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的毒无人能解，就像我和你。
浮云上的爱情脆弱得，
只是轻轻一挥手，就凋零了……
01
“快上课了。”我淡淡看着坐立不安的陆云杨，“你一大早把我拉到这里，又不说话，到底是要怎样？”
是的，早上我和孟佳琪才进教室，还没来得及将书本放下，陆云杨就拽着我出了教室，然后他就一直站在我面前，面色非常难看，眼神比以前更加怯懦了，看着我几次欲言又止，把我的耐心几乎耗尽了。
“小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陆云杨终于哆哆嗦嗦地开口了。
我被他这么一说，一时间忽然愣住了，看他神色又不像在开玩笑：“你发烧了吗？大白天的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我看见了！”陆云杨忽然激动起来，他往前跨了一大步，双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小晴，我看见了啊！”
“你看到什么了。”我企图后退一些，因为他的神色太过不正常了，看着觉得有些可怕。
感觉到我想退开，陆云杨抓着我手臂的力量更大了一些，我开始挣扎：“你抓疼我了！云杨你放手！”
“我看到他了，我真的看到他了，小晴，我看到吴晨了，怎么办，我看到了啊，真的看到了。”陆云杨整个人完全陷入了疯狂之中，我心里有些发毛，虽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本能地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你的幻觉，那都是假的！”我用双手去推他，好像这样做了我就可以不慌张，这么荒谬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在现实当中，就算陆云杨是真的看到了，为什么他能看到，我却看不到？
“不是假的，我看到他回来了，他还对我笑呢，小晴，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陆云杨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完全失控了，他双目猩红地看着我，紧紧地抓着我好像我是他的救命稻草一样，“小晴，你相信我是不是？为什么你没有看到，为什么？明明，明明当初……”
“啪！”我大口地喘着气，扬手给了陆云杨一个巴掌。
其实我自己都在颤抖，在陆云杨像疯了一般说出那句“你为什么没有看到”的时候，我的心像被无数根针扎进去一样的疼。
“不要再胡说八道了，陆云杨你给我清醒一点！”
我瞪大眼睛望着他，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个时候，如果连我都不镇定了，那就不仅仅是陆云杨一个人崩溃，而是大家一起疯掉。
陆云杨被我扇了一巴掌，站在原地有些懵懂，眼神倒是清醒不少，他唇角颤抖着，显然情绪很不稳定。其实，我比他好不了多少，从昨天开始到现在，我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因为昨天就是吴晨出事的日子。三年了，虽然我们谁都不曾再提起这个名字，也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过，但不提起并不代表忘记了，事实上“吴晨”这两个字在心里越发的深刻沉重，我不许陆云杨乱说，又何尝不是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对不起。”我转身飞快地从陆云杨身边跑掉，我害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我会崩溃，我担心一直忍着的惧怕会全部发泄出来。陆云杨笑了，并且笑出了声音，我惊得回头看他，却看到他只是错愕地站在原地，眼神虽然依旧混沌却不再可怖，刚刚那个笑声，可能只是我的幻觉。
我逃跑似的回到教室，我已经顾不得孟佳琪好奇的眼光，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双臂用力地圈起来，我知道我在发抖。可是我必须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努力说服自己，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魂的，陆云杨一直都很胆小，总爱疑神疑鬼，他说的话是不可信的。然而不管我怎么给自己找借口，都无法阻止心中不断膨胀的不安和恐惧。
就像现在，此时此刻，我趴在这里，却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我，是他在看着我么？一定是的，一定是，他既然都找到陆云杨了，为什么还不来找我呢？我在等他啊。
我稍稍抬起头来，警惕地望向四周，我知道我的理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昨天梦里的那种感觉，此时彻底地跑了出来，沁入我的四肢百骸。
“小晴？”孟佳琪触了触我的手臂，我吓得立刻缩回了胳膊，整个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此时已经打过预备铃了，再过几分钟就要上课了。所有人都朝我看过来。
孟佳琪连忙将我拉回座位：“你到底怎么了，小晴？是不是很不舒服，你的脸色很难看。”
我不知道我当时的脸色如何，我只知道孟佳琪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担忧，她咬了咬牙：“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请个假，你现在的状态，也许回去躺着比较好。”
我像个不会说话的木偶一样，任凭她将我按在座位上，然后她飞快地跑出教室。我听见四周窃窃私语声，我看到有同学对着我指指点点，我用力捂住耳朵不想听。
孟佳琪回来得很快，她利落地替我收拾好书本，拎起我的书包拉着我就出了教室。一路上她什么都没有问我，只是紧紧牵着我的手，她一定发现了我在颤抖。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如果你不想说我就绝对不会问的。”她低低在我耳边说，“小晴，我只希望你明白，我孟佳琪既然决定做你的朋友，那么就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说不感动是假的。纵使我这样冷漠地对她，可是她还是对我这么好。我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孟佳琪对我笑了笑，将我送回了寝室：“你好好休息，中午我给你带午饭回来，我得回去上课了。你放心，我会做好笔记的，我已经替你请了一天的假。”
