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婚2-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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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为安终于动了动,他深呼吸一口,收回陷在被单下的拳头,慢慢站直了身体,他身上的戾气慢慢收敛下去,眼中翻涌的强烈情绪亦缓缓褪去,他往后退了几步,似是疲惫不堪,顺势坐在了病床对面的双人沙发上。

    因他而起的压迫感终于有所缓解,心头却依然无法放松,这个样子的为安突然让我觉得不安。

    我目光随着他移动,他却没再看我,而是垂眸低眉,从口袋里掏出烟与打火机,徐徐点燃一根烟,烟头上红光闪烁,白烟随之飘至空中,房内即刻充满烟草味道。

    为安并不是个瘾君子,事实上他吸烟极少,偶尔忙碌起来时会在书房点上一支,但几乎没在我面前抽过,上一回亲眼见到他吸烟还是在来C城之前,那时我因初恋结束在卧室内痛哭,他在客厅独坐半夜,烟蒂满桌,烟雾缭绕。

    这一次他没有回避我,我亲眼见到他抽烟的样子,却只觉无比忐忑。

    我们都没有说话,为安静静坐着,眼眸低垂,不知看在哪里,眸中神色难以察辨。

    我知道我也许该说点什么,可内心太过混乱,刚刚的这一场争吵如同一场战争,虽然战事已停,但硝烟未散冲击太猛,我无从开口,只能屏息等待,等待什么我亦不清楚,这场战争我似乎是赢家,却没有丝毫喜悦。

    时间静静流淌,为安手中香烟已燃烧过半,烟味呛人,我低咳了一声。

    为安自沉思中回过神来,他一定听到我的咳嗽,但他并未掐灭它,他往后靠了靠,缓缓开口,“我现在需要它,抱歉,委屈你忍忍。”

    嗓音略有沙哑却已恢复一贯平静语调,他不似方才那般骇人,但我却觉得心里一惊,他的修养与礼貌都回归,却无端给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

    我摸不清他是何意,只能一眨不眨紧张的看着他。

    为安吸烟的姿势很好看,从容不迫浅浅一口,过许久后,唇间方缓缓逸出一股白烟,白烟散尽,他的声音亦响起,“第一次见你,你才十七岁,在谢家庭院里见到穿着裙子偷溜出去的你,那副画面至今都清晰存在我心里,小小的面孔,长长的头发,狡黠的眼睛又黑又亮,我以为那一晚天上的星光都跑进你眼里,我想,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一生珍爱这个女孩,让她永宛若精灵般无忧无虑。”

    “我其实是个寡情之人,从未对任何女人上心,亦不曾为情伤心,可那之后看到你与他在树下亲密,我失眠到黎明,第一次沾染上香烟,我想,怎么办呢,我来晚了。”

    为安平缓说出这一番话,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我却震动不已,他的心思我窥探猜测无数,但从未想过竟自初见已源起。

    为安面朝我的方向,却未看我一眼,他目光落在空中飘渺而虚无的轻烟上,并无实质焦点,似沉浸在往事中,“我不喜欢放弃,想要的便要尽全力争取。你爸爸是个精明有眼力的商人,我对你的想法瞒不住他,我亦没想瞒,那次的生意他极力想参与,我没拒绝,但他急功近利……这些没什么可说,你爸爸出事,我认为这是老天爷给予的一次机会,我本来是可以等的,等你与他的青涩恋情自然结束,等你长大,但我们相差七岁,我无法预料与掌控你的感情,让你先待在我身边,是最保险的方式。”

    “可是你多么倔强多么勇敢,竟对我说永远不会爱上我,一辈子只爱他,小小年纪真是会伤人,我怎甘愿被你就此拿捏在手心,你爸爸的事我私下已找人帮忙,想着总要煞煞你的脾气,但没想到你爸爸会突然离世,我多么担心你,连夜坐飞机回来,但在医院里你的眼神与话语都让我明白,无论怎样,在你眼里我已算不上好人。那么,就这样吧,反正谁叫我不忍心丢下那个时候的你,将错就错将你留在我身边也好,反正来日方长。”

