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心-苏金伞的《摘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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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爬在地下啃泥土。

    声音已经哭哑了;

    妈妈毫不关心的在摘棉花,

    对于怀中的棉絮又如此的溺爱。

    中国的孩子就是这样被看待着的。

    我摘下一个棉花桃,

    塞在孩子手里,

    他马上放在嘴边舔着啮着,

    痴呆地笑了。

    中国的孩子就是这样的容易满足。

    那女人反而怪起我来:

    “吓,那是作孽的,

    一个棉花桃要纺几丈线哩!”

    这首诗写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儿:妈妈下地去摘棉花,把孩子——一个还没学会说话的孩子放在地头上。孩子在地下爬着,啃着泥土,哭得声音都哑了。妈妈只管摘她的棉花,好像没听见似的。诗人摘了个棉花桃塞在孩子手里,孩子舔着啮着,笑了。做妈妈的反而责怪起诗人来,说这是作践了东西——一个棉桃能纺几丈线哩。

    上面这样的叙述绝不能成为诗,连故事也算不上,因为情节太简单了,而且在旧社会里,这样的事儿也太寻常了。那么诗人为什么要把这件简单不过寻常不过的事儿写成诗呢?因为从这个孩子想开去,他想到了千千万万的孩子,心头的激愤再也按捺不住了。做妈妈的怎么会不疼自己的孩子呢?可是眼前的事实就是这样,孩子哭得声音都哑了,这位妈妈却毫不在意。按说她应该心痛得什么也顾不上,立刻跑过去把孩子搂在怀里。可是她不,她顾不上孩子,她怀里搂着棉絮哩。这棉絮,是她一朵一朵亲手摘下来的,她小心地搂在怀里,好像既怕它痛,又怕它冷,真可以说到了溺爱的程度。而应该受到她爱抚的孩子,只好趴在地下号哭。在旧中国,得不到应有的爱抚的孩子到处都是。“中国的孩子就是这样被看待着的。”诗人愤慨地向社会提出抗议,为千千万万孩子提出抗议。

    孩子哭得声音都哑了,做妈妈的又毫不关心,总得想法子哄哄他才是呀。可是在棉田里,有什么可以哄孩子的东西呢?诗人只好摘下一个棉花桃,塞在孩子手里。没想到还挺有效,孩子捧着棉花桃又是舔又是啮的,高兴得笑了。他应该有吃的,可是没有;他应该有玩儿的,可是也没有。一个棉花桃就把他逗笑了,那模样儿真有点儿痴呆。即使真的痴呆,也不是他自己的缘故。他不但应该得到爱抚,还应该得到教育——所有的孩子都应该得到爱抚,得到教育。可是在旧中国,穷人家的孩子什么也得不到,连一个既不能吃又不好玩儿的棉花桃,也不是轻易能弄到手的。“中国的孩子就是这样的容易满足。”诗人再一次用事实向社会提出抗议,为千千万万的孩子提出抗议。

    孩子不再哭了,按说做妈妈的应该感到欣慰。可是不,她反而责怪诗人糟蹋了棉絮。“一个棉花桃要纺几丈线哩!”她说。她爱惜一个棉花桃,爱惜几丈线,竟胜过了爱惜自己的孩子。这能责怪她吗?她要生活,日子苦得没法过了,她还得挣扎着活下去。她不是不疼自己的孩子,可是在生活的逼迫下,她顾不上自己的孩子。她得摘棉花,摘那赖以维持一线生计的棉花。她只好铁下心,由孩子爬在地下啃泥土;她只好铁下心,尽管孩子哭得声音都哑了;她甚至得铁下心,从孩子手里夺下那个棉花桃,夺下那个使她的孩子破涕而笑的棉花桃。“一个棉花桃要纺几丈线哩!”妈妈竟会这样忍心,咱们现在很难理解,因为咱们没有体验过旧中国的苦日子。但是咱们得知道,得记住,为了更加珍惜美好的今天,咱们决不能忘记中国人民的苦难的过去。

    “中国的孩子就是这样被看待着的”,一句作为一节。如果跟第一节连在一起,当然也可以,可是不如单独作为一节好,念的时候念完第一节,稍停顿一下再念这一句,会感到力量强得多。“中国的孩子就是这样的容易满足”,也是一句作为一节,效果相同。像这样的结论性的语言,在诗歌中是不常用的,因为太概括,太直率,在这首诗里却用得挺合适,使咱们能从诗中写到的那个孩子和那个妈妈,想到在旧社会受苦的千千万万个孩子和妈妈。这首诗没押韵,但因为语言精练,意思深刻,能引起咱们的激情,所以仍然是一首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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