我轻轻对她点点头，然后看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我拉过被子盖过自己的脸，我这是怎么了，我阮晴怎么会懦弱到这样的地步？我从床上爬起来，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无神，脸色惨白，真的是差到不能再差了。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只觉得那笑比哭还要难看。
用冷水冲了一把脸之后，心里仍旧有些恐慌，我闭上眼睛想让自己镇静下来，可是闭上眼睛之后，眼前交叠浮现的都是吴晨的脸。我想回家，这里忽然冷得叫我害怕。
我又洗了一把脸，努力地打起精神来，随后，我换了一件不起眼的衣服，打定主意准备回家。我需要在熟悉的地方呆一呆，只一下下就好。
02
今天是上课日，学生不能出校门，对于青日这样的全寄宿制学校，门禁管理就更加的严了。可是，我又懒得再去找老师开批准回家的假条，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我看了眼火辣辣的太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飞快地跑到远离大门的围墙边，贴着墙壁向远离大门的方向走了好长一段。我打量了一下围墙的高度，目测估计还在能力范围内。我的体育虽然不好，但翻过眼前的围墙对我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我一口气爬上了围墙，正打算从另一侧慢慢地滑下去。
“咦？同学，我看到你的小可爱内裤了哟。”一个戏谑的男声传入耳中，我顿时手脚一乱慌了神，脚下踩空了，手还没来得及抓住墙头就朝下坠去，我闭上眼睛不敢看，心里念着：完了完了，这下一定会摔得十分凄惨。
“啊！”只听见一声惨叫，我飞快地睁开眼睛，这个叫声不是我发出来的，身体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楚。我循着叫声看过去，这一看我就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怪不得我摔得不疼，因为身下垫着个人肉垫子，会疼的人不是我。
“同学，不带这么狠的啊。”那男生边说话边抬起头来，一张脸映入眼帘。
看到他脸的一瞬间，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那确实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眼睛黑亮黑亮的，皮肤像象牙般洁白无瑕，整个人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族气质。
与他目光接触的一刹那，我感觉到他也是一愣，猫一样的眼眸微微一缩，很快恢复之前的表情：“同学，虽然有美女压着我我很荣幸，但你好像压到我的腿了。”
“对不起。”我如梦初醒一样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实在对不起。”
他又盯着我看了一阵，忽然笑了：“喂喂喂，这太不公平了，人家偶像剧里，男主角和女主角也是这么相遇的，不同的是男主角得到了一个吻，我却被压断了左腿，这待遇可真是天差地别。”
我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啊，不好意思啊，压伤了你的腿，对不起对不起，我带你去医院吧。”
“这个不急。”他冷不丁地一把将我拽下来，我毫无防备，一下跌坐在他身边，“你不觉得我们这个相遇，真的很像狗血的青春偶像剧剧情吗？”
我眉头皱了皱，正打算说话，他忽然抬起手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身子向后仰，他唇边的笑非常美丽，他的手轻轻地落在我的眉心，将我皱着的眉头揉开：“为什么要皱眉呢？真是的，身为女主角，你现在应该野蛮地对待我啊，《我的野蛮女友》看过吗，好吧，就算没看过，类似的偶像剧总看过不少吧？”
“可这不是偶像剧。”我低低地回答他，“我也不是偶像剧里的角色。”
“这当然不是啊。”他朝我挤眉弄眼，“你见哪个偶像剧里，女主角会压断男主角的腿的？”
“噗——”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嘛对嘛，笑起来才好看啊。”他抬手敲了敲我额头，“我叫程跃然，你呢？”
“阮晴。”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只是他似乎有一种魔力，叫人不忍拒绝他的任何一个提问。
“阮晴，好可爱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样可爱。”程跃然移开手，对我笑得灿烂无比，“像你这样可爱的女生，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呢？这样的笑容才适合你。”
我忽然有些恍惚，这样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啊，其实曾经我也有过的。我已经忘记我有多久没有这样由衷地笑过了，有三年了吧，原来三年的时间这么长。
我站起来，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边搀扶着边说：“我送你去医院。”
他握住我的手，借力从地上站了起来，我看他白皙的额头上汗珠子都出来了，看来我刚刚一压是真的压伤他的腿了。
“能不能走？”我有些愧疚地看着他，“离这里最近的医院走十几分钟就到了。不行我们就打车过去。”
“我要你扶我过去。”他笑得很狡黠，“偶像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打车多没有情趣。”
我顿时觉得很汗颜，程跃然长得非常好看，是那种女孩子见了都会心动的帅气男孩，只是他三句话不离偶像剧，他是多爱看偶像剧啊。我转头看了他一眼，蓦地一种熟悉感袭上心头。
他的侧脸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像是感受到我的视线一样，程跃然也转头看我，对我神秘地笑了笑：“怎么样，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很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
又是偶像剧！
我心里一松，是啊，也许这种熟悉感，是因为他反复地提及偶像剧，而他像所有偶像剧中的男主角一样也有漂亮的侧脸。程跃然还真的是很具有偶像气质，也难怪他张口闭口都是偶像剧了。
03
“医院到了。”我扶着程跃然走进医院，有护士要上来扶他，只是这家伙死命拽着我的手就是不肯松，我也不好推开他，毕竟他的腿受伤是我害的。
医生检查了一下，好在只是扭到了并不是很严重，医生处理过后，再养个几天就没事了。我付过了药费，正要和程跃然说再见，哪想到他先开口：“我现在是病号，阮同学你难道不该送我回家吗？”
