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楞谄媚地说:“我,我是为大人鸣不平。大人是他岳父,对他有天高地厚之恩,可他不知恩图报,反而行刺大人。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我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
通智狡黠地说:“刘统勋来者不善。你用这么重的刑,却没问出口供,我怕对你不利。你是我提拔的,你的正二品来之不易,我不能不为你考虑呀。”
怕丢头上的乌纱,这是官员们的共同心理。色楞惊恐万状:“大人,那,那下官该怎么办?”
通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巴特虽然是我的女婿,可要保巴特,你的前途就没了;要保你,唉……”
色楞“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他抱住通智的大腿:“大人,救我呀!巴特虽然是大人的女婿,可早就把小姐抛弃了,他和大人之间已经恩断义绝。可在小人心中,大人就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大人!”
通智点点头:“是啊,我也是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儿子看待……”
一听这话,色楞给通智“梆梆梆”磕响头:“阿玛在上,儿子给您老人家磕头了。从今天起,您老人家就是色楞的亲阿玛,色楞唯阿玛之命是从,如有二心,天诛地灭!”
通智双手相搀:“我儿快快请起。”
色楞起身,他战战兢兢地问:“阿玛,那巴特怎么处治?”
通智似乎痛苦难当:“唉,儿子,你就看着办吧。”
色楞一阵狞笑:“阿玛,儿子明白!”
天交三更,色楞提着灯笼来到监牢。见巴特蜷缩在墙角,两眼微闭,血肉模糊。色楞放下灯笼,眼中露出一道凶光。色楞俯下身,两手死死地掐住巴特的脖子。
巴特气息奄奄,跟一摊泥差不多,片刻,就没气了。
色楞想做出巴特自杀的假相,他迅速从腰间取出一条白绫,把白绫搭在房梁上,两头系在一起,然后,抱起巴特,把白绫往巴特脖子上套……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色楞吓得一哆嗦,手一松,巴特摔在地上。色楞回过头,见钦差大臣刘统勋和建威将军申慕德站在身后。几个军兵冲上前,把色楞胳膊往后一拧,绑了起来。
归化新城北门坍塌,刘统勋预感到通智有问题。晚上,刘统勋回到归化城,他把申慕德叫到公馆,询问通智的情况。申慕德就把巴特当年如何进京告御状,如何夜探通智住所被抓,通智如何让申慕德审案,通智如何把案子交给色楞,色楞如何对巴特用刑等情况,详细地禀报给刘统勋。
刘统勋要找巴特了解情况,于是,两个人来到牢房,没想到正遇上色楞杀人灭口。
刘统勋立刻传医官抢救巴特,好半天巴特才醒过来。
申慕德俯下身:“巴特,钦差大臣兼左都御史刘统勋大人在此,你有什么冤情就说吧。”
巴特一听眼前之人是左都御史刘统勋,眼睛渐渐地睁大了,这真是长生天长眼,神佛保佑,祖先庇护。巴特把他看到的情况全盘说给刘统勋。
刘统勋当机立断:“申将军,你速带一支人马包围通智的住所。切记,连一只鸟也不能放走!”
申慕德响亮地应道:“是!大人。”
连日来,不分白天黑夜,通智吃住都在归化新城塌陷现场。雄鸡第一声鸣叫时,申慕德带人把通智的住所团团围住。两个当值的门军还想问怎么回事,申慕德手下的军兵过来就把他们押了下去。“梆梆梆……”当兵的使劲儿敲门,桐花以为是通智回来了,她带桐雪开门一看,不由得大惊。
桐花两手叉腰:“这是钦差大人的住所,你们不要命了?”
刘统勋在几个御史的陪同下走上前,他上下打量桐花:“你就是通智的女儿桐花?”
桐花眼睛往上翻:“算你聪明,我就是钦差通大人的女儿桐花。你是谁?为什么三更半夜跑到我们家来?难道你们要抢劫不成?”
刘统勋脸上没有表情:“抢劫?有带官兵抢劫的吗?”
申慕德斥道:“休得啰唆!这是当今皇上的钦差、左都御史刘统勋,刘大人。”
刘统勋一到归化城,通智就告诉桐花小心,没想到刘统勋到了自己家,桐花大吃一惊,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申慕德带人直奔西厢房,一进屋就发现了那张床。申慕德命军兵挪床,刘统勋一摆手,他把桐花和桐雪叫到近前。刘统勋让两个人挪床,桐花吓得直往后躲,桐雪也不敢上前。
刘统勋喝问桐花:“床下有什么?”
