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个星期以来，我都快被沙翼折磨成白痴了。什么女朋友，我看我是仆人还差不多。
我甚至没什么时间看爱情小说了。
莫小洛还总是一脸羡慕地看着我：“能和全校第一美少年沙翼谈恋爱，真幸福啊！”
就算是体验初恋，如果沙翼不是恶魔，待在圣夜学园第一美少年身边也是很幸福的吧。不是有个词叫“日久生情”吗？要是体验初恋久了，我会不会喜欢上沙翼啊？
说起来，因为和沙翼这个家伙体验初恋，我成了全校女生的公敌，她们对我的冷言冷语不知道有几箩筐了。听说艾丝语还要教训我，弄得我整天提心吊胆的。
要不是我现在正站在全市最大的商场门口，我真想大哭一场。更要命的是，我周日都不得安宁。
40分钟前，我接到沙翼的电话，他让我十点钟之前赶到这里。我都等了快半个小时了，他还没出现。
进出商场的人都穿得十分高档，极有品位。也是，这样的大商场最欢迎的应该是有钱人吧。
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宣传海报，有一幅却不一样，没有任何字，没有艳丽的色彩，在一片暖色调中，只有一个特写镜头——大手拉小手，更准确地说是大爪拉小爪，因为那是一大一小两只可爱的泰迪熊。
哇，我不禁看呆了，谁会拉上我的小手呢？
还没来得及想出一个人，我的胳膊就被人拉住了。不会吧，竟然是沙翼！他完全没有泰迪熊可爱嘛，不，他根本就不可爱。如果他不来，我宁愿在这里看着泰迪熊发呆。
“走！”他二话不说就拽着我进了商场。
哼，如果真把我当女朋友，他怎么不牵着我的手走，非要用这种暴力手段？咦，难道我在期盼他牵我的手？才不是呢，我只是对他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拽着我表示无声的抗议。
我眉头紧皱，眼里喷出怒火，用力地挣脱着，想要脱离他的魔爪，可惜徒劳无功。
都过去一个星期了，没牵过手也就算了，他连我的名字都没叫过，只知道“喂喂喂”地叫，我的名字又不是“喂”。
在商场里走了好长一段距离，他才松开了手。
我慢吞吞地跟在沙翼身后，他在一家大型服装店门口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到在他后面隔着一大段距离磨磨蹭蹭的我，大叫道：“喂，走这么慢，你不如用滚的。”
这下，路人甲乙丙丁……包括那家大型服装店的几个售货员，都把目光投向沙翼，很快又转向我。本来还微驼着背慢吞吞地走着的我，连忙挺直身子，轻盈地迈着脚步。
我走到了沙翼身边，只见那几个售货员还在指指点点，并且议论纷纷起来。
“这不是董事长唯一的孙子吗？”
“好像是啊，我在公司网站上看到过他的照片。”
“真是超级帅啊！能看到他真是三生有幸，要是能跟他合影就太幸福了。”
“合影是不可能的吧。还是学学我，先拍个照，再PS一张合影，发发微博。”
她们还真的行动起来了，纷纷拿起手机对着沙翼拍照。
沙翼明明看到了，却毫无反应。天啊，难道他真把自己当成明星，享受这种被粉丝围观的感觉？
当我和沙翼走进店里，她们简直是欣喜若狂，争着要给沙翼当导购。沙翼竟然也不厌烦，还露出一个妖娆的笑容，惹得那些女售货员着了魔似的尖叫。
真是自恋的家伙！不管他了，我自己去挑衣服。
这件领口够高，拿！这件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拿！这件真的好美啊，必须拿！还是少拿点吧，别替沙翼那家伙折磨我自己了。
咦，沙翼呢？天啊，那几个女售货员正在找他签名！
草绿色的裙子有今年最流行的娃娃领，长度到了脚踝处，还是我最喜欢的宽松款式。我穿上这条裙子站在镜子前，轻轻地抖了抖裙摆，从镜子里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在丛林里蹁跹的精灵。可是镜子里突然多了一张俊美的脸。
“你以为穿条长裙，你就是希腊女神吗？一眼看上去，你简直就是一个绿色的水桶。”一个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丝丝热气拂过脖颈，很快又被商场的冷气驱散了。
“我穿着明明很好看，你这是嫉妒！”我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嫉妒？你是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吗？全世界几十亿人，也不会有一个人嫉妒你的。”沙翼说完，冷哼一声，还打了一个响指。
“你……”
