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影者-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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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田原推着自行车从自家的小区里出来。而我已经在小区门口等待许久。她并没有注意到我,正把车子推到马路边,准备骑上去离开。我喊了她一声,并从她的后面赶上去。她闻声扭头,见到我后吃了一惊。

    “是你?”她打量着我说,“你有什么事吗?”

    我气势汹汹地站在她的面前:“7月9号你和程野去了红叶山,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间和程野见面的。”我确实是把从程野那里遭受的羞辱与挫败用一夜时间发酵成了愤怒,并把这愤怒一股脑地投到田原身上。

    “你问这个干吗?”

    “我敢肯定是程野谋杀了楚满。”我没有采取拐弯抹角的交谈策略,而是对她开门见山,我想这样的语言应该对她有刺激作用,没准会使她因为手足无措而露出马脚。

    “有病。”她骑上车子,准备前行。

    我一把抓住她的车把,使她不得不以一只脚撑地的姿势停下来。她气呼呼地歪着脑袋看我,眉头瞬间竖起来。“你干吗!”她呵斥我,“松开!”

    “你也是帮凶吗?你和程野一起谋杀的楚满是吗?”我死死地抓住车把,用逼视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

    “松开!你给我松开听见没有!”她突然冲我大喊大叫起来。

    田原以为她这样大喊大叫,附近的居民就会围过来,就会呵斥我,就会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就会给我以巨大的压力,然后我自然会松开手。但是,她想错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为了我的朋友楚满,现在的我宁愿做一个疯子。

    我一动不动,脸上似乎带着狰狞的笑意,像是在嘲笑她,像是在告诉她说,嘿,你心里的恐惧与空虚早被我看穿了。“你因为谈恋爱谋杀同班同学,我很快就会报警的,到时候你这个杀人犯就会受到惩罚。”我故意提高音量,让附近的路人都能听见。

    “你瞎喊什么你!”

    “我说的是事实。”

    “我没有杀人,程野也没有杀人,你干吗非得认为是我们害了楚满?是的,楚满是很讨厌,但我们又不是疯子,怎么会随便就去杀人。我看是你疯了,没错,你疯了,疯子!”

    “住嘴!”我气急败坏地冲她喊,“你懂什么!”

    “我就懂,我就懂,你的精神不正常,我听同学们说过,你以前得过重度抑郁症,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历史,你那时差点儿自杀,所以你的脑子有病,你是个疯子……”

    “住嘴!”我感到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愤怒使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我的双手抓住田原的车把,凶猛地摇晃着。

    田原叫了一声从车子上摔下去,跌坐在地上。我松开双手后,车子歪倒了,倒向田原,差点将她砸在下面,多亏她及时举起手扶住车子。

    “你给我等着,我跟你们没完。”我大声冲她说,见小区门口的几个大人正快步走过来,便背着书包落荒而逃。

    我跑到路口,扭头见没人追上来,才松口气,放慢了脚步。

    我沿着马路朝学校方向走,离学校很远,却没有乘公交车,恐怕会来不及上课,不过我不在乎。也许某个时刻,田原已经打车或骑车从我的身后经过,我不愿在意,因为我不需要对此在乎。太阳的光芒把整条马路都照得如同水晶打造,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汗水把我的额头和鬓角打湿,还从后背的皮肤里冒出来,仿佛有磁性一样吸着我的衣服。

    已经走了很远,我热得喘不上气,并且也累得双腿发沉,很想坐下来歇一会儿。有学生从我身后经过,骑着车子,或者小跑着,奔向前面不远处的学校。学校近在眼前,可我却突然不想继续往前走,坐到路边一家银行门口的台阶上,耷拉着脑袋,躲在建筑的阴影里乘凉。

    李小钰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背着书包朝我走过来。我抬起头,见是她后又垂下了脑袋,没有说话。

    “你坐在这里干吗?”她站在我身边,“你感冒了吗?”

    “没有。”我回答。

    “走吧,再不走就迟到了。”她用手指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你自己走吧,我再坐会儿。”我瓮声瓮气的。

    “再坐就迟到了呀。”

    “迟到就迟到吧。”

    她站在我的身边犹犹豫豫的,没有离开。

    “再不走,你可就迟到了。”我提醒她。

    她却坐了下来,与我并肩坐在台阶上:“迟到就迟到吧,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

    “我看见了三只眼睛的人。”

    我的身体瞬间抽搐了一下,坐直身体,陌生地看着她:“真的假的?”

