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路过你-对花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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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书的时候,她与他都是戏曲学院京剧专业的舞台柱子,每有大型的演出,系里都要点名让他们参加。她的唱腔浑厚雄壮,人也长得有些不太遭男生喜欢的结实,因此就常常被挑去,演诸如佘太君穆桂英之类的义气女子。她每次都能将这些角色演到台下喝彩连连,甚至一向骄傲到目不斜视的他,也偶尔会在散场后,来到后台,对着正卸妆的她,淡淡说一句:唱得不错。她看着镜子里那个一脸油彩的丑丫头,还有背后转身去找那些漂亮女孩搭话的他,想在这一句温暖里低头微笑,却不知为什么,常常是眼泪,早于那笑,把油彩先冲淡了。

    其实,她一直都想饰演一些如《挂画》中的叶含嫣之类的柔情女子的,哪怕,像《春闺梦》里无名的张氏也可以。可是,每次她一提出来,外人都会自上而下将她打量一番,笑道:这样惹人怜惜的角色,形似也很重要哦。她的脸,不由得就红了;心里,也微微地疼,像是戏文里,那些爱上一个书生,却终因自惭形愧而不敢相认的女子。她因此喜欢化了美丽的妆容后,在舞台上甩着长长的水袖,唱着“愿此生常相守怜我怜卿”,或者“去时陌上花似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当然台上只有她一个人,台下,亦是空荡荡的木椅。没有人知道她这个秘密,连学校剧院的钥匙,也无人知晓是她骗来后偷偷配了的。她在同学眼里,一向是个心底透明的女孩,但唯独在这件事上,她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他。

    他那时被许多女孩子吹捧,不仅戏唱得好,也略通武功,饰演《男杀四门》中的秦怀玉,演至高潮处,台下大胆的女孩子,常会高声尖叫起来。那还是有些保守的80年代,但他还是因为英俊因为才气,而成为校园里最耀眼的“武生”。只要有他的演出,哪怕他只饰演一个番兵番将,或是无足轻重的龙套,女生们也会蜂涌到剧院里去,在他上台时,疯狂地高喊他的名字。她在后台听见了,常会下意识地去看他换下来的衣服,它们依然乱七八糟地搭在椅背上,等着她去叠到齐整。这又是一个秘密,她不肯与任何人分享的秘密。包括他。

    在现实里,她永远无法接近高傲的他,他对她,也是语言简洁到节省。常是一场戏闭,他下台来,撞见了正欲上台的她,问一句好,再多,便是一声叮嘱:好好演。他在大学四年,只谈过一次无疾而终的爱情,之后便执着于功课,孤单行走。但她还是不敢靠近于他,怕一近前,连那一句叮嘱的情谊,他也不肯再给。她只希望,能有一次机会,饰演他的妻子;不管,这个角色里,她是丑陋还是凶悍,她都会喜欢。

    这个机会,终于幸运地降临到她的身上。是一出叫《对花枪》的折子戏,剧中的男子罗艺,因一场战争,丢下妻儿在外地生根;40年后,其妻姜桂枝携儿孙来找忘恩负义的夫君,且执意要与他花枪对战;最终那罗艺服输,在他们的定情信物花枪面前长跪,求妻原谅他当年的自私。为了这场演出,他们排练了足有一个月,每次她心里充溢着的,都只有幸福。是的,甚至她唱到“又悲又恨又羞又恼”时,她的眉眼里,也有掩不住的羞涩与欣喜。那白蛇吐芯冷门枪投向他的时候,也是柔情似水的。他并不说什么,只是在老师又来批她“貌不合神也离”的时候,低头捡起被她的花枪掀落在地的帽子,而后悄无声息地递给她一瓶水。她伸手接过来,指尖相触的那个瞬间,她的脸,红了。

    她以为自己真的会带着“神离”的遗憾,结束这场演出。是演到最后,她扶他起身,与他夫妻相认的那一刻,她的眼泪,突然哗哗地流出来。她第一次,抬头勇敢地去看他,将心内所有的泪水和秘密,一览无余地展示给他。按程序他要携她下台,幕布也会徐徐合上。而他,却是毫无预兆地抬起手来,慢慢帮她拭掉脸上的泪水。她在台下疯狂的掌声里,惊诧地看向他。可是,她并没有寻到更多的东西。其实,寻到了,又能怎样呢?因为,第二天,他们就要毕业,各奔东西了。

    此后她与他便断了联系,她只是从同学那里,断续地得知他依然单身,许多的女子主动地向他示好,他却是铁了心地一律回绝。甚至后来为了拒婚,与父母都闹翻了。她在这样的消息里,时而惊喜时而难过,直到有一年他们同学聚会,她作为发起人,给他写一封很短的信,问他是否能去。她一直盼到同学会过去了,也没有见到他的信来。她终于明白,他已经彻底地将她这个卑微的女子,忘记了。