我想要反驳，可就是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反驳。很快，一个一脸花痴状的女售货员就拿着一条裙子过来了，站在沙翼的身边，恭恭敬敬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仆人在等待主人的指示。
哇，是我最喜欢的粉色，上面还布满了点点金粉，肩膀上是蓬起的花边。一想到穿上它，我就像一个小公主，我就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多看它几眼。
可就是因为多看了它一眼，我的心情就有了巨大的变化。这……这裙子也太短、太小了吧，完全就是为十一二岁的小朋友定做的嘛。这条裙子太不适合我了！
我迈开脚步，正想去试衣间把身上的裙子换下来，沙翼叫住了我：“等一下，把这条裙子换上。”
“哪条？”我装糊涂，东张西望地问道。
沙翼对女售货员使了一下眼色，她就把那条粉色的迷你裙展现在我面前。
不会吧，要我穿这么短的裙子？我伊漾从小到大穿过的裙子可都是遮住了膝盖的。穿上这条短裙，要是露出大腿，一不小心露出小内裤……天啊，那也太丢人了，不行，坚决不行！
2
“麻烦你拿回去。”我用温柔得不得了的声音对女售货员说道。
“这……”女售货员看了沙翼一眼，好像有点为难。
“叫你穿上就穿上，你别无选择！”沙翼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泼在我身上，身心都十分冰凉。
“不要，我不喜欢这条裙子，为什么要穿？”无计可施，我只好缩到墙角耍无赖。
“不错！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喜欢，越不会和你分手。要不要把初恋体验的期限定为永远啊？”沙翼蹲在我面前，凑近我，眼睛弯成月牙状，声音温柔得像是少年拉响的小提琴曲。
好美啊，好好听哦！我微笑着慢慢晃动着脑袋，成了痴呆状。
女售货员连忙在一旁帮腔：“哇，太感动了！小姐，你们这么甜蜜的恋情让人好羡慕啊！要是我，早就穿上这条裙子了。”
裙子？我瞬间清醒过来。哼！他明明是在威胁我，却搞得好像在表白似的。
“不要！”一激动，我就大声地吼了起来。
沙翼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拖到女售货员面前，使劲地把手一甩，撂下一句话：“不想永远体验初恋也可以，那就退学！”
女售货员吓得张大了嘴巴，而我呢，胳膊酸疼，眼镜也差点掉到地上了。
“千年冰山”不是静止不动的吗？他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凶了？威胁用说的就可以了，干吗还要加上动作？他至于这样吗？难道他真想和我永远体验初恋？
我颤抖着把眼镜扶正，比胳膊更疼的是我的心。
退学，退学……
我在心里不断重复念着“退学”这两个字。
是啊，他是星空集团的堂堂大少爷，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让我退学，应该是他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情吧。好吧，我承认在他面前，我就是一个失败者。
我踉踉跄跄地走进试衣间，女售货员也马上跟了过来，把裙子递给我。这条裙子我费了好大劲才穿好，天啊，太短了，也就比我的小内裤长了那么一点点。
我使劲扯了扯下摆，可再怎么扯，它也就这么长，而且顾得了下面，顾不了上面——领口比我之前试的那条裙子还低。更要命的是，裙子太修身了，像一条大蟒蛇，缠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这个样子要怎么出去见人啊？
我打开试衣间的门，双手挡在胸前，双腿夹紧，慢慢地移动脚步。上帝啊，让所有人都看不见我吧！
我边走边祈祷。
“你能正常一点吗？把手放开，正常走路！”我还没走到沙翼面前，他就开始发话了。虽然我很不愿意照他说的做，可我一咬牙，还是照做了。
沙翼的嘴唇微微张开，形成一个椭圆形，就像达？芬奇小时候用红笔画的鸡蛋。这样子的他真的很可爱呢，可谁知道他又在想什么整我的损招。
“哇，这条裙子简直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真没想到您的身材这么凹凸有致，性感又不失清纯可爱。而且您脸红得特别好看，要是摘掉眼镜就更完美了。”女售货员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完全表现出了她的职业水准。