    “真的。”她点了一下头,“那天我和你离开劳动湖公园后,自己又回去了。我的校卡落在小山那儿了,是回去找校卡的,然后我偶然的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三只眼睛的人。他当时站在山坡上,正在直勾勾地看着我,见我看见了他,他立即转身朝山后面跑去了。”

    “然后呢?”我紧张地追问。

    “然后我就回家了啊,我吓得要死,赶紧跑出了公园。”

    “你看清了吗?真是三只眼睛吗?”

    “是的,额头上还有一只眼睛,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听见心跳声像擂鼓一样震耳欲聋。

    “你说我会发生什么不幸?”她极为认真地问我,“会死还是会失踪?或者发生什么事故变成残疾?程野不是说三眼怪婴有可怕的诅咒吗?”

    “程野?那个混蛋说的话能信么。”我艰难地笑了笑,“你别傻了,那都是荒谬离奇的传说,怎么可能是真的呢,不要放在心上。”

    “希望是荒谬的传说吧,不过我可不害怕,你看我这样子就知道,我没怎么放在心上。”

    “对,自己吓自己,太蠢了。”我站起身,“走吧,我们一起去学校。”

    “好。”她乐观地站起来。

    为赶在上课前来到学校,我们俩走得很快,没多久便走到学校旁边的阳阳快餐店门前。田原正好从停在马路边的出租车里下来,李小钰一看见她,立即喊了她一声,急切地朝她快步跑去,不忘扭头对我说,她和田原先走了。田原闻声扭头,一见我立即眉头紧蹙,用一双冰冷的仇视的目光看我。我则挑衅地冲她大声说:“杀人犯。”

    “疯子。”田原挎着李小钰的胳膊,“我们走。”

    “别走啊,你做噩梦时会梦到楚满吗?”我尾随着她们两个女生朝校门口走。

    田原不理睬我,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

    “装聋子啊?7月9号那天,到底是程野杀完人见的你,还是他杀人的时候你也在场并且还帮了忙?”

    “廖宇,你别这样。”李小钰转过头来,用哀求的语气对我说。

    “没你的事儿。”我冷冰冰地说。

    李小钰为难地看着我的眼睛,不再说什么,挎着田原的胳膊,一边走一边扭头看我,以非常快的速度朝前走着。她们像一阵风似的吹进校门,试图甩掉我。不过我就像是她们的影子,不管她们怎样努力也不可能甩掉我。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认为你也参与了谋杀楚满,你和程野狼狈为奸。”

    “你敢再说一遍?”田原忽然转过身,指着我,气得那只举起的手不住颤抖。

    我们已经走到了教学楼前的巨大阴影里,正有许多经过的学生,我和田原的对话马上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把目光投过来,投在我压抑着激动的脸上和田原压抑不住激动的脸上。

    “狼狈为奸。”我放慢语速,提高音量。

    “我没杀人!”田原愤怒地冲我尖声喊,仿佛要用声音将我撕碎。

    “那就是程野杀人。”

    “程野也没有杀人!你才杀人!你才杀人!你凭什么说我们杀人?你有什么证据?你算干吗的随便侮辱人!”

    围观的那些人听了这样的对话都很惊愕,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田原,似乎他们有本事看出田原到底有没有杀人或者说谎。

    “求你了,你别再说了。”李小钰眼含热泪地看着我。

    我看了李小钰一眼,抬脚朝教学楼里大步走去。

    一进教室,我就让小武陪我去派出所报案,让警察把程野抓起来好好审审,没准程野会全都承认。可小武不想陪我去,说我是异想天开。他的意思是,我的固执在别人看来是荒唐的,是主观偏激的,是凭空臆想的,因为一点证据都没有。

    这时程野突然大步流星地从教室后门走进来,走到我身后,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廖宇,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小武站起来,问程野想要干吗。我把小武挡开,让他不要管,跟着程野来到走廊里。

    “你为什么要骚扰田原?”程野站在走廊里愤怒地质问我。

    “你说呢?”