“啊，可是我还有事情，不然我喊出租车……”我话还没说完，程跃然便打断了我的话，“我不要坐出租车，我要你送我回去。出租车多没意思啊，而且阮同学，你得拿出十足的诚意嘛。你忍心让我这么一瘸一拐地自己回家吗？”
我很想说我忍心，可是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眼神，还是没说出口：“那你家住哪里？就算我送你回去，这么走回去也不对吧，你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我倒是没事，你呢？”
“我当然没事啊。”他说着用手拍了拍心口，“别忘了我可是男主角啊。”
“可惜生活不是偶像剧。”我不得不点醒他，“现在是你的脚扭伤了，不能走很远的路，懂不懂？不是我不陪你走，是你走不了。”
“也对啊。”程跃然忽然低下头来好像在思考的样子，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我站在他边上，等他自己开口。
“可是这样不对，我怎么能让女生送我回家呢。这样做太不符合我的风格了。”程跃然忽然又改变主意了，“我决定送你回家，然后自己打车回去，这么做才像男主角嘛。”
“不用了。”我想也不想地拒绝，开什么玩笑，要是这个时候让他送我回家，妈妈会怎么想，现在可是上课时间，我溜出学校也就算了，还让一个一瘸一拐的男生送回家，这叫个什么事儿啊。不过经过这么一搅和，我心情倒是好了很多，之前被陆云杨的话刺激得情绪不宁，这会儿受惊吓的五脏六腑好像也都统统归了原位。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应该谢谢程跃然的。“真的不用你送我回家，还是我送你回去比较合适。你是伤员，我作为罪魁祸首，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是不是？”
“不不不！”程跃然也相当坚持，“不能这样……”
“送我回学校吧！”我大声打断他的话，“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就送我回学校吧。”
“好。”程跃然竟然非常干脆地答应，“那就这样，我送你回学校。”
说是他送我回学校，但事实上却是我扶着他回学校，这家伙真让人头疼，虽然现在我回不回去都已经不重要了：“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送我回去呢？”
这是我怎么都无法想通的问题，怎么说换做一般人都会把我痛骂一顿，然后狠狠地要一笔医药费作为赔偿，哪里有像程跃然这样的，一直摆着笑脸，不要我送他反而坚持要送我。
“因为你帮了我一个忙啊。”他冲我眨眨眼睛，“你帮了我忙，我当然也要帮你忙。”
这个回答倒是非常在意料之外，我一时间有些无法理解：“我害得你扭伤脚，同学，你没有发烧吧？”
“我当然没有发烧。”程跃然冲我直笑，“你确实帮了我忙啊，我本来还愁找不到借口，现在直接一天的课不用上了啊。”
“什么借口？”我下意识地问他，“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早上上学迟到了啊，我还在为迟到找理由，一个不小心抬头就看到你的……咳咳，就看到你掉下来了。”程跃然表情非常非常无辜，“这不，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理由嘛。”
“啊。”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也是青日高中的？”
“当然。”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然谁要那么早去学校，阮同学你是几班的，我是一年三班的哦。”
“三班？”我眼睛忽然瞪大，那不是跟王辰天一个班的吗。
“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几班的。”程跃然笑着看着我，他虽然不会强迫别人，但总是会很固执地去坚持自己的问题。
“一年四班。”告诉他也没关系，都是一个年级的，而且还是在隔壁班，就算我不告诉他也迟早会遇到的。与其让他遇到，倒不如我大大方方地告诉他。
“很好！”程跃然激动的一拍大腿，因为拍在了受伤的腿上，顿时一阵挤眉弄眼地喊疼，“我们是隔壁班呢，缘分啊！”
我默默无语地看着他，程跃然和孟佳琪有些像，都过分的热情、过分的自来熟了些，偏偏这样的人又让人很难拒绝，尤其是程跃然长了一张非常好看的脸。
好在医院离学校很近，所以扶着程跃然走回去倒也没什么，只是太阳热辣辣的晒得人非常不舒服，一身都是汗。程跃然伸手指了指路边的一家奶茶铺：“我们进去坐会儿吧。”
“还是不用了吧。”我很不留情面地拒绝他的提议，“直接回学校吧。”
“你傻啊。”程跃然笑的非常狡黠，“你忘记你是怎么出校门的了？”
我当然没有忘记，要是忘记了我就不会扶着他了，当然这些话我只在心里说。
“你觉得青日会放我们进去吗，会的话我也不会因为想不到好理由在校门外徘徊，现在我们肯定进不去的。”程跃然说得没错，青日高中的门禁管理当真不是普通的严，那是非常的严。
青日高中虽然不是全封闭式的教学，但是周一到周五门卫查的非常紧，根本不可能随便出校门，程跃然估计是昨天晚上没有回校，要是今天早上早点还能进来，到了上课时间，校门就直接关死了，程跃然除非想到一个绝佳的理由，否则是过不了门卫那一关的。
“那怎么办。”
我溜出来的时候心烦意乱的，完全没有考虑溜出来之后要怎么回去。
“再等一会儿，等中午午休的时候我们溜进去。”程跃然笑得很得意，“我之前问过了，中午午休的时候，门卫有交接的，我们就趁着交接的时候进去。”
我虽然很怀疑程跃然话里的真实性，但除了相信他我还真没有别的办法。
04
“二位要喝点什么奶茶？”奶茶铺的店长来问我们，“我们有新推出来的情侣套餐哦。你们要不要试试？”
“我们不是情侣！”我条件反射地飞快开口。
美女店长脸上笑容僵了僵，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弄错了。”
“没有。”程跃然接着说，“就来一份情侣套餐吧。”
我狠狠瞪了程跃然一眼，美女店长听程跃然这么说之后，松了一口气似的飞快地窜入吧台里去了。我皱眉看着程跃然：“干吗点情侣套餐？”
“我觉得很好啊。”程跃然忽然凑近我面前，“不然……你当我女朋友吧，这样不就是情侣了吗。”
“不要！”我脸一沉，“请不要随便开玩笑。”
“哎哟，我没有开玩笑，说真的呢，你要不要考虑下。”程跃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看，帅哥啊，怎么样，要不要？”
“不要。”我仍旧是想也不想地就飞快回答，并且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论程跃然怎么胡言乱语，我都采取概不理会政策。
喝完奶茶，我们又等了一会儿才往学校走。终于到了门卫交接时间，还真被程跃然说对了，这个时间门卫室那边是没有人的。
我们非常顺利地溜了进去，只是现在是吃午饭的时间，我扶着一个一瘸一拐的程跃然，多多少少会招惹来一些人的目光，尤其是程跃然还长了一张超级帅哥的脸。