第一次穿这样的裙子，第一次被一个男生而且是个美少年这么盯着，我……
“我就说好看吧，您的男朋友都看呆了。”女售货员继续拍着马屁。
我的心开始怦怦地跳起来，脸上火辣辣的。我很清楚这不是因为衣服穿着很好看，难道是因为“男朋友”三个字，或是因为他“看呆了”？
等我返回试衣间换下衣服出来，沙翼已经把那条迷你裙买好了。很快，我们又逛了几家店，也不用我试穿，他直接给我买了几件衣服。
现在，我们终于要回去了。
真可恶，沙翼一个大男生两手空空地走在前面，我一个柔弱的小女生却要提着几个大袋子，这是什么世道嘛！我只能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
咦？沙翼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一个橱窗前干什么啊？
走到橱窗前，我惊呆了。橱窗里摆着一个芭比娃娃，比我家里那个还要漂亮，应该是最新款。
难道沙翼也喜欢芭比娃娃，还是他喜欢的女生像芭比娃娃一样美丽？我突然有点失落，但是又说不清失落的原因，于是我烦躁地甩了甩手上的袋子，觉得眼前的芭比娃娃瞬间也失去了光彩。
沙翼出神地看着芭比娃娃，似乎想起了什么。虽然他的脸上漾着淡淡的微笑，可我总觉得那微笑里透着一丝苦涩。
“你很喜欢芭比娃娃吗？”
我只是轻声一问，没想到沙翼怒吼起来：“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芭比娃娃！你满意了吧？”
我一脸错愕，说不出话来，手一松，几个大袋子就掉在了地上。
沙翼依旧盯着芭比娃娃，脸上的肌肉轻微地抽动着。几分钟后，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头，问我：“你喜欢芭比娃娃吗？”
“我……”我突然想起4岁那年的那一幕，虽然喜欢芭比娃娃，可我就是说不出来。
沙翼的眼里泛着迷人的光泽，好像并不在意我的回答，而是转过头看向芭比娃娃，嘴角浮上一抹温柔的笑意，像梦呓般自言自语道：“我知道她喜欢。”
“她是谁？”我脱口而出。
沙翼轻抿双唇，那抹笑意消失了，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他突然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是怎么了？
虽然人来人往，可是我能轻易分辨出沙翼的身影。像一抹绝尘而去的风，他把落寞撒在人群中，还有我的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4岁那年的那一幕，觉得他那么像那个小恶魔。
3
我走在学园熟悉的路上，奇怪，为什么路上的女生都看着我，还指指点点的？难道我衣服穿反了？哎呀，懒得管这么多了，迟到就惨了。
走进教室后，情况也不是很乐观，女生们的冷哼一声接一声，那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伊漾，你一定要镇定，镇定……
就算自我鼓励着，可我还是畏首畏尾的。好不容易坐到座位上，莫小洛突然冲过来，把我拉出了教室。
“伊漾，你还敢来上学啊？”莫小洛急忙说道，让我感到有些莫明其妙。
见我一脸疑惑，莫小洛又瞄了瞄周围，见很多人走来走去，便把我拉到天台上，掏出手机，递到我的面前说：“你自己看吧，照片在网上满天飞。沙翼带你买衣服的事全园都知道了。”
“啊，不会吧？”我抢过莫小洛的手机一看，没错，那个穿着超短裙的人就是我。
“星空集团唯一继承人沙翼的重口味爱情大片”“四眼妹性感诱惑沙翼”……
“怎么会这样？谁拍的？为什么要这样写？”我慌张地问道，赶紧把网页关掉。
“伊漾，本来作为你的好朋友，我要恭喜你和沙翼终于有了新的进展。可是你们也太高调了，全校的女生肯定恨死你了。”莫小洛从我手上拿走手机，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洛，你要相信我，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那些新闻、帖子都是别人瞎写的。”我使劲摇晃着莫小洛的肩膀，她应该知道我不是那样的女生。
“伊漾，你别急。你没做错什么啊，你们本来就是在体验初恋，是恋人，就算牵个手、接个吻也是正常的。你不要理会别人。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小心点，免得被人嫉妒。这样也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沙翼的女朋友，你的地位就会更加牢固了。”莫小洛越说越兴奋，“这些照片我帮你多下载几张，好好保存起来，没事多看看，流流口水。”
