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出生在一个寒冷的早晨，那是1882年1月30日。那天早晨，天空有快要下雪的迹象，哈德逊河的河面因结冰而呈现一片灰白。罗斯福的家人却个个神色慌张地来回穿梭，无心注意这季节的景观，男主人、医生、护士和佣仆们都在屋子里悄声低语。

    “真没想到这个小男孩还能够活着出世！”护士对詹姆斯·罗斯福说。

    萨拉·德拉诺·罗斯福躺在床上休息。经过长时间的痛苦挣扎，在医生使用了大量麻醉剂后，她终于顺利分娩了。现在她和婴儿都已脱离险境。

    詹姆斯·罗斯福在日记上写着：“8点3刻，我的萨拉生下一个非常可爱的胖男罗斯福孩，体重十磅。”

    萨拉·德拉诺是詹姆斯·罗斯福的第二任妻子。这时她只有27岁，和她的继子罗西年龄相仿。詹姆斯本人已经54岁了，他知道岁月留给他的时日不多，所以在有生之年，他希望可以抽出尽量多的时间来陪他幼小的次子。

    春天来时，地面上的积雪开始融化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冰块也顺着哈德逊河漂流而下。萨拉·德拉诺·罗斯福这时已经能够起床活动，虽然有保姆来照顾孩子，还有其他用人的帮忙，她仍然坚持亲自为孩子洗澡、穿衣服。富兰克林一个月大时，他的父母为他穿上精美的白色长袍，然后开着敞篷车到海德公园的圣詹姆斯教堂为他施洗。

    3月里，乡下的小路泥泞不堪，幸运的是，从奥尔巴尼到教堂只有3英里路程，典礼仪式也是一样简短。

    “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他会成为总统。”富兰克林的父亲说道。

    “哦，不！我希望他永远不要从政。”他的母亲反对道。

    萨拉和詹姆斯都希望把他培养成一个绅士。他的一位家庭女教师说：“他是在一个美好的环境里被抚养成人的。”

    富兰克林5岁时，他的男孩本色就开始反抗过多的保护、华丽的礼服和金黄色的鬈发。最后，罗斯福太太只好让步了。

    她忍着眼泪剪掉他的长发，并开始让他穿裤装。有一阵子，为了补偿自己，她让他穿上苏格兰短裙和配有蕾丝边的天鹅绒套装，但是看到这些衣服，他的蓝眼睛马上就冒火了，他坚持要穿得像个水手，他太喜爱帆船了。

    在家里的阁楼上，富兰克林发现一个他外祖父的破旧的航海用小箱子，里面有一顶1812年的水手帽、一艘模型船、几本旧书和一座铜像。箱子里面还有一股日久年深所留下的霉味。

    他的外祖父德拉诺拥有一支从事中国贸易的帆船队，萨拉年仅8岁时就乘坐帆船到过中国。当她跟儿子讲述这个故事时，她的眼中仍然闪烁着孩提时所感受到的兴奋。这大概就是小富兰克林喜爱帆船的原因。

    富兰克林很早就开始自己制造帆船。每年当他的家人去海边度假时，他都小心地带着这些船只去海边试航。他喜欢与加拿大岛上的居民攀交，听他们讲述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说，以及船只遇难和海盗的故事。

    他的父亲和他一样喜爱船。有时候他们一起设计玩具船。詹姆斯·罗斯福也会带儿子去航海。詹姆斯有一艘游艇，在这艘游艇上，他教会了富兰克林如何去驾驶一条船。

    詹姆斯·罗斯福是一位乡绅，他常常带着儿子一同检视菜园、果园、一大片以常青树作为围篱的玫瑰园、温室、马厩里的马群以及车房。在海德公园，这对父子常常在冬天溜冰、滑平底雪橇以及在冰上滑船，夏天则钓鱼和打猎。

    富兰克林的母亲是个很有音乐天分、教养很好的女人。她常为富兰克林弹琴和唱歌，晚上又读书给他听。当他生病时，母亲更是悉心照顾他。

    罗斯福一家深受邻居的爱戴，他们相处得也很融洽。富兰克林和邻居家的埃德蒙·罗杰斯年龄相仿，两人很早就成了好朋友。

    他们的第一个计划是在一棵树上建一幢船屋，并宣称他们要航行到中国和婆罗洲。

    因为在岸边钓鱼已经变得单调乏味，他们造了一只木筏，想航行到更深的水域。

    他们认真地工作，把嫩树枝砍下来，然后把它们紧紧地绑在一起。但是当他们把这只木筏推到附近的海湾并且爬上木筏后，一阵急流打来，木筏就沉了下去，他们俩也掉进了及腰深的水里。

