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难透西城凉
叶落风知
佟月遥一直坚定地认为遇见顾西城是她人生中少有的意外之一。
那时候,操场两旁的银杏叶还是浓郁的金黄,就像是一壶滚烫的金水在倾泻弥漫,落下的重重叠叠在地面上堆积着动人的灿烂。其实佟月遥并不喜欢这样的季节,繁华过后总让她感到忧伤。但是,银杏树下的小木椅子的确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在开合的书页间拾起一片美好,书卷的味道和凉风浅浅地混合,淡淡地飘洒在空气里的惬意,让她无法抗拒。
猝然。佟月遥在回忆这段相识时从脑子里闪出的是这两个字。顾西城的足球是怎么砸到她头上的谁也说不清楚,只是那种感觉,佟月遥却记得那样深刻,那种无法避开的带着惊慌的疼痛让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眼冒金星。身后的银杏树在足球从她头上弹来的猛烈撞击中摇晃,仿佛要坠下整个丰裕的秋天。
“同学,你没事儿吧?”这是如风少年顾西城对佟月遥说的第一句话,那样明媚的男孩子,还挂着汗珠的脸上,眉目间有一种让人迷恋的温柔,好像一株还悬着露珠的百合,一个在秋天还穿着凉背心的百合。很奇怪,佟月遥并不觉得冷,顾西城的笑容总是有种暖的力量。
佟月遥微微地笑,她只看得到眼前的男孩子,那一瞬间浩大的天地仿佛只剩下他们。如果可以乘时光机器再回到当年的话,佟月遥一定不希望自己只是傻傻地笑而错过了与他说话的大好机会。
“再见!”看着发呆的佟月遥,顾西城愣了愣,把地上正躺着的那本佟月遥因被砸中而扔出的《倾城之恋》捡起来,轻轻地塞回她手里,又笑着去寻找那只闯了祸的足球。
佟月遥费了好久的时间才从眩晕中清醒过来。或许,是那只足球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也或许是为了某个猝然闯进她生命里来的人。
初秋的日落是浪漫的橘黄色,整个校园都无法抗拒地染上了它的气息,在老教学楼的砖墙上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娇滴滴地羞红了脸。奔跑着的顾西城披上了一身橘光,带着那种无懈可击的笑容。佟月遥觉得他实在太像王子,在寒冷渐近的秋天带来温煦阳光的王子。
月光倾泻在操场上有一种古老的美丽,佟月遥不由得想到了许多沧桑而又情感丰饶的古诗来,那些在灯火阑珊时写下了千古名句的诗人仿佛就在她的耳边絮语,缠绵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顾西城,我们先走了!”和他一起踢足球的男孩子在跟他挥手告别。
他叫顾西城,佟月遥想,这个名字真的好美好美,即便说不出理由,她还是这样固执地认为。
也许,是注定的巧合。路灯朦胧的小道上,佟月遥远远地就认出了顾西城的背影,灯光在地上映出浅浅的影子,交错出一种令人屏息的美丽。他仿佛是在玫瑰堆积的道路上,从远方归回到月光城堡的王子,承载着某个世纪深深埋藏的秘密。佟月遥默默地走在他身后,踏过他走过的每寸土壤,甜甜地欣赏,她真希望他可以回一次头,哪怕是不经意的偶然,都能在这个萧瑟的季节轻而易举地送给她一缕苍翠,在清澈的月光下闪闪发亮。
可惜,他最终也没有回头。
顾西城是那样优秀的男孩子。佟月遥从别人口中得知,他是那种令无数女孩子为之倾倒的男孩子,而自己不过是这无数之中渺小的一个。
失落,不光是因为他的优秀。
佟月遥知道自己是那种在人海潮涨潮落中轻易被淹没的女孩子,再普通不过,没有人会费心记得一株小小的蒲公英有多么爱慕潇洒的风儿,而蒲公英即便散落天涯也不会有勇气向风儿诉说。
毕竟,风儿面向的是整个世界的美丽,怎么可能为她这样不起眼的野草停留呢?想到这儿,佟月遥拾起最后一片银杏叶在众人为顾西城的叫好声里忍不住低低地叹息。
他是那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不仅仅是她佟月遥的,而平凡如她又将与他相隔怎样的万水千山?