“小晴？”就在我想着快点把程跃然送走再赶紧回自己宿舍的时候，一个非常耳熟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来。我顿时反应过来，这不是王辰天的声音吗？
我转头一看，果然看到离我们不远处，王辰天和徐子心站在那里，徐子心还是上次看到的样子，眯着眼睛笑得非常安静，像一只温驯的狐狸一样。我下意识地看向王辰天的脸，意料之中的，那是一张带着讽刺笑意的脸。我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糟，王辰天的笑像一个巴掌甩在我脸上，虽然知道他是误会我和程跃然了，可是我却什么都不想说。
“那个女生长得真漂亮！”程跃然忽然亲密地靠近我耳边说，“不过，你不要吃醋哟，因为我还是更喜欢你一点呢。”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徐子心，徐子心长得的确漂亮，任何男生见了都会忍不住心动吧。
我并没有跟程跃然搭话，而是一直看着王辰天的脸，我看到他原本带着讽刺的笑，在程跃然忽然靠近我之后变得更加意味深长，讽刺之中又带了几分苦涩，他在嘲笑我吗？嘲笑我的快乐，嘲笑我的幸福。
他在意的是吴晨，虽然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可是他一直用他那略带讽刺的笑容向我提醒着我吴晨的存在。他和吴晨一样不肯放过我，我忽然觉得恼怒，他有什么资格这样看着我呢？就是因为我拒绝了吴晨的喜欢，所以我就罪该万死，就永远没有快乐幸福的资格？
如果这样，是不是我一辈子都不幸，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拽着程跃然的手臂飞快地从王辰天和徐子心的面前消失。
逃离他们之后，我直接将程跃然丢在了男生宿舍外。我已经懒得和程跃然再说什么，完全无视他略带痞子味儿的话，丢下一句“对不起”就跑回了寝室。
孟佳琪见我进来，跳起来从上到下把我看了个遍：“小晴你到哪里去了啊，我担心死了，回来发现你不在，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
“我没事，心情不好出去走了一圈，现在好多了。”我走到写字台前，发现孟佳琪帮我把书都带了回来，我随手一翻，看到书上已经做了详细的笔记，心里忽然一暖，“谢谢你。”
“和我不用说谢谢。”孟佳琪扬扬手，“对了，你吃过饭没有？”
我这才想起来现在是午饭时间，不过之前喝了一杯奶茶，现在肚子还不饿，“吃过了。”
孟佳琪并没有追问我的事情，她和昨天晚上一样，什么都没有多问，我不禁心生感激，因为她问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下午去上课的时候，路过三班门口，听到里面一片小女生的尖叫声，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往里面瞥了瞥，果然看到程跃然坐在那里笑得很妖孽，那些女生就都围在他身边。标准的偶像剧男主角，也难怪他总活在偶像剧的世界里。
“真是，那些女生太疯狂了。”孟佳琪笑了笑说，“小晴，我还是比较喜欢和你一起啊，那样的花痴我还真吃不消。”
我有些发呆，一时间竟分不清她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05
本来以为，我和程跃然之间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可是我还是想得太天真了。我实在低估了他的偶像剧细胞，我砸到了他，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偶像剧的男主角了。
从那天开始，我每天都能在桌上发现一张纸条，孟佳琪看到之后惊讶地张着嘴巴问我怎么回事。可是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和程跃然之间有瓜葛，还是那种非常叫人头疼的瓜葛。
因为每天出现在我桌上的那张纸——是一份情书。
我当然不会觉得这是程跃然对我的一见钟情，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用照镜子，我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虽然长得不差，但是比起孟佳琪和徐子心这样的漂亮女孩来说，我根本是不够看，顶多用五官端正、面貌清秀、身无残疾来形容。
所以，对于这每天一份的情书，我选择当场撕掉丢进垃圾桶里，看都不看一眼。
如果你以为程跃然会就此收手，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那情书，程跃然从星期一开始连续送了四天，星期五也不例外，我本来是要和往常一样，拿起来就撕掉的。可是我才在座位上坐下，教室里就起了一阵骚动，我还在奇怪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直觉有个人影站在了我座位前面。我顿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孟佳琪轻轻推了推我的手臂，我抬起头一看，面前站着的不是程跃然又是谁。
“你到底想怎样。”我终于忍不住“呼啦”一下站起来，睁大眼睛瞪着程跃然，“就算我弄伤了你的脚，我也道歉了，你捉弄我也捉弄够了，还要怎么样。”
“小晴。”程跃然也跟着他们叫我小晴，他在我面前坐下，双手搁在我的课桌上，“不要这么说嘛，我感觉我这是中了偶像剧的毒了。所以阮小晴，你就认命吧，我一定要追到你的。”阮小晴？这家伙真是……只是不曾想后来却成了他对我的专属称呼。
“一定不要。”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告诉你我不喜欢开这样的玩笑。”
“那我也告诉你我没有开玩笑。”程跃然将情书从我手上夺走，“哪怕看一次，只看一次也不行吗？我是真的喜欢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我感觉周围的人一时之间统统都静了下来，我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听我的回答，我笑了笑，从程跃然手中接过情书。那一瞬间，我看到他深黑的眼眸中忽然亮起一抹期待。心里忽然有些不忍，然而手已经快大脑一步做了决定，和往常一样，先对折撕开，重合再对折撕开，再对折撕开……最终撕得粉碎。
以往每封情书的下场也大抵都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撕的时候，是当着它主人的面。
程跃然默默地站起来，我故意别过头看窗外不去看他的脸。我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他这样追求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不管怎样，我必须这么做，让他死了这份心，我不值得被喜欢，一点都不值得。
