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在的时候，什么都好；爱情一旦不再，什么都成了错。

    1

    剧组停车场。这几天抽空就拎着鸡汤来报到的苏若明刚下车，就看到了也刚刚从车上下来的文峰。文峰身边还跟了个丰胸细腰的小妞儿。苏若明的眼角抽了抽，扭头走了：他就是看不惯文峰这种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除了李若溪喜欢他这一点了不起外，他还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若溪喜欢的男人居然是文峰！想到这一点，苏若明就更生气了。跑到李若溪面前时，眼睛里都在冒火星儿了：“这几天你是不是抽风啊，为什么非要喝鸡汤？”

    李若溪有点儿莫名其妙。“苏若明，你吃炸药啦？”她接过鸡汤摸了摸温度，高兴地笑，“不错。汤还热着呢，你等我一会儿呀，我马上回来。”李若溪说完一溜烟儿跑了。苏若明在后面叫：“喂，你跑哪儿去啊，你在这儿喝不行呀！”一边说着一边跟了过去。

    李若溪把鸡汤递给萌萌，萌萌默默接过：“刚吐完，不想吃，吃了也是吐。”李若溪拿起她的手把勺子放在她手里：“就是因为吐了才要吃。快吃吧，趁热。吃完刚巧到你的戏。你现在需要体力。”说也奇怪，原本闻到点儿食物味道就想吐的萌萌这会儿也不觉得鸡汤味恶心了，捧着喝了起来。跟着李若溪过来没走近的苏若明看着这一幕气得都快跳起来了，等李若溪一走近就拉住她气呼呼地说：“我大老远给你买的鸡汤，你凭啥给她喝呀！”

    李若溪看着苏若明生气委屈无辜的样子觉得好笑，脚尖儿一用力蹦了下，伸手拍了拍这大长腿小孩的头，“哎哟，看你这委屈劲儿。我又没说是我要喝。你买都买来了，谁喝还不是一样。”

    在李若溪蹦起时发丝掠过苏若明脸的瞬间，苏若明止不住地有些意乱情迷，心想如果这个瞬间能伸手永远抓住那该多好。只可惜女汉子李若溪在拍过他的头后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一边跑还一边向后挥手，“你有事先走吧。马上就到我拍摄了，我今天很忙！”苏若明伸手摸了摸刚才李若溪的手拍过的头发，嘴里喃喃地说了一句：“这怎么能一样啊？”

    “苏若明，谢谢哈。你快走吧。我今天很忙。”李若溪在远处叫，苏若明还想跟上去说什么，无奈工作电话不断振动，他只得一边接电话一边向停车场走去。

    李若溪与苏若明的这一幕，正好落在不远处站着的一对男女眼里。“那个女孩是谁呀？”亲热地挽着文峰手臂的女孩嘟着嘴娇声娇气地问，她刚从国外回来，第一次参加家族聚会就看中文峰了。没想到今天她去公司找他，他居然愿意带她一起出门，她高兴坏了，觉得姐姐们说文峰外表温和内在是冰山肯定不是真话，不然怎么肯与她约会，“不过那个男的我认识。他叫尼克，我在学校里见过他，他是个天才，不过人很低调。”

    “嗯？”文峰眼睛里一直没当把身边这小妞儿当回事，只不过文爷要求礼貌对待，他才没轰人，但她后面说的这个信息还真引起了他的注意，“你在哪所学校读书？”

    2

    “哈佛呀，不过我学的是艺术，我喜欢歌剧。”女孩自豪地说。国内有钱人到国外读书的很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哈佛，那是要有真本事才能去的学校。

    哈佛高才生？来这儿跑龙套？文峰刚才因为看到苏若明和李若溪苦乐融融的画面而妒火四起的眼睛渐渐冷静了下来：看来，他综合起来的信息没错，苏若明根本不是个穷屌丝。但如果他是哈佛高才生，做什么不好，到这儿来跑龙套？真有这么热爱演戏？那货不会是为了李若溪才装成个屌丝假朋友之名行追求之实吧？

    这个念头一出，文峰坐不住了，一把拨开女孩的手，“车钥匙给你，你自己先回去。我今天要在这儿忙到很晚，没办法陪你吃晚饭了。下次再约你。”

    “呀？”女孩还没反应过来，文峰已经大步走开了。文峰在剧组里转了一圈都没找着李若溪，反而碰见了萌萌，萌萌微笑着主动打了招呼：“嗨，文峰老师，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嗯。”文峰也不想回避什么，直接问，“见到李若溪了吗？”“不在化妆室吗？刚才还在化妆呢。”萌萌说完又加了一句，“要不要我帮你去找找？”“不用了。”文峰拒绝，并礼貌性地问候，“你瘦了不少，最近还好吗？”