看来我说什么也没用，于是我松开抓着她肩膀的手，无力地靠在墙上。
“怎么啦？难道你真的对沙翼动心了？担心他受到伤害？”莫小洛的语气很是俏皮。
我扫了她一眼，用眼神告诉她，这怎么可能？
可是她完全看不懂我眼神传递的内容，也不顾我的难受，继续分析道：“放心好了，沙翼是不会难过的。虽然他才读高二，因为是富家少爷，又是美少年，他可是媒体关注的对象。这样的事他早就习惯了，你到网上随便一搜，就会看到他的各种八卦，绯闻女友也是一打一打的。”
本来想由着她说完，不理会她，直接回教室的，可是一听完，一股难过的感觉排山倒海地涌进了我的心里。
“莫小洛，你先回教室，我马上就来。”
“那你快点啊，很快就要上课了。”说完，莫小洛便离开了。
圣夜学园的美从来都是无法言喻的，此刻站在天台上的我，应该可以看到更为迷人的景色吧。可是我看不到，只有那一大片的云慵懒地在天空中飘浮着，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也和沙翼的那些绯闻女友没有任何区别吗？从此我就不是一个乖乖女了吗？他也是这么觉得吗？我反复问自己，头痛欲裂。
好不容易挨过一个上午。因为没有吃早餐，我很饿，可是此刻坐在食堂里，看着丰盛的饭菜，我却动不了勺子。那一粒粒米饭晶莹剔透，却像是碎玻璃，吃下去，就会把我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莫小洛在旁边狼吞虎咽地吃着，还一个劲地问我怎么不吃。
我懒得理她，只是用勺子胡乱搅着饭菜，眼睛却盯着前方发呆。这就是此时此刻最适合我的游戏，可是一个极不和谐的画面破坏了我对这个游戏的投入——沙翼端着一小盘西瓜，用叉子扎着西瓜的画面瞬间强制性地闪过我的脑海。
走开走开！我摇着头，驱赶着脑海中的这个恶魔。等我平静下来，却惊喜地看到了一个熟人。
咦，这不是莫潇学长吗？刚好莫潇学长也看到了我。
“莫……”我笑着站起来，刚想跟莫潇学长打招呼，可是他转过头，再也没看我一眼，还一脸冷漠的表情。
我黯然失神地坐下来，莫潇学长明明看到我了，为什么不理我？难道那些照片他也看到了？
沙翼，你这个恶魔！
我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盘子里的米饭仿佛变成了他。我扎，我扎扎扎！我拿着勺子一下又一下地扎下去，那些原本还饱满的米饭瞬间成了黏黏的一片。
“伊漾，你干吗谋杀可爱的米饭？”莫小洛边嚼东西边说道。
“我是在谋杀恶魔！”我恶狠狠地说道。
莫小洛从来没见过我这副狠样吧，只见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嘴巴里一片狼藉。这个姿势她保持了几秒后，又接着嚼，然后用力地把东西一吞，放下勺子，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你别以为我只顾着吃，刚才莫潇的身影我可是瞄到了的。”
“那又怎样？”我继续扎着米饭。
“你说怎样？那就是我们伊漾大小姐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哈哈！”莫小洛边说还边扭着身子，一副幸灾乐祸的小人样。
“小洛，别闹了！你就不能问问我为什么这么难过吗？”我放下勺子，靠在椅子上，可能真的有点累了吧。
“哦，那请问伊漾小姐，你为什么难过啊？”
“小洛，你知道吗？莫潇学长一直都那么温柔、阳光，一看到他，我什么烦恼都能忘记。刚刚看到他那冷漠的神情时，我的心一下子就掉进了万丈深渊。”我一脸虔诚地看着莫小洛，好像她就是上帝的化身。
“这种感觉我懂。”莫小洛开口说道，“但是，伊漾，你不能为了莫潇学长这样难过。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唉……”我长叹一声，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出神。
不能跟莫潇学长表白，难道跟她说一下真心话也不行吗？真是越想越生气，我一个激灵坐直身子，以飞快的语速说道：“我就是很在乎莫潇学长！”
“伊漾，你现在都是沙翼的女朋友。你却说在乎别人，要是这话传到沙翼耳朵里，那你和莫潇都得完蛋了。吃饭吃饭！”莫小洛说着，往我嘴里塞了一大勺饭。
难道我说错了吗？我就是很在乎莫潇学长，我就是很在乎莫潇学长……
我嚼了米饭多少下，就在心里说了多少遍。最后，我也不禁问自己，伊漾，你真的很在乎莫潇学长吗？