“够狠的啊阮小晴。”程跃然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受伤，“很好，我喜欢，你听着，阮晴，我绝对绝对会让你喜欢我的。”
他说完，直接走出了教室，教室里顿时一片沸沸扬扬，像菜市场一样喧闹。我能感觉到有很多视线都向我这边射过来，我淡定地翻开书本开始看书，看到万有引力定律的时候，我忽然愣住了。
万有引力！那么人与人之间，是不是也是万有引力？
我喜欢程跃然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也不相信我会喜欢程跃然，我更加不相信程跃然说的话是真的。当然拒绝他最重要的理由，是我并不喜欢谈恋爱，更加确切地说就是，我不喜欢爱上一个人的那种感受。
那一节物理课，我走神了。
06
晚上熄灯后，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
孟佳琪翻来覆去地把床弄得很响，我知道她也没有睡着。
“啊啊烦啊，小晴，你睡了吗？”孟佳琪呼啦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拉开窗帘，又扯开床头的窗户，顿时洁白的月光透了进来。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不想说话。
“我们来聊天吧，反正明天不上课。”孟佳琪声音里有些小兴奋，“而且明天是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小晴你打算怎么过？”
“回家。”我淡淡地回答她，“你呢？”
“我这周不回去，我爸妈都出去旅游了，回去家里也没人。”孟佳琪忽然放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我，“小晴，你是怎么认识程跃然的啊。”
“是上次……很巧就遇到了。”我几乎就要脱口告诉她事情的真相，话到嘴边到底还是被我咽下去了。
“那小晴，程跃然为什么会那么执着地要追你啊。”孟佳琪索性从床上下来了，抱着枕头爬到我床上，打开台灯，一脸好奇地看着我，“我就特好奇。”
“我也不知道。”我淡淡地回答她，我实在不喜欢这样的话题——关于程跃然，关于程跃然为什么要追我。
“不过我听隔壁班女生说，程跃然家超级有钱，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孟佳琪显然看不出来我对这个话题有多不感冒，张着好奇的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我，一脸期待地等我回答，“是不是真的啊，听说程跃然有贵族血统呢，小晴你和他比较熟，告诉我嘛，你知道我最喜欢听这些八卦了，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我不知道。”我侧过头去不想看她充满期待的脸，“我不想聊这些。”
孟佳琪伸手摇了摇我的手臂：“别这样嘛，小晴。我都好奇死了。”
“我说我不想聊这些！”我心里莫名的烦躁，转头大喝，“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真的不喜欢聊这些，很晚了，我要睡觉了。”
孟佳琪呆呆地看着我，错愕地张着嘴巴，大大的眼睛开始泛红，表情非常委屈：“小晴……”
我心里忽然一软，往日孟佳琪对我的种种好一时间浮上心头，再看她现在的样子，我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孟佳琪拿我当好朋友，处处照顾着我，可是我呢？在我心里，我又拿她当作什么呢？
“对不起。”我微微起身轻轻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佳琪，抱歉啊，吓到你了。”
“没有，小晴最好了。”孟佳琪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小晴不喜欢聊这些，我们就不聊了。”
“我和程跃然只是普通的同学，并没有其他关系，而且我也不喜欢他。”我贴着孟佳琪的耳朵边上说，“我不喜欢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很有钱、是不是有贵族血统。”
孟佳琪欣喜地看着我：“就知道小晴最好了！”
她心满意足地抱着枕头回到自己床上，我慢慢地躺下来拉着薄被盖过头顶。
我是怎么了，竟然也开始在意孟佳琪的感受了。那时候我明明不想再拥有任何一个朋友了，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可是看着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还是没有办法狠心地拒她于千里之外。果然我还是会心软的么，倘若如此，为什么当初对吴晨就那么狠心呢？吴晨啊，每次想到这个名字我就难过得好像无法呼吸了，我可以对孟佳琪心软，为什么当初我没有对你心软一次呢？如果那样的话……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
“小晴。”孟佳琪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其实，你只是害怕会受伤吧。害怕失去，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想拥有。”
我心里微微一颤，因为不想失去，所以从不曾拥有过比较好……是这样吗？
“所以无论你怎么拒绝我的关心，我依然不想留下你孤单一个人啊，小晴。”孟佳琪喃喃说着，我的眼睛忍不住酸涩起来。
是的，她说对了，我害怕受伤，害怕失去，我更害怕我喜欢的人会离我而去。如果结局总是如此，那么一开始就不要去喜欢就好了，也不必像现在这么难过。
吴晨是我无法摆脱的梦魇，他从三年前开始就在梦境里一直望着我，我说吴晨我不喜欢你。
可那时候我明明撒了谎的，假如吴晨我不喜欢你，那又怎么会痛苦了这么些年。
那一晚上我失眠了，辗转反侧地睡不着，我知道孟佳琪也没有睡，她时不时传来的轻微叹息，让我觉得，这个女孩也不是如表面那样毫无忧愁的。
07
今天是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原则上学生是可以回家的，不过大部分人回家的路途都比较远，再加上离家才一个星期，所以基本上没有人回家。
我叠好被子，将东西整理了一下打算回家，就在这时候，寝室的门被人风风火火地推开了，我看了一眼，是我们班最疯魔的方可。
“啊，阮晴你在，正好，隔壁班王辰天在寝室楼下等你，好像说有事情和你说。”
“谢谢。”我微微笑着道了谢，方可笑着说了声不谢就消失了。
我有些错愕不解，王辰天竟然会找我，他为什么要找我，他找我会说什么事情？脑海里闪过王辰天的笑容，总是让我极不舒服的笑容。
我跑下楼，果然看到王辰天站在寝室楼外的梧桐树下，他穿着一身休闲运动服，看见我朝我招了招手：“小晴。”
我朝他点点头：“怎么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王辰天表情如常，我窥探不出任何内情。