    富兰克林的教父艾略特·罗斯福有个女儿，名叫埃莉诺，比富兰克林小3岁。当她来他家的时候，富兰克林喜欢趴在地上，让她骑在他的背上玩。

    在所有的孩子中，富兰克林是公认的领袖，他越来越喜欢发号施令，所以他的母亲时常为此斥责他。

    “不要每次都由你来发号施令，也让别的男孩过过瘾吧。”

    “可是妈妈，如果我不下令的话，那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富兰克林虽然备受宠爱，但是萨拉和詹姆斯·罗斯福心里明白，他们必须改掉儿子那些坏毛病。

    他的母亲注意到他总是不肯认输。一天，萨拉在和富兰克林玩游戏时，富兰克林输了，他立刻勃然大怒。又有一天晚上，她和他一起玩“越野障碍赛马”游戏，当他发现自己又是输家时，气得恼羞成怒。他的母亲把玩具从桌上拿走，并表示不会再和他一起玩游戏，直到他输得起为止。这是一种很好的惩罚，因为富兰克林很喜欢玩游戏。

    14岁以前，富兰克林没有进过正式的学校，因为富裕人家一般都是聘请家庭教师到家里授课。

    富兰克林的教育开始得很早，从他还留着鬈发、穿着礼服时就已经开始了。他的家庭教师都是具有欧洲背景的人，因此他可以跟他们学习另一种语言，比如法语或德语。

    在这几年里，他是遵循着严格的学校时间表度过的：7点起床，8点吃早饭，9点到12点上课，然后出去玩一小时，吃午饭，接着再念书到4点。

    像他这样精力充沛的男孩根本没有足够的自由。因此，他开始变得忧郁、沉闷、沮丧。他的母亲和他促膝而谈，试图发掘问题所在。

    “你不快乐吗？”

    “是的，我不快乐。”

    “为什么不快乐？”

    “因为没有自由！”他情绪激动地大声宣布。

    第二天早上，显然他的父母已经商量过了这件事，他们宣布他自由了，他可以不受任何约束，做他喜欢做的事。

    富兰克林简直乐疯了。他兴奋地穿上夹克、戴上帽子冲出家门，跑下山坡来到河边，再沿着河岸穿过树林，爬上另罗斯福一座小山。他仔细地聆听着各种鸟类的叫声，然后再加以辨认。他甚至忘了吃饭，直到感觉有点饿了。

    他想告诉他的伙伴们，他在生命中发现了新的喜悦。但是他的伙伴们都被自己的家庭教师当犯人一样地看着。他渐渐感到疲倦了，但仍继续游荡。自由就是自由，他必须充分利用。

    太阳下山之后，树林里寒意逼人，他有些想念家中的舒适温暖。最后，疲乏打败了他，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家去。

    回到家后，他发现他仍然拥有自由，没有一个人问他到哪里去了，也没有一个人给他什么指示。他觉得自己很脏，就好好地洗了个澡。吃饭的时候，由于困，他的头不停地磕在盘子上。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虽然他还有无限的自由，但还是爬上楼梯到“塔屋”，在老师对面的小圆桌前坐了下来。

    富兰克林十岁的时候，在“塔屋”单独上课就变成了好几个人一起上。他和埃德蒙以及教堂牧师的两个儿子，跟着一位家庭教师读了两年书。

    富兰克林喜欢读书，他父亲有一间大图书馆，他可以阅读任何他想读的书。他读的书往往比指定的功课要多得多。

    他特别喜欢地理和历史，尤其是航海史。

    他是个好动的人，夏天他骑着他的小马黛比，或是带着他的猎犬漫步丛林。冬天的时候，他爱在罗杰斯家的池塘上溜冰。

    很久以前，他就喜欢观察野生鸟类，并研究它们的特性。由于父亲的鼓励，他渐渐变成一个鸟类的专家。不管去任何地方，他都想知道关于当地鸟类的生活情形，甚至在外国也如此。

    罗斯福家是个卓越的家庭，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他们都有许多声名显赫的朋友。他们家的所有亲戚都爱到世界各地旅游，因此寄到海德公园来的信里便贴了许多奇妙而有趣的邮票。这使得富兰克林慢慢对集邮产生了兴趣。

