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功能的增强——运动
能力、认知能力和性能力
认为某些药物甚至某些食物可以增强人体的运动功能,人类的这种观念由来已久。有确凿证据表明,远在公元前776年,奥林匹亚地区的体育比赛中就已经有参赛者在想方设法借助各种化学物质来提高自身优势。这些化学物质包括酒精、咖啡因、士的宁(番木鳖碱)甚至鸦片。随着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于1896年在雅典复兴,直到2012年的伦敦奥运会,被指控和被发现采用化学手段来提高成绩的各种事件,每四年都上演一出,屡见不鲜。医学科学的进步为运动员们提供了更多选择渠道。用生长激素和合成类固醇来增加肌肉量,用红细胞生成素来增加血液的携氧能力,以及使用五花八门的兴奋剂等,这些都是肆意妄为的作弊者与检测机构之间的持续角力之所在。这场角力的未来前景会更加扑朔迷离。因为通过分子生物学手段,人类分分钟已经有可能做到改变基因的表现形式,甚至改变基因本身。
那么,这些年轻力壮的竞技体育运动员,与我们要讲的健康老龄化又有什么关系呢?答案就是,与体育比赛不同,通过药理学干预来增强身体功能,很多情况下在道德上是允许的,也是人类的合理需求。还有,运动员的经验值得借鉴的地方有很多,除了可以增强身体功能之外,还可以增强神经系统的功能,而这些正是我和我逐渐老化的大脑所感兴趣的地方。
我先从安非他明(苯丙胺)讲起,该药于1920年首次人工合成。这是人类值得自豪的一项成就,但我们与“大自然母亲”相比,可是要逊色多了。大自然为我们提供增强体能的物质,从人类出现就已经开始了。当我们的一个祖先,面对着一头狮子、或一只老虎、或手里拿着大棒的坏人,他的神经系统中的交感神经就被激活了。在神经系统中,负责传递信息的就是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这两种激素,在人体多个地方发挥作用。它们能提高心率,增加血液泵出量,让肺部呼吸更多空气,输送更多血液到肌肉。跟我们今天一样,交感神经系统,能让我们的祖先做好准备,要么赶紧逃命,要么严阵以待。类似安非他明(大家可能熟悉“阿得拉”这个名字,它是多种苯丙胺盐的混合物)的这些药物,其效果就是在模拟上述两种激素的作用,这类药物被称为拟交感神经药。其家族的另外几个主要成员有甲基苯丙胺、哌醋甲酯和可卡因。
拟交感神经药物也直接作用于大脑。当困倦时,吃上就精神;疲劳时,吃上就有劲。这种作用的最主要媒介就是多巴胺水平的升高。多巴胺是大脑中与肾上腺素直接相关的一种化学物质。多巴胺在大脑回路中作为一种神经递质,与美食、毒品、性爱、摇滚乐等带来的所有快感都密不可分。所有这些快感都会触发多巴胺的分泌。通过在化学上模拟自然发生的愉悦活动,拟交感神经药物比如可卡因就可以使人产生快感,这也是此类药物容易成瘾的主要原因。
拟交感神经药物能够抵抗疲劳和增加耐力,这一点显然不会逃过军方的眼睛。1939年到1940年,在征服波兰、荷兰、比利时和法国的“闪电战”中,德国向其地面部队和空军发放了大约3500万片脱氧麻黄碱(德国人把这药叫作Pervitin)。
英国空军向美国制药厂史克公司购买了安非他明并进行一系列实验室和实地测试之后,于1942年开始向轰炸机部队发放这个药物。在电影《沙漠兄弟连》中,伯纳德·蒙哥马利将军击败了德军名将埃尔文·隆美尔,名扬世界。蒙哥马利将军,就特别提倡使用安非他明,并向他的中东军团所有人员发放该药。