    为安指尖香烟上留下一截暗色烟灰,他伸出食指轻轻掸落它,它们无声无息落在他脚边,默听为安沉静嗓音继续讲述。

    “来日方长,我原本很有自信,认为努力总会到达目的地,只在于时间的早晚。然而你很快瓦解这种自信,我不得不施加压力让试图与你私奔的他出国去,我想五年总足够你忘记他,足够你看到我。”

    “这几年里,我用尽一切对你好,希望你不要被任何阴影覆盖,你没了他,我会对你好,比起他我更能让你幸福;你没了家,我会重新给你一个,只要你愿意,你会是世上最美满的女人。”

    为安突然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自嘲又讽刺的轻笑,“可这一切你似都不能看见,你只想着离开我,有时候我想或许我应该对你温柔一点,对你直白一些,但每回看见你怀疑如同见鬼的眼神我又没了勇气,是,你没听错,堂堂常为安竟也会缺乏勇气,多么稀奇,但这是事实,我做了那么多,你都不能感受到,我说出来又能如何,你成功一步步将我变成胆小鬼。”

    “不止如此,你还将我变的患得患失,将我变成我自己都厌恶的嫉妒狂。每次看你偷偷存钱为以后打算,我都恨不得掐死你,你时时刻刻想着离开我,我没有办法,只能切断你的后路,用金钱禁锢你从来不是我本意,你觉得受辱时我不比你好过半分,因为只能靠金钱才能迫使你不得不乖乖留在我身边,这是我最大的悲哀。”

    “而你为他哭泣时,你永远无法想象我有多嫉妒,多希望你为之伤心的那个人是我,但我又怎么舍得让你流泪。我只想一辈子对你好,永远护着你,在我创造的环境里,你可以无忧无虑可以肆意妄为,我所求不多,只愿你有朝一日能眼里有我。前些日子你对我说以后要继续与我一起过下去时,我真心高兴,终于自黑暗中看到一缕曙光,而后来你说再给你一点时间时,我简直欣喜若狂,觉得光明终于到来。”

    我回想起说那些话时的情景,从不曾想那些话竟带给为安内心那样大的波澜,他当时的喜悦我没有体会到,如今他的心境我却有所感应,只觉心里渐渐喘不过气来。

    为安手中香烟已快燃至尽头,似某种不祥预兆,他停顿片刻,微微抬头,“可他一回来,一切都变了。你为他惆怅郁结,为他失魂落魄,将我视作你杀父仇人。我五年多的陪伴与付出,抵不过他三言两语,嗬,我竟会落魄至此。”

    为安微微仰头靠在椅背上,似疲倦不堪,“刚刚你说永远不会爱上我,让我想起你当年也说过这句话,那时我想以后的事谁说得准,我赌自己能改变你想法,而方才再听到这话,我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也让我终于明白有的心是捂不热的,永远也捂不热。”

    “我将你捧在手心里,你却将我踩在脚底下,这绝望的痛苦滋味真叫人难受,真叫人难受。”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似是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因为感冒,嗓音本就含着些许暗哑,此时里面似夹杂了模糊的哽咽,尤叫人听的难受。他仰着头后靠着,我无法看清他神色,只能自飘渺烟雾间看见他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几回,似要强咽下他语音里浓浓的悲伤。

    我看的大恸,为安并不是个情绪十分外露的人,从不见他有特别的大喜大悲,而此刻他却这般伤心,为我这般伤心,我眼里迅速潮湿一片,轻轻唤他,“为安。”

    我一直希冀他能先一步剖白心迹,如今终于实现愿望,却是难过甚过欣喜,我实难想象高高在上骄傲自信的为安竟是这样度过这几年,而他突然的剖白也让我心生不安,我不知道他突然说出这些是要做什么。

    为安静默好一会儿,似已平复情绪,然后慢慢坐直身体,“这样也好,总算能叫我死心了。”

    他终于抬眼朝我看来,可他平淡的眼神却令我心里生出冷意,下一秒,这冷意随着他的话语传遍我全身,他说,“我死心了,决定放弃,恭喜你,终获自由。”

    我大震,不可置信看着他,下意识问道,“为安,你什么意思?”