    她很快地结婚生子,过最世俗的生活。只有在日益萧条的文工团,为了糊口,辗转到各个地方,唱一出出戏的时候,她的心底,才会在缤纷的戏服和油彩里,想起那些已逝的旧梦。有一年,她们单位到他的城市里演出,她突然有了冲动,去他工作的文工团找他。他的单位,就在城市剧场的后面。她从萧瑟的剧场中间穿过,突然就听到了《对花枪》里那熟悉的唱词。循声看过去,她一下子便呆住了。她看到他穿了鲜亮的戏服,拿了花枪,在空旷的舞台上坐着,独自悲唱。只是,他的裤管,却是空的。

    她喊他的名字,他侧过头来,静静地笑望着她,就像许多年前排练,她曾经那样笑望着他一样。而后,她听见他说:如果,我们也能像这戏里一样,是团圆的,多好。

    她的眼泪,再一次蜂涌而出。她终于知道,她的那些夹杂了忧伤与欢喜的秘密,他全都懂得。她暗含了团聚之意的信笺,他也收到。只是,初时,他那样骄傲;后来,他又因为车祸,如此自卑。而她与他的爱情,就在这样骄傲与自卑交织而成的岁月里,呼啸着擦肩而过。

    我们与他们的爱情。

    母亲与父亲在雨后附近的公园里散步,她一板一眼地唱“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丝毫不顾虑周围人好奇的观望,而父亲,则将备用的伞,当了枪,配合着母亲的革命唱腔,做着冲锋杀敌的姿势。他们的旁边,有小孩子在滑旱冰,背着手,弓着背,视线凌厉,动作优雅,表情孤傲。又有年轻人,跳酷酷的街舞,引来大批叫好的喝彩。唯独父母的身边,冷清,寂寞,即便是有人看过来,也是略带了同情的好奇。但他们脸上不可亵渎的热情和认真,却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冷落,而少一丝一毫,照例在深秋的风里,姿态昂扬地唱给不会鼓掌的树木。

    我一度为他们如一株并肩生长的梧桐一样,和谐相生的从容姿态而感动,并心内迷惑,想,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才让他们,历经了40多年的风雨,依然相依相携,爱恋不舍?当然不是我所认为的坚不可摧的金钱,父亲这一生,一直是一名普通的老师,他所能够给予母亲的物质上的享受,比不上同为女人的我,所拥有的一半。他们到现在,出门,父亲还是骑着他的那辆电动三轮,载着母亲,走亲访友。他们舍不得花钱坐公交,更不必说像我一样,走了不到百米便喊累叫嚷着打车。

    我想起80后的我与男友,因为房子首付和谁的工资还贷的问题,一次次地争吵;便问父亲,当初买这个房子,他是如何说服一生不曾向人开口借钱的母亲,承担还贷的压力?父亲起初不肯开口,被我磨得没有办法,才悄悄说:其实,你妈根本不知道我每月需要将退休金用来还款的事,我是骗她,说,这个房子,是用原来的旧的换的,一分钱都没有掏。我大吃一惊,问父亲:母亲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如此容易地就被你骗过?父亲刮刮我的雀斑鼻子,眯眼得意笑道:你妈什么时候怀疑过我呢?他一辈子都对我言听计从呢。

    我相信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底一定是有温暖的阳光,洒落下来,一直将他这棵枝蔓横生的梧桐,温情地罩住。当一个男人,肯为他的女人,遮住俗世扑面而来的尘灰,并用不怎么强壮的臂膀,撑起一片晴空的时候,他的心,一定是柔韧强大,且值得每一个女人,用爱呵护的。

    而当我做完一顿饭,用化妆纸从脸上揩下一层油的时候,我心内的委屈与不甘,犹如潮水,将我完全地吞没。我打电话给母亲,向她哭诉,说,为什么我那么倒霉,找了一个懒到不肯做饭给我,还挑三拣四的男友?母亲便笑,说,可是,孩子,如果你连一日三餐,都不愿做给他吃,那么,你们又怎么过以后的日子?如果饭都不能吃上,还谈什么生活?况且,不过是两个人的饭,就让你厌烦,那么,等你有了孩子,有个像你一样因为饭不好吃便赌气出走的女儿,或者总给你惹是生非的儿子,你又该如何应对?孩子,你们不过是两个人,应该是最轻松最开心的时候,假如这样的一点苦,都吃不得,那以后长长的一段路,又该如何去走?