挪威大学的安德鲁·艾维,在医学生中间也进行了有关实验。后来,美国军队在1943年开始也向所有战区指挥官提供安非他明。北非战区最高指挥官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将军一下子就要了300万片。美国军队使用兴奋剂的做法一直持续到今天,无论是战时还是和平时期。(威尔康奈尔医学院的精神病学教授理查德·弗里德曼认为,最近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美军士兵中使用兴奋剂导致了创伤后心理压力综合征的可能性增加。)
虽然军方接受了兴奋剂,但对这些药是如何发挥作用的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多数人都是拿它来提升士兵情绪和激励士气。20世纪50年代后期,哈佛医学院的麻醉学教授亨利·比彻做了一系列实验。其结果明确显示,只需服用很少量的安非他明,大学游泳运动员的成绩就提高了1%~2%。你可能会说,这差别也不大呀。但你别忘了,高水平比赛的输赢往往就在丝毫之间。例如2012年伦敦奥运会上,美国游泳运动员内森·阿里德安在男子100米自由泳比赛中获得冠军,仅仅比澳大利亚运动员詹姆斯·马格努森快了1%秒。这两者的差距仅为0.02%。第四名选手与冠军的差距只有0.7%。哪怕兴奋剂仅仅能让成绩比别人略微有一点点优势,加上巨额奖金的诱惑,你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就连职业自行车比赛这种体育运动,兴奋剂也都泛滥成灾了。
那么安非他明在改善大脑老化方面又会有什么作用呢?由于大脑老化而造成的记忆减退会不会得到改善?我会不会更好地记住今天早晨刚认识的一个人或者是昨天晚上我刚看过的一个电影明星呢?与体力增强的效果相比,该药对智力改善的效果并不是那么明朗。亨利·比彻教授发现,安非他明在提高微积分计算能力方面并没有什么改善。
哦对了,我前面忘记说了,比彻教授的研究对象是一群麻省理工学院的大学生。在麻省理工学院,微积分就是大家的第二通用语言。
但故事并未到此结束。尽管兴奋剂对于思维活动的影响,还有很多地方不明朗,但我们今天,有成百上千万的儿童,都在使用拟交感神经药物来提高学业成绩。还有无数成年人,也都在用它来提高职业表现。
我们今天称作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或简称为多动症的这种疾病,源于1937年的一所不良少年管教学校,学生大部分为男孩。这所学校观察到,安非他明的作用看上去有些矛盾,它既能让学生镇定,也能增加学生的注意力。2013年,美国有350万年龄在17岁以下的儿童被诊断患有多动症,都在使用兴奋剂类药物做治疗。有个别父母还在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孩子贴上多动症的标签,盼望着孩子们的考试成绩(包括高中毕业考试)能够有所提高。另外,还有150万老年美国人,也都在接受这类药物的治疗,称之为成年多动症。至于职业运动员,如果也可以被诊断患有多动症,那就更容易拿到安非他明和脱氧麻黄碱。
我们在第三章了解到,情绪抑郁是老年的常见现象,也常常是药物介入治疗的目标。那么拟交感神经药物,这种公认能改善情绪的药物,是否也会对老年抑郁有所帮助呢?一个多世纪以前,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说,古柯叶就有这种作用。古柯叶是一种自然可卡因。他说:“上一次,我得了严重抑郁,我就吃了古柯叶。我只吃了一点点,就感到欲仙欲飘,舒服极了。我期待着能有那么一天,古柯叶能够在药理治疗上赢得一席之地,与吗啡平起平坐,甚至超过它”。实际上,在发现今天的各种药物之前,安非他明被广泛用于治疗抑郁。20世纪40年代后期,一种叫“迪西卷”(右旋安非他明)的药物广告是这样做的:一个满面带笑的家庭主妇拖着真空吸尘器,嘴里念念有词“这样就有抗抑郁效果,快速而又持久”。今天有关老年医学的教材也经常建议使用脱氧麻黄碱来治疗轻微的老年抑郁。2013年,《联合国麻醉品公约》将玻利维亚地区嚼食古柯叶合法化。这个地区嚼吃古柯叶的传统已经有1000多年了。美国,则是少数几个对此表示反对的国家之一。