    为安眼中还有些许红血丝,但他整个状态已然沉静淡定下来,听到我问话,他微微扬眉:“我想你应该已听明白,我的意思很清楚,我们分开,你自由了。”

    不,不,我从未想过与他分开,他这句话如同闷棍击在我后脑勺,我几乎要痛死,“我没说要分开。”

    为安奇怪的看着我,“我可是你杀父仇人。唔,关于这件事,虽然对我没什么大影响,但被人污蔑总归不好,你最好还是去查清楚一下,有任何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可以找我,争取早日水落石出。”

    我愣愣的看着他,一时不知该有何反应,只本能重复一句,“为安,我没说要分开。”

    为安唔了一声,淡淡道,“是我说分开,如你所愿,你应该感到高兴。”

    我不高兴,我只觉难受,我想抓住为安告诉他我的心情,可我动弹不得,他又隔的那么远,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为安丢掉烟蒂,一脚踏上去轻轻踩灭它,然后他站起来,“医院你住着,费用我预付过,三姐依旧会过来照顾你,直到你完全康复。你若是想回家……回房子那边静养亦可以,提前通知我一声,我会搬出去。剩下的事律师我会交代给律师,等一切准备好他会与你联络。”

    我听的心寒,惶然道,“为安,你到底要干什么。”

    为安竟似有些不耐烦,“难道这还不够明白,我们领证结婚过,分开自然就是离婚的意思。”他看着我,轻描淡写的说道,“别告诉我,你此刻发现爱上我舍不得我。”

    我滞住,他已然是对陌生人般的平淡与疏离,真正叫人心口发疼,我咬唇盯着他,想不顾一切求他不要这样,可他眼神冷漠的叫我说不出一个字来,我刚刚那样伤害过他,现下又如何开口求他留下,我只能强撑着看着他,希冀他能看出我内心哀切。

    为安眸色更冷几分,他似乎不想再与我多待,他说道,“那就这样,明朗,再见。”

    他很快离开,带起一阵轻风拂过脸颊,凉意沁人。

    为安走了,他的黑色手套留在床边,似在说他还会回来,但我却知道,这一次恐怕我要失去为安了。

    这个认知让我一夜无眠,第二日三姐一早就急急过来,她看到我吓一跳,“哟,太太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言毕也似明白过来,而后打量我神色,斟酌道,“太太,你跟先生怎么了,那个,先生辞退了我,让我以后不用再回去伺候,只将太太照顾好就可以离开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呢,之前不还好好的么?”

    我又忍不住落下泪来,三姐忙急急安抚,“别哭,太太,你眼睛都不像样子了,快好好休息,等身体养好再与先生好好谈谈,夫妻吵架嘛都是床头吵床尾和,太太别太急啊。”

    她劝不了我,只能看着我叹气。

    到中午明媚却急匆匆赶来医院,她眼睛通红,似也哭过,一见我便急问,“姐姐,志宇是不是对你说了一些话。不要相信他,那都是他胡言乱语。”

    我怔怔看着她,明媚道,“他昨日回去后不太对劲,我们一起去了酒吧,他喝醉后我才知道他竟因他自己的私心而诽谤姐夫,姐姐,爸爸的死与姐夫不相干,那都是志宇胡诌,只因他不甘心你爱上姐夫而故意挑拨,你不要信他。”

    不信他又怎样,已然晚了,我已伤害为安。

    我断续讲出昨日与为安的争吵,明媚听毕忍不住跺脚,“姐姐,你怎么这样糊涂,为何都不再多想想,再则,姐夫为人你能不清楚,他就算想得到你,也断然不会用害你家破人亡这种卑劣手段,爱你是要与你一辈子的,怎会给自己制造这种无法逾越的障碍。”

