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喜-倾听是心灵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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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S大的两个学影视的小师妹,为了完成毕业的作业,扛着摄影机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上,逮人就问:能不能告诉我,你认为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这种拍纪录片的状态,让我想起了几年前一个出名的独立电影《北京的风很大》,被采访的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突如其来的摄影机,脸上的表情没有来得及调整,伪善的外衣也没有来得及穿上,便被硬生生地记录下来。但正是这样原生态的采访,让我们接近了问题最真实最本真的答案。

    采访几乎涉及了奔走在北京的每一个群体,严肃的男人,温柔的女人,毫无世界观的孩子,晨练的老人,匆忙行走的白领,晒太阳的流浪艺人,等待朋友的街头小痞,孤单的清洁工人,着制服的广场士兵,穿囚服的犯人,来旅游的老外,一本正经的官员,卖盗版碟的小贩,形形色色的人,在突兀的问题面前,给出了各式各样的答案。其中包括最传统的亲情友情爱情,最实用的时间,最根基的生命,最抽象的爱。这是成年人的答案,采访到的一个毫无心机也对世界认识混沌一片的小孩子,很羞涩地指指脖子里的红领巾,说,今天我入队啦,这就是我最珍贵的。而更小的一个女孩,则努力地歪头想了片刻,摇摇头,诚实地说不知道。

    相对于孩子的认真,大人则世俗功利得多。有夹皮包的男人,边快步疾走边头也不回地说,没空跟你们闲聊,我最珍贵的,就是时间。有打扮精致艳丽的女人,对于提问的人,看也不看一眼,便一阵风似的走过。有天生戒备的中年女人,上下扫视一遍,反问两个师妹究竟是做什么的,待费一番口舌解释是完成一份作业,才淡漠回答问题,说,最珍贵的当然是能够挣钱的能力。而有些疲惫的一个抱孩子的女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最珍贵的,当然是结婚后的自由,没有哪个女人不向往呢。一个在天桥旁吹箫乞讨的残疾人,指指自己的乐器,说,最珍贵的,就是我的乐器,还有,能在冬天没有风的太阳下在这里唱歌。天安门广场上站岗的质朴士兵,回答问题时眼神依旧直视前方,说,我最珍贵的,就是军帽上的徽章,我戴上它,就有了责任。已经退休的一个70多岁的看孙子的老人,用年轻人不习惯的虔诚,说,最珍贵的,是还能为国家贡献点余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则更是神情郑重,说,她认为最珍贵的,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拥有理想。

    也有很多让人心生感动的答案。一个打扮另类的街头小痞,叼烟站在街头等他的朋友,面对摄像机,他有几秒钟的诧异,随即因为问题,表情变得难得的单纯,看得出装扮嘻哈的他,其实还是个了无城府的孩子,他很小心地说出自己最珍贵的,是约请的朋友都能来,因为,今天是他18岁的生日。一个正在与家人沉默会面的囚犯,则视线躲闪地回答,最珍贵的,是出事之前,和家人在一起团聚的日子,虽然每天都千篇一律似的单调乏味,但现在回忆起来,却觉得每一秒钟都那么美好。而一对牵手散步的老人,两个人的答案,竟是一模一样,在他们心里,最珍贵的,就是还有时间,能够牵着对方的手散步。

    摄影机记录的,不只是答案,从中亦可以看出人在匆忙的行走中,各自的心态。有人忙碌到最珍贵的,真的只剩了时间,认为如此“幼稚”的问题,不值得停下脚步去思考哪怕是几秒钟。有人从骨子里,不屑回答,以为生活就是一天天往上走,至于跳脱出来,看一眼自己行走的目的,则纯属浪费。也有人蹙眉想了片刻,丢一句“太过深奥”,便继续赶路。更有人认为这是两个无聊学生的无聊问题,生活是实实在在的,想提炼出一个内核来,实在是最没用的哲学家才会干的事。

    但,还好,大多数的人,没有拒绝两个师妹的问题,尽管镜头前的人,毫无掩饰原生态的生存状态:焦虑,审视,怀疑,不屑,冷淡,或者如孩子似的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了无戒备;但正因为如此,这些答案,反而具备了一般采访所没有的打动人心的原始朴质的力量。

