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之孤独

    这本书不是一个贪名图利的小子为了名声的愚庸涂鸦，而是一个生命站在精神的巅崖旁，如纪伯伦笔下的狂人，寂寞地念着属于这个世界却没人能听懂的语言。

    先哲的言语不断撕扯着我的灵魂，我却默默享受；当那些鲜花铺满我眼前的路时，我不情愿地走上这条空洞而可怕的路。风沙蚀着我的心，我向天呼喊：“谢谢你赐我自由！”当无数他人砖垒积出的大厦将我重重“保护”时——我绝望地哭了。

    我曾负有托尔斯泰所言“人类之责任”，并引以为傲，但当我俯下眼睑悯视这个世界时，却发现无数自以为饮了“疯水”而自谓清醒之人，在自己曾极度厌恶的路上赶着，一边用荆棘划伤肌体，一边种下荆棘。

    一颗沧桑的心就是我了。来自历史、社会、文化的洪流已使他不复光鲜。我想叹，却不敢出声。疲惫的形魂亦无归宿。思想是痛苦的——因为当你明白，而他人不明白，你亦被拥着向前流去，恰如一滴不愿入海的水滴。我的整个躯壳便已是这样的了，它已是一副几近成人的躯干了，而我却无法藏匿其中。

    精神之孤独是山崖上的寒冷，云雾缭绕中我不愿看清这世界——但当我对这个世界绝望时，绝望的世界早已驻扎于我的心中。

    于是我寻求救赎——西方的神庙空冷得可怕，我便扑向了先祖们留下的精神怀抱。无数的诗词曲赋不断投入心中无底的深渊，只有寥寥数人的作品有了回响——先是黄巢、毛泽东，后是柳永，终是李煜。当黄巢、毛泽东的诗词抖擞出来时，我有一种发泄的快感，仿佛对天嘶吼，潇洒自在。当嘶吼逐渐喑哑了喉咙时，漫天盖地的孤独又没来由地涌了上来。所谓英雄的力量在好梦破碎后终化为婴孩的啼哭，在北风的嘲笑中愈显无力与渺小。

    月光风干了我眼角的泪。与我同孤独的柳永像父亲一样拥抱了我。“浅酌低唱”，这是世人不懂的孤独。愈是“圣明”的王朝，便愈是不允许与之不谐的声音。“浅酌”是修补肉体的需要，“低唱”是灵魂不屈的高歌。他同我一样，我知道他的。他比谁都更深爱这个世界——这社会与其他部分的总和。当社会将他踢出时，他用毕生才情升华了这其他的部分。他拥抱了社会所弃的“烟柳女子”，他以悲悯的心同这世界的最基层相依为命。但世俗的我的肉体试图改变我的灵魂，我亦愈发孤独，杨柳岸的晓风化作寒影的刀光割伤了我——而执刀者是我自己。

    我也终是成了一只低头舔舐伤口的温顺的犬了。李煜，这同我一样的受伤而驯服的灵魂，与我紧紧相拥。我捧着那南唐的御酒，狠狠地灌了下去——这酒里，有权势给他下的鸩毒和他苦痛的血泪。我舔舐着我的伤口，像一只温顺的小犬一样。

    这是我精神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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