    明媚说的对,可她怎能了解我当时听到志宇那番笃定话语时的心境。

    时至那刻,我对为安的爱意已确凿无疑,正因如此,志宇的话才有力量,因我害怕他所言非虚,害怕我不能爱为安,那种惊慌与恐惧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那么怕失去他,所以才会心乱如麻迫不及待的向他求证……

    我急迫了些慌不择言,可我多希望为安能矢口否认,可到最后不知为何,却偏离了原本的方向,我们竟会吵的那么凶,竟会那样伤害他……

    想着那些失去理智下的冲动之语,我恨不得掐死自己,天,我到底做了些什么,我捂住脸颊,眼泪无声落下。

    明媚此时却冷静下来,“姐姐,不能离婚,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与姐夫离婚,你们既然相爱,就要在一起,这次是你做错,你好好给姐夫认错,不能因此而分开。”

    她搂住我肩膀,“姐姐,自尊算什么,低头又如何,失去姐夫你一定会后悔一生,因不会再有人如姐夫般爱你。”

    我亦不会再像爱他般爱别人,我在心里加上一句,却还是觉得绝望,“他待我已客气冷淡如路人。”

    明媚给我打气,“那又如何,你给姐夫这么多年脸色,现在看看他冷脸又如何,他生气是应该,但相信我,他依然爱你。”

    这句话给我莫大鼓励,抬眼看她,才发现她双目亦肿胀,一看便是被泪水浸泡过。

    我磨牙,志宇若在我面前,我定要将他掐死,蓄意破坏我与为安感情,又害明媚伤心,什么东西。

    明媚明白我心中所想,她凄然笑笑,“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姐姐,总觉这份感情不磊落,好似背叛姐姐一样,只是因心中执念而不能舍弃,所以一直自欺欺人希望能有好结果,但我现在终于醒悟,他已扭曲至面目全非,不再是我心中良人,姐姐,以后我与他再无瓜葛,我现在只愿姐姐一定要跟姐夫和好,幸福一生,否则我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我即时振作起来,下定决心,定要留住为安。

    却不想为安向来是行动派,不过几日就有两名律师来到我病房,当他们说明来意后,我不客气的将他们统统赶出去,而后镇定心神给为安打了电话,过了许久他才接起来,“喂。”而不是以往的一接通便唤我明朗。

    我忍着失落说道,“我伤还没痊愈,现在不想谈什么离婚的事。”

    为安应该是在家中,安静的很,他顿了顿,淡淡的说,“可以,伤好后通知我。”

    然后挂掉电话,让我气馁一天。

    倔强的另一面是固执,我不顾他冷言冷语,又想出新的招数,“医院太憋闷不利康复,我想回家静养。”

    为安似早已预料道,口吻波澜不惊,“好。”

    我欣然急切回到家中,却只有刘管家在家,憨厚的老实人亦有些尴尬,“先生出去住了。”

    我扔下特意叮嘱三姐买来的鲜花,只觉胸闷气短,为安竟对我避而不见,是打定主意真的要与我分开么?如果他真的铁了心,我该怎么办。

    三姐看出我心思,她自告奋勇传授我经验,“太太不必担心,俗话说男人最怕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您就豁出去一回,怎么管用怎么来。”

    我深深思索一回,还是不敢冒险,以前为安或许会迁就我的胡闹,现在以他的脾性可不见得还会容忍我,思及至此不由挫败,若是以后他真的当我做陌生人,不再对我温柔,不再扬眉边训斥我边开导我……光是想想,便无法忍受他与我形同陌路。

    不管怎样,总要见到他才行,只有面对面方能更好交流。

    然而为安拒绝与我相见,他要么说忙,要么说会有律师与我交谈,去他见鬼的律师,他倔起来比我更甚,我几乎拿他没有办法,一想到以往我也是如此顽固,不由觉这是他刻意报复我,如果他还愿意报复我的话……

