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警察刚倒下,旁边又冲出十几人,崔排长等人举起枪,“啪啪啪”,警察又倒下好几个,剩下的警察见势不好,一边开枪,一边往里跑。
文雅追上一个警察,她抬腿踹在这个警察的小腿弯处,这个警察“扑通”摔倒,文雅用枪顶着他的脑袋:“说!刘彪和他老婆住在哪个房子?”
这个警察用手一指:“那边,那边的小院。”
文雅揪住他的衣领:“走!带我们去!”
巴丰、文雅、崔排长押着这个警察走进小院。巴丰一挥手,崔排长过去拽门,里面关得很紧,崔排长反复拽了十几下,门被拽出一条缝,见一根筷子粗的铁链在里面挂着。崔排长对着铁链开了两枪,铁链断了,巴丰、文雅和崔排长带人冲了进去。
这是一间大客厅,里面摆着沙发、茶几,墙上挂着山水画,地上铺着木地板,只是不见人影。巴文雅见西墙偏北有一扇门,文雅上前就是一脚,门没开,门板掉了下去。巴文雅又是几脚,门终于开了,巴丰、文雅一起冲了进去。
里面是间卧室,一张双人床,几个衣柜。崔排长在床下和衣柜里搜了个遍,只有些衣物和包袱,并不见人影。文雅发现这间屋的西墙有面一人多高,一臂多宽的镜子,文雅试着推了谁,发现镜子是活动的。巴文雅一脚下去,镜子碎了,又一脚,镜子后面出现一扇门。穿过这道门,里面又是一间屋,屋里没有窗户,黑乎乎的。透过这扇镜子门的光亮,见里面箱子摞着箱子,柜子挨着柜子,在箱子与柜子之间有个两尺宽的空隙,一个肥硕的大屁股撅着。
巴文雅照那大屁股就是一脚:“出来!”
大胖战战兢兢地爬了出来,她一边磕头,一边说:“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
大胖遭黑龙会绑架后,再也不敢出门了,整天躲在家里,除了吃,就是吃。这段时间,大胖更胖了。早晨有人给她买来两包蛋糕,每包蛋糕八块,她全吃光了。警察署前门枪声大作,不一会儿,后门又传来枪声。大胖吓坏了,难道黑龙会打来了?这帮天杀的,不是刚给他们五万大洋吗?怎么又来了?
崔排长上前塞住大胖的嘴,把她五花大绑,扔到墙角。
巴丰打开柜子,见里面珠宝堆得跟小山似的。又打开几个箱子,箱子里都是大洋。数了数,这间屋共四个柜子,十六个箱子。
征收锅厘税,刘彪又发了。本来刘彪要把这十六箱大洋存入银行,大胖不干。每天晚上睡觉前,大胖都要打开箱子数大洋,直到数累了才上床就寝。如果哪天没数,她就睡不着。
巴丰吩咐一声:“全部抬走。”
这时,前门的杜排长提着枪跑了进来:“队长,刘彪带人回来了!”
巴丰一皱眉:“通知前门的弟兄,马上撤,老地方集合。”
杜排长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巴丰踢了大胖一脚,这脚并不重,大胖却很夸张地用鼻子哼了两声。巴丰对大胖喝道:“你告诉刘彪,他要再敢搜刮民脂民膏,我们就烧了警察署,把他的脑袋揪下来当尿壶!听见了吗?”
大胖连连点头。
众人用床单等把大洋和珠宝打包,巴丰的弟兄或背在肩上,或提在手里。可是,大洋和珠宝太多了,大家带这么多东西,行动十分不便。
巴丰道:“这都是老百姓的血汗,不能给刘彪留下,带不走的,抬到街上,都发给老百姓。”
崔排长等人抬着箱子,巴丰和文雅掩护,众人出了警察署北门来到街上。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巴丰左右看了看,见家家户户的门窗上都有一双或几双眼睛,巴丰命人把箱子里的大洋和珠宝倒在地上,大洋四处乱滚……
巴丰朝那些眼睛高声道:“父老乡亲们,这都是你们的血汗钱,你们都拿回去吧!”
巴丰带着队伍出了西北城门,大约跑了十几里,队伍进了山环,眼前出现三间草房。不一会儿,王排长、杜排长及众人也回来了。
巴丰问:“弟兄们都回来了吗?”
王排长道:“报告队长,都回来了,有两个挂了点彩,但都是轻伤,没有掉队的。”
巴丰点点头:“好!”
文雅忍不住问:“五伯伯,你怎么成队长了?不叫大当家的了?”