    我想起儿时写作文,每次提到母亲,总是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她用这样认为理所当然的辛勤,换来父亲这株大树,为这个家庭,更无怨无悔的遮风挡雨,甚至,撒下一个只肯自己独自背负的沉重谎言。

    当我与男友,斤斤计较于吵架后谁先开口说话的时候,母亲却将发怒后的父亲,当成自己的第四个孩子,柔声哄劝,逗他开心。当我们为每月谁的薪水,付出得更多,而抱怨对方小气的时候,父母的工资,40年来,从来不分你我。当我们为还在遥远未来的孩子,奶粉的费用烦恼的时候,父母却无私地将半生的时光,都交付给了三个孩子。

    而我们所看重的金钱、物欲、房子、车子,在父母的心里,不过是那梧桐的枝杈,不管多么地铺陈横生,终是不能阻挡那主干,参天向上的脚步。而他们一生的相携,就以这样明晰的主干的姿态,映在时光澄澈如水的蓝色背景之上。

    一辈子的完美。

    她一直对母亲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父亲的活法,颇有微辞的。她也不怎么喜欢父亲,过半百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地任性顽固。脾气暴躁不说,对母亲讨好他似的做的一切事,向来都要横挑鼻子竖挑眼地发几句评论。每每母亲都顺驯地站在一旁,洗耳恭听着,眼里,竟是含着笑的。她当然看不过去,总会像儿时那样,英勇无畏地站到他们中间去,怒目直视着父亲。做父亲的,倒是有几分怯她;但也抹不下面子,求饶,或是说几句温柔的玩笑话,将这场小小的争吵马虎过去。他总是忿忿地“哼!”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走。

    接下来,便是最让她气愤不过的场面。母亲不顾一切地追上去,拉住父亲的胳膊,当着她的面,几乎低声下气般地求他:“又疯跑到哪儿去?说好了中午给你和真儿做喜欢吃的红烧鱼,怎么又给忘了?”父亲倒是不再往外迈步,却也不会低头看母亲一眼,而是背着手又气哼哼地钻到书房里去,半天也不出来,直到母亲忙活完了,又亲自把他拉出来为止。

    她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这么纵容着父亲。她觉得父亲的坏毛病几乎都是母亲一点点惯出来的,因为父亲知道有人永远会跟在身后为他叠被洗衣收拾书桌,为他将要穿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摆在面前,甚至这人偶尔出门不回家,都会为他提前做好了饭,温在锅里。

    她几次三番地“教育”母亲,不要“助纣为虐”,否则哪一天等她这个女儿嫁出去了,就没有人保护她了。母亲每次都眯眼笑望着她,不言语,一副很知足很幸福的恬淡模样。这样的神情让她知道,如此多的口舌,又白费了,下次母亲照样是又要去哄生了气的父亲的。

    所以在自己找男友的时候,便格外地留了心,凡是男孩子身上有一丁点父亲影子的,一律Pass掉。这样挑来挑去的,便一晃过了28岁,浪费掉了青春里最美好的时光。一向对她的婚姻不管不问的父亲都生了气,亲自在家设宴,帮她考察一个老战友介绍过来见面的优秀军官。

    军官言行举止确实都很得体,事业上也是百里挑一的出色。却在最后与父亲下象棋时,犯了她心目中完美爱人的大忌,竟是在未来岳父面前逞英雄,连个小卒子都不肯让。父亲当然也是不肯相让。看着这样两个臭味相投的军人,她微微一笑,便在心里,又像以往,轻轻将他Pass掉了。

    这一次,父亲真的发了火,说你自己都不完美,有什么资格苛求别人?!即便是有完美的人,被你心里那把尺度刻错了的尺子一量,也甭想再完美了!

    她一赌气,搬到姨妈家去住。晚上躺在被窝里向姨妈控诉父亲的劣行,没想到姨妈却是微微叹一口气,说:你不知道当年多少姐妹,嫉妒你母亲找了这么一位好丈夫呢。你父亲和他的顶头上司都看上了你母亲,而且当时又是你父亲提拔上尉的考察期。结果他却是宁肯不当上尉,也要把你母亲抢过来呢。他的不肯让,不仅感动了你母亲,还赢得了那位领导的赞赏,提前结束了对他的考察。又有一年他执行任务,一失足从山崖上摔了下来,全身没一块好骨头;在送手术室的路上,怕你母亲担心,他还咬紧了牙,非得和你母亲谎报了平安,才肯进手术室呢。其实,在大事上,为了你母亲,他是坚决不肯对别人忍让半步的。你母亲,其实亦是如此。否则,当年嫁给你父亲的,就是我,而不是她了。