    青少年时期的富兰克林变得更为亲切、友善、自恃，爱好交际，他总是有一些有趣的事可以告诉别人，和他谈话永不会让人觉得枯燥。

    经常骑在他背上玩耍的埃莉诺现在已经搬到哈德逊河谷地，与她的外祖母霍尔住在一起。埃莉诺8岁时母亲去世，10岁时父亲也接着病逝。霍尔是当地的一个古老家族，在纽约很有地位。

    尽管两家相距不远，但是在他们成长的岁月中，富兰克林和埃莉诺很少见到对方。富兰克林14岁时，他被送到马萨诸塞州的格罗顿公学就读。埃莉诺也在十几岁时被送到英国念了三年书。

    这是富兰克林生平第一次离开父母，独自生活，也是他第一次与陌生人交往，他也不能任意辞退他不喜欢的教师了。不过，他儿时的玩伴埃德蒙·罗杰斯也要去格罗顿就读，这对他倒是挺有帮助的。

    格罗顿公学

    1896年的9月，罗杰斯夫妇、罗斯福夫妇、埃德蒙以及富兰克林一行六人乘坐同一辆马车向火车站出发。两个男孩子要从那儿坐火车到奥尔巴尼，经波士顿到马萨诸塞州的格罗顿公学学习。他们的父母一再向这两个男孩保证，对于那些想上大学的男孩来说，格罗顿公学是最好的选择。

    对富兰克林来说，大学就是指哈佛。对于这点，他和父亲的看法是一致的。不仅因为哈佛是美国最古老的大学，也是因为罗斯福家族有很多人在这里上过学。富兰克林的父亲在哈佛念过法律，他的叔叔西奥多也是哈佛人。

    事实上，还有一位罗斯福正在格罗顿等着富兰克林，那就是他的侄子塔迪。塔迪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罗西的儿子。

    塔迪年纪比富兰克林大，又高他一级，这令富兰克林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富兰克林第一眼看到格罗顿公学时，他想起他在欧洲看到的哥特式建筑。它像是一所大学校园：殖民地风格的红砖建筑，坐落于东边的灰色石造小教堂，绿茵茵的草地，还有高大的方形小尖塔，看起来像牛津大学的麦格得伦塔。

    学校坐落在一座小山丘上，山野之间林木蓊郁。这儿冬天的雪将会有多深？南斯华河有多远？他可以划船或溜冰吗？究竟有多少只鸟藏在绵延千里的丛林中，而富兰克林又花了多少时间去追踪它们呢？

    当富兰克林一群人进入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小教堂的钟正好也敲了起来。当他抬头看到校长时，他的兴奋变成了紧张。这位恩迪科特·皮博迪具有父亲一样的权威。他从来不重复说过的话或发布的命令，一旦说出，就毫无商量余地。皮博迪太太是个温和而富有同情心的女人，她总是尽其所能地使新来的学生感到舒适。

    恩迪科特·皮博迪是在英国受的教育，当他回到故乡创办格罗顿学校时，他坚决主张学校规模要小，就像一个大家庭，由他本人来做家长。这所学校的校长和董事都出身于显赫的名门望族。

    住校的头几天是最难过的，第一天尤其难过。经过一连串的新活动、新情景、新面孔和新责任后，富兰克林终于滑进床铺，把被子拉到下巴，兴奋变成了疲惫。

    少年时期的富兰克林·罗斯福

    他的课程很紧，每天必须在七点半以前起床，淋个冷水浴，然后穿好衣服吃早饭，吃过早饭后，他和其他的男孩子们排队到教堂做礼拜。课程在八点半开始，中午休息吃午饭，下午则消磨在运动场上。到了晚上，男孩子会穿着盛装吃晚餐。晚饭后，他们有一段读书时间，完毕之后，他们排队跟校长及夫人道晚安，然后优雅地走回他们的小卧室。