巴丰脸色凝重:“现在不叫了,不过,很快又要叫了。”
文雅像听绕口令似的,她刨根问底,巴丰长叹一声说出了实情。
上次巴丰送文雅回到巴府之后,就投奔了土默特旗保安队,土默特旗保安队也就是后来在土默特川上叱咤风云的老一团。老一团主要是由牧民组成的地方武装,他们打击土匪,保境安民。这支队伍经多次改编,频繁调动,但始终聚而不散。这支队伍对外称团,实际只有三百人左右,其下设四个队。巴丰投奔老一团后,老一团增设一个队,巴丰被任命为第五队队长。
北洋把持的国民政府放垦草原,土默特蒙古民众牧场被剥夺,蒙古民众不习耕种,放牧无着,生活水平急剧下降,老一团内部人心浮动。近来,绥远都统又征收锅厘税,就差明火执仗抢劫了。老一团虽是地方武装,但毕竟在北洋政府领导之下,老一团的高层敢怒不敢言。巴丰却咽不下这口气,他带着自己的原班人马脱离了老一团。
当初,刘彪强占巴府的牧场河柳滩,伊占魁打跑了刘彪,救了文雅,巴祯把河柳滩献给了城防司令部。后来,王定新、巴文栋、云恒、林玉凤入狱,刘彪敲诈了巴、林两家各一万大洋。伊占魁逃走后,刘彪虽然得到了河柳滩原巴府的那片地,但他更加仇视巴府。放垦中,刘彪不断给巴家穿小鞋,可他仍不解恨,这次征收锅厘税,刘彪想再拿巴家开刀。
刘彪对包头召的情况是清楚的,他知道包头召平时只有巴喜喇嘛一人,锅厘税收不了几个钱。可今天不同,今天是包头召秋祭,按照以往惯例,包头召一定要准备午饭。那么多人吃饭,必然要用很多锅,刘彪专门踩着这个点儿来收锅厘税。
刘彪的恶行在巴丰耳朵里早就灌满了,巴丰一直想收拾他,见刘彪到包头召找事,巴丰灵机一动,这可是天赐良机。不过,巴丰不想在庙里与刘彪发生冲突,他想来个围魏救赵,佯攻警察署,把刘彪吸引出来打伏击。
巴丰也没想到云恒会组织民众到警察署前游行示威,因为云雀岭的事,巴丰对云恒心存愧疚,他想救云恒,却见李青林和林玉凤把云恒救走了。巴丰临时改变主意,他命王排长、杜排长在警察署前门拖住警察,巴丰、文雅和崔排长从警察署后门抄了刘彪的老窝。
包头召不交锅厘税,刘彪要开功德箱,拿功德箱里的钱顶税款。来赶庙会参加秋祭的信徒不干了,那些钱都是他们从牙缝里挤出来献给包头召、献给神佛的,他们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分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怎么能让刘彪把钱拿走呢?
人们拥上前,护住功德箱,与警察对峙。
巴文栋振臂高呼:“各位佛门弟子、信徒们,功德箱里的钱财都是我们的血汗,是我们对神佛的奉献,警察要强行收走,我们能不能答应?”
众人道:“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
刘彪气坏了,他命警察往上闯,巴文栋和信众胳膊挎着胳膊,筑起了三道人墙,警察冲了几次也冲不进去。
刘彪大怒:“反了你们!阻止征收锅厘税者,枪毙!”
信奉喇嘛教的人都梦想死后升入天堂,免受六道轮回之苦。能为神佛而死,为庙而死,他们在所不惜。因此,众信徒护住功德箱,毫不退却。
刘彪面露狰狞,他把枪举了起来:“再不让开,我就要开枪了……”
话音未落,包头召外跑来一个警察:“不好啦!不好啦!土匪攻进警察署了!”
刘彪大惊失色,他带人急忙往回返。
此时,王排长、杜排长和警察已经打乱套了。警察身着黑衣,统一制服,一眼就能认出来。可巴丰的队伍都是老百姓着装,五花八门,颜色不一,样式不一,不易分辨。王排长、杜排长混在老百姓中间向警察开枪,警察中弹倒地,死伤不计其数。
示威的人们连连叫好:“打得好!打得好!打死这些警察狗子!”
刘彪回到后院,见屋里乱七八糟,柜子里的珠宝没了,十几箱子大洋也不见了,老婆大胖蜷缩在墙角,浑身抖成一团。
刘彪心中只有大洋和珠宝,他带人就追。可刚走几步,大胖又是哼哼,又是打滚。
一个警察对刘彪说:“夫人还被绑着呢!”
刘彪回头骂了一句:“你他娘的解开不就得了,这点屁事还来烦我!”
刘彪带人追出后门,见不远处一群老百姓在街上捡着什么。刘彪来到近前一看,有几个箱子扔在地上,老百姓都在地上抢大洋和珠宝。
刘彪大叫:“这是老子的!谁都不要动!”
老百姓哪里肯听,刘彪急了,他向老百姓开枪,老百姓四散而走。刘彪和警察把散落在街上的大洋和珠宝装进箱子,抬回家。
大胖恨刘彪不给自己松绑,正骂着,见警察抬回几个箱子,刘彪跟在后面,大胖转怒为喜。警察把箱子放进屋中,大胖打发走警察,她和刘彪一数,十六箱大洋,四柜子珠宝,所剩无几了。
大胖放声大哭:“这帮天杀的,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刘彪大叫:“我要把警察和城防司令部的人全部拉出来,把那些土匪剜眼、摘心、点天灯,统统消灭!”