    我心急如焚,最后实在没办法,亦放下狠话:“你一定要离婚,我答应你,但不见到你本人,我绝对绝对不会签字。”

    电话里沉默片刻,我似乎可以听见为安平缓的呼吸,良久,他抛下一字,“好。”然后即刻挂掉电话,似不愿再与我多说一句话。

    我腿脚行走还不是特别方便,于是为安回来与我面谈。

    我本来欣喜,可见到他身后跟着的两位律师顿时垮下脸来。

    三姐在我下楼前给我打气,“太太,加油,记住,先生是爱你的,而你也爱先生。”

    我一瘸一拐慢慢下楼,为安四平八稳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平静看着我的丑态,眼中没有一丝关怀,这让我灰心大半。

    待我坐定后,为安不疾不徐开口,“我等会还要回公司,所以长话短说。”

    他示意律师拿出文件来,“明朗,你看看协议,有任何异议都可提出来,毕竟你跟我好几年,财产上我不会亏待。”

    他气定神闲看着我,揭穿我另一项快被我遗忘的预谋,“我送你的那些首饰珍宝,其中最值价的几样东西我知道你已转移到国外明媚处,我不会向你讨回,不过它们确实颇有价值,我亦是大费周折方拍买到。你出手时恐怕不那么方便,如果你需要,我倒是可以介绍几个相熟的专业人士帮你一把。”

    他多周到,周到到如同一巴掌打在我面上,又如同一把刀扎进我心里,看样子,他真是要放弃我了,我心口处紧紧绞成一团,快不能呼吸。

    偏其中一位惹人厌的矮胖律师不会看脸色,竟在此时将文件摊开在我面前,“谢小姐,您看看,如果没异议的话,请签……”

    我一把挥开黑纸白字的文件,它们飞出好远,却没让我气顺,我冲那个律师吼道,“我不签不签不签,你再说一个字,就马上滚出这里。”

    我已无形象无风度,还迁怒他人,但又怎样,没了为安,我还在乎那些虚无的东西做什么。

    我呼呼喘气,为安深深看我一眼,终于说道,“你们先出去。“

    偌大客厅只余下我们二人,我平定心绪,转脸哀哀看为安,“为安,我们和好,好不好?”

    为安轻笑,神态却依然冷淡,“明朗,你以为在玩过家家。”

    我使劲摇头,“不,我没有同你开玩笑,为安,之前是我一时头脑发热才会相信他的话,其实我并没有相信他,我只是害怕万一……万一是真的,该怎么面对你,我刚刚确定爱上你,实在禁不住一点否定,而那些话都不过是我口不择言的气话,你知道的我向来倔强,怎么气人便怎么说,为安,我错了,你原谅我罢。”

    为安一动未动,依然维持原来姿势,但他眼中却浮现出一抹古怪,“你说你爱我?”

    是,我爱他,多日未见,现下他坐在我面前时,我更加确定我爱他,这个家中有他在方像一个家,看着他我方觉心安踏实,这些天没有他在我身旁,我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也许早在很早以前,我慢慢习惯他的好时已不知不觉爱上他,他的魅力有几人能逃,我却蠢笨到那么晚才知道。

    我迎着为安的眼睛,急切而郑重回答,“是,为安,我爱你,我们别再吵架,以后好好过,好吗?”