    这是一所高级而昂贵的学校，它有一部分责任是把学生训练成为绅士。

    在这里，富兰克林常常觉得饿。格罗顿的伙食在质跟量上，几乎跟僧侣吃的一样，他在这儿不是主人了，他不能溜进厨房哄骗用人给他做一顿宵夜。在刚开始的几天里，他觉得自己简直和饥民没两样。

    每当詹姆斯·劳伦斯太太（罗斯福家的朋友，住在格罗顿附近）邀请他去家里玩，他都欣然接受，因为这是他打牙祭的机会。

    皮博迪太太自己有几个孩子，她知道所有的年轻人都很饿，所以她常邀请一群人到她家吃饭，有时甚至请他们吃早餐。

    在给家里的信上，富兰克林这样暗示父母：“你们能寄给我一些葡萄或其他水果吗？如果能那就太好了！许多男孩都有水果，存放在水果盒里，一星期拿出来吃三四次。”几天以后他又写道：“敏特太太（他父亲的表妹）在这里，我昨晚和她共进晚餐……跟学校的伙食相比，昨晚的菜实在是太棒了。”当一盒盒的食物从家里寄来时，他会立刻回信致谢：“糖和干梅都很好吃，我已经快吃完一半了。”

    开始的时候，富兰克林和埃德蒙以为他们会有很多机会待在一起，但是他们很快就被各种活动分开了。在餐厅里，他们还被分到了不同的桌子上。但是在足球队里，他们是同一队。他们两个也同时被选上了学校合唱团。

    叔侄问题对富兰克林也造成了不少困扰，因为同学们戏弄富兰克林为“富兰克林叔叔”。

    富兰克林很快就适应了格罗顿的环境。他开始小心谨慎地拓展他和其他同学之间的关系，并以愉快、亲切和喜爱运动赢得了大家的尊重。

    他在寄给家中的信里写道：“我没有任何不良记录……昨天早上我的代数得了最高分，前天我的英文作文也得了最高分……我喜欢希腊文。”第一张寄到家的成绩报告单上，皮博迪校长这样写道：“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个聪明和诚实的学生，也是个好孩子。”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他显得更为快活了：“昨天下午，我们的足球队和布鲁克林中学校队比赛，我们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我欢呼呐喊，结果到合唱团练习时，才发现我的声音已经哑了。”

    在圣诞节前几天，富兰克林回到了海德公园的家里。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刚离家时的小男孩，而是一个青年人了。当他踏进温暖舒适的家中时，他比以前更镇定了。他的父母围罗斯福着他，想听听他在学校的每一个小细节。比方说那儿的天气如何？大概像海德公园吧。当他提到辩论队上的趣事时，他的母亲抗议说他参加的活动太多了。

    在假期里，富兰克林完全把格罗顿抛到了九霄云外。当他坐上火车返回学校时，他的兴致很高，如果头半年过得这么好，那另外三年半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当天晚上他写信回家，告诉父母他已平安到达，并说这学期有一些新同学进入学校，其中有一个来自芝加哥名叫罗伯特·R.麦卡米克的男孩。

    春季学期不如秋季学期那样顺利。1月份时，富兰克林因为发高烧被送到了学校医务室，最后被诊断为麻疹。他的母亲立刻赶到了他的身边。等他的病情有起色时，她就带他回家去休养了。一直过了2月中旬，他才回到格罗顿。

    那时候，一种传染性流行性感冒正在学校里蔓延，如果他的母亲知道这些，她可能根本不会让他回去。富兰克林并没有染上流行性感冒，不久他就忙于和农业部通信，讨论他想看的鸟类，并忙于钻研他的辩论赛。这次辩论的主题是“尼加拉瓜运河法案”，他发现政治是很吸引人的。他看着中美洲的地图，想到他母亲坐帆船绕过好望角到中国的经验，他了解到，贯穿巴拿马地峡的运河对美国是多么有价值。

    3月末，他参加了“美国是否应该增加海军”辩论。富兰克林是激烈的赞成者。他的叔叔西奥多被任命海军副部长，西奥多也赞成充实海军军备的主张。

    期中考过后，他和父母一起过了一个短短的假期。他的父母不久就要出国。詹姆斯·罗斯福的身体不太好，他和萨拉都希望国外的温泉能对他有帮助。

    “你们在国外时，我会感到非常孤独，”富兰克林对他们说，“我希望能收到你们的信，至少一星期两次，我会照例在星期天和星期四给你们写信。”