刘彪刚出警察署大门,几个身着军装的人迎面而来,为首之人向刘彪宣布三件事:第一,停止征收锅厘税;第二,包头警察署改为警察局;第三,新任城防司令即将上任。
刘彪瞠目结舌,他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官职。刘彪问自己是不是要改任警察局局长?新任城防司令是谁?那几个身着军装的人都摇头。
刘彪心中狐疑,这也太突然了,老丈人怎么一点消息也没吐露给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行,我得去绥远特别行政区公署找老头子问问。刘彪连夜赶往归绥。
绥远特别行政区公署位于今天的呼和浩特市新城西街鼓楼附近,也就是前清的绥远将军衙署。刘彪走进公署,来到老头子办公室门前。办公室门锁着,刘彪想找副官问问,可是,副官也没找到。
一个卫兵走了过来,他问刘彪是谁,从哪里来。刘彪一一回答。卫兵又问:老头子的老婆叫什么名字,家中有什么人,排行老几,身高多少,体重多少,脸上有几颗痦子……刘彪对答如流。刘彪奇怪,卫兵为什么问得这么详细?卫兵告诉刘彪,因为征收锅厘税,绥远各地老百姓纷纷造反,老头子散步时突遭枪击,副官当场毙命,老头子重伤住进了医院。
刘彪脊梁沟直冒冷气,他来到医院,老头子躺在床上,思维不清。刘彪觉得绥远都统对自己也不错,他想见见都统,了解自己下一步的任职。绥远都统正为各地的抗税愁眉不展,一见刘彪,勃然大怒:“滚!都是你们这帮龟孙子给老子捅的娄子!”
都统这个态度,大大出乎刘彪的意料。刘彪暗觉不妙,改任警察局局长很可能没戏,趁新任警察局局长还没来,我得赶紧捞一把,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可是,从哪儿捞?对了,林家!那天警察把云恒打伤,李青林和林玉凤突然出现,他们持枪向警察射击,救走了云恒。林玉凤是林永昌的女儿,林永昌既有煤矿,又有皮毛店,我就从林永昌身上下手!
Chapter 27
刘彪暗恨自己,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没把伊占魁抓住,要是把他抓住,给他个枪子儿,哪还有今天这回事?这真是冤家路窄,冤家路窄呀!
“广盛西”匾本来是黑底金字,如今黑底的油漆斑斑剥落,没有剥落的油漆卷着,翘着,就像被太阳蒸干的水坑。匾上的金字也褪成灰色,十几步之外很难看清。几只麻雀在匾上蹦来蹦去,发出“啾啾”的哀鸣。
就在一年前,汽车在包头出现了。这是新生事物,包镇公行的大老板王用舟、沈文炳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商机,他们发行债券,筹资50万大洋,成立了西北汽车股份有限公司,在丰镇、归化城、包头、宁夏、兰州等地跑运输。此时,洋布大量进入中国,皮毛业严重萎缩,林永昌卖了几处房产,入股西北汽车公司。
可是,西北地区官匪勾结,当官的明里收过路费、道桥费、地皮费、水草费,等等,随便找个名目就收费;土匪暗中拦路抢劫,杀人越货,致使公司入不敷出,难以为继。
林永昌想卖掉西北汽车公司的股份,可是,连问的人都没有。这些日子,他的头发都白了。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刘彪率警察包围广盛西。刘彪没有找到林玉凤,他把林永昌抓到警察署,逼林永昌交出林玉凤。林永昌被打得遍体鳞伤,但他一口咬定,不知道林玉凤在哪里。
林家的老者骑马跑到石拐煤矿,找到林永昌的儿子林信。
此时,林信经营的煤矿也出了问题——挖出的煤常常运不出去,一些地痞无赖经常堵在路上设卡拦车,收取高昂的过路费,林信的资金周转陷入危机。
得知父亲入狱,林信匆匆赶往警察署。
林永昌被打得奄奄一息,幸好有牢头赵登科的关照,他给林永昌送水送药,林永昌十分感激。
林信见父亲被打成这样,心如刀剜。他找到刘彪,提出花钱赎回父亲。刘彪向林信要五万大洋,林信当时就傻了。不要说五万大洋,就是五千大洋林信也拿不出来。林信乞求刘彪少要点,刘彪眼睛一翻,让人把林信轰了出去。
林信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在包头城内贴出低价售卖煤矿的消息。告示贴出三天,只有两个人来洽谈。林信要价十万大洋,第一个人只给四万。第二个人加了一万,林信有心不卖,又担心父亲林永昌在牢中撑不住,只得五万大洋成交。林信带着五万大洋来到警察署,林永昌方才脱离虎口。
晚上,刘彪和大胖把门插好,一起数大洋。
大胖有点不满足:“怎么才五万块,咱们家那十六箱大洋是四万块,还有那些珠宝,少说也有三万块,这五万大洋连赔咱们的都不够。”
刘彪嘿嘿一笑:“媳妇,还有这个呢!”
刘彪拿出一纸文书,在大胖面前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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