    在为安面前我从不曾这般低声下气过,然而我并不觉卑微,爱情总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为安眯起眼睛,他黑色深眸静静打量我,我心里咚咚跳,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犹如等待判刑的囚犯,这一刻,我终是体会到伤人的报应。

    也不知过去多久,为安终于开口,“明朗,你是否觉得只要每次给我一点甜头,我便会任你为所欲为?抱歉,我已厌烦受你摆布的日子。”

    他起身,“你状态看起来不太好,那等过几日再签字吧,我有事先走一步。”

    我如被雷击,半响动弹不得,他……真的要与我离婚……

    情急之下,我冲着他背影吼道,“常为安,你要是敢和我离婚,我死给你看。”

    为安的身形顿了顿,他回头看我一眼,轻描淡写回我,“明朗,你不是小孩子。”

    我实在忍不住哭腔,“我说到做到。”

    我真的不要脸了,管他什么尊严脸面,管他什么泼妇无聊,只要能留住为安,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为安没再发表意见,他转身走了出去。

    我站起来,瘸着腿跑出去,我跑不快,到门口的时候,为安已坐进车里,车子很快驶动,也许是因为刚起步的原因,车速并不快,我顾不得腿疼,紧紧追在后面。

    我竟一口气也追到主道上,那里有一个拐道岔口,为安的车子很快拐过去,因怕车子上主道后加速,心急之下我没注意四周路况,只紧跟着冲过去。

    刚转过拐道,迎面一辆车子驶来,我大叫一声,只听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急促想起,吱吱几声刺耳钻心,尔后我便软到在地上。

    车子及时避开我,撞在护栏上,车主下车来,慌慌张张跑向我,而不远处也同时传来紧急刹车声,不一会儿,便看见为安向我奔来,看到他身影,我方从惊惧中醒过神来,眼泪扑哧扑哧掉下来。

    为安单膝跪在我身边,他唇色很白,眼中俱是恐慌,与雨夜里我出车祸时的神色无异,我抽噎着宽慰他:“为安,我没事,没撞到我。”

    为安神色很冷,唇依然紧抿,看起来严厉冷峻,但他动作却很轻柔,他细细查看我身上确定未来添新伤后方正眼看我。

    我知道他要训斥我,可是我的委屈却抢先一步倾泻而出,“为安,你不能丢下我,你不能这样,不能在我爱上你后就不要我,这太残忍太混蛋。”

    为安不说话。

    我心都凉了,索性放开嗓子大哭,鼻涕眼泪横流一脸,“好啊好啊,还不如让车子撞死我了,这样你就清净了,你让开,让车子撞死我吧。”

    我试图挣脱为安,为安却扣住我肩膀,他似乎叹息了一声,下一秒听到他天籁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明朗,以死相逼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熟悉的论调,我简直爱死这调调,却又不敢相信,抬起泪眼看他。

    为安还是面无表情,沉静又从容的样子,他任由我看,“明朗,再哭下去,你便要搬家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无意转眼看到不远处站立几人,除了差点撞到我的车主外,还有另外几辆车都停在附近,车上的人大抵都是下来关心车祸情况,却不想看到这一出戏剧。这一片是别墅区,这些人一定是其中住户,天,我的丑态全被他们看去,只怕隔日就要传遍我的新闻。

    我快要抬不起头来,只恨不得钻进地缝去。可我已哭的停不下来,抽噎着开始打嗝,索性厚颜无耻了,“你跟我回家,否则我就在这哭死算了。”

    为安皱眉,“明朗,你……”

    都到这个份上了,难道他还要拒绝我,哈,谢明朗,你终于付出代价了,看,就算你脸皮都不要了,他亦不肯再原谅,我如今情景也算是把一哭二闹三上吊做足了,只可惜没收到如期效果。

    刚刚因他熟悉论调升起的期望瞬间因他一个皱眉而消失,我几乎万念俱灰,好吧好吧,他真的不要我了,再死缠下去只会更让他轻视而已。

    我挣扎着推开他,自己站起来,“我明白了,我回去马上签字,然后收拾东西离开。”

    眼泪还是不受控制流下来,我转身一边走一边抹,却怎么都擦不干净,腿疼的要命,跟心里一样疼。

    才走几步,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还不及反应,已被人凌空抱起,我跌入熟悉的怀抱里,一时不能回神。

    为安的脸近在咫尺,他从上方斜睨着我,“明朗,不听人把话说完不是个好习惯。”

    我傻傻看他,“你要说什么?”