    “告诉你,跟她没关系!你非要犯疯就找我。”

    “你是说跟你有关系?”

    “廖宇,你最近吃错了药吗?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别欺人太甚。”

    “欺负你怎么样?有本事你也把我杀了,就像杀楚满那样。”

    “我说过我没有杀人就是没杀人,你爱怎么想怎么想,不过你要是再敢骚扰田原,我一定对你不客气,我说到做到。”程野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警告我,说完转身从教室后门走进去。

    我靠着走廊窗台,鄙夷地看着程野的背影,程野消失后,见李小钰忧心忡忡地站在四班的教室门口,就叫了她一声,让她过来。

    “你以后能不能别再骚扰田原了?”李小钰走过来说,“她现在很伤心。”

    “这才刚开始呢。”我恶毒地咧着嘴角,“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你把田原带到操场上,就说出去透口气,她总躲着我可不行,刺激不到她了。”

    “我不想这么做,你别利用我做这样的事好不好?她是我现在最好的朋友,我会失去她的。”她仰视我的时候,我看见她那双眼镜片后面的眼睛闪动着痛苦的光芒。

    “那当我没说好了,机会有得是,不用非得麻烦你。”我冷酷地看着教室的门框,打算进教室,“回教室找你的田原去吧。”

    “不,廖宇。”她拉住我的胳膊,声音似有哽咽,“那……好吧,下第一节晚自习后我把她带到操场上去。”

    我忽然感到了自己的卑鄙,顿时对李小钰充满愧疚。

    “那我进去了。”李小钰说。

    “等一下。”我叫住她,“下晚自习后等我,以后每晚都由我送你回家。”

    “啊?为什么?”她很惊讶。

    我用毋庸置疑的口吻:“不为什么,就这么定了。”

    “不用了吧。”她意外而有点感动地看着我。

    “进去吧。”我甩了一下手。

    我之所以要这样做,李小钰心里当然明白,是因为怕她遭遇什么不测,毕竟她看见了三眼男孩。不管三眼怪婴的诅咒是真是假,她是因为我才看见的三眼男孩,她对我的种种好我心里都记得清楚呢,她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一定会悔恨一辈子的。

    下第一节晚自习后,我快步走出教室,顺着楼梯往下面跳。之所以这样,是害怕被田原看见,看见我,她也许会望而却步,转身回到教室。走出教学楼,我躲身到教学楼一侧的暗影里,像只猎食的豹子窥视教学楼的门口。

    很快田原出现了,和李小钰并肩走下台阶,看样子是打算一起去厕所。她们走下台阶便来到我的面前,可并没有注意到我,而是继续朝厕所的方向走。我从黑影里冲出去,来到她们面前,冷笑地看着田原。田原看清是我,便用看见杀父仇人般的眼神与我对视。

    “你男朋友程野对我说,我要是再敢骚扰你,他就杀了我,像杀掉楚满那样杀掉我,我倒要看看他会把我怎么样。”

    田原拉起李小钰的手,快步朝厕所的方向走,不打算与我说话。

    “别不说话啊。”我追上去,阻挡在她们面前。

    “你给我闪开!听见没有?”田原厉声道。

    “我不闪开你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杀了我啊。”

    “廖宇,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楚满失踪以前你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像个无赖一样。”田原稍稍缓和自己那副严厉模样。

    “那看对谁,对你这种杀人犯就得这样。”

    “你要再这么骚扰我,我就……”她气得说不出话。

    “你就怎么样?杀了我?来啊,我等着呢。”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她气得浑身颤抖,紧咬下嘴唇,挽着李小钰的手臂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我正待追上去,李小钰忽然转过头,脸上的每个部位都在向我发射着恳求的信号。我无论如何不能对李小钰那双可怜纯洁的眼睛视而不见,于是便没有追过去,而是目送着她们离开。

    回到教室,特意往程野的方向看了看,他不在教室里,我坐在自己的座位,拿过小武的杂志胡乱地翻看。杂志是那种插图很多的杂志,一页一页快速浏览,没多久,上课铃声响,把杂志塞回到小武书桌里,这时,一个愤怒的声音突然在教室后面响起:“廖宇!你他妈找死!”整个安静的教室甚至整条走廊都被这愤怒的喊声惊得一跳。