4
“我们就坐这里吧！”一个声音把神游的我拉了回来，也使埋头吃饭的莫小洛抬起了头。
四五个女生站在我们面前，为首的就是艾丝语，她们一个个都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这么多空桌子她们不坐，偏偏要和我们坐一桌，肯定没好事。我和莫小洛都装聋作哑，埋着头不停地往嘴里扒着饭。
“喂，你们两个，抬起头来。大家都是同学，友好一点嘛！”明明是公鸭嗓，艾丝语却非要嗲声嗲气地说话。
莫小洛扯了扯我的衣角，抬起头给了她们一个大大的笑脸。她也太没骨气了吧，可是我也不自觉地抬起了头。
“这就对了嘛！”艾丝语的声音还是很嗲。
“砰！”她突然把盛满饭菜的盘子往我面前的桌上重重一放。啊，我的头上、脸上、身上顿时沾满了还有温度的饭菜，汁水还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莫小洛也不能幸免，不过比我好一点。
“哈哈哈……”艾丝语她们笑了，前后左右的邻桌也都笑了。
忍忍忍，这次我就当一回忍者神龟。不能对沙翼怎么样，艾丝语也只能找我的碴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莫小洛站起来，大声责备道。
艾丝语一脸阴险地看着我们，没有说话。也许事情就这么平息了吧。我赶紧拉了拉莫小洛，叫她坐下。
艾丝语冷哼一声，另外几个女生马上争着抢着说了起来。
“就你们也配我们老大浪费口舌？做梦去吧！”
“伊漾都可以勾引别人的男朋友，我们老大怎么就不可以这样了？”
我握紧勺子，极力压制住心里那团要喷出来的怒火。
“真是很难相信照片里露出大腿的人就是她，她平时可是装成一副人见人厌的傻样啊！”
“你们说，她现在都成落汤鸡了，沙翼还会多看她一眼吗？”
“对哦，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应该给她拍几张照，让圣夜学园的人都乐一乐。”这个女生说着，准备掏出手机。
我握紧勺子，一使劲，都快把盘子扎穿了。我气呼呼地站起来，抹了一下脸，把勺子朝那个女生扔过去，她掏手机的手缩了回去。
“伊漾，就算你是只猫，可这里不是你发威的地方。”艾丝语替那个女生出头了，“她们哪点说错了，你还不乐意？我看网上那些照片就是你找人拍的。现在那些没钱没头脑没胸的人，就会玩炒作。你这么喜欢玩吗？要玩，我艾丝语奉陪到底。”
真是太过分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你不就是气沙翼跟你分手了吗？谁让你谈了好几次恋爱，违反了初恋体验社的规则呢？”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还是找侦探调查了？就算我是这样，也轮不到你来说。”艾丝语朝我走近一步，端起她的盘子往桌上一摔，那些残渣剩羹直往我脸上扑。
情急之下，我也学她摔了一下盘子。虽然手都发抖了，可还是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是沙翼把你甩了，你干吗找我的麻烦？我们都是受害者。我莫明其妙地被沙翼选上了，可他只是把我当成仆人一样玩弄。”
奇怪，艾丝语并没有马上还击，像是在想些什么。难道她终于醒悟过来，理解我了？要是这样，那真是谢天谢地！
“走了，伊漾。”莫小洛拉着还在发呆的我准备走。
“我知道沙翼只是在玩弄你，可是你就一点也不喜欢他吗？毕竟他家那么有钱。你叫他陪你逛大商场，买那么贵的衣服，你敢说你不是贪图他家的钱？”艾丝语还是不肯放过我，不过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网上那些照片和乱七八糟的报道足以让所有人误会我了。看了看艾丝语，瞧了瞧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我做了一个决定——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你们都听好了，我一点也不喜欢沙翼。”我故意放慢语速，提高音量，要让所有人都听到。
我还想继续说，莫小洛便凑到我的耳边嘀咕：“别说了，要是继续说下去，你活得了这一刻，活不了下一秒啊！”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说清楚了，她们就不会找我麻烦了。”我劝着莫小洛。
她气得踩了我一脚，虽然有点疼，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能叫出声，免得让敌人知道我们起了内讧。