讲到现在,兴奋剂这东西听上去很不错嘛:它可以增强体能,提高注意力,改善我们的情绪。那是不是说,70岁或以上的老年人,都可以服用兴奋剂来作为治疗呢?是不是每个老年人都应该试一下安非他明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先要讨论一下“效益-风险比”。前面我说过了兴奋剂的潜在效益,下面我们来讨论一下它的潜在风险。
我们都听说过这样的故事,如果家里突然闯入了一个陌生人、或在大街上突然遇见了一个失散多年的亲戚,有的老年人会因此而突然死于心脏病或脑卒中。真有这种被吓死的或高兴死的事儿吗?你一定还记得,交感神经系统的兴奋效果就是提高心率、强化心脏的收缩,这些都是我们想要的效果;但与此同时,血压也会升高,这是我们不希望的。对老年人来说,这等于增加了脑卒中的风险。另外,心率增加也有可能造成心律不齐,而心律不齐有可能造成心脏骤停和死亡。
拟交感神经药物就可以产生类似作用,因此对老年人的心脏尤其危险;对青年人也有这样的作用;对于儿童,更应该严格限定于疾病的临床治疗中,不可滥用。
我前面讲过,弗洛伊德夸赞可卡因可以用来改善情绪。可卡因和安非他明能给人们带来快感,但这也是它们容易成瘾的主要因素。药物成瘾是一种强迫的、不受控的、渴望和寻求药物的行为状态。我们在第一章里,已经详细讨论过了。我们有一万个理由去避免这种状态,也正由于这个原因,在纽约及其他地方,禁止安非他明的处方用于抑制食欲上,因为它被滥用的风险远远大过可能的减肥好处。
下面,我们再来看看其他种类的药物。
发作性嗜睡病是一种病症,就是说,一个人会突然地睡着。有时还会伴有幻觉。安非他明一直在广泛地用于治疗嗜睡病,跟其他药物一样,人们也担心它的副作用以及上瘾性。法国里昂第一大学实验医学荣誉退休教授米歇尔·茹弗,将其毕生精力都用于研究睡眠以及睡眠障碍,还出版了好几本有关这方面的普及著作。因此,另一种叫莫达非尼的兴奋剂顺理成章地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法国人发明的一种药。20世纪80年代中期,茹弗教授发表报告说:莫达非尼对治疗发作性嗜睡病很有效。1998年,美国FDA批准了该药用于治疗这种病症,并由美国瑟法隆制药厂以“不夜神”为商标进行销售。后来FDA又批准它,用于倒班工人以及阻塞性睡眠呼吸暂停所造成的嗜睡症。2009年,随着“不夜神”的专利保护即将过期,瑟法隆药厂又推出了一个很相近的药,叫阿莫达非尼,商标为Nuvigil。网上还有第三种类似的药卖,叫阿屈非尼,商标为Olmifon。
莫达非尼的作用机制,还有一小点谜团有待解开。一开始人们以为,它的作用形式与可卡因和安非他明完全不同。然而,最近的多个研究表明,它跟安非他明和可卡因一样,都是增加了多巴胺和去肾上腺素的分泌,而这两者都是与快感、上瘾和清醒程度密切相关的神经递质。2009年,美国国家药物滥用研究所所长诺拉·沃尔克科夫和她在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的同事们一起,在人类研究对象身上,找到证据,表明莫达非尼的作用机理与可卡因和安非他明相比,非常相似,而且要比以前人们所猜测的更加相似。因而她进一步呼吁人们“应该提高对莫达非尼在易感人群中容易出现滥用和成瘾的认识。”