    我最喜欢的,是一个在一片喧嚣繁华中,于拐角处不显眼的地方,开书店的男人,朴实地站在柜台后面,笑着说,他最珍贵的,就是自己这几年努力攒钱的结果,在今天终于有机会,开了这一家小小的书店。这是一个在生活的艰难打拼里,依然怀着理想的男人,他的素朴如一朵风雨中摇摆的野花的理想,让他的答案,显得如此地真实且动人。

    真的像那位老人说的,拥有理想,才是最珍贵的。我想这不是一个我们在小学作文里,常说的空洞矫情的词汇。有了它,我们才有了活下去的无穷尽的动力。尽管,很多的时候,我们像忽视空气的存在一样,将它忽略掉。

    最珍贵的东西,真的是我们生命中的空气,而此刻,你有没有将它想起?

    几乎是每天,在公交上,地铁里,网络中,马路边,都会与数不清的人,擦肩而过,如果无缘,此后我们再不会相识。其中的大多数,都不过是路边的风景,经过便已忘记,他们在我的生命里,无色,无味,无形,除非是刻意,不过是瞬间,他们便化为模糊的一团,甚至,连这样的一团,也没有。

    但也有时候,他们比任何一个我所熟识的朋友,都更为清晰地,印入我的生命,犹如水泥未干时,花瓣落下的痕迹,永久地,存留下来。他们在时光的小道旁,洒下种子,而后悄无声息地成长,只等某一天,我在梦里,与他们再次重逢,欣喜或者淡漠地,一一辨识出他们的味道,清香,浅淡,刺鼻,俗艳,麻辣,或者朴质。

    曾经在路边的报亭旁,看到一个傍晚收工的年轻人。是个在街巷上做饼的青年,一辆三轮车,一口锅,一罐气,一袋面,一个钱盒,便是他全部的家当。他显然是在北京,闯荡了许久,对于报刊亭的老板,也是熟悉。将车刚刚停住,老板便朝他喊,嘿,你要的杂志,今天终于来了!

    这样一个头发蓬乱、衣服上沾满了面粉的年轻打工者,我猜想他所喜欢的杂志,当是火车站旁经常出售的那些纯粹刺激感官的低劣报刊吧。但让我吃惊的是,他竟然拿了一本心灵小品类的杂志,而且,那一期上,恰恰有我刚刚发表的一篇文章。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个风尘仆仆的年轻男人,想他在灯光昏暗的出租屋里,于周围人此起彼伏的划拳声、哈欠声和恶俗笑话中,连唇边的饭粒也来不及擦,便倚在床头,翻看起最新买来的杂志。

    这样的夜晚,整个城市正在灯红酒绿中,沉醉迷离,有人吞云吐雾,有人酒吧买醉,有人迷失街头,唯独他,用一本安静的杂志,将喧嚣屏蔽在心灵之外。或许,还没有家庭的他,也会在日后慢慢成为一个世俗的男人,但那一刻,我还是愿意,将他异乡捧书夜读的安然,看成是一朵槐花,在农家的院里,在有月亮的夜晚,将朴实无华的香味,传给哭啼不眠的孩子。

    也常在网上,闻到许多辛辣刺激且呛鼻的味道。记得一个热闹的漫画群里,有一个人,看到新来的我,得意洋洋地将头凑过来,说,知道么,我边玩边画,很轻松地,一月便可挣到过万银子,而且,是要有人一次次求我找我,才肯画的,不像你们写字的人,那么辛苦地熬夜,眼里熬出血丝来,还未必有人会用。我在群里,看着他跟一些新手,傲慢地夸耀着,犹如一个打着饱嗝、财大气粗的商人,觥筹交错中,看得见镶嵌的金牙上,韭菜的痕迹。