“怎么，不敢说了吗？你都说清楚，大家也不会误会你了。”艾丝语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
哼！说就说，谁怕谁！被沙翼、莫小洛、艾丝语，还有圣夜学园其他人小看了这么久，这一次，我一定要来一个大翻身。
“我的眼镜被沙翼踩坏了，你们是知道的。还有，那次把我叫去初恋体验社，你们也是知道的。他们羞辱得还不够，所以沙翼才选中我，好继续羞辱我。哼！如果不是他要选我，打死我也不想和他体验初恋。”我滔滔不绝地说着，好像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也就是说沙翼非要选你体验初恋？”现在的艾丝语就像一个审判官，一步步地套着我的话。
“也可以这么说吧，是他死皮赖脸要选我的。”我也没有多思考，这个时候谁还去咬文嚼字啊？再说，用“死皮赖脸”形容沙翼一点也不过分。
“那你怎么还赖在沙翼身边呢？”艾丝语穷追不舍。
“我巴不得马上就和他分手，一秒钟也不想和他体验初恋。不过没办法，我又不能违反初恋体验社的规则。”说着说着，我还真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竟然有些骄傲起来。
咦？艾丝语为什么不说话了，还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视线落在我的身后？难道她被我的真诚打动了？
5
顺着她的视线，我转过头看去，吓得跳了起来。惨了惨了，初恋体验社的四大美少年来了，他们几步就走到我的面前。
我完全被他们非凡的美和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了，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
我瞅了莫小洛一眼，用眼神向她求助，小洛，怎么办啊？快救救我！
莫小洛对我翻了一个白眼，马上对美少年们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个见死不救、重色轻友的家伙，一定是在报复我刚才没听她的话。
“沙翼，她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真想替你赏她几巴掌。要不是我，你怎么能看清伊漾的真面目呢？你要怎么感谢我啊？”艾丝语将身体靠在沙翼身上，娇滴滴地说道。
虽然艾丝语的话是故意说给沙翼听的，一字一句却如同一块块尖硬的小石头，堵住了我的嘴，也塞满了我的心。
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想起来以后，我真希望有人朝我头上打一棍，然后我眼前一黑，晕倒在地，醒来后就失忆了。
沙翼没有推开艾丝语，明显是认同了她的话。
他那三个美少年好朋友也以口水当利箭，哗哗地向我射过来。
“伊漾，你太没礼貌了，怎么可以这么说沙翼呢？”托亚虽然普通话很差劲，说话却总是很积极。
我知道，这些美少年马上就要对我进行“礼貌”的嘲讽和辱骂了。可是四面受敌，连莫小洛都有可能随时叛变，我只能装作礼貌地听着。
“彼得兔，你可没有说过沙翼半句坏话哦。这个伊漾一点也没你乖。”在柳亦眼里，似乎我和彼得兔是同类，他总是拿我和它进行对比。
“从来没有一个女生敢说不喜欢沙翼，更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伊漾，你了不起，你是第一个。少根筋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李直佑边说边戳了戳我的肩膀。
就算这是一出精彩的戏，主角不是沙翼吗？他们这些配角就那么急着抢戏吗？
此时，我多么希望沙翼能说点什么，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那个冰冷的声音还是没有响起。
沙翼像尊雕塑似的站在那里，让围观的女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是因为太热了吗？他额前的头发有些湿了，那略长的一缕贴在了额头上。他的脸像是无数碎冰块拼起来的，简直冰冷得不能再冰冷了。
“伊漾刚刚说的话，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做证，她在那里装可怜呢。沙翼，你要怎么处置她？要不就取消她初恋体验的资格吧？”艾丝语见沙翼没什么动静，迫不及待地说道。