“为什么？”我很不明白，为什么王辰天忽然想约我出去走走，像王辰天这样心机深沉的人，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足以让我猜测许久，然后未果。
王辰天耸耸肩：“一定要有个为什么吗？阮晴，你怎么还是那么死心眼？以前是，现在还是。”
“好。”我飞快地打断王辰天的话，我不想再听他继续说下去，以前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想听到，尤其是不想听到他说出来，“我去。”
王辰天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阵：“那我在校门口等你。”
“我知道了。”我转身走开，“我马上过去。”
我只是不想输给王辰天，我只是不想让他觉得我没有任何变化，我会用行动证明，我们都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们了。
我回到寝室，特地换上一身黑色连衣裙，将长发拢在脑后扎成丸子头，梳理了整齐的刘海，深呼几口气，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几丝血色。我才不要让王辰天看到狼狈的我，我要让他知道，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阮晴，现在我有崭新的面貌、崭新的生活。
我朝校门口走去，老远就看到王辰天斜靠在校门口，长长的刘海从侧面挡住眼睫，唇角微微上扬，永远有一种嘲讽的味道。我走过去，刚刚停下脚步，就见他边上走出一个女生。一头栗色长卷发打理得非常漂亮，大大的蝴蝶结发卡镶着水钻，在阳光底下亮得我不得不移开视线。
为什么徐子心会在这里？我眉头皱起来，还没有弄明白王辰天想做什么，就看到不光徐子心，孟佳琪、陆云杨和程跃然竟然都在。
“小晴。”徐子心朝我走近了一些，“就差你了哟。”
我微微愣了愣：“什么意思？”我看了看孟佳琪，她冲我笑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种强烈的失落感。
“啊？辰天没有和你说么，其实是我啦，想和辰天的好朋友见见面，联络联络感情。”徐子心静静地看着我，非常礼貌的样子。
我更加觉得莫名其妙，徐子心的意思是，现在我会站在这里，孟佳琪、陆云杨、程跃然他们站在这里，其实都是徐子心的主意？
可这完全没有道理，既然她想和王辰天的好朋友见见面什么的，为什么孟佳琪、程跃然会被归到好朋友这一类中来。先不说孟佳琪和王辰天根本就算不上是朋友，程跃然的存在就更加荒谬了。程跃然虽然和王辰天在一个班，但完全不熟，我不明白，他怎么就成了好朋友之一了呢？况且我也不觉得我和王辰天之间的关系，可以好到他交的女朋友都需要来套近乎的地步。
我不禁感慨，徐子心除了长得漂亮得像狐狸之外，还有一颗狐狸般的谁都看不懂的玲珑心啊。
“很好玩的样子呢，小晴，第一个周末大家聚在一起玩也很有意思的。”孟佳琪走到我身边来，抬手圈住我的胳膊，“我们去哪里玩呢？”
“随便。”王辰天话很少，“子心，你说去哪里？”
徐子心乖巧地靠在王辰天身边，看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比较好，不然我们大家一起讨论看看，哪里比较有意思啊。程跃然，你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我下意识地把视线转向程跃然，这才仔细注意到他穿了一身白，并且意外地发现他一直盯着我看，我顿时有些脸红，急忙偏开头看不远处奶茶店门口立着的公仔玩偶。
“不然去蹦迪？”程跃然笑得很灿烂，连声音里都带了笑意，“喂，小晴，我们黑白配哦。”
程跃然这么一说，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我有些烦躁，强迫自己保持微笑。孟佳琪摇摇头：“不要，蹦迪不好玩，不然去唱歌？”
“唱歌不错。”徐子心笑着说，“不然我们就去唱歌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KTV。”
我当然没有任何意见，事实上我只盼望着这次意外的聚会快些结束。
“小晴，你为什么不理我啊。”程跃然显然无视了我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硬是从后面绕过来走到我身边，伸手揪了揪我扎好的丸子头，“好可爱的发型。”
我冷眼瞥了他一眼，挥手拍掉他的手：“程跃然！”
“有！”他忽然极为正经地看着我，“终于看到我的存在了。”
我愣了愣，心里一软，原本很多话到了嘴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小晴，听孟佳琪说你本来打算回家的啊。”徐子心有些抱歉地看着我，“都怪我选了今天让你们出来，小晴你不会怪我吧？”
“没关系，不要紧。”我能怎么回答呢？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不明白为什么徐子心会把事情升级到我会因为这个就责怪她的程度，不过是一场同学间的聚会让我不能回家而已嘛！
王辰天又在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了，但这没有关系，我一定要让王辰天明白一点，吴晨没有喜欢错人，他喜欢的不是一个胆小鬼！
我一把抓住程跃然的手，看了王辰天一眼，意料之中地看到他惊讶的表情，我胜利似的冲他笑了笑，对程跃然说道：“我们快走吧，太阳很晒。”
孟佳琪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她轻轻扯我的手臂，凑近我耳边小声地问：“小晴，你怎么会牵程跃然的手啊。”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回答。
程跃然却高兴得跟吃到了骨头的小狗一样，反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死都不肯让我抽出来，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程跃然却得意地对我笑：“阮小晴，让我牵到，就别想让我松手。”
我不服气，用力地往外抽，他也像和我较劲一样使劲地握着，握得我的手都疼了，我说：“程跃然，你到底放不放手？”
“我不放。”程跃然看我的眼神忽然变得很认真，“如果你不想让我牵着，为什么一开始要来牵我的手？”
“我拉错了，我以为是佳琪的……”我在狡辩，我知道。因为我并没有牵错，一开始我只是不喜欢王辰天看我的眼神，故意牵给他看的。可是孟佳琪的问话让我忽然清醒过来，我为什么要因为迁就别人的感受委屈我自己呢？