学校里的话剧表演晚会,无论是参演的人还是观看的人都实在太多,似乎连后台也快被人群掀掉,佟月遥已经忘了自己作为一个不起眼的群众演员到底有没有说过台词。不经意地抬头,就撞见在雷鸣般掌声里退场的顾西城,穿着雪白的衣,纸扇在手里握着,头上还束着假发,不由分说地增添了他的飘逸,笑容,依旧是春风十里的温柔。
“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你是上次操场上的那个女孩子!”对于顾西城如此好的记性,佟月遥不得不感到惊喜。
“嗯,”她点点头,“我叫佟月遥。”在穿着身上丑陋戏服的阴郁下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她在吐出自己名字时是那样从容。
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就如同他所扮演的诗人张籍在渔火点点的兰舟上对月吟出的诗句那样优美,佟月遥觉得此时露天搭建的后台并不比姑苏城外的那条有历史沉淀的小船差多少,毕竟,哪里有张籍的地方,哪里就有人心随他一起漂泊。
麻辣烫让顾西城明秀白皙的脸出现了如同在操场上比赛时的绯红,而让佟月遥惊讶的是他竟然如此能吃辣。那天他们似乎还叫了一壶烧酒,店里售卖的是那种用古典瓶子小心翼翼保管的芬芳,瓷色灵透,青花素雅,很有时光的气息。各自身上都还穿着戏服,真的就如同两个古人在枫桥下对月晚酌,颇有几分说不清的味道,那种潺潺流水的歌唱充满了难以化解的诗意。
月光倾城,波浪的粼光在墙上摇摇晃晃地舞蹈。酒过三巡,顾西城和佟月遥扯天扯地地讲了许多的事,仿佛是多年的老友在畅快地倾诉,顾西城不得而知,对于佟月遥这是生平第一次这么幸福。他是真的有点醉了,微微睡在桌子上,还是那样美好的笑容。佟月遥想,或许自己可以亲他一下。不知道会不会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一样,他会伴随着一个多姿多彩的美好王国一同醒来。她摇摇头,最终只是浅浅地笑了,享受着舒适的晚风,虽然青丝扰乱但仍然难掩笑容,她多么希望自己也醉了。
大学的最后一次年级聚餐,作为离别的舞台,佟月遥才真的觉得自己醉了。她的世界在酒精的催化下变得那样迷离。室友小丸子,那样凶猛异常的女汉子,竟然不动声色地喜欢了隔壁班的学习委员整整5年,看着她一改平日作风换上了及地长裙,向那个男孩子平静讲出这一切。她羡慕小丸子的勇敢,能够向隔壁班已经订婚的学习委员说出那段封藏了多年的感情,即便一切注定如尘埃落定般徒劳无功。她呢?那样深深的喜欢又该何去何从?
目光向前,越过几桌杯盏逢迎的人头,顾西城带着笑意的眼神和她不期而遇,彼此会心一笑。
月朗桥的夜船是很有名的。当和顾西城一起从宴席上逃走在河面上荡漾时,佟月遥才深有体会,相信传言非假。
月光出奇透亮,仿佛可以深入水下探索那个未知的世界,轻轻唤醒还在蚌壳里沉睡的珍珠姑娘。两岸的灯火,映在船身上陆离斑驳,稀疏中透着落寞。
他们都没有说话。
他是不知道的,佟月遥想,他怎么都不会猜到那个每月都匿名给他寄包裹的人会是我,那些围巾、手套、金黄的银杏叶,亲手剪的窗花,张爱玲的小说和风干了的玫瑰花片,没有一件会指向我。有点失落,他怎么想不到是我呢?难道就像《海的女儿》里面那个悲伤的故事一样,小美人鱼不能告诉王子实情,他就永远不会知道,眼看着她会和对王子不舍的感情一样化为海上易逝的泡沫,在日出前烟消云散吗?佟月遥是无法自然地向顾西城说明一切的,就像那些数不清的夜晚一样,她只能是寂静地走在他的身后,从来不敢走上前去跟他打个招呼。他的爱是那样奢侈的宝物,她不敢去奢望,只能默默地爱他,带着无限的祝福,即便常常用眼泪来面对内心煎熬的孤独,也坚持在貌似偶然相遇的场合回应他美好的笑容,假装没有一丝哀愁。
顾西城靠着摇晃的小船睡着了,嘴角弧线上扬,佟月遥知道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笑容。粼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那样俊逸,如同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依旧是她的王子,在那动人的玫瑰花园围绕的城堡里安静地睡着。
她的吻云淡风轻,5年间堆积的情感所有如同蜻蜓点水般在他的额头一印。月光里的顾西城毫不知情。佟月遥在河水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模糊不清,可是,她知道自己不会变成泡沫,不美的美人鱼会带着自己的秘密回到海里去,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那样深深地爱过一个王子。
也许,不会再见了,过了明天,顾西城就会去遥远的新西兰,那里不会再有小桥流水、花深月浅,亦不会再有她。
河水幽幽,偏偏吹散不了年少的情愁。
佟月遥轻轻地拿起木桨,送平静的河面一叠涟漪,船缓缓前行。微笑,如同是忧伤的告别,她终究还是拥有了她期待的地久天长,哪怕只是浅浅一秒。
青春里唯一一个异性名字
沈沧眉
莫小菲长得不算漂亮,圆圆脸蛋,小小鼻子,留一弯齐眉刘海儿。
她的功课总是第一。可是,冰雪聪明的莫小菲遇上李暮哲就头大。他比她所遇到的最复杂的方程式还要难解,他把口香糖粘到她头发上,还经常在她的书包里放一些吓人的小玩具。
她无奈地问同桌:“那个浑蛋为什么总和我作对?”同桌神秘地笑:“他一定是喜欢上你了。”她听得毛骨悚然,决绝地说:“全校男生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他。”
李暮哲整天吊儿郎当的样子,成绩却总保持在中等偏上的水平。暑假前几天,班主任又是一番苦口婆心,叮嘱他不要贪玩,多看书多用功。
李暮哲正不耐烦,一眼瞥到莫小菲,立刻答应道:“我一定努力。但是老师,我想让莫小菲给我做辅导。”莫小菲圆圆的眼睛里激射出两把飞刀,恨不得将他当场钉死。却听到班主任说,“好啊!”就这样,莫小菲成了李暮哲的暑假辅导。
38℃的大热天,她跑去给他补习,他却在麦当劳吃东西,而且不是一个人在吃,旁边还有个很漂亮的女生。
童话里,公主不都是爱上王子的吗?怎么现实里,美女都喜欢坏男孩呢?