桐花支支吾吾地说:“下面,下面,是地窖。”
刘统勋命道:“打开。”
桐花磨磨蹭蹭不往前走,她让桐雪过去。桐雪钻到床下,不知按动了什么,然后从床下爬出来。桐雪推了一下床,地上铺的方砖出现一块盖板,盖板“嘎吱嘎吱”向墙里移去,床边闪出一个四尺见方的井。
刘统勋叫人拿来绳子和箩筐,一个军兵手持火把,坐在筐中,上面的人把他放了下去。可是,井里除了水,什么也没有。刘统勋只得命人把这个军兵拉上地面。
桐花赔着笑脸:“大人哪,这是我们家储存冬菜的菜窖,今年雨水大,窖里积了水。不知大人到我们家来找什么?”
刘统勋一个劲儿地皱眉,巴特说亲眼看到马车上的箱子抬进西厢房,可那些箱子会藏在哪儿呢?
刘统勋的目光又转向桐花:“那些箱子藏在什么地方?你还不从实招来?”
桐花底气并不足:“什么箱子?我们家有柜子,没,没有箱子。”
在灯光的映照下,刘统勋的脸越发显得冷峻:“通智收受不法商人贿赂,如果你不从实招来,那就只能和他一起掉脑袋,你明白吗?”
刘统勋身边的御史也大声斥责。桐花胆战心惊:“我,我,我……”
桐花瞟了一眼桐雪,刘统勋转向桐雪:“虽然你是使女,可每次都是你出面接受贿赂。本官念你不是主子,如果你肯说出实情,本官就恕你无罪,不然,你只能为通智陪葬!”
桐雪“扑通”就跪下了:“我说,我说,西墙上有个蜡台,蜡台下面有个把手,一扳把手,北面墙上就会开一扇门,箱子都在里面。”
人们的目光一下子转向西墙,刘统勋这才注意到,西墙上有个二尺多高、一尺半宽、半尺多深的凹槽。凹槽有点像佛龛,当中果然有个蜡台。刘统勋命桐雪打开墙上的门,桐雪来到凹槽前,她移开蜡台,蜡台下有块木板,取下木板,一个半尺多长的手柄露了出来。桐雪一扳手柄,“咕噜咕噜”,一道门出现在北墙。
申慕德暗自吃惊,通智竟如此狡猾,他居然用床下的地窖来转移别人的视线。要是桐雪不说,谁也不会想到北墙设有机关!
进了这道门,里面是条暗道。穿过暗道,是三间密室。打开密室,借灯光一看,一排排箱子出现在眼前。军兵撬开几个箱子,里面都是金银财宝。刘统勋大致数了数,黄金约一万多两,白银八十多万两,什么珍珠、玛瑙、翡翠不计其数。在场众人无不惊讶。
刘统勋即刻命人把通智押进大牢。
黑夜散去,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空气格外清新。
刘统勋升坐大堂,申慕德站在刘统勋左下方,通智站在堂下。
刘统勋冷面如霜:“通智,在你的住处查出大量金银财宝,你有何话说?”
通智面不改色心不跳:“刘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宅子是本官女婿女儿的,本官每天在归化新城工地,大家有目共睹。什么金银财宝,通某一无所知。”
刘统勋又问:“那归化新城门楼和城墙是怎么倒的?”
“大雨引发地基下沉而倒。”
“北门由何人负责?”
“由工部员外郎满达负责。”
刘统勋喝道:“带满达!”
满达“扑通”跪在刘统勋面前:“大人,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你有何罪?”
“下官收了宋继文的银子,把北城的工程包给了宋继文。”
“宋继文是何人?”
“是,是,是广顺昌商号的东家。”
“你收了他多少银子?”
“三千两。”
刘统勋喝道:“带宋继文!”
宋继文被押上大堂,他跪在满达身边。
刘统勋一拍惊堂木:“大胆宋继文,城门地基本应下挖八尺,可你只挖三尺,你贿赂朝廷命官,蒙混过关,致使北门城楼及其两旁城墙塌陷,数条无辜生命被埋城下,你还不从实招来?”
宋继文差点哭了:“大人,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小人家中还有八十岁老母,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哪!”
刘统勋面沉似水:“本官可以考虑你家中情况,但你必须从实招来,如有半句谎言,定斩不饶!”
宋继文磕头如捣蒜:“是是是,大人。”
刘统勋正颜厉色:“北城的工程可是你干的?”
宋继文浑身颤抖:“是,大人。”
刘统勋一指满达:“你可认识他?”
“认识,认识。”
“你送他多少银子?”
“三千两。”
刘统勋又指通智:“你可认识他?”
“小人认识。”
“你送他多少银子?”
宋继文往上叩头:“大人,小人没,没送通大人银子。”
“真的没送?”
“真的没送。人们都传说通大人为官清廉,正直无私,小人不敢送。”
通智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刘统勋思索片刻,他指向桐花:“你可给她送了银子?”
“送了。”
“送了多少?”