    这样在人面前,将视线高傲扫过的人,我曾一次次地遇到。譬如在会议上,将别人的观点批得一无是处的某个专家;譬如MSN上,只肯用英语与我交流的在国外的某个镀金者;譬如心情不好,无缘无故地冲自己下属发脾气的领导;譬如有了一点的成就,便自恃甚高而不肯与比自己低的人闲聊的所谓名家。当我与他们遇到,听见他们夸夸其谈,常常会下意识地,想要掩鼻走开。我总是会从他们的身上,嗅到一股浓重的韭菜包子或者大蒜的味道。这样的味道,经由一个发酵许久的隔了夜的饱嗝打出来,愈加地俗恶不堪。

    曾经在市区的公园里,看到一对父女。是周末清爽的早晨,女儿牵着父亲的手,默默地向前移动。父亲显然患过脑瘫,神情有些呆滞,但还是在女儿的牵引下,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着。周围,是鸟语花香,而做女儿的,却只是注视着父亲的脚步。他们之间,并没有语言,甚至在这样一个活力充沛的清晨,他们的出现,显得有些略略不合时宜。

    行了不过是几十步,做父亲的,便累了,不管女儿怎样哄劝,都孩子似的不肯再前进一步。30多岁的女儿,就将随身携带的小板凳放在路边,让父亲坐下,而后,她蹲下身去,为父亲脱下鞋子,轻轻地按摩着他的脚掌。这当是他们生活中,最普通的一个镜头吧,但那一刻,我还是被这样一对父女,深深地打动。在那样一个几十种花竞相绽放的清晨,我却只闻得到茉莉的浅香,它们温柔缭绕着,如一股溪水,浸润着我的心田。

    我们每一个人,都曾与成千上万的人,擦肩而过。我们将别人视作可逃或可亲的花香,而也必有人,从我们身上,闻到同样馥郁或者刺鼻的味道。而你,在人群中,于时光里,究竟,想要沉淀出哪一种?

    去一个朋友家,看她在喝一种叫决明子的茶。

    茶包装在精美的小袋子里,上面写着,可以减肥,明目,清热,润肠,降压。朋友饶有兴趣地说起儿时常常看爸爸饮用这种茶,并不知道是为了降压。但这种从药店里取来,煎炒而成的茶,却是因了其微凉微苦的香气,而在她的童年之中,留下深深的印记。

    她记得那时常常牵着爸爸的手,行走在夜晚城市安静的马路上,坐两站公交去药店取决明子。她还记得公交车上,一年到头都穿中山装的司机师傅。那个师傅的口袋里,还像爸爸一样,别着一支“英雄”的钢笔。如果他没有坐在车上,而是走在马路的人群中,朋友会将他当作一个文化人。事实是,司机不认识几个字,托了层层关系,才来车站上班。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成绩也总是拖着班里的后腿。司机因此便心里烙下了病根一样,对于有文化的人,格外亲热。每次上车,司机总会与爸爸响亮地打一声招呼,说,林老师,坐好喽。每每这时,朋友也会跟着挺一挺胸脯,似乎,爸爸的荣耀,连带地让自己,也有了光芒。

    像有默契似的,药店总是等着朋友与爸爸来了,才关门打烊。所以那盏在小小药店里的灯,也便温暖了朋友整个童年的记忆。药店里的瘦猴子叔叔,总会提前将决明子和其他给妈妈煎服的中药装好,等着他们去拿。决明子装在塑料袋子里,朋友提着,走在路上,她会听见它们像小小的昆虫,在夜色里窸窸窣窣地唱歌。有时候她会侧起耳朵,倾听它们的私语,哗啦哗啦,又像是溪水的流淌。有那么几次,她淘气,将它们甩来甩去,一不小心,便将它们全洒在马路上。于是在爸爸温柔的嗔怒里,她跪在地上,嘻笑着将那些细小的宝贝,全又收拢到袋子里去。

    而今,朋友没有想到,她与身边的白领们,竟然也开始喝起这种茶,而且,还有一个流行的名字,叫“亮眼八宝茶”。只不过,他们皆是为了一种减肥保健的时尚,而不像父辈们,单纯为了治病。他们还尝试其他的茶饮,玫瑰,百合,芦荟,菊花等等。这些据说美容养颜减肥的东西,被他们全部拿来,泡在杯子里,日日啜饮着,犹如啜饮一杯伤感又气质高贵的咖啡。