一天下午,李暮哲接了一个电话后,丢下课本说:“同学叫我去郊区水塘捉龙虾。”莫小菲立刻双手合十道:“谢天谢地,终于解脱了。”
他却要她一起,这样她可以获得一个礼拜的自由。于是,莫小菲坐在李暮哲的自行车后座上出发了。
到达芦苇丛生的水塘,莫小菲坚持待在岸上,李暮哲脱下衬衫递给她:“这么大的太阳,遮一遮吧。”
她摇头拒绝,他便将衬衫扔在地上,转身走进水里。
她来不及多想,就听见女生惊恐的尖叫声:“蛇,有蛇!”男生们迅速聚拢过去,把蛇打死了,然后提着吓唬女生。他们得意地哈哈大笑,将死蛇不停地甩啊甩,忽然就滑了手。
于是,那条蛇就直直挂到了莫小菲的脖子上。她愣了两秒才尖叫出来。李暮哲冲过来,一把把蛇扔进水塘里,不停地说:“别怕别怕。”可莫小菲仍然尖叫着。李暮哲腾地站起来,对着那个男生的胸口就是狠狠的一拳:“你是怎么搞的?”
莫小菲被吓坏了,一连高烧两天。李暮哲给她打过几个电话,可是她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挂断了。父母被她的反常情况搞得很迷惑,担心她是不是早恋了,从旁敲侧击到严重警告,把她说得又羞又气,心里越发记恨李暮哲。
高考后的晚上,莫小菲回家的路上,李暮哲突然冒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音乐盒。莫小菲不理他,他便一直跟到她家楼下,她只好接过来。音乐盒里有一个会旋转的洋娃娃,她红着脸,一直到旋律结束时,才抬起头看他。她的脸上突然出现一股奇怪的表情,然后慢慢把音乐盒递回去,轻声说:“对不起。”
月光下,李暮哲脸上的笑容有些寒冷的味道。他说:“送出去的礼物,我就不会再收回来。”他们就这样你塞过去,我再推回来。音乐盒突然掉落在地上,摔成一堆亮晶晶的碎片。
那之后,莫小菲再也没有见过李暮哲。
李暮哲不知道,其实,莫小菲早就原谅了他。那晚,莫小菲本想收下音乐盒,可当她抬头时,看到母亲站在阳台上,于是不得不违心地拒绝他。
后来的后来,她跑过很多地方,想买到同样的音乐盒,但是,再也没能找到。就像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无法再回头。
在那些懵懂的青葱岁月里,我们或许都曾遇到过和李暮哲一样的男生——经常惹你生气,逮到机会就和你唱反调,一副随时准备看你笑话的样子。你总是祈祷他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可是,有一天,当他真的远远离开了,你才猛然发觉,你是那么,那么想念他。
暗影恋流年
卢宝珠
过往年岁愈久,许多事情就开始氤氲在脑海里,混沌不清。每每此时,灵魂的某一处,总有一根细线拉扯,不痛不痒,仿佛叫我别忘记。若要仔细检索往事的出处,那根细线牵扯出的关键字无非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充满希望又灰心丧气,满含过爱意却无奈侧身离去。
那是很多年前,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不知道算不算早熟,青春期开始看爱情故事,一直以为,曲折一点一定会有好结局。总把历经千辛万苦在一起的善男信女想象成他和自己,睡前幻想一些小说中的画面,丑小鸭偏获王子青睐,莺莺燕燕白眼无数,校园纯爱偏偏演成钩心斗角的攻心计,无人理会王子抛弃炼铸成坚强的灰姑娘,就等有朝一日凤翔天,我要天下尽我鸣。
我素来是眉眼俗气的普通女孩,这些戏码从未成真,竟然真的永远变成了睡前的安定。那时一心一意也无怨无悔,现在却很想知道,那段年岁我入了谁家少年的梦,让谁整夜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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