    富兰克林告诉父母，格罗顿的复活节很寂静，合唱团也没有特别突出。春天里，他告诉他们，他喜欢上了高尔夫球。此外，他还提到了棒球和网球。

    富兰克林挺喜欢棒球，虽然他不得不承认，不管怎么努力练习，他还是打不好。皮博迪校长后来解释说，富兰克林虽然喜爱运动，但由于身体瘦弱，在运动方面没有取得什么成就。

    5月中旬，天气已经暖和得可以到河里游泳，富兰克林也盼望着父母回来的那一天，他们可以一起到坎波贝洛避暑，他又能驾驶“半月号”航行了。

    家人的团聚是愉快的，他知道他深爱着他的父母。他们去缅因海岸的东港旅行。火车上的时间漫长而无聊，富兰克林不安地走来走去。火车上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一根铁棒落下来，在他的前额狠狠地划了一道。罗斯福太太吓呆了，富兰克林却示意她保持冷静。

    “我们不要惊动爸爸。”他说。

    “我来替你包扎。”

    罗斯福太太把伤口洗干净绑上绷带以后，他在头上戴了顶帽子，这么一来他父亲就不会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了。

    “你记得吗，那次在坎波贝洛，你被打落了一颗牙齿，却怕我担心，所以不告诉我。”他母亲说。

    “我永远不会忘记，对我来说，这颗门牙一直是个讨厌的东西。”他笑了笑。

    1897年的夏天，罗斯福一家和他们在坎波贝洛的邻居一起骑车、游泳、划船、徒步旅行和打高尔夫球。假期过完，每一个人都带着愉快的心情回了家。

    15岁的富兰克林长得相当高大，等他回到格罗顿时，他已经是一个颇有教养的学生了。他准备补考希腊文，并准备参加更多的时事辩论。在大众面前说话时他仍会颤抖。他被合唱团刷了下来，因为他开始变声了，不过，能够用成年男子的声音说话还是令人喜悦的。

    秋季最大的辩论论点是“美国是否应该吞并夏威夷群岛”。

    富兰克林是反对吞并的一方，他的演说词写得很周密，他不赞成美国吞并一个远方殖民地，还要投入大量金钱去防御。

    他宁愿政府花钱去改善纽约、波士顿和旧金山的防御工程。

    在格罗顿的第二年，世界上发生了很多事。古巴人民掀起了反抗西班牙统治的民族解放运动。美国政府努力保持中立，但是西班牙和美国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紧张。一些轻率的报纸以暴力和英雄故事来大肆渲染古巴暴动事件，当然，大部分都是夸大其词。

    身为海军副部长的西奥多叔叔一味地呼吁扩充军备、扩充军备、扩充军备！当西班牙正要同意让古巴自治时，停泊在哈瓦那港口上的美国战舰“缅因号”被炸了。那是一次惨绝人寰的灾难，炸死了名水手和官员。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但是所有的和平会谈都成了泡影，战争一触即发。

    没过多久，美国便向西班牙宣战。

    国会授权成立了三个骑兵队，第一美国自愿骑兵团被称为“狂暴骑士”。不久，西奥多叔叔宣布，战争期间他不会停留在华盛顿，他要和他的“狂暴骑士”一起加入战争。

    富兰克林和他最要好的朋友兰若普·布朗谈论起这件事，他们知道美国的士兵是来自全国各地的自愿者，许多人都正在申请加入战争。一个人想要为他的国家效力是理所当然的，他们有什么方法可以加入呢？学校是绝对不会允许的，他们的家人也不会同意。

    他们仔细地策划逃离学校的计谋，一离开学校，要找个最近的征募新兵办事处是件简单的事。等他们穿上制服走向战场后，他们的父母又能怎么样呢？

    就在这时，富兰克林和兰若普被诊断为猩红热。在没有造成传染前，他们立刻被送到隔离病房。

    詹姆斯·罗斯福太太再一次赶到儿子身旁，但是别人告诉她，她不能去看他。在温和迷人的外表之下罗斯福太太有一股固执、不退缩的脾气。她找来一个梯子，把它竖在医务室窗户外面，她每天都爬到梯子上，天气暖和得可以把窗户罗斯福打开时，她总是带一本富兰克林喜欢的书，念一两个小时的书给他听，一直到他被允许回家为止。