“一万两白银。”
通智故作镇静,他向刘统勋一抱拳:“唉,刘大人,下官管教不严,致使小女收了宋继文的银子。这个畜生,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对此,下官情愿领罪。至于归化新城地基之事,下官曾多次问过满达,满达信誓旦旦,保证按设计要求施工。下官也是过于信任属下,下官用人失察,还请大人责罚……”
申慕德暗道,这个通智真会避重就轻。
刘统勋又问宋继文:“你向桐花行贿还有何人在场?”
“这,桐花的使女桐雪在场。”
刘统勋吩咐一声:“带桐雪。”
桐雪上堂跪倒,刘统勋喝问:“桐雪,把你对本官说的话再讲一遍。”
通智不由得一怔,难道刘统勋审过桐雪了?
桐雪向上叩头:“是,青天大老爷。四年前,我家老爷奉朝廷之命前来修筑归化新城,因为我家姑老爷与小姐闹矛盾,姑老爷常年不回家,老爷就住在了我家……”
刘统勋问:“你家姑老爷是何人?”
“回青天大老爷,就是巴特。”
“接着说。”
“是。老爷到归化城半年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伙人,他们在西厢房和正房下面挖了地道机关。自从机关挖好,送礼的人就没断过。开始我家小姐出面接待,后来小姐嫌麻烦,每次都让我去。”
“通智如何知道这些行贿者的姓名?”
“是奴婢把送礼人的姓名、银两多少和要办的事告诉给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记录在一个簿子上,然后给我家老爷。”
通智大惊,完了完了,这个小贱人怎么什么都说了,这可如何是好?
Chapter 26
自哈珠知道宝树还活在人世的那一天起,她就盼望与宝树夫妻重逢,可去哪儿找宝树?怎么才能找到宝树?宝树还能认自己吗?
刘统勋又问桐花的簿子在哪里,桐雪摇头不知。刘统勋还没等问桐花,桐花的身子就抖成了一团。
“啪”,刘统勋一拍惊堂木:“桐花,你身为官家小姐,收受不法商人贿赂,罪不可恕。你如能把受贿的簿子交出来,本官可以从轻发落,如若不然,你来看!”
众衙役把各种刑具往桐花面前一扔,桐花当时就瘫了:“大人,我说,我说……我家正房下有间密室,密室里有个衣柜,衣柜靠墙的左脚下有块方砖,那簿子就压在砖下。”
刘统勋让衙役押着桐花,把簿子拿到大堂。
刘统勋翻了一遍,然后,往通智面前一扔,通智当时就傻了。
刘统勋喝道:“来人!摘去他的顶戴,剥去他的官衣,打入大牢,待奏明皇上再作发落。”
刘统勋刚要退堂,门外有人高呼:“大人,草民冤枉啊!”
刘统勋抬头一看,见几个军兵架着巴特走了进来。
巴特从科布多劫宝树的粮车说起,把宝丰山林木案,自己两次被削职罢官,后来夜探通智住所,落井入狱,遭色楞毒打等冤情,一一向刘统勋陈述。当然,巴特重点讲通智向自己放冷箭。
刘统勋虽然也觉得巴特有冤情,可宝树毕竟是叛将,不可能传宝树当庭作证。刘统勋权衡之后,写下奏折,把归化新城塌陷,通智贪污受贿,以及巴特的案情等,详详细细地奏明乾隆皇帝。
不久,乾隆皇帝的御笔朱批到了归化城,刘统勋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通智罪大恶极,斩立决!归化新城由刘统勋督建。色楞、满达削职为民,发配黑龙江。其他涉案人员按律判决。
乾隆皇帝对巴特只字未提,这是为什么呢?刘统勋思忖,宝丰山案也水落石出,只是巴特背后冷箭还有待进一步查证。巴特冤情已经明了,朝廷应该给巴特一个说法,可乾隆皇帝为什么没提呢?巴特两次罢官都是雍正的决定,难道当今皇上顾及先皇雍正的颜面?二次科布多战争,巴特被俘,难道乾隆怀疑巴特对朝廷的忠诚?
刘统勋摇了摇头,不想了,既然皇上已有批复,那就按皇上的旨意办。
通智的案子传遍了归化城,开始,人们都怀疑刘统勋是不是审错了,通智这么一个大好人、大清官,怎么可能贪污受贿?会不会是刘统勋和通智不和,公报私仇?甚至还有人认为是刘统勋迫害通智。可当人们看到归化各城门贴出的告示时,善良的人们终于相信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人们又议论开了——
“通智真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当初他装得比包公还清正,比海瑞还廉洁,谁能想到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外表仁厚,内藏奸诈。”
“以前我们还骂巴特丧尽天良,原来丧尽天良的是通智。我们可冤死巴大人了,朝廷应该给巴大人官复原职,平反昭雪。”
“通智贪污那么多钱财,发放归化新城民工的工钱绰绰有余,这回就无需放垦草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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