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蹲在那里,静静地等候。
——像小时候蹲在地头,
守着一颗苦瓜的成熟;
——像年轻时候等待儿女,
默默地守在产房的门口……
出钢了,看他笑得多甜!
像阳光下抖开的一卷丝绸。
呵,假若此刻把他雕塑下来,
我敢说,那便是希望和祖国的不朽!
这首《笑》,写的是一位炼钢老工人的神态和感情。一共十行,分成五节,每节只有两行:前三节写“出钢的钟声敲响之后”,后两节写“出钢了”——时间就这么短。看第二节,咱们知道这位老工人的少年时代是在新中国成立前度过的,到八十年代他早已年过半百,或者将要退休,或者已经退休,可他还是离不开他的老伙伴老战友——炼钢炉。诗人写他的神态和感情,都切合他的年龄特点和生活经历,所以念着这首短诗,一位炼钢老工人就显现在咱们眼前:咱们不仅看到了他的动作和表情,而且能听到他的心在怎样跳动。
先说前头三节,“出钢的钟声敲响之后”。第一节,第一行开头的“每当”和第二行开头的“他总”,告诉咱们这首诗写的不是偶然的一回,而是回回出钢都是如此,只要钟声一响,老工人就“蹲在那里”,对着出钢口,“静静地等候”,等候钢水从炼钢炉里流出来。那光灿夺目的景象,他不知看过多少回了,可是永远没有个够。紧跟着第二节、第三节,开头都用了个破折号。破折号用在这儿不是表示意思发生了转折,而是告诉咱们,这两节是头一节的补充,诗人用两件事——老工人可能经历过的两件事,来描摹他“静静地等候”着出钢的神态:一件是“小时候蹲在地头,/守着一颗苦瓜的成熟”;另一件是“年轻时候”“守在产房的门口”,妻子快要分娩了,他在“等待儿女”来到人间。
在旧社会里,劳动人民的日子苦极了,人们常说苦得跟苦瓜一个样儿。其实苦瓜的滋味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等到它那长满了小疣子的外皮由淡青色转成了鲜艳的橙黄色,苦味儿就跟着消退了,最后外皮裂开,露出一粒粒种子;种子外面裹着鲜红的瓤,比宝石还好看,又带点儿淡淡的甜味。贫苦人家的孩子没有零食也没有玩儿的,所以常常可以看到他们蹲在地头,守着苦瓜等候它成熟。老工人小时候也这样等候过吧——跟这会儿等候出钢相比,专心致志一个样儿,满怀希望也一个样儿。再说巴望苦尽甘来,正是劳动人民在旧社会里的最大的心愿,这个心愿如今已经变成了现实,大家都成了自己的生活的主人。诗人选择等候苦瓜成熟来做比拟,很可能为了给咱们暗示,使咱们产生种种联想。
至于守在产房门口默默地等候儿女出生,那种复杂的心情——期待夹杂着担心,高兴又带点儿不安,凡是做父亲的谁都体验过,跟老工人这会儿等候出钢相比,真是最贴切不过了。在第三节末尾,作者加了个省略号。他可能表示对于等候儿女出生,可说的还有许多;也可能表示除了第二节、第三节说的两件事儿,还有许多事儿可以用来描摹老工人等候出钢的心情。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总之来不及写了——看,炽热的钢水已经从炼钢炉里流出来了。
“出钢了,看他笑得多甜!”笑是脸上的表情,甜是心里的感受。老工人心里有多甜,诗人是怎么体会到的呢?因为他看到老工人笑得“像阳光下抖开的一卷丝绸”。丝绸映着阳光,鲜艳,灿烂。这说的是老工人的笑容哪,咱们没有忘记,他的脸原来绷得紧紧的,在“默默地”守着,在“静静地”等候,就在钢水流出来的一刹那,他的笑爆发了,是从心底突然爆发出来的,像一匹卷着的丝绸在阳光下抖开一个样儿,不但光彩闪烁,还活力逼人。“阳光下抖开的一卷丝绸”,初看起来,用这个景象来形容刚从炉里流出来的钢水似乎更贴切些。可是再一想,工人脸上的笑——多甜的笑,不正反映着那炽热透亮的瀑布般的钢水吗?诗人感动极了,他建议应该抓住这个瞬间,给老工人做个雕像或者塑像,把他的神情固定下来——当然得突出地刻画他脸上的笑容,那多甜的笑。诗人连这个雕塑的名字都给想好了,或者叫“希望”,或者叫“祖国的不朽”,或者把两者连在一起——“希望和祖国的不朽”。诗人认为,老工人这时候的神态和感情,用来表现这样的主题是最恰当不过的。
这首诗基本上押韵。看各行的末尾一字:“后”“候”“头”“口”“绸”“朽”都同韵(韵母包括iu和ou),可是声调不同;“熟”在口语中可以念作“shóu”,所以也押韵,而且跟“头”“绸”“朽”一样,都念阳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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