    我扭过头,见程野风暴似的朝我吹过来,在我还来不及站起身体的时候,扑到了我的身体上,把我压倒在过道里,挥起拳头就朝我的脸上打。我躺在地上,左手揪住他的衣领,右手搂住他的脖子,混乱中猛一用力,把他推开,迅速翻身,将他压在下面,两只手卡住他的脖子。他的右手一把捏住我的手腕,我瞬间有种骨头被捏碎的感觉,他的手劲大得不可思议,我的手立即像没有知觉的一块死肉般,被他轻松移开。他一把给我推翻,又一次给我压在下面。我们两个扭打在一起,像两团毛线混乱地纠缠着。

    程野在朝我怒吼,而我也在朝他厉声叫骂。

    我们俩很快就被同学们给拉开了,那些男生们伸出十几条手臂把程野从我的身上拖走。我被小武他们从地上扶起,并牢牢地按住肩膀。

    教室里的混乱声飘出敞开的门,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飘荡撞击,最终飘进政教处敞开的门。被惊动的政教处的李主任很快冲进我们班的教室。他吼声如雷地问是谁打架,待得知是我和程野后,他的一只手往教室外面推我,另一只手往教室门口拉程野。我和程野踉踉跄跄地走出教室,差点撞在站在门口的一脸忧戚的老刘身上。老刘多余地问怎么了。李主任没有搭理老刘,只顾气急败坏地往政教处的方向推搡我和程野。

    我和程野来到政教处,站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我们的身后两边有沙发,不过沙发里的人都站着,是两个政教处的干事。老刘站在我们身边,不安地看着我们。

    “说吧,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打架?”李主任坐在办公桌后面,拉着脸问。

    我不知道怎么说,不说话。程野应该更不知道怎么说,也沉默不语。

    “你说。”李主任见谁都不说话,指着我命令道。

    我想了想,选择推给程野,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正准备上自习呢,他突然从后门冲进来,一边骂我一边跑过来打我。”

    “你为什么打他?”李主任转而去问程野。

    程野恶狠狠地斜视着我,感觉都快要被气爆炸了。我假装没看见他的愤怒,目不斜视地看着李主任身后的窗口。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夜。

    程野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突然变了,变得很平静,而且说话很直接,直接到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他说:“四班的田原是我的女朋友,廖宇总纠缠她,我告诉他离田原远点儿,可他还是每天纠缠她,还胡说八道,都把田原给吓哭了。”

    “学校不准谈恋爱,你不但谈恋爱,还因为谈恋爱打人?看你老实巴交的,倒不是一般角色,本事不小,就不为你的行为感到羞耻吗?”李主任怒声问程野。

    程野低着头不说话。

    “还有你。”李主任又开始呵斥我,“你也不是没有责任,学校不准谈恋爱,你总骚扰人家女生干什么?还把人家气哭。”

    “我没有谈恋爱。”我解释说,“我纠缠田原,是因为田原是程野的女朋友,而他们两个人谋杀了我们班的楚满。我是说,程野杀人了,上学期7月9号那天,他把我的同桌楚满给杀了。”

    所有老师都吃了一惊。

    “廖宇你胡说什么!”老刘吃惊地呵斥。

    对于他们来说,我的话过于耸人听闻,有好一会儿,他们都瞪着眼睛说不出话。后来竟然是程野先开口说话的,他对李主任说我疯了,应该给开除或者送进精神病院。我冲程野大吼,你才疯了呢,你杀了人,你这个杀人犯应该被送进监狱。程野的脸上再也找不见愤怒,面无表情,目光平淡,像个无法表达喜怒哀乐的植物人。而我与程野的状态恰恰相反,暴躁而冲动,几乎要冲上去揪程野的头发。

    政教处的办公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陷入到混乱之中,他们听我讲述着程野是杀人犯的原因。我因为情绪激动,又因为整个事情太过复杂和冗长,故事被讲得支离破碎,期间还要遭受个别老师的怀疑以及程野的否定。

    每个人都理不清头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要报警,可有个老师说没有必要,说这太荒谬了,完全是我的异想天开。