“我不管。”程跃然也相当的固执，我越想抽开手他就抓得越紧。徐子心和王辰天都注意到我们这边了，连存在感最低的陆云杨都走到了孟佳琪身侧，眼神挣扎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云杨，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没有人不让你说话。”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一边用力去掰程跃然的手一边对陆云杨说。
“我想说，程跃然，你好像弄疼小晴了。”陆云杨低低说完，一下子松了一口气一样。
“对不起。”程跃然闪电般松开了我的手，深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我抚摸着自己通红的手背，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拉着孟佳琪飞快地走到了程跃然前面，心跳咚咚咚的像鼓点一样密集，虽然程跃然松开了手，可是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我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呢？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我回头看了一眼陆云杨，却看到他的视线落在孟佳琪的身上，透白的脸上甚至还有几点可疑的红晕。陆云杨喜欢孟佳琪？我心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说实话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感觉到我在看他，陆云杨又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当作刚刚并没有在看着谁一样。也许是我多心了吧，我这样对自己说。
一路上，程跃然一直和陆云杨走在一起，我和孟佳琪走在中间，王辰天和徐子心在前面带路。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很奇怪。我觉得有些好笑，之前明明说是好朋友聚一聚，可这到底算哪门子的好朋友。明明说既然见面了那就像以前那样做朋友吧，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因为以前一直在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啊，吴晨他已经不在了，我那么努力地一再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起“吴晨”这两个字，可是这个时候我还是无法阻止我自己，好像思绪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一样。
08
到了KTV，服务生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小包厢，我环视了一下，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包厢，三面环绕的沙发，中间是一台超大屏幕的液晶显示器。
王辰天当然是拉着徐子心坐在沙发中间，我本来是打算和孟佳琪坐在一处的，王辰天忽然开口了：“陆云杨和程跃然不太认识，你们谁换一下位置吧。”
我本来拉着孟佳琪已经向前走了一些，可这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惊得转头向身后看去，是程跃然，他满脸委屈地看着我：“阮小晴，你连和我坐一张沙发都不愿意啊。”
“我们一起坐吧。”孟佳琪好像没有觉察出我们之间奇怪的气氛，乐呵呵地拉着陆云杨在靠门口的沙发上坐下。没有办法，我只好在程跃然身边坐了下来。我不经意地转头看了一眼，看到程跃然嘴边的笑意，忽然觉得也许我对程跃然太坏了，其实他真的挺好的。如果只当朋友的话，绝对可以是很好的朋友的。
我再看陆云杨那边，陆云杨的脸果然又红了，这次不是我多想，陆云杨好像真的喜欢孟佳琪。我莫名觉得好笑，怎么想也想不到陆云杨那样的闷葫芦会喜欢上对谁都少根筋的孟佳琪。
只可惜，依陆云杨那样胆小的性格，肯定不敢表白的吧。我冷笑着别过头，不期然看到程跃然正双目灼灼地盯着我，我心里一惊，连忙逃开他的视线。
他一定看到我那个冷笑了吧，这样他一定不会再说什么要追到我之类的话了吧。我明明应该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变得很糟糕。
我又把视线落在了王辰天那边，他们拿着点歌单靠在一起说得很开心。说实话，其实王辰天对徐子心真的很好，百依百顺，不管徐子心说什么，他都会乖乖照做。这个时候的王辰天，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他面对我的时候，就不能这么和善呢？
“点完了，我们先唱一会儿，然后再玩真心话大冒险好不好？”徐子心笑着看了看我们，等着听我们的意见。
“很好啊，就玩真心话大冒险吧，不然光唱歌多没意思。”王辰天第一个回应，他拿着点歌单在录入，回头特地看了我一眼，眼中的意思我懂。
“好啊好啊，我喜欢这个游戏。”孟佳琪永远都是那样的兴奋，她转头看向陆云杨，“没问题吧，陆云杨。”
“没问题。”陆云杨小声地回应。
我和程跃然都没有说话，不过看样子他们也不打算问我们的意见了。
第一首歌理所当然是徐子心和王辰天对唱的，唱的是一首很老的歌——《月亮代表我的心》，虽然我不喜欢徐子心，但不得不说，她唱歌非常好听。
我坐在一边，听他们一首接一首地唱，轮到我，我推说嗓子疼，程跃然竟然也没有唱，好在孟佳琪是个麦霸，倒也让我们脱了身。而陆云杨竟然破天荒地唱了几首温柔的情歌，每次唱着唱着视线就看到孟佳琪那边去了，只可惜孟佳琪神经太大条，每次都无视了过去。
这时候服务生推门进来，端了好几瓶啤酒进来，徐子心将音乐声放小，站在中间拍了下手，示意大家注意。“好，我们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吧，我先说一下规则，猜拳输了的人就要接受‘真心话’或是‘大冒险’的惩罚，并且还要罚酒一杯。好了，我们开始吧。”
“我不太想玩，不然我看着你们玩好了。”我忍不住说了出来，说实话我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游戏，因为我不知道一旦喝醉酒之后，我是不是还能够保持清醒，是不是还能藏住那些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不要扫兴啊，小晴。”王辰天第一个跳出来和我说话，“大家都玩，你不玩有什么意思。”
“就是啊，而且也很好玩的样子。”孟佳琪也说，“一起玩嘛，小晴，难得有这个机会啊。”
徐子心安静地看着我，这个时候的徐子心，最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狐狸，仿佛随时都能扑上来咬断我的喉咙似的。
她虽然不发表任何意见，可是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她希望我参加的意思。