虽然莫达非尼在美国现在已经广泛使用,但对它的副作用却很少见到报告,对它也可能像可卡因一样容易上瘾这个不良反应也少见提及。美国毒品管制局将它放入了第四类,这就意味着它可以用于医疗用途,并且被滥用的可能性不高。很多军方人士认为,莫达非尼可以很好地代替安非他明,使人保持清醒。人们建议扩大莫达非尼的使用范围。现已经扩大到从注意力低下综合征到精神分裂症,再到兴奋剂滥用,但对这些症状的治疗功效至今未见证据。不过,我还是期待着有人能够研究一下,在老年人群中,尤其是在与年龄相关的记忆力减退方面使用该药的情况。
理查德·本·克莱默先生,曾因其出色的国际报道,获得1979年的“普利策新闻奖”。2013年理查德去世,《纽约时代周刊》为他发布了一篇死亡讣告,作者为玛格里特·福克斯。讣告中说“理查德每天例行用五杯咖啡开始一天工作。他每天从办公室楼下的‘巴尔的摩太阳报’咖啡馆买五杯咖啡,然后把咖啡在办公桌上摆成一排,再一杯接一杯痛饮咖啡因”。咖啡因是全世界消费最广泛的兴奋剂类药物。而且我敢肯定地说,看到这儿的本书读者,今天差不多都会吃过各种形式的咖啡因了,要么是茶,要么是咖啡,要么是巧克力或者其他软饮料。更容易让人们喝到咖啡因的,是“运动饮料”、“功能饮料”、“能量饮料”等的流行饮料。这些饮料,大多数都是由糖、B族维生素以及其他各种五花八门的成分混合而来的。
一个多世纪以前,准确一点说是1912年3月16日,《美国医学会杂志》发表了第一篇短文,总结了咖啡因“对脑力和体力功效”的研究结果。研究中的一项测试内容是打字。结果发现,打字速度和准确率都得到了提高。其他方面的脑力和体力测试结果也表现出了类似好处。除了伸臂抓握的稳定性稍有降低之外,没有发现其他副作用。
在过去100年里,对于咖啡因,我们都了解到了哪些东西呢?现在可以很有信心的说,我们对它的作用机制已经十分了解。在本书第一章,我介绍过了药物受体的概念。咖啡因,主要作用于大脑中的腺苷受体。腺苷的通常作用是抑制大脑的神经活动,对于睡眠起着关键作用。咖啡因之所以能够抵抗疲劳和延长清醒状态,就是由于它阻止了腺苷系统的某些环节。除此之外,还有可靠的证据表明,咖啡因通过作用于腺苷,可以增加多巴胺的分泌。可卡因和安非他明类药物也是通过多巴胺这种神经递质发生作用的。
我们既然把安非他明与咖啡因放在一起来说,那么就有必要把二者做一个比较和对照。在增强人体功能和抵抗疲劳方面,我前面讲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一些研究结果常常表明,这两者的效果不相上下,它们都有助于提高研究对象的抗疲劳能力,使其保持注意力以完成任务。从这个意义上讲,咖啡因也是一种非常有效的药物。
在第一章,我讲过药物耐受、药物身体依赖以及药物成瘾这三者之间的关系,那么经常使用咖啡因的人,会不会也产生药物耐受?答案是会的,只是程度没有那么严重,也不会产生危害。那么药物耐受,又会不会引起身体依赖呢?答案也是会的。咖啡因的典型戒断症状,就是头疼,还常常伴有易怒。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说,咖啡因也会让人成瘾呢?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可能会。例如我认识的一些经常喝咖啡的人,看上去都陷入强迫性的对药物的渴望和寻求,正好部分符合药物成瘾的定义。但是,可卡因和安非他明所引起的药物成瘾,要比咖啡因强烈得多。不过,现在咖啡因并没有被当作兴奋剂来看待,这主要取决于我们社会对它的态度。与可卡因和安非他明不同,我们不会把销售和使用咖啡因的人送进监狱。
从2006年开始,美国和加拿大开始出现了与咖啡因相关的死亡零星报道,死亡案例中使用咖啡因的形式都是含咖啡因饮料。到2012年年底,美国FDA一共接收到大约24例死亡报告。在2007~2011年间,与含咖啡因饮料相关的急诊访问量增加了一倍,其中大约一半的就诊原因都是同时使用了酒精或其他药物。