    “是吗？我在减肥呢，剧情需要。我很好，文峰老师最近也很忙吧？”萌萌笑得像一朵甜蜜的花，装作毫无心机的样子。她相信自己的演技，但是，她也知道在这圈子里浸淫多年的文峰的眼睛有多毒。幸好，不管文峰的眼睛有多毒，现在他被李若溪蒙了眼，那一切就好说了。

    萌萌又笑了笑说：“文峰老师，这里记者多，要不你在化妆室里等我吧，我去帮你把李若溪找过来。那丫头说不定又在哪个角落帮忙打杂呢，她都闲不住。”

    “好。多谢。”文峰点点头同意了萌萌的提议。他来时已在现场发现了不少记者，公司现在不是吸引媒体目光的时候，还是尽量低调的好。

    看着文峰转身进了化妆室，萌萌转身看不远处绿化丛中的一名记者，对方向她摆了个OK的手势，萌萌微笑离开，径直向小厨房走去。

    剧组条件不错，弄了个小厨房，还有位厨师，给有怪癖的导演和大牌们用。李若溪这几天跟那个厨子认识了。刚才就跑到小厨房去了，说趁现在用小厨房的人少，先给她准备下晚上的饭。

    李若溪有一个厨艺超绝的妈妈，她自己的手艺却实在不怎么样，但在那厨子的帮助下，做的东西也能吃，关键是萌萌吃什么都想吐，这几天就只有李若溪给的东西能吃下去，真是奇怪了。

    萌萌进了门，刚巧看到李若溪端着她的饭盒走出来：“呀，你来了？刚做好，现在想吃吗？瘦肉粥。”

    3

    萌萌走近接过饭盒，“刚喝过鸡汤，现在不想吃。晚饭时再吃吧。”说完装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李若溪说，“哦，对，差点儿忘了。若溪，你到化妆室去一下吧。有人找你。”萌萌也没说谁找，心想李若溪也不会问。果然，李若溪问都没问说了声“好嘞”就跑出去了。萌萌看着李若溪的背影有一点点的发呆：这李若溪，是应该说她笨得过分还是少根筋呢？这样子她应该很容易被人骗的吧？但她傻乎乎地活到现在，人缘儿挺好，也没出什么事儿，然后看上她的男人居然还那么优秀。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只有二愣子才交好运？

    萌萌发着愣的时候，这边李若溪已经蹦跶着跑到了地方，一打开化妆室的门就说：“嗨，我是李若溪，谁找我？”

    其实文峰没在里面等多大一会儿。化妆室里也没人，文峰百无聊赖地想拿出自己的车钥匙来玩，结果发现刚才他已经把车钥匙给别人了。文峰的心脏小小地惊了一下，因为那只旧旧贱贱的小黄人还在钥匙上挂着呢。他是得多幼稚，这么大个人，在车钥匙上挂一个小玩偶。自从他把小黄人挂到车钥匙上后，小张每次看到他拿出车钥匙开车时的眼神都像看怪物似的。甚至有一次还很委婉地劝说：“有些东西如果有纪念意义，就放在家里的抽屉里好了。在车钥匙上挂着玩偶的男人是不是有点儿太幼稚了？”他记得他当时的反应是马上停车把那货扔在大马路上自己开车走了。现在想想，李若溪什么时候长成他心里的一颗不能动的痣了？别说不能动，就是别人说一句都不可以。因为，他会真实地感觉到心脏的抽痛。

    文峰这里正心心念念地想着呢，那个人就推开了门说：“嗨，我是李若溪，谁找我？”那张脸瘦了点儿皮肤晒黑了点儿，只有眼睛还是闪亮亮的黑，像深潭，掉下去就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我找你。”文峰仍维持随意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没动，眼睛紧紧盯着李若溪，因为莫名的气氛，他的声音甚至有点儿喑哑。

    “啊！”李若溪是真的吓了一跳，然后她站定，像遇到了危险浑身充满了戒备随时准备逃跑的小松鼠，“有事吗？”“有事。”文峰看着她随时都打算一蹦老远地逃开的戒备，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又给她增加了一点儿压力，“李若溪，你知道不知道，我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啊？什么关系？”李若溪真给问蒙了。不过她还是很警戒，没错。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又进入奇怪模式了，她一定要做好准备，别被他又绕到沟里去爬都爬不出来。