    当我好奇地将决明子,倒入掌心,用指尖,微微抚过的时候,二十年的时光,突然就被这种宛若绿豆的绿棕色菱方型草药,给唤醒了。

    我想起的,是家乡长在荒野里的一种叫夜合草的植物。它们生在荒郊野外,或者路边墙根,甚至人家檐下。我去上学的路上,它们在沿途与我作伴。夏天的时候,它们会开出黄色的花朵,满山坡地看过去,犹如美人头上的花环。我有时会采摘下这些指甲一样小的花朵,戴在头上,或者别在耳边,而后等着人来夸赞。

    但这种植物,伴随了我整个的童年,却并不是因为,它们的花朵,多么美丽,或者妖娆;而是由于,它们秋天的果实,可以为我换来漂亮的发夹,鞋子,袜子,甚至是裙子。每年秋天来到的时候,我放了学,便将书包一丢,提了大大的尼龙袋子,疯跑出去,与村里大几岁的姐姐们,沿着长长的河岸,或者山坡,采摘夜合草的果实。它们的果实,像是豆荚,细细长长的,包裹着其中小小的颗粒。我有时候会将它们小心翼翼地剥开来,看一粒又一粒的种子,拥挤在一起,在壳里婴儿般安睡的乖巧模样。

    我们一路采摘过去,常常就走到了外村的领地上去。我会看到外村里一样的牛羊,车马,田地,我觉得这样的出行,与去课本上的北京天安门,一样的兴奋,欣喜。我会飞奔在陌生的田间地头,惊异地看那些新鲜又让我慌乱的面孔。我还会偷偷地在背后指点人家,如果那人不小心回头张望,则立刻小老鼠一样,躲到姐姐们的背后去。而那些处在花季的姐姐们,则大胆得多,她们唱歌,歌声热烈又迷人,总会惹来路边男孩子们的嘻笑注视。她们从来不像我一样胆小惧怕,她们戴上招摇的花环,一边采摘一边拿眼,斜觑着那路过的男孩。听见他们“嗨”一声大叫,则会飞一个白眼,给他们一个骄傲华丽的转身。

    这样的出行,我乐此不疲,不仅仅是因为,回来将这些种子晒干了,拿到小镇上卖掉,可以换来让父母高兴的零钱,更重要的,是我可以飞进田野,做一株自由自在地仰望蓝天的夜合草。

    我并不知道,这些种子,卖掉之后,可以做什么。它们对于我来说,除了换来小小的零用,便再无其他的价值。而我的父母,有时候会将它们剥开来,装入布袋中,给我做成松软的枕头。我每晚睡在其上,从不会考虑它的药用功效。我的梦里,永远是田野高远的天空,充满果实芳香的大地,明净的小溪,起伏的山岭,还有女孩子们纯美的笑脸。

    而这样一种串起我整个童年的植物,我从来都没有想到,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决明子。是我从朋友家回来,路过药店,去问一个中药的医师,他告诉我,夜合草,不过是决明子众多名字中的一个。就像,一个孩子,他一路走来,会因为乳名,学名,绰号,网名,笔名,艺名,而被不同的人,以这样那样的方式,记着一样。

    而决明子自己,它从荒野之中,走进药店小小的柜台,这一个行程里,会不会像我的朋友,想起这个城市的马路,汽车,行人,影院?或者,像我一样,忆起麦田,蜂蝶,阳光,雨露,花草,农人?

    我一直固执地认定,不管它们是在枕中,还是白领高档的杯中,梦里,总会有我奔跑的影子。

    因为,我们生命的最初,曾经以这样温柔的方式,历经过彼此。

    晨起在小区楼下的早点铺子里吃饭,听见几个东北口音的中年女人,围坐在一起,说起在北京打拼的艰难。

    其中一个,说每次有客人来,若家里其他人都出去了,女主人总会当着她的面,对客人说:家里就我一个,没有别人,多坐会吧。这样一句,每次都会让她伤心上许久,她很想告诉女主人,难道,在他们眼里,她真的和那些洗衣机、电饭煲、除尘器一样,只是没有生命的工具么?她可以一刻不停地干许多的话,而不说一个累字,她也可以在吃饭的时候,永远都不上桌子,只在厨房里凑合一日三餐。可是,她却不能忍受雇主在言语上,带给自己的轻慢和忽视。那种积习在思想深处,因而成为一种习惯的冷淡,带来的伤痕,是比刀子刻下的,还要尖锐且持久。

