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睦尔问:“巴特将军,这酒还是我们蒙古人的味道吧?”
阿睦尔弦外有音,巴特当然听得出来,他委婉地说:“准噶尔气候干燥,巴特内火淤滞,口中发苦,喝不出什么味来。”
阿睦尔碰了个软钉子,不过,他没有介意:“想当年,巴特将军曾以五十人夜入我准噶尔军大营,斩杀我军主帅;在战场上夺我军帅旗,使清军反败为胜;还有一次,清军与我准噶尔军对阵,巴特将军一箭射出,我军最勇猛的大将应弦落马。对了,我还听说,巴特将军劫过宝树将军的粮车,让宝树将军差点丢了性命。”
阿睦尔看了看哈森,接着说:“将军威名远震,勇冠三军,不想今日来到伊犁城,我太高兴了。土默特部是圣主成吉思汗的后裔阿拉坦汗的嫡传,是我们蒙古人的骄傲。巴特将军血统高贵,是我们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来来来,各位将军,我们再敬巴将军一碗。”
既然已经被人家认出来了,巴特索性放开了,他把酒碗一端:“干!”
“干!”
桌上的人都干了,只有哈森轻轻地抿了一口,他暗暗为义父巴特捏把汗。
放下酒碗,阿睦尔又道:“也许巴特将军不知道,我是圣主成吉思汗二弟哈萨尔的第二十三代孙,咱们可是同宗同源哪!”
巴特虽是成吉思汗的后裔,但到底是成吉思汗的多少代孙并不清楚。
有两个将领附和:“是啊,是啊,巴特将军与可汗同宗同源,这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阿睦尔捋了捋胡子:“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爱惜人才。如果巴将军能够屈尊,我现在就封你为准噶尔汗国的大将军。不知巴特将军能不能给阿睦尔这个面子?”
阿睦尔要劝巴特归降准噶尔,巴特将如何选择呢?
Chapter 30
包头召经历了清朝的繁荣,也经历了清朝的衰落;经历了民国的肇始,也经历了民国的败退……时至今日,这座寺院依然昂首矗立在包头市东河区的北梁上。
巴特一笑:“封大将军就不必了,只要能在可汗帐下当差,巴特就满足了。”
阿睦尔一喜,莫不是巴特答应归降我准噶尔汗国了?这也太容易了。阿睦尔心有疑惑,笑容仍挂在脸上:“这怎么能行,这不是太委屈巴特将军了吗?我一定要封你为大将军,现在就封……”
巴特一挥手:“且慢!我说在可汗帐下当差是有条件的。”
阿睦尔问:“什么条件?”
巴特一字一顿地说:“罢兵息武,归顺朝廷。”
阿睦尔的脸由红而白,由白而紫。
巴特侃侃而谈:“阿睦尔可汗也清楚,当今皇上有海纳百川的胸襟,是古今少有的明主。如果可汗归顺朝廷,我们共事明君,相亲相爱,携手并臂,共为国家出力,巴特情愿为阿睦尔可汗当个马前之卒!”
阿睦尔嘴角往上翘了翘:“一个刀鞘能插进两把刀吗?一片草原能有两个帝王吗?你想让我高贵的蒙古人在低贱的满洲人面前俯首称臣吗?”
巴特反驳:“阿睦尔可汗,当今大清国富兵强,万民乐业,这是几百年来少有的盛世。如果满洲人低贱,他们能有如此作为吗?而准噶尔连年征战,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母亲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这样的高贵又有什么意义呢?阿睦尔可汗,放下武器,让准噶尔的百姓过几天安稳日子吧。”
阿睦尔的脸像罩了一层霜:“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这不都是满洲人造的孽吗?如果清军不进犯准噶尔,百姓的日子会这么苦吗?”
巴特话语铿锵:“如果大清不出兵帮你,你能当上可汗吗?可你当了可汗又要卸磨杀驴,向大清开刀,这太不应该了吧?”
阿睦尔语塞:“我,这……”
巴特环视一下准噶尔的将领,高声道:“同是蒙古人聚居区,漠南、漠北数十万蒙民,他们为什么能够安居乐业?他们为什么没有刀兵之苦?听我良言相劝,阿睦尔可汗,还是放弃幻想吧。”
阿睦尔凶相毕露:“你处处为满洲人说话,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阿睦尔一言出口,两旁将领又把刀拽了出来,与此同时,百余名军兵也从殿外闯了进来。
巴特嗤笑:“可汗,巴特不过区区一人,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阿睦尔轻轻地摆了摆手,当兵的慢慢地退了出去,两旁将领也都坐下了。突然,巴特凌空扑向阿睦尔,刹那间就扑到了阿睦尔身旁。阿睦尔见势不好,他起身拔刀,可是,随着一道寒光,一把匕首已经到了阿睦尔的咽喉。
阿睦尔也非等闲之辈,身子猛地往后一仰,“刺啦”“咣当”“扑通”,阿睦尔胸前被划出半尺多长的口子,椅子倒了,人摔在地上。
巴特还想刺第二刀,两旁将领一拥而上,把巴特围在当中。
巴特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阿睦尔,胆子也太大了。其实,巴特早就盘算好了:阿睦尔不可能投降清朝,如果我不先发制人,必然要受制于阿睦尔。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反戈一击。如果一招得手杀了阿睦尔,城内必然大乱,城外的清军就可乱中取胜。退一步说,就算失手,哈森也不会看着阿睦尔杀我。只要哈森和我共同对付阿睦尔,宝树安答的退路就没了。在巴特看来,这么做,左右都不吃亏。
哈森和巴特的感情比亲生父子还亲,见巴特有危险,哈森单刀一挥,阿睦尔的两员将领倒在血泊中。
哈森从地上捡起一把弯刀扔向巴特:“阿爸,接刀!”