2011年,十四岁的马里兰州女孩阿内丝·福尼尔之死,有力地说明了药物与其背后疾病之间的相互关系之复杂。她在两天之内,喝了48盎司(约1400毫升)含咖啡因饮料。验尸官将她的死因归结为咖啡因对心脏的毒害作用。她在两天之内所摄入的咖啡因大约为500毫克,差不多等于前面那个本·克莱默先生所喝的5大杯咖啡。但跟克莱默先生不同,阿内丝患有先天性的结蒂组织缺陷。科学还无法断定阿内丝之死是由于先天疾病,还是咖啡因,或是两者的联合作用。我们每个人都要由此吸取一个教训:心脏,不能随意瞎折腾,尤其是老年人的心脏。
最近,能让喝咖啡的人们更乐观一点的理由,来自一项由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和美国退休人员协会联合赞助的大型研究。研究人员一共征集到了402 260名参与者,年龄从50~71岁,男女都有。所有参与者都没有癌症、心脏病或脑卒中(中风)病史。所有人都填写了调查问卷,之后被跟踪研究十四年。在研究期间,有52 515人去世(占总人数的13%)。
先说坏消息:常喝咖啡的人,不论男性还是女性,都更加容易死亡。不过,常喝咖啡的人往往也都是吸烟者,而且不爱运动,水果和蔬菜吃得也少。再说好消息:在利用统计方法排除掉吸烟、运动和饮食因素的影响之后,常喝咖啡的人死于心脏病、肺部疾病、脑卒中(中风)、糖尿病以及感染的风险都降低了,死于癌症方面的情况则没变化。其中有三分之一的研究对象喝的是无咖啡因咖啡,而疾病防护效果也同样不错,这就意味着咖啡中起作用的关键因素也许不是咖啡因。这份研究报告发表在2012年的《新英格兰医学杂志》。报告作者尼尔·弗里德曼和他的同事们这样总结道:“我们的研究结果给人们以信心,不用再担心喝咖啡会对健康不利。”
安非他明、派醋甲酯、可卡因、莫达非尼、咖啡因等每一种药,在合适的情况下,都可以改善身体功能和精神功能、缓解疲劳、提升情绪。上述药物,未来将在医学尤其是老年医学以及日常生活中扮演怎样的角色和地位,还有待进一步发展。那么报纸、杂志、电视及网上的各种花言巧语的广告又是怎么回事儿呢?《今日美国》的一个整版广告很有代表性:“记忆力增强药物之对于大脑,就如同一副好眼镜之对于双眼。30天之内,让你的记忆力年轻15岁!……让你疲劳呆滞的脑细胞再次充满活力……让你的大脑充满能量,恢复健康!”
你可能注意到了,上面广告宣传手法上的微妙不同。这个广告里面所宣传的药水,与咖啡因、莫达非尼、安非他明不同,它没说单纯的增强正常大脑的功能。相反,它在暗示我们,我们的大脑已经老化,需要修复。因此也就不奇怪,很多这种产品都会含有维生素,而且主要是我们前面所讲过的B族维生素。另外,它们通常是以各种植物成分的面貌出现,名字通常也带有异国情调,具有古老的医疗历史。有一种产品声称含有22种不同成分。这些产品的说明,往往巧妙地躲避了各种有效监管,这也都是拜我们前面第二章所讲的那个《膳食补充剂健康与教育法》所赐。虽然广告吹嘘得神乎其神,但其声称的功效没有什么实质证据,这些大脑补充剂没有任何实际益处。我们要始终相信,大脑与心脏一样,只有营养丰富的饮食和体育锻炼才会对其有好处。
如果让我去配制一种药水作为健脑液来卖,我肯定会去效仿过去的所有骗子以及那些卖万灵蛇油的药贩子们。除了把各种植物和维生素混在一块加进去之外,我还会添加去一样东西——大量的咖啡因。实际上,如果我的胆儿足够肥,而且事先买好了机票去一个与美国没有引渡协议的国家,那么我就还敢往里面加入大量的莫达非尼、安非他明或可卡因。因为真正有效的是咖啡因和安他非明,而不是那些混合物。
我前面讲过,交感神经的过度受刺激有可能造成“被吓死”的后果。另外一种说法,“高兴得直哆嗦”的表现也是刺激交感神经的结果。这在提醒我们,如果能抑制住过度兴奋,也许我们的表现就会更加出色。实际上有成百上千万的美国人,每天都在吃一种药,作为治疗高血压的多种药物组合的一部分。这类药的名字,叫作β-肾上腺受体阻断剂,或简称为β受体阻断剂。