    他盯着我的眼睛,清晰而缓慢的问我,“你确定真的爱我?明朗,你想清楚。”

    我不用再想亦清楚无比,我用同样清晰但炙热的语调回答他,“是的,我爱你,为安,我爱你。”

    这句话如同魔咒,一旦开启,便再停不下来,我越来越肯定越来越大声,“为安,我爱你,我无比确定,我爱你,我只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围观人群有憋不住的笑声传来,为安的嘴角也终于翘起来,“好了,明朗,别太肉麻。”

    他抱着我往回走,我却还未回过神来,呆呆问他,“我们还离婚吗?”

    为安瞟我一眼,回我一个字,“蠢。”

    回到家里时,三姐高兴的语无伦次,“哎哟,可好可好,终于都回来了,我也不用下岗了,我这就去做饭。”

    我想三姐到底是高兴我与为安和好还是高兴她不用被辞退呢,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为安抱着我走向卧室,将我放到了床上,我想我从此都可以睡个好觉了。

    为安终于不再冷冷淡淡,他替我盖好被子,抱着我躺在一侧,“你脸色不好,休息吧。”

    我舍不得睡去,此时也慢慢恢复理智,想起刚刚那番行为真是面红耳赤,我紧紧窝在为安怀里,“为安,你不可以笑我。”

    为安很不给面子的轻笑一声,但他温和答道,“好。”

    我心里踏实下来,“你要忘记我今日的丑样子。”

    为安好说话的应道,“好。”

    我一贯打蛇随棍上,厚颜无耻的很,“你不能因此而从此对我作威作福,以后你还是得宠着我。”

    为安有些无奈,语气里却充满宠溺,“好。”

    我继续道,“以后我也会宠着你,像你一样宠我”

    为安抱紧我,好听的声音响在我耳边,“好。”

    我终于安心,忍不住动了动,却不料牵扯到腿部,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为安即刻扶正我,坐起察看我伤处,动作轻柔如待珍宝,却蹙眉训我,“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痊愈,你今日又乱跑,明朗,身体是你自己的……”

    我乖乖受训,心里却暖如三月春阳,笑眯眯应道,“我有分寸。”

    一句话说漏嘴,为安即时抬眸看我,扬起浓眉,“所以,你今日是唱苦肉计?”

    我有些心虚,又觉理直气壮,“是你逼我的,谁让你那般冷酷,为安,今日我不是唱苦肉计,而是瘸腿千里追夫,多浪漫多英勇。”

    我其实有点脸红,女追男,有几人能如我那般丑如泼妇,但我永不后悔,我轻轻说道,“为安,我的英勇浪漫以后只为你,只属于你。”

    我没这般肉麻过,只觉脸要烧起来,但我依然勇敢看着为安。

    为安凝视我,他黑色眼睛里跳跃着灼灼光芒,似终于云开天明般的喜悦,他靠近我,鼻尖抵住我鼻尖,声音沉而轻,“唔,什么样的英勇浪漫。”

    隔的极近,他高高的鼻子,黑宝石般的眼睛,线条坚毅的下巴都在眼前,他真是好看的要命,我心里咚咚跳,伸手勾住他脖子,吻住他温暖薄唇。

    为安身体一紧,我几乎能感觉到他胸腔里强烈的震动,唔,原来他同我一样悸动,这种感觉好极了。

    我喘了口气,微微退后一点,气息依旧轻拂在他唇齿边,“这样的英勇浪漫,你喜欢吗?”