    另外一个,在做保姆之前,明明说好了只负责与孩子有关的事,但一家人,每每却忽略了她的身份,将她当成一个全职的家庭保姆,既负责老人,还负责家务,有时候她表现出劳累的疲态,言语刻薄的女主人,就常常一句话扔过去,说:看,再多都是废话,已经不听你指令了。她原本是个停不住的人,除了有些累,并没有对多出来的活,抱怨过什么,可是这样的苦干,换来的,不是安慰,或者一抹感激的笑容,却是愈加苛刻的指责。

    这是一群说着同样的方言,在同一个小区里工作,却彼此因为忙碌,而互不相识的女人,是这样一顿早餐,将她们聚在一起,且有机会,彼此倾述心内的苦楚。她们没有多少的钱,像我们这些白领,在鸡尾酒会或者时尚Party上相识,留下名片,若有利益,此后继续来往。但她们在这个夏日清晨的谈话,却是内心最真诚的袒露。这样的安慰,既与金钱无关,也与利益相背,她们只是恰好在北京的一个小吃铺里,碰到了,做彼此,最好的倾听者。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忘记了倾听,且因此,失去了彼此的信任与尊重。这个城市,散落着许多这样在我们眼里,被视为可以遗忘的音符。我曾在一条街上,碰见一个被城管追得气喘吁吁的男人,他的脖子里,挂满了要出售的围裙、手套、还有叮叮当当的勺子。这是一个在城市里,艰难讨生活的男人。或许,他手里出售的东西,还曾给城管的妻子,提供过小小的方便。或许,他们也曾有擦肩而过的缘分。可是此刻,他们彼此,只有追赶与逃跑的关系。

    我很想拦住那个城管,问他一句,你有没有想过,这个男人,其实是和你一样,有尊严的一个父亲,或者丈夫?若是他这样的尴尬与辛苦,恰好被他的妻子碰到,那么,她的心底,该有怎样的心酸?他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已是在最底层小心翼翼地生活,如果我们无能为力,那么,为何连倾听的微薄的机会,也不给他?很多时候,我们在最软弱的时候,需要的,或许不是帮助,而是一双温暖的手,或者懂得慈悲倾听的双耳。

    我喜欢天桥下面的那一片空地,天气好的时候,常会有一些骑着三轮,载着简单的剃头担子的老人,来这里给人理发。理一次头发,只收三元的费用。生意说不上好,但总是有人会来。看得出,来的,都是无钱去理发店的民工、或者卖水果杂货的小商小贩。阳光洒落下来,有风,徐徐地吹过,剃头匠的小狗,在清凉的风里跑来跑去。他们彼此,素不相识,却在这样一个舒适的午后,毫无芥蒂地聊着小成本的卖卖,待养的老婆孩子,碰到的沟沟坎坎。只是短短的十几分钟,可这样的闲聊,在结束的时候,却带给他们,春风抚慰般的愉悦和知足。也正是这样的满足,可以鼓励着他们,在这个喧嚣的城市里,如一株承受着风雨雷电、沙尘酷暑、高楼挤压的法桐,继续坚强地站立下去。

    假若,你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遇见一个孤单又专注地吹奏萨克斯的男人,你能否安静地站立片刻,听一听他曲中的忧伤?假若,你在通往马路对面的地下走廊里,看到一个乞讨的老人,你能否,弯下身去,将一枚硬币,轻轻地放到他面前的盒中?假若,你在堵塞的公交车里,抬头看到那些在高空里作业的民工,你能否,将视线,调整到真诚仰望的角度?

    而这样的注视与停留,其实,是另一种善良的倾听。而当我们的心,像双耳一样,学会了倾听,那么,还能有什么,可以阻止宽容、信任、爱与希望的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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