    杨将军在古巴得了热病，西奥多叔叔接替他担任总帅。

    当西奥多叔叔和他的骑兵队在长岛的门多哥据点登陆时，富兰克林正躺在海德公园的家里休养。西班牙战争使西奥多成了美国的英雄，他被选为纽约州州长。富兰克林在格罗顿读书的几年里，西奥多一直担任这个职务。

    富兰克林已经快17岁了，这是他在那所昂贵的私立学校读书的第三年了。他的网球打得很好，高尔夫球也进步神速。他开始为校报写东西，但他对运动的兴趣正逐渐转变到那些会成为他生命一部分的事物上。

    像他家族的其他人一样，富兰克林长得很快。他发现父母寄来的衣服总是小一号，他们不知道，他已经长到6英尺高了。

    他常参加舞会，特别是圣诞节前后，当所有年轻人都从学校返回家里时。富兰克林出现在乡村俱乐部的舞会时，他的装束十分合身。

    舞会里有许多罗斯福家族的人，这是必然的。傍晚时分，他注意到一个女孩。长大后，他就没有再见过埃莉诺·罗斯福，现在她长高了。她的动作很笨拙，好像是有人逼她来参加这个舞会似的，她正试图使自己不被注意。富兰克林本性中宽容、体贴的一面流露了出来，他走过去邀请她跳舞，埃莉诺腼腆而感激地接受了。

    “我觉得我应该穿长裙，”她不好意思地说，“但是外婆非要我穿短裙子。”

    “人这么多，没有人会注意的。”他安慰她。

    她带了一个金属牙箍，富兰克林猜想她现在大概是15岁。她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还有一对深蓝色的大眼睛。

    “我不久就要离开这里，外婆要送我去英国接受淑女教育。”她亲切地问，“你喜欢格罗顿吗？”

    富兰克林开始滔滔不绝地描述他在格罗顿的生活。埃莉诺是个好听众，当那支舞结束时，富兰克林觉得他这位远亲还是挺迷人的。

    在格罗顿的最后一年，富兰克林忙于社交、读书、考试、辩论、为格罗顿学报写文章，给家里写信等。富兰克林和母亲的通信看上去像两个朋友间的交谈，而不是成人和小孩了。母亲告诉他，她和某个用人相处的困难。她也让他知道罗斯福先生的心脏病的情况。当富兰克林考得好时，他特别喜欢把成绩报告他母亲，因为他知道好的成绩会使她多么高兴：五科得B，几何、德文和宗教学科都得A。

    宗教学科在格罗顿是必修学科，它们引发出富兰克林本性中体贴和富有同情心的一面。格罗顿学校有自己的传道社，这个社团还为一个岛上的贫穷孩子们设立了一个夏令营。格罗顿的学生都愿意花时间在夏令营里当顾问或义工。

    有一次，富兰克林和另一位同学去访问一位老太太，他写信回家说：“今天做完礼拜，我们就去拜访她，花了大约罗斯福一个小时和她谈话，告诉她最近的新闻。她已经84岁了，一个人孤独地生活。我们一星期要去探望她好几次，看看她是否有煤、水。如果需要，我们会喂她的母鸡。有风雪的话，我们就去为她铲雪，并且把东西清理干净。”

    富兰克林喜欢做这工作是很自然的，因为他父亲就是一位有责任感的市民，他做过学校管理员，做过哈德逊河州立医院及其他慈善机构的资助人，也曾开着车去海德公园及附近地区访问生病和需要帮助的人。

    罗斯福先生也是商界一位显赫而有能力的大亨，他和他的同行一起发展铁路，争取采矿权益，强化河流船舶系统。

    他的父亲认为，一个有能力的人应该肩负起社会福利工作的责任。

    临近毕业的时候，富兰克林开始考虑上大学的问题。哈佛大学离格罗顿只有30里远，他却觉得那是另外一个世界。

    格罗顿足球队曾和哈佛一年级新生比赛，虽然双方的实力旗鼓相当，但两队的成员看上去却有显著的不同。来自格罗顿的是大男孩，来自哈佛的则是成人。

    到毕业时，富兰克林才真正感到依依不舍。他在给家里的信中写道：

    我亲爱的妈妈和爸爸，这是个感伤的日子！我们就要离开这个可爱的地方了。今天早上考完试后，六年级学生到外面采了很多野花来装饰餐厅……我们进餐厅吃了顿大餐，等我们全部吃饱后，莱克特发表了一次非常好的演说……颁奖时我吓了一跳，我得了“拉丁文奖”，学校奖励给我40卷书……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你们……当18岁的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回到家里，伸出双臂拥抱母亲时，他注意到他比母亲整整高出了一个头。