    她竟是觉得有些陌生,像在听别人的故事;故事里痴恋着的男女主人公,为了彼此,既会忍让,亦会执拗地坚守,不让别人一兵一卒。让与不让,其实都是为了,能够一生厮守。

    在父亲“没好气”地打电话来请她回去的那一刻,她才终于明白,原来一辈子的幸福,不在于是否有一个完美的爱人;而是,两颗心,在让与不让组合成的圆里,能否用自己的爱与温柔,宽容地将对方的棱角,环住,永不松手。

    惟不说相思。

    我一直以为父亲是个没有情爱的男人,至少,他从没有在我和哥哥面前,表现过对母亲的亲密。甚至,连关爱都很少有。他总是粗声大嗓,口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强硬。我因此常常很奇怪母亲怎么会看上了父亲,两个人从小就在一个小镇上,彼此看着对方长大,却从没有说过一句话。即便是后来他们结了婚,父亲都惜字如金,极少对母亲说一些温柔的言语。

    有时候我给他们拍照,让父亲靠近母亲一些,他都黑着脸拒绝。他似乎很难忍受这样在众人面前,与母亲相依相偎的时刻,倒是每次母亲,不好意思地捶他一下,微微笑着靠过来。那一刻父亲很有些紧张,总是催促着我们赶紧照,他没闲工夫陪着我们。说完了又偷偷把身子朝前移一移,结果,几乎所有的照片里,都是父亲很伟岸地占据了大半个江山;而母亲,则温顺地站在他的身后,像是他的贴身丫头。这很像两个人在家里的地位,母亲不仅包揽了所有的家务,而且把父亲像孩子一样精心服侍着。我和哥哥一直笑话父亲,说他定是离了母亲就生活不能自理,否则,怎么有什么出差或是去市里学习的机会,他都毫不吝惜地让给了别人?父亲从不理会我们的笑谈,母亲倒时常地替他辩解一句,你爸是舍不得放下你们两个孩子呢。

    这个理由我们当然不信,因为我和哥哥都在离他们很远的城市里生活,每次回去请他去住一段时间,他都一脸紧张,死活都不肯;没有他的允许,母亲自然也不会跟我们过去住。直到后来我生了孩子,实在照顾不过来,不得不将母亲接过去帮忙。

    那是母亲第一次远离父亲,也是父亲第一次自己独立生活。我以为父亲会说些挽留或是伤感的话,但他从母亲开始收拾东西,到送她坐上火车,都始终是一副神情淡漠的模样。等母亲到了,我担心他挂念,给他打电话,他依然是不耐烦,说知道了,这么罗里罗嗦浪费电话费干吗?

    此后我谨记他的教导,没事不浪费电话费给他闲聊。母亲也忙碌,难得抽出空来给父亲说话。我知道即便是他们聊,父亲也照例是习惯性的那几句,所以看母亲在忙,就不再让他说那几句废话,嘱他好好照顾自己后就挂断了。

    大约过了有一个星期后,父亲的电话就骤然多起来。但每次并不与母亲说什么,就专门给我絮叨,说这两天院子里的花不知道为什么都枯了,养的小狗也没有精神,就连天气都不遂他愿,总是阴雨绵绵。我每次都绞尽脑汁地给他支招,让他试着给花施施肥,给狗遛遛弯儿,没事听听戏曲。他勉强答应下来,但下次又有了新的问题来烦我,说邻居家不知怎么回事,老有噪音,吵得他几天都睡不好觉。还有啊,洗衣机突然坏了,衣服一大堆都不知道何时能洗完。

    这样琐碎的事情,父亲每隔一天便会给我诉说一通。我被他弄得心情郁闷,便问母亲,父亲一向是很安静的一个人啊,怎么近来这么能唠叨。母亲听了便笑,说,你爸是闲的。我没注意到母亲说这话时的表情,以为真的是如此,便不再理会父亲一个又一个缠人的问题,每次都拿好听的话应付他了事。

    有一天他又打电话来,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我被一大堆杂事搞得头晕脑涨,便忍不住朝他发了急,我说爸,身体不舒服就去隔壁看王大夫啊,你和他不是经常下棋的吗,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非得让我们无休止地操心呢,我和妈已经够累的了。父亲在我这通气话里,啪地挂掉了电话。没过几分钟,父亲又打过来,却是只朝我气冲冲吼了一句话,他说,我身体不好,你们不知道,你妈难道心里也不清楚吗?!

    我有些迷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母亲却是叹口气,说,其实,你爸他是心里有毛病,他只不过是一个人孤单,他一辈子,就从来没有和我分开过……

    原来父亲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个多月的废话,只不过想让我们明白,他多么希望母亲能回去,像从前一样,寸步不离地守护在他的身边。相思两个字,父亲永远都不会像我们年轻的一代,那么轻易地就说出口。他只肯厚厚的积蓄起来,深藏在心底;而这样用一辈子的厮守酿出的爱,也只有母亲,才能一眼,就看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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