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里第一件痛苦,一畚箕的金黄薄饼是晴天霹雳的打击。长大以后我问过她,为什么不让我们吃?她说她看发粉发得不好,她认为会带毒,会吃坏肚子,但好像还是可以吃。就为这最后一句,我和记忆抗议着,一定是还可以吃!还可以吃!那永恒了的红豆饼。
她在电话里说她种青蒜,为了用蒜叶炒虾米香菰熟五花肉,做小时候客家村里的蕃薯丸。蕃薯丸和新竹肉圆类似,但要三分一糯米粉,三分一蕃薯粉,三分一熟蕃薯揉在一起擀成皮,包上青蒜叶炒出来的馅,上笼蒸熟以后再泡油微炸。姐姐和母亲买一种金桔磨出来的沾酱沾着吃。她们天生是味觉的知己,在厨房里如俞伯牙和钟子期。她的记忆全是吃食,现在更严重,内容更经典和馋人。我从小只会看,给什么吃什么,没有一点锅铲的脑筋,曾经下功夫致力羹汤几个月以表贤淑,撑不下去,脑子没有膳食烹调这个档案夹。但我认为品尝那些食物以后,最能镌刻金石铭文歌颂的,非我莫属,比如:惟敬朝飨,爱奏食举。从小姐姐和母亲仿佛父亲的御膳房,我们这些小神明也因得福祚。一直痴痴地崇拜她们,爱听她们遥远地叙述今天的厨房,对望穿秋水的体会发轫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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