大家常见的一个类药,叫美托洛尔,商品名有“Toprol”和“Lopressor”(“美多心安”和“倍他乐克”)。
想象一下:在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射击比赛中,你正要举枪射击,或者你正走上卡内基音乐厅的舞台,进行小提琴独奏的首次公开演出,你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你的双手激动得发抖。那么美洛托尔能够减缓你的心跳、消除你的颤抖,从而提高你的表现吗?对于这个问题,多年以前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这个答案是通过对射击比赛选手和职业音乐家精心设计的实验得出的。美乐托尔,可以明显提高步枪和手枪的射击准确度,以至于该药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中被明确禁止。当然,对于音乐家们没有这个限制,对于其他想克服舞台表演紧张的人也没有限制。
在前面第四章和第五章里,我已经详细地讲了经常进行有氧和无氧体育锻炼的各种好处。那么大脑本身也能够锻炼吗?当然能。实际上,我们每时每刻都在锻炼大脑。这种大脑锻炼,叫认知活动,包括思考、计划、解决问题、保存记忆、体验周边的环境、人和事物,等等。很多研究发现,坚持终生大脑的认知活动与减少老年痴呆的概率,具有相关性。不过,毕生保持大脑活动也与教育程度、社会经济地位、肥胖、非法使用药物、吸烟、营养以及其他多种因素相关,这些方面对于大脑老化有什么影响还没有弄清楚。但为什么我不现在就开始改善大脑功能,甚至开始提高我的智商呢?
大脑的基本功能单元,称为神经元,神经元的数量有很多。根据最近估计,其数量达到860亿个。这还不算复杂,大脑还有几百亿的辅助细胞。每个神经元,都可以与上千个其他神经元发生联系。这种联系从本质上讲,既是电信号,也是化学信号。电信号沿着轴突从一个神经元到达另一个神经元,从而发生联系,你不妨把轴突比作电线。不过这种联系并不是直接的,而是轴突的末端接下来会释放一种化学物质,然后这种化学物质再传递到接收端神经元的节点,即突触。突触传递,即由此得名。如果一个广告跟你说,你的“化学物质失衡”了,它指的就是这些神经递质。今天,人们谈论最多的两种神经递质就是血清素和多巴胺。
直到相对不久以前,主流观点还在认为,我们大脑中的细胞生下来是多少将来就有多少。随着年龄增长,脑细胞也在逐渐损失。神经元之间的联系也是固定的,并不会随着时间改变而改变。然而,从二十世纪初的几十年开始,人们有了一系列新探索,其中就有一种说法是大脑的某个区域(海马)在成年后还会生成新的神经元。这些发现带来了“神经可塑性”这种概念。这种观点认为,我们的大脑不仅在不断地进行着重构,而且我们的所作所为和所吃的药物,都会影响大脑的重构活动。例如,当前一种普遍观点认为,药物成瘾就是大脑在物理上发生了变化。戴维·威尔考克斯是一位音乐家,并不是神经科学家。不过他说的一句话却很对:“多年的成瘾,改变了我的大脑回路”。尽管有这样的声音,目前主流观点仍然是成年后人类大脑不会再有新生神经元。
2008年,瑞士伯尔尼大学和美国密西根大学的马丁·布什克尔和苏珊娜·杰基带领的研究小组,发表了报告,说他们的记忆训练计划可以提高解决问题的能力,可以长久改善老年记忆减退,甚至还能提高智商。虽然别人无法重现他们的研究结果,但这还是催生出一个小众行业。在本书写作之际,美国差不多有24个记忆训练项目都提供声称可以改善大脑功能的服务。这些项目的名字,有“大脑SPA”(“锻炼大脑刺激精神健康”)、“快乐神经元”(“激发你的认知功能”)、“认知疗法”(“提高你的注意力”)、“大脑时代”(“每天几分钟,训练大脑”)等。据说,这些训练项目的收入,在2012年已经超过了10亿美元,而且还在快速增长。在布什科尔和杰基报告发表之后仅仅五年,一个叫“动动脑”(Lumosity)的类似智力训练游戏平台,打出了广告,说他们的用户已经达到了五千万人。