“初恋体验是我和她的事，还轮不到你管。”沙翼终于开金口了，不过是对艾丝语说的，还一把推开了她。
艾丝语一下没站稳，差点摔倒，幸亏有人扶着。可能知道沙翼终于爆发了，艾丝语也不生气，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不再说话了，平时我完全没注意到的“哐当哐当”声尤为响亮，那是工作人员将盘子扔进一个白色大桶里发出的声音。
我会不会也像这些盘子一样，被沙翼拎起来扔到某个地方呢？是桌上，还是地上，或者也是白色大桶里？千万不要啊！上帝，如果这次沙翼能饶过我，让我以后做牛做马都行。
“伊漾！”他轻声唤道，声音似乎没有平常那么冰冷了。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叫了我的名字，这可是他第一次这样叫我。
“到！”我一个激灵站直身体，像个小士兵一样随时听从他的调遣。
沙翼看了我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将凌厉的目光收起，修长的食指在鼻梁处点了点。他这是表示头疼吗？不过动作还挺帅气的。
“你……”沙翼睁开眼睛，眼眶有些湿润，乌黑的双眸更加澄澈。他顿了顿，深呼一口气，像是在挣扎着，但还是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我要亲口听你说。”
他眼眶里湿润的东西是眼泪吗？如果是，是因为难过吗？
艾丝语和那些女生都恶狠狠地瞪着我，托亚、柳亦、李直佑一会儿看看沙翼，一会儿看看我，又是摇头又是撇嘴的。而莫小洛则给我使着眼色，嘴巴说着什么，但没发出声音，从嘴型看应该是“不要说”。
那沙翼会期待怎样的答案呢？当我再次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时，他眼眶里湿润的东西消失了。他吹了一口气，那缕略长的头发便飘扬起来。他这是表示等得不耐烦了吗？
和我体验初恋，他应该感到厌烦了吧。如果我说是真的，不仅能让他得到解脱，也放过了我自己。好，就这样说吧。
可是当做出这个决定后，我怎么努力也说不出口。为什么会这样？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害怕吧。
“我……”这已经是我第四次说出这个字了。
当我再次泄气的时候，艾丝语又贴上了沙翼，双手还挽上了他的胳膊。沙翼竟然任由她这样，没有任何反应。
来不及想太多，我以连自己都难以想象的超大的声音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原本以为说出这句话，我会很痛快，可完全不是这样的，我的心脏竟然感到一阵阵疼痛。
6
“哇”的一声后，周围议论声四起。
“按照初恋体验社的规则，要沙翼提出分手才算，不知沙翼会怎么做呢？”
“太好了，霸占我们沙翼体验初恋那么久，她也该被踢走了。”
“我看她是吃饱了撑着，胆子也撑大了。”
沙翼一动不动，贴在额前的那缕长发也没有了飘扬起来时的个性。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目光空洞，可是很快又绽放出光芒。
随着一声闷哼，那抹熟悉的邪笑又浮上了他的嘴角，这样的他才是正常的。对于恋爱，他已经麻木了吧，对这些事也习以为常了吧！只要他金口一开，我就会成为被他甩的第N个女生。然后随着他大手一挥，大批女生会蜂拥而上，他完全不会有一点点难过。
艾丝语依旧挽着沙翼的胳膊，而且挽得更紧了。她昂起头，炫耀着她的胜利。摇头叹息的是托亚，柳亦把头靠在彼得兔身上，装作一副伤心哭泣的样子，而李直佑则对我努了努嘴巴，好像在咒骂着什么。
不要看不要看！不看，这些人就通通不存在。我自欺欺人地用双手捂住眼睛。
“喂！”沙翼低吼一声。
我慢慢地把手指移开一点，透过指缝看到了一张极其好看却让我十分讨厌的“扑克脸”。
“说，初恋体验社的第四条规则是什么？”说完，沙翼摆弄着盘子里的勺子。
食堂的工作人员干吗不把这桌上的盘子收走，难道要给沙翼留下作案工具吗？呜呜呜，我哪里得罪他们了？
发动所有脑细胞，我想啊想，糟糕，完全不记得了！眼看沙翼拿着勺子扎着一片西红柿，那红色的汁水都要溅到我身上了，我还是没想起来。
“我不记得了。”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唯唯诺诺地说道。