    多姿多彩的哈佛生活

    “亲爱的妈妈、爸爸，我现在在坎布里奇，12小时之后，我将成为1904级的正式学生了！”1900年9月25日，富兰克林在信上写道。

    富兰克林的许多老同学也和他一样进了哈佛。哈佛和格罗顿完全不同。格罗顿位于偏僻的乡下，哈佛大学正好隔着查理士河与波士顿相对。在格罗顿，富兰克林好像住在修道院，而在哈佛，他住在豪华的套房里。在格罗顿，学生必须上学校安排好的每一门课，在哈佛，他们是选择自己喜欢的科目！

    大学第一年的课程——拉丁文、几何、英文、历史、法文和政治——根本不能满足富兰克林全部的精力和热忱。许多课不对新生开放，但是他尽可能地多修一些课程。他还被罗斯福录取为《校旗报》的记者候选人，他花了许多时间来写新闻报道，以期赢得在《校旗报》的地位。他有能力同时做许多事情，并且做得很好。

    就在富兰克林进入哈佛的前几个星期，共和党提名西奥多叔叔为副总统候选人。因此在到达哈佛后，富兰克林立刻成为校内共和党社团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他也满腔热情地投入到总统竞选活动之中。

    当时，校园中时常流传的问题是：哈佛校长会如何投票？

    查理斯·艾略特自1869年起担任哈佛校长后，使哈佛成为了最杰出的大学之一。除了《校旗报》的主编外，一般人并不容易见到他。

    初出茅庐的富兰克林冒冒失失地跑去拜访艾略特校长，问他会在大选中投谁的票。罗斯福进攻性地对校长说：“如年轻的罗斯福和父亲及海伦·罗斯福坐船航行果你的投票代表你的信仰，你就应该乐意把你的影响放在天平上。”艾略特回答了他的问题。《校旗报》刊登了富兰克林的独家消息，美国的其他大报纸也纷纷转载了该消息。当富兰克林快毕业时，他已经升为该报的主编。

    1900年12月，詹姆斯·罗斯福去世，享年72岁。父亲的葬礼结束后，富兰克林返回哈佛。他把落后的功课赶上，并重新开始他在哈佛的各种活动。

    富兰克林大一课程结束后，他和母亲坐船到欧洲去度假。在旅途上，富兰克林为母亲讲述哈佛的生活，包括那些他没有时间写信告诉她的。他最喜欢政府政治和经济学课程。秋季课程开始时，富兰克林打算修全年的经济学、美国史及英国史。

    此时，萨拉·罗斯福在波士顿租了一间房子，以便可以时常看到她的儿子。放假时，母子俩仍然在海德公园及纽约市度假。

    1901年，总统威廉·麦金利被刺身亡，西奥多叔叔接替他成为美国总统。这之后，富兰克林和母亲经常出入白宫。

    遇见埃莉诺

    大二快结束时，在返回海德公园的旅途中，富兰克林遇到了埃莉诺·罗斯福。

    那是在纽约火车站，富兰克林准备坐火车返回海德公园。

    因为觉得烦躁，他就站起来四处转了转。当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时，他愣住了。他确定那是埃莉诺。她的变化多么大呀！她穿着成人的套装，配上一条到地的长裙，已经看不出年少时的笨拙和羞怯。她也认出了他，她的三年欧洲教育已经结束，正要赶回外婆家。

    “母亲和我一道来的，”他告诉她，“你来和我们坐在一起吧，我们还可以好好聊一聊。”

    在火车上，埃莉诺把她在国外的生活情形讲给罗斯福太太听。萨拉·罗斯福对埃莉诺的教育非常满意，她相信国外旅行和学习其他语言的知识是必要的，当她知道埃莉诺曾经旅游过比利时、德国、瑞士和意大利时，她很高兴。