    “真不知道吗？”文峰笑了。真的，不管他有多么重的心事儿，一见到她就觉得屁事儿不算，心情指数莫名地就能向上飙起。

    “真不知道。”李若溪老实回答，她看着文峰那样千娇百媚地对她笑，笑得她莫名其妙，笑得她智商直线下跌，他又想干什么呀！

    4

    “我们是未完成情侣关系。”文峰走近李若溪，把脸向李若溪靠得很近，近到他都能看清楚她的眼睫毛虽然浓，但是没有他的长；近到都能看清楚她的墨黑眼珠里倒映的自己。文峰就那么盯着李若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继续说，“我有三个理由支撑我的观点：第一，我喜欢你。这个不用怀疑。第二，你也喜欢我，你没有否认。第三，我们接过吻了。”

    “我们没有接过……”那个吻字李若溪没有说下去，她马上反应非常快地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唇，她觉得如果她说出来，这个男人几乎马上就会吻过来，然后还很得意地说：“既然你觉得没有，那现在就加重一下记忆好了。”文峰看着李若溪的样子，为她竟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去使劲儿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用了点儿蛮劲，把身体僵硬的她硬拉进自己怀里拥抱住，低头把脸贴近她的头发，闭上了眼睛，低沉着声音说：“李若溪，咱别再坚持那些了好吗？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不行吗？”

    文峰的声音低沉性感，甚至带着一丝哀求，像一张网忽然收紧，李若溪差点儿就无法挣脱。

    “在一起又能怎样呢？”李若溪喃喃地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然后猛然用力把文峰推开，自己后退两步，嘴角微笑着，眼睛却是湿的，“你的身份与地位都决定你不可能选择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做妻子。而我，我也会因为我的出身与地位与你格格不入。我不认为我的爱情能够伟大到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够了。我不可能忍受我只是你的女人之一，也不可能忍受什么拥有你的爱情却要与别人分享你的人。是的，我非常自卑，我不相信什么灰姑娘的爱情。我知道灰姑娘到了城堡后，迎接她的将是因为身份地位低微而遭遇的嘲笑与作弄。即使我喜欢你，也没有喜欢到能够为你忍受来自你的世界的蔑视与嘲弄的地步。我的爱情只有一次，我要天长地久，我要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但你也知道的，你肯定不是那个人。”

    “李若溪，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文峰差点儿就低吼了，这个女人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木头吗？“你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连尝试开始都不肯！”

    “明明知道是悲剧，为什么要开始？”李若溪深刻记得的关于父亲的记忆，在得到母亲的钱的时候信誓旦旦成败与否绝不辜负，失败之后每天都在打骂母亲说他们母女是寄生虫吸血鬼。爱情在的时候，什么都好；爱情一旦不再，什么都成了错。对，文峰现在对自己是好奇，是因为得不到而觉得珍贵。但是，以后呢？再以后，她现在的出身、工作，甚至是过去，都会成为被嫌弃的缺点。到那时候，她如何独自在他的世界里撑下去？她不会撑的。与其到时尊严扫地，不如现在坚决斩断。

    “只要你相信我，就不会是悲剧。”文峰觉得眼前的李若溪又遥远了，她正飞速离去，他无能为力。

    “但是，我不相信你。”李若溪说完这句话时，眼泪已经下来了，泪珠一颗一颗滴得文峰的心不断地颤抖，缩成一团，痛得不行。直到李若溪落着泪转身离开，他都痛得伸不出手去阻拦。就算拦了，他又拦得住吗？

    5

    大清早，文峰的办公室门外。小张快步跑进来，悄悄地问琳达：“老板来啦？”琳达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也帮我拿进去。今天办公室气压全线降到零下，据值班保安说，老板天没亮就已经在办公室里了。而且，心情很糟糕。”

    “呀？完蛋了。”小张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因为老板让自己去调查的事情简直就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啊。

    小张正犹豫着，琳达面前的电话响了，文峰阴森森的声音传了出来：“告诉小张，他再不进来以后就不用来了！”

    “老板！我回来了！”小张马上似装了小马达一样冲过去敲门。办公室里，小张冷汗直冒地看着文峰翻着手里那沓文件，每翻一张脸就多黑一分，等文件翻完后，眼见整个办公室都要暗掉了。小张努力管住快打结的舌头试图安慰：“那都过去啦。”

    文峰把文件扔了过去，“自动把里面的女孩脑补成琳达！”一说到琳达，小张马上就奋起了，“让我找着那两个人渣，我抽不死他们！”小张说完，觉得老板的脸色好像好看一点儿了，于是又打蛇随棍上添了句，“不过他们一个现在过得很惨，另一个早挂掉了。”

    “出去吧。”文峰冷着脸开始看另外的文件。现在他心里对李若溪的心痛稍稍抵消了被李若溪拒绝的痛。他亲耳听过她讲的关于她和她母亲的故事，但她讲的，远没有他调查到的资料令人震撼。或者是在这圈子里浸淫得太久了，他继承了父亲的习惯，每遇到一个人，必然先去摸他的底，调查一番。这习惯不好，但是他难以克制对李若溪过去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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