    李主任没主意地打量着我和程野,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报警的,苗馨和杨媛的自杀已经给学校的声誉带来极大的影响,再出什么乱子,是学校难以承受的。大概是见我面红耳赤,眼睛里闪动着疯狂的泪光,而程野却很平静地站在一边。于是李主任认同了那个阻止报警的老师的看法,这一切应该是我的胡思乱想。可我和程野的打架事件到底应该怎样处理呢?这里面还包含着程野与田原的早恋,再加上疯人疯语的我。李主任感到为难,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下课的铃声响了,走廊里响起嘈杂的说话声和走路声。李主任让我们先走了。

    我和程野转身走出政教处。

    “你们俩别再给我惹事,听见没有?”老刘铁青着脸警告。

    我和程野应了一声,一起朝教室走去,老刘则留在政教处。

    “我还会继续骚扰田原的,才刚开始呢。”我边走边对身边的程野说。

    “好啊。”程野似乎含义不明地笑了一下。

    一节四十分钟的自习课很快就过去,放学后,我和李小钰一起走出教学楼,随着脚步匆匆的人群来到车棚。因为每天上完三节晚自习后已经非常晚,交通不是很方便,所以回家的学生都是骑自行车的,也有一些人觉得这么晚回去太麻烦,干脆搬到学校的寝室里住。

    我们俩取了车子,推出校门。夜色沉郁,马路边的汽车一辆接一辆从我们身边驶过,仿佛都没有声音。

    “学校怎么说的?”李小钰关切地问我。

    “没怎么说。”我无精打采地骑在外侧,车速很慢。

    李小钰的家离学校有些远,这漫长的路程曲曲折折,有一些僻静的街道显得空旷,看不见人影和车辆,我们俩一路无语,只有车轮的声音很好听地鸣响着,我有点享受这种安静的甚至称得上是惬意的感觉,忽然感到身心疲惫,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到了。”李小钰把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从车子上轻跳下来。

    “那你进去吧,我这就回家了。”我单脚撑地说。

    “谢谢你。”她站着不动,似要目送我离去。

    “跟我瞎客气什么。”我的身体朝前一伸,车轮继续朝前滚去。

    送李小钰回家多走了很多路,等我骑到铁锁街的时候,差不多比平时晚了二十多分钟。

    这时的铁锁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空气也明显地冷了下来。我推着车子往小区门口走,前面黑漆漆的。这是一个有好些年历史的小区,如今几乎丧失了物业的管理,连小区门口的灯坏了都没人管。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书包。这是谁的车子和书包?我扭头看着那个书包,心想这书包怎么有些眼熟。

    我刚把自行车的前轮推进小区大门旁的小门,门后突然闪出来一个黑影。那个黑影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一类的细长的东西,猛朝我的脑袋上抽打过来。我反应不及,听见脑门发出一个类似于用手掌拍沙发的声音。

    我知道我挨了闷棍,双腿立即绵软无力,再也站立不住。车子哗啦一声倒了,我摔在车子上,手指插在车条之间,勉强用胳膊支撑着身体。那个黑影朝我逼近,从门口的黑暗里慢慢地走出来,让我看见了那张狰狞恐怖的脸,是程野。

    “是你?”我捂着脑袋,摇晃着虚弱的身体,试图站起来,嘴巴不大灵活地说话,“你要干什么?程野,你要把我杀掉吗?”

    “是你自找的。”他双手抡起棍子,又一次朝我的脑袋上砸下来。

    我根本无法灵活地移动身体,更别说躲闪了,眨眼之间,听见脑门上又发出一个手掌拍沙发的声响。再也无法站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趴在地上,歪着脑袋继续看那黑影,可那黑影竟变得忽明忽暗。周遭的一切正在变暗,我像躺在夜里的一间屋子中,有个人正在一点点地拉合窗帘。

    程野挥着棍子又朝前走了两步,还要继续打我,他真的要一口气把我打死吗?我的视线渐渐模糊了,看不清他了。

    “喂!干吗呢!”我的脑后传来一个喊声,声音沙哑扭曲,简直不像是从人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那天夜里我最后的记忆便是这个喊声,其余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因为一秒钟后我就昏迷不醒了,没有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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