“那好，把这两个盘子里的东西全部吃掉，还有你身上的。”沙翼边说边继续扎着西红柿，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什么？有一个盘子是艾丝语的，那里面的饭菜明显被她吃过了，还有我盘子里肯定也有她盘子里甩过来的东西，身上就更不用说了，我可不想吃她的口水。
“谢谢关心，可是我不饿。”我推了推桌上的盘子。
“不饿也得吃！”声音很低沉，却带着致命的威胁。沙翼看了看那些女生，然后盯着我，声音里透着一丝欢快，“要不然，就叫那些女生喂你，或者我喂你？”
我才不要呢！可是看着沙翼手上的勺子，还有那片已经被五马分尸的西红柿，那声“不”就只能委屈地留在心里了。
忍忍忍，现在对我来说是“忍”字当头，要不然后果更惨！
我抢过沙翼手里的勺子，默默地坐下来，扒着盘子里的饭菜。冷笑声、讥讽声在我的耳边回荡着，我没有理会，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当成饭菜吞进肚子里。
呜呜呜……上帝，为什么我要遇到沙翼？为什么体验一下初恋也会这么惨？还有，莫潇学长会在哪个角落看着我？他是不是脸上也带着鄙夷的神情？
饭菜里多了一种液体——眼泪，吃进嘴里更咸了。我似乎忘记了被这么多人围观，只是往嘴里扒着饭菜，也不知吃了多久，好像怎么吃也吃不完。
“行了，吃相这么难看！”沙翼终于看不下去了，赤裸裸地表达了他对我的嫌弃。
我放下勺子，嘴里却还在嚼着饭菜，镜片上染上了一层水汽，我的视线模糊了。
“告诉你，初恋体验社的第四条规则是‘分手权归体验社的成员所有’，你给我记住了！”沙翼继续说道，没有一丝同情，把手上的勺子一扔。
“叮——”随着刺耳的声音，汁水溅在我的脸上，凉凉的。
“既然分手权归你，那你说吧，我绝对接受。”我把手掌贴在脸上，感觉到有一股黏黏的濡湿。
“谁说要分手？我可没说，我是不会说的。”
我的话音刚落，沙翼马上接过话，好像是一个被人诬赖了的小孩子，赌气似的耍着性子。
“啊！”或惊叹，或疑惑，几乎所有人都叫了一声。
我擦了擦眼泪，心里五味杂陈。圣夜学园各种美女一抓一大把，他干吗非要赖着我？
非要给出一个答案的话，就是折磨我让他感到很快乐。如果我自恋一点，我想是因为他真的喜欢上了我。
哎呀，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无意中冒出来的这个念头竟然让我心里掠过一丝甜蜜。难道是我喜欢上他了？不会的，不会的，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想法，伊漾，你不要再想了。
“扑通扑通”，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嗝……嗝……”打嗝小姐来凑热闹了。不是紧张，绝对不是，这次只是因为吃多了。想说什么，可我完全开不了口。
“看你这么喜欢打嗝，你就在这里打个够吧。”丢下这么一句话，沙翼面无表情地走了，托亚他们当然也跟着走了。
“伊漾，我们也赶紧走吧，我都觉得丢脸。”
莫小洛边说边拉着还在打嗝的我朝教室走去，各种声音却不绝于耳。
“太没意思了，这样都整不死伊漾。”
“难道她给沙翼下了什么迷魂药？要不然沙翼怎么不说分手？”
“沙翼真是太帅了，就算体验这样的初恋，我也愿意啊！”
闹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在家里待着真好，躺在软软的床上很舒服，可我还在想着白天在食堂里发生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翻身起床，打开衣柜，拿出我亲爱的芭比娃娃。我把它抱到床上，和它面对面，它睁着大眼睛，好像有很多话要对我说。
“芭比，对不起，好久没让你出来透透气了。”我边说边轻轻地捏了捏它的小脸。
“你也一定认为沙翼是个大恶魔，对不对？”
“对的对的，他是大恶魔，那个小男孩是小恶魔，打死他们！”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来，不是芭比娃娃，而是我捏着鼻子替它回答的。它那头长发中有一撮短短的，让它看上去有点奇怪，它也一定恨死那个剪它头发的小恶魔了。
“莫潇学长好不好啊？”我又问。
“太好了，你很喜欢他。”
“我喜欢他吗？”我放下芭比娃娃，突然感觉有点惆怅。
我闭上眼睛，真的累了，芭比娃娃，你说我会不会梦到莫潇学长呢？还有，你要陪着我，不要让沙翼那个大恶魔闯进我的梦里，打扰我的美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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