    “现在所有人都坚持让我进入社交界。”

    “当然啦。”富兰克林的母亲点头说道。

    大部分的时间，埃莉诺都待在蒂沃里的外婆家里，但是她计划寒假时和阿姨一同住在纽约，这样她才能够开展社交活动。

    “你会收到我们的邀请。”富兰克林对她说。

    和埃莉诺分开后，富兰克林和母亲开始忙着度假。

    当他回到哈佛时，他已经大三了，课程表中排满了他所喜欢的科目——历史和政治。他也参加了飞翔社和哈佛会馆的图书馆委员会。

    寒假里，富兰克林又偶然遇到了埃莉诺，她穿着正式晚礼服是多么漂亮呀！

    他发现她对国家大事和世界时事都非常了解。埃莉诺也非常关心社会福利工作，这令富兰克林颇为欣赏。当母亲邀请埃莉诺参加海德公园的舞会时，富兰克林欣喜若狂。

    大三结束时，富兰克林已经修完足够的学分，可以离开哈佛自由活动了，但他还是留了下来。他是飞翔社的图书馆长，《校旗报》也选他做下一年度的主编。

    他又选了几门硕士班的历史和经济学的课程，但是《校旗报》才是他的兴趣所在，他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这份报纸上。《校旗报》是一份太过沉闷的报纸，他早就决定把它重新整顿一番。

    不过，这并不是他唯一的兴趣，他爱上了埃莉诺。埃莉诺在社会福利救济所工作，只要一有机会，他就去看望她。

    他对于改革也相当热心，他是《校旗报》的编辑，因此他呼吁把通往哈佛会馆的泥泞小道改成木头通道；他指出学校宿舍应该加强灭火器和逃生梯等防火设备；他严责足球队没有尽力，也斥责学生团体没有支持球员。

    他不完全赞成西奥多叔叔的一些政策，他认为西奥多·罗斯福妄图扩大总统权利，这会使政治体系失去平衡。富兰克林慢慢转向了民主党，他的第一张投票就是投给民主党提名的候选人。

    这一年的11月，富兰克林到海德公园过感恩节。富兰克林、埃莉诺及萨拉一起从纽约返回海德公园。

    富兰克林告诉萨拉：他和埃莉诺恋爱了，他向她求婚，她也答应了。他希望很快结婚，越快越好！

    罗斯福太太确实非常震惊，富兰克林太年轻了，而埃莉诺刚满19岁！

    他企图说服她：“亲爱的妈妈，你知道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改变我们之间过去的一切，我会永远爱你，埃莉诺也会爱你。”

    萨拉·罗斯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淑女，她振作精神，试图用一些小伎俩推迟这场迫在眉睫的婚礼。

    埃莉诺回到纽约之后，给萨拉写了一封非常客气的谢函：

    亲爱的，我知道你的感觉如何，也知道这是多么困难，但是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多爱我一点。你知道，我会努力地让你喜欢我。我不可能告诉你我对富兰克林的感觉，我只能说，我最大的心愿始终是让自己配得上他……以后的几个星期，萨拉似乎有了一点让步，最后她终于作了妥协。萨拉建议富兰克林出去玩个几星期，以便有充足的时间去考虑这件事。3月份的时候，富兰克林旅行回来了，他仍然决定和埃莉诺结婚。

    罗斯福太太带着富兰克林去了华盛顿，企图动用她的家族关系，让富兰克林担任伦敦美国大使馆的秘书，这样他就可以和埃莉诺分开了。很巧的是，埃莉诺当时刚好也待在华盛顿。每当罗斯福太太去拜访亲戚时，富兰克林和埃莉诺就一起去吃饭或逛街。富兰克林没有得到那份秘书的职务，大家认为他太年轻，不适合国外的职务。富兰克林和埃莉诺便愉快地叹息了一声。

    罗斯福太太没办法，只好答应让他们结婚。她努力和年轻的埃莉诺结成朋友。她们一起到哈佛参加富兰克林的毕业典礼，然后一起去坎波贝洛度假。富兰克林答应母亲继续念书，因此，秋天的时候，他开始在哥伦比亚大学修习法律课程。

    正式的订婚通知很快便发出了，婚礼准备在第二年的春天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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