尽管还有很多批评,而且人们也都明白,那些训练项目的说辞大都是出于赚钱的目的,美国抗衰老协会还是赞助了一项有关的研究,并在2014年发表了结果报告,对此给予了保守的肯定。这项研究开始于1998年,称为“独立健康老年人的高级认知训练”(ACTIVE),参加总人数为2832人,平均年龄74岁。参与者都没有身体和认知缺陷,而且生活在社区。他们被分成三个训练组,分别针对记忆力、推理能力和思考速度进行训练。还有第四个组作为对照组,平时不接触。一节训练课为60~75分钟,一共10次课,为期5~6周。跟预期一样,所有训练组都立即显示出,完成认知任务的能力有所提高。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还观察到,推理能力和思考速度方面的改善竟然还能保持到十年之后。不过令人失望的一点是,在记忆力训练组,并没有出现记忆力保持的明显改善,只是观察到了日常记忆方面的一点稍微改善。不过,这项研究结果首次给出了中立的证据,证明那些训练项目有可能带来长期益处。现在还剩一个问题。是否可以说,那些正式的训练课程要比简单有趣的智力游戏强呢?
我的保险公司已经主动为我提供了一个网上训练课程,叫“聪明驾驶”(Drivesharp),目的就是让我提高开车注意力,避免路上危险。
如今人们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我们大脑中的神经突触一直在不断生长。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如何去影响这个过程,但我要指出的是,身体锻炼可以促进神经再生,至少对于那些做实验的豚鼠来说确实如此。我再说一次,我们应该完全有理由去相信,对你心脏有好处的事,对你大脑就也有好处。
前面说到肥胖和减轻体重的时候我曾说过,对于一个外星人来说,这两个问题是我们面临的最大健康问题。然而,在看过了大量黄金时段的电视节目之后,我们的外星人来客也许会把勃起障碍(广告中爱用阳痿这个词)排在第三号大问题了。实际上,每一个美国家庭都会听到没完没了的广告唠叨,“勃起持续超过四个小时”这样的问题。哎,这都怪药理科学普及做得不够好啊!等一下我再讲这个问题。
阳痿,也就是阴茎不能勃起并维持足够长时间来完成性交。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病。早在4000多年前,古埃及埃伯斯纸草医籍中,就有这方面的大量记载。现代作家也经常谈到此事,有时候很含蓄,如美国作家约翰·厄普代克这样说:“设备坏了”;有的则很直白,如美国歌手菲利普·罗斯在悲叹青春不再时这样说:“龙头抽抽了”。
勃起障碍,在四十岁以下的男人中并不常见。随着年龄的增大,会慢慢出现。过了七十岁,四分之三或以上的人都会有这种状况。虽然年龄是阳痿的最常见风险因素,但是阳痿也可能是由高血压、2型糖尿病和肥胖所导致的,对于年轻男性的阳痿来说,尤其如此。现在很多人认为,年轻男性阳痿是心脏病的一种征兆。无数的研究结果已经给出了治疗这些风险因素的方法,这些方法除了能改善阳痿,还有很多其他好处。
有些人会觉得,年纪大了,阳痿对自己对伙伴都是一种解脱;而另一些人则认为,阳痿是健康的大忌。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很多人都在寻找,也有很多人声称已经找到了真正的春药。春药,就是能够激发性欲的东西。这其中大部分都属于幻想。今天,类似犀牛角粉这种东西的“春药”,随处都可以买到。2014年,海伦·约斯特出版了一本诱人的书,书名叫《仙花益草》。该书向我们介绍了多种水果和蔬菜以及其他食物,她说这些东西都能增强性欲。她给出的“性前餐”包括香槟酒、杏仁汤、藜麦色拉以及巧克力。我无法去验证这个配方的功效,但对这个配方的材料,我倒是没什么可批评的。因为多吃水果、蔬菜,少喝点酒,少量巧克力,总不是什么坏事。