巴特手中虽有匕首,可长不及五寸,无法与敌将搏杀,哈森的刀扔得非常及时。巴特接过弯刀,与哈森一起往外杀。
巴特以勇猛著称,哈森深得巴特的真传,两个人手中刀上下翻飞,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敌将纷纷后退。不多时,两个人杀出一条血路。
汗宫里的军兵毕竟不多,一到街上,伊犁城的军兵便蜂拥而来。
阿睦尔把伤口缠了缠,大叫:“把这两个逆贼碎尸万段!”
巴特和哈森跟两头雄狮相仿,准噶尔将士根本无法上前。哈森和巴特合力往东杀,可是,阿睦尔的人太多了,两个人杀透一层,又来一层;来一层,又杀透一层。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人浑身是汗,刀也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准噶尔军的后面一阵大乱,一队人马冲了过来,为首之人高声断喝:“巴特安答,不要担心,宝树救你!”
巴特顺着声音方向一看,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宝树的容貌还能辨认出来,巴特喜出望外:“宝树安答,我在这儿!”
哈森也看见了宝树:“阿爸!”
宝树出城查看虚实,他在城外绕了大半天,来到一座山前,宝树勒马往山谷里观瞧,其间隐隐地透出杀气,甚至还有刀枪反射出的寒光。宝树不敢停留,准备回城向阿睦尔禀报。一到东门,就见一支驼队在城下歇息。宝树了解情况后大惊,他吩咐军兵关闭城门,直奔自己的府宅。
回到家中,哈珠把巴特劝降和阿睦尔设宴的事告诉给宝树。开始,宝树拿不定主意,可当哈珠转述巴特的话,“阿睦尔不但杀了噶尔丹策零的儿子,还僭位可汗,他对噶尔丹策零可汗有杀子夺位之仇,你们父子为救命恩人的仇家效命,那才是背叛。”宝树垂下头来。
哈珠催促宝树:“阿睦尔汗已经对巴特兄弟生了疑心,将军,你赶紧拿主意。”
宝树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正左右摇摆之际,外面喊杀声惊天动地,一个军兵跑了进来:“启禀宝树将军,大事不好,汗廷正在调集重兵抓捕少将军哈森和他的义父。”
哈珠“扑通”一声就给宝树跪下了:“将军,再犹豫巴特安答和咱们的儿子哈森就没命了!”
宝树把牙一咬,巴特安答说得没错,自己的恩人是噶尔丹策零,而阿睦尔杀了噶尔丹策零的儿子,篡取汗位,虽然阿睦尔对自己一家不错,可他毕竟不是忠臣。宝树脚一跺,带着身边的军兵杀了出来。
宝树夺过两匹马,巴特和哈森跳上坐骑,宝树把手中大枪抖开了,左边一扫一面子,右边一扫又一面子。一连突破准噶尔军的三道重围,巴特、宝树、哈森三人杀到东门。
城内大乱,城外驼队迅速打开骆驼背上的箱子,从里面取出弯弓向空中放响箭。清军闻声,潮水一般杀来。
东门的军兵正在阻击清军攻城,巴特、宝树、哈森就到了。东门守军见到自己的将领宝树和哈森,一时不知所措。哈森乘机砍断吊桥绳索,清军杀入城中。
阿睦尔见大势已去,他带领残兵败将出西门而去,清军主将兆惠乘胜追击。阿睦尔逃到俄国,不到半个月,因急火攻心,得天花而亡。
兆惠将军班师回朝,乾隆皇帝兑现承诺,封宝树为达尔罕贝子爵位,哈森被封为正三品参将。
巴特被召进乾清宫,乾隆皇帝要封巴特为理藩院尚书,加太傅之衔。这是正一品。巴特往上磕头:“陛下皇恩浩荡,微臣感激涕零,可巴特年老力衰,行动迟缓,记忆减退,微臣恐贻误国家大事,恳请皇上恩准,容臣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巴特再三请辞,乾隆想到当年通智把巴特投入大狱,色楞用尽酷刑,不禁面有愧色,乾隆皇帝没有勉强巴特,他命户部拨银三十万两,扩建包头召,并欣然命笔,赐包头召汉名“福徵寺”。
巴特以头触地:“皇上日理万机,还能想到巴家的家庙,微臣及巴氏族人感激不尽。微臣定当告诫巴氏孙子,世世代代不望皇上的隆恩圣德。”
经过两年的治理,准噶尔地区安定下来。1759年(乾隆二十四年),乾隆皇帝改准噶尔为新疆,即新开辟的疆域,并在新疆各地设立官府。这就是新疆的来历,新疆之名也一直延续到现在。
巴特回到家中,组织人力物力扩建包头召。一年后,包头召焕然一新,大致形成南北近百米,东西一百二十余米的中型喇嘛教庙宇规模。经幡飘动,风铃悦耳,巴氏家族念经礼佛,安分守己。
包头召经历了清朝的繁荣,也经历了清朝的衰落;经历了民国的肇始,也经历了民国的败退……时至今日,这座寺院依然昂首矗立在包头市东河区的北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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