    没有声音回答我,为安用实际行动表明一切,他扣住我后脑勺,深深的吻下来。

    没有哪一次的吻似这回浓烈,亦没有任何一次的吻似这回甜蜜,为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情,甚至含着隐约的迫不及待,这样的情绪带给我异样的颤栗,我几乎要窒息,双手不自觉环住他肩背,“为安为安。”

    为安模糊应一声,滚烫的呼吸似漫过我心尖,我更紧的抱住他,为安停住,哑声道,“明朗,你的腿……”

    “我有分寸。”我说。

    为安轻笑,而后俯身下来……

    我们没有吃晚饭,三姐也识趣未来打扰,而我一直睡到第二日快十点方醒来,伸展腰背,只觉酸痛难言,不由轻吸了口气。

    头顶即刻传来天籁般嗓音,“醒了?”

    我被为安抱在怀里,一仰头就能对上他凝视我的目光,他黑亮瞳仁里映照出我头顶鸡窝的蠢样,顿时想起他的洁癖,忙捂住脸往后退去。

    却被为安拥的更紧,他笑道,“躲什么?”

    我捂住脸,“你不是最讨厌亲密肢体接触,不是最不喜看见我眼屎糊脸的样子?”

    为安顿了一会儿,将我手掌拿开,顺势握住我手心,“今时不同往日,我不必再担心自己的贪恋以后无处着落,所以,明朗,从此你要习惯在我怀抱里醒来。”

    他真是坦承的让人心尖柔软,我眉开眼笑,使劲环住他腰腹。

    “不过,眼屎糊脸的样子确实叫人难以忍受。”为安慢悠悠说道。

    我厚颜无耻,在他怀里拱来拱去,“那你也得忍着,忍忍忍。”

    为安按住我,“别乱动,你再睡会儿,我得去公司一趟。“

    我不满,“你已开始不珍惜我了吗?我们昨日才和好,今日情意正浓时却要丢下我独自在家中。”

    为安扬眉,然后起身,“明朗,我非去不可:除非你原意自己一人去准备婚礼以及度蜜月。”

    我傻傻看他,而他不再理我,慢条斯理去洗漱,待他洗漱完毕出来后,我才真正反应过来他是何意,一下子弹跳起来,瘸着腿翻箱倒柜为他搭配衣服。

    胡乱拿了一套,反正他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我催促他,“快快,你快去快回。”

    他好笑的看着我,“明朗,你真是不矜持。”

    我瞪他一眼,“爱要什么矜持。”

    为安轻笑,我发现他越来越爱笑,而他的笑容无疑炫目的要命,又温暖的要命,真叫人欢喜,也叫人担忧,“为安,你不准对别的女人这样笑,尤其是你公司里的女员工。”

    为安扬眉,”这可说不准,老板不能总板着脸。”

    我咬牙,却听为安继续说道,“罗素琴已被调离秘书室。”

    我一怔,“为何要调走她?”

    为安不疾不徐,“你不是不太喜欢她。虽然她工作能力很不错,但没办法,总不能让常太太因她而吃醋。”

    心花怒放都不能形容我心情,我继续厚颜无耻,“霸道总裁,干的好。”

    为安已穿好衬衫,我伸手为他打领带,这个总是优雅从容偶尔霸道的男人此刻乖乖仰脖,目光却轻轻柔柔落在我面上,我忍不住踮起脚尖,自发献上一吻。

    为安翘起嘴角,尔后扶额,“明朗,你这样会让我不想去公司。”

    有比这更好听的情话吗?我拼命保留一丝理智,“你得为我们的婚礼和蜜月着想。”

    为安点点头,却似有些无奈,“要么,你跟我一起去公司。”他慢吞吞说道,“否则,我恐怕走到半路就会忍不住回来。”

    我从来从来不知道为安会有这么肉麻黏人的一面,我亦从来从来不曾预料我会这般幸福,我攀住他脖颈,“为安,你好肉麻,比我想象中肉麻许多。”

    为安低头覆住我,我闭上眼睛,只听他说道,“唔,不能怪我,明朗,因为我比想象中还要爱你。”

    他吻住我,甜蜜滋味铺天盖地。

    他吻的我没空说话,可是有什么关系,我们真正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以后他一定能知晓我此时内心想要说的话。

    唔,我亦比想象中还要爱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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