用药去增强性欲是另一码事,但如果我们心里很想要,身体却不给力,用作家厄普代克的话来说,就是“设备坏了”,那这时候该怎么办?这就把我们带到了药理学和男性生理学这个话题。把阴茎想象成一个空气床垫。当然,阴茎的勃起不是因为空气,而是因为血液使其膨胀。实际上,男性外生殖器外面包裹着两层海绵一样的组织,叫海绵体。当受到视觉、触觉或思想刺激之后,血液流进海绵体,由于静脉受到挤压血液无法回流,于是阴茎就勃起。
我们动脉血液的流动是受到布满血管外部的平滑肌控制的。在血液和平滑肌之间,还有一层细胞叫内皮细胞。在上个世纪70年代后期,布鲁克林区的唐斯泰特医疗中心的一位药理学教授罗伯特·弗奇戈特确认了一种由内皮细胞分泌的化学物质,这种化学物质能使动脉血管肌肉舒张放松,从而加速血液流动。因为当时还不清楚这种化学物质的成分,就把它简称为“EDRF”,意思即内皮细胞分泌的舒张因子。在随后的十年里,人们发现“EDRF”实际上就是一氧化氮,这种化学物质能使冠状血管松弛。硝酸甘油能治疗心绞痛,就是通过它来发挥作用的。人们还发现,一氧化氮能够使动脉血管松弛,还需经由第二种介质来起作用。而这第二种介质的活动又受到一种酶的控制,即磷酸二酯酶。这种酶负责分解第二种介质。抑制了磷酸二脂酶,第二种介质的水平就会保持稳定,动脉也就能保持持续松弛。
弗赫哥特与另外两位美国科学家弗里德·慕拉德和路易斯·伊格纳罗一起,因为这项发现,共同获得了1998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这项发现很快引起了制药行业的注意。如果能够找到一种磷酸二酯酶的抑制剂,使血管放松,就可以用来治疗如高血压或心绞痛等症状。辉瑞制药厂在英国实验室的化学家们就合成了一系列这类药物,这其中有一种药叫西地那非,该药在治疗心绞痛方面,效果很令人失望,不过,研究人员却发现,他们的实验对象在吃了西地那非之后往往会出现阴茎勃起的现象。这种现象本在预料之中,不过由于效果太突出了,它还是于1996年首次引起医学界的关注。而且FDA在1998年,批准了西地那非,商品名叫“万艾可”,俗称伟哥。“万艾可”的一个明显优点就是可以口服,而之前治疗阳痿都需要阴茎注射,这是让很多男性觉得很难堪的事。“万艾可”出来后,市场上有一大堆类似的药物跟风出现,包括伐地那非(“艾力达”)、他达拉非(“希爱力”)以及最新出来的阿伐那非(Stendra)。除了交易活跃的黑市以外,2014年美国这类药物的处方销量就已达40亿美元。
迄今为止,“万艾可”及其同类药物,看起来似乎还都挺安全,尽管广告都在提醒你,“性活动时,要确保心脏足够健康”。至于如何确定心脏足够健康,这事还没人说得清楚,而且确实还出现了性爱过程中突发心脏病所导致的死亡。那些宿命论者可能会觉得,这种死法不是挺好的嘛,牡丹花下死。只不过,那些牺牲者已经无法起身答话了。阳痿的有效治疗,使得五十岁以上人群中的性传播疾病出现了增长。虽然增长幅度还不好说,但是这类药物的处方开方量,与艾滋病、梅毒和淋病的发病率之间,存在着明显的相关性。这其中一个可能原因就是,由于不用再担心怀孕了,老年人要比年轻人更少使用安全套。现在看来,我们的性教育不应该再只针对年轻人和青春期了。
kfYV3CVOqu5RygoNDVhFXYgR7MVO7+MK1n+KdMT6Vtc9XpQgYuCWHP5REKg40ddUbIZxKO3XZlXwIziPYIz09g==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