“一起玩吧。”程跃然忽然开口了，“阮小晴，不过是真心话大冒险而已，你不敢么？”
我很想说我不敢，可是我总是不想在程跃然面前服软：“有什么不敢的！”
“那就来啊。”程跃然笑的非常开心，好像我这么回答让他心情大好。
“来就来谁怕谁。”我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了，那些顾忌也暂时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很不幸的是，我的运气一直很糟糕，六个人玩正反猜拳，我好像是输得最多的一个，几轮下来我一直都选的大冒险，徐子心给我出的大冒险都是喝酒，加上本来要罚的酒，所以我差不多已经喝了两三瓶啤酒了。好在期间孟佳琪帮我挡了好几杯酒，不然估计我早就撑不住了。眼看情形不佳，之后的几轮不得不选择真心话。我原本担心他们会问让我难堪的问题，好在虽然问得露骨，但并没有触及到原则性的问题。我喝下满满一大杯酒，看向孟佳琪，她的脸色也不比我好多少，而一边拎着酒瓶的陆云杨分明很担心孟佳琪，却总是欲言又止地不敢说出口。我知道，他在害怕，他和我一样懦弱一样胆小。
我用手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影开始模糊，心里有种想哭的冲动，我知道我大约已经开始醉了吧。
“不玩了，不玩了。”孟佳琪终于撑不住了，第一个投降，“不能喝了，呃，一肚子的酒啦。”
“再来三轮吧。”徐子心安静地坐在中间，笑容非常温暖的样子，“三轮结束，我们就回去。”
“好，那就再三轮。”王辰天非常配合地表态。
竟然第一轮输的就是王辰天，徐子心手中端着酒笑眯眯地看着王辰天，她问：“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这分明是最简单最显而易见的问题，可是我能感觉到那一瞬间，除了徐子心以外的五个人都愣住了。我看到王辰天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的视线闪躲了一下，眼神飘忽不定，又看了程跃然一眼，然后定定地看着徐子心，哈哈大笑了两声：“我喜欢的人不是你吗？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当然是你啊。”
徐子心很开心地笑了，可是我知道，王辰天说谎了。
我了解王辰天，虽然我不知道他最喜欢的人是谁，但那个人，绝对不是徐子心。
第二轮输的人是陆云杨，他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中选择了真心话，提问题的人还是徐子心。她微笑着看着已经有些醉了的陆云杨，问出的问题，叫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笑了出来，她问：“陆云杨，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存在吗？”
我看着陆云杨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嘴唇上下翕动，更像是在颤抖，他深吸一口气，飞快地回答：“不信。”
我知道，他也撒了谎。我呵呵笑着，我知道我醉得不轻，也正是因为醉得厉害，反而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清醒，所以才会这么轻易看出王辰天和陆云杨都撒了谎。
第三轮果然不出所料，轮到我输了，我选择了大冒险，我端起一杯酒以为徐子心会让我继续喝，哪知道徐子心从我手里拿走了酒杯，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好，既然阮晴你选择了大冒险，那就大声喊出你喜欢的人的名字！”
我脸上的笑容一定是瞬间凋谢的，我知道，我想笑，给他们所有人一个笑容，告诉他们，我，阮晴，其实很坚强，但是我想，我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也许是酒精的力量，我所有的感官反而最为灵敏，所以当徐子心问出这个问题，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我就“呼啦”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定定地看着我，他们的视线都像变成了一根一根的刺一样，一下一下刺在我的心头。我感觉自己要疯掉了，我看着徐子心，她的笑容看起来似乎别有用意。
“喊出来啊，阮晴！”徐子心鼓励着我，“喊出你最喜欢人的名字。”
我转头，程跃然充满期待地看着我；我再看王辰天，他眼神冷得让我打了个冷战。几乎是一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弯下腰，一把抓过我的包冲出了包厢大门。我甚至还能听到他们的叫喊声，以及我自己心跳不止的声音。
09
不知不觉间已经天黑了，霓虹灯闪耀，映红了天的脸颊。这个城市向来不缺夜生活，我蹲在那儿，看着人来人往，他们或是相依偎，或是匆忙路过，那都代表了一种状态，一种生存的状态，那我的生存状态又是什么呢？在记忆里挣扎么？
脸上有些温痒，我抬手摸了摸才发现我已经哭了。心里像是堵着无数的海绵一样，吸满了我的痛苦和泪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孟佳琪从后面追上我，她抓着我的手，她在喊我的名字，小晴小晴小晴小晴……一声又一声的，叫得那么急促。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我猛然转身抱着她大声哭出来，我为什么不喊出来呢？为什么徐子心问我最喜欢的人是谁的时候，我不将他的名字喊出来呢？
明明就是他啊，为什么那么清晰的两个字，却那么重地堵在心口，就是不肯被我喊出来呢？
我想喊出来啊，想告诉所有人那个名字，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只能发出单调的音节，他们连贯不成你的名字。我没有资格呼唤你的名字！
“小晴，小晴不哭，不哭啊。”孟佳琪用力地抱着我，两个女生站在大街上抱头痛哭。好像一辈子都无法微笑了，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一样。
吴晨，直到最后，我都没有能将你的名字喊出口呢。
在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次的真心话大冒险其实是早有预谋的。只可惜那时候我太单纯太天真，竟然以为最后轮到我真心话大冒险只是巧合而已。
那次的事情，我们后来谁都没有提起过，就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绝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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