烧打摆子。他喃喃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说,没啥没啥,不就是和你拉拉呱儿吗?

    他们临走的时候,家炳往他们一人口袋里塞几张纸币。家炳说,以后家里有了困难,言语一声。

    他们客气一番,点着竹竿儿,心满意足地走了。

    从那以后,一听见竹竿儿捣地的声音,家炳就脸发烫,头发蒙,脊背发凉。他害怕竹竿儿捣地的声音。

    村里人都夸家炳是个好人。家炳自己混好了,还不忘落难的朋友,难得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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