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出发！”毁灭之锤大喊道，“带上你们的装备，给我动起来！”他注视着他的战士们，各氏族的酋长们叫喊着，用力气推搡着自己的手下让他们各就各位。然后他转身面对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待着的古尔丹。“怎么？”他问道。

    “我和我的氏族要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古尔丹答道，“对于这个风暴祭坛我还有别的计划，这些计划对部落的征战会有极大帮助。”

    毁灭之锤皱起了眉头。他还是不相信这个矮小、丑陋的术士，但他不得不承认那些双头食人魔在占领奎尔萨拉斯的战斗中的确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虽然那些该死的矮人和他们的狮鹫们插进来碍事，让他损失了好几个这种生物，但是如果没有这些食人魔，他们就没办法再次集结并冲破联盟的防线。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做你该做的事，”他告诉古尔丹，“但不要花得太久。我们需要集中全部优势才能迅速攻下洛丹伦。”

    “我不会耽搁的，”古尔丹笑着向他保证，“你说得对——兵贵神速。”他说话的方式让毁灭之锤有些担忧，但就在此时祖鲁希德跑了过来，古尔丹趁着毁灭之锤听取关于森林里剩下的守军的报告时，从他那锐利的目光下溜走了。

    “我们没办法打破他们的防护屏障。”龙喉氏族的酋长说道。他看上去更像是愤怒而非愧疚。“即使是那些龙也无能为力，”他摇着头强调道，“虽然火焰覆盖了整个城市，但无法烧到里面，而他们的利爪也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开了。”

    “是太阳井。”古尔丹说道，他转回来加入对话。“精灵们的魔法之源。太阳井为他们提供了巨大的力量。”

    术士当然了解这样的东西，毁灭之锤暗自推断。“有什么办法能耗尽它的能量摧毁它，或者让它为我们所用吗？”他问道。

    但是古尔丹摇了摇头。“我试过了，”他承认道，“我能感受到它的力量，但我对那种力量并不熟悉，也无法触及它。”他挠骚着自己粗硬的胡茬。“我怀疑只有精灵们能够获取它的力量，因为太阳井与他们和这片土地联系在一起。”

    “你能用那个祭坛打破他们的防御吗？”毁灭之锤接着问道。

    古尔丹又笑了起来。“这是我正在进行的尝试之一，”他答道，“我现在还不知道这是否有用，不过这个祭坛是用精灵们自己的符文石建成的，这些符文石的能量原本就来源于太阳井。我也许能够反过来利用这种联结，把我自己的魔法输送到他们的力量源泉，摧毁它或从他们那里夺取这股力量。”明显可以看出这个术士更倾向于哪种做法，而毁灭之锤不太希望让这样一股力量落入古尔丹的手中。不过这依旧比将其留给那些奇怪、安静而致命的精灵好多了。

    “尽力去做吧，”他再一次对古尔丹说，“但是打破城市防护只是次要的目标。眼下我们攻不进去，但他们也逃不出来。”他再次转向站在一旁等待命令的祖鲁希德。“你的那些龙也是一样。我们可能会需要他们，特别是如果联盟有更多士兵守在洛丹伦的话。如果你再过几天还是没办法打破那道屏障，就不要管了，派你的龙去和部落其他部队回合。”他盯着古尔丹，他已经走到了听不到他们对话的距离。“另外要保证他跟他的术士和你们在一起。”

    祖鲁希德笑了起来。“我会让他和我们一起走的，哪怕我得命令一条龙吞下他把他带在肚子里。”他保证道。

    毁灭之锤点了点头。他留下龙喉酋长让他和他的龙骑兵谈话，然后去确保他自己麾下的黑石战士们已经为朝着下一个目标进发做好了准备。

    又过了两个小时，部落终于出发了。古尔丹和古加尔看着一拨又一拨的部落战士从奎尔萨拉斯开拔，大步踏过那些在龙焰中倒下的树木被烧焦的残骸。有三分之一的森林被烧毁了，这片土地上布满了烟灰、余烬以及焦脆但还没有粉碎的落叶。战士们曾驻扎在那里，他们觉得在开阔的地面上比在残存的树林中更加自在，即使地面上散落着树皮、落叶与坚果。现在一团烟云在无数脚步的来回践踏下腾起，向着丘陵与远方的山脉飘去。毁灭之锤大踏步走在队伍最前面，他迈开长腿健步如飞，行进时他的武器轻轻敲击着他的后背与大腿。他没有四下张望，显然相信附近没有危险。

    古尔丹等着最后一个兽人士兵走出视野，然后转身面对古加尔。“准备好了吗？”

    暮光之锤酋长的两个脑袋都笑了起来。“准备好了。”他答道。

    古尔丹点了点头。“很好。告诉你的战士们我们立即出发。从这里回南海镇还有很远。”他摩挲着自己的胡子。“祖鲁希德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座精灵城市的事，等他注意到我们走了就已经晚了。”

    “如果他派龙来追我们怎么办？”古加尔问道，他一贯无惧危险，但那些庞然大物可能从天而降的想法还是让他有些踌躇。

    “他不会的，”古尔丹安慰这个食人魔，“没有毁灭之锤的命令他不敢这么做，而这就意味着他会首先派出一名信使追赶部落的其余部队然后等着毁灭之锤的回答。到那时我们早就走出了他能追上的范围，而毁灭之锤只要还想打下那座人类城市，他就没办法再让他剩下的军队分兵来追我们。”他笑了起来。数周以来他一直在试图想个办法逃出毁灭之锤的控制，去进行自己的计划，而大酋长自己给他送上了一个完美的方案！他差点儿以为毁灭之锤会坚持让他和部落其余部队一起出发，但是精灵们的抵抗给了他一个留下来的完美借口。

    “我去照管那些士兵。”古加尔应道，转身离开了，一边走一边喊出命令。古尔丹点了点头，走去取他自己的装备。他一直期待着这场远征。他迈出的每一步都会带他远离毁灭之锤和他谨慎的监视，同时带他接近自己的命运。

    毁灭之锤静悄悄地走在伸向山顶的一条羊肠小道上，向下方处的一座小山谷走去。已是深夜，部落的其他士兵早已入睡，但他还有件急事要办。他悄无声息地移动着，靴子在古老风化的山石上寻找着坚固的落脚点，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战锤，避免锤子在背上和岩壁上碰来碰去，另一只手则向前伸出，摸索着向下的道路。头上悬着一轮半月，为他投下了足够的光亮。他能听到附近某种昆虫的鸣叫，除此之外群山一片寂静。

    他快要来到山谷中的时候听到了其他的声音。这是体形和兽人相仿的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笨拙地从另一侧走向山谷中时发出的。毁灭之锤蹲伏下来，用小道的边缘掩藏自己，从肩上抽出了他的战锤举在面前。他谨慎地窥视着等待着，那个声音越来越大。然后他看到山谷另一侧的什么动静，一个穿着斗篷的身影攀上了最后一段斜坡，走进了山谷中。

    这里与其说是个山谷，不如说是山体的一处折角。大约有二十米宽，十五米深，然而四周都是岩壁，既能提供庇护，也把这里很好地隐藏了起来。也许对方正是因此选择了这里作为见面的地点。

    毁灭之锤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人影倚在一块山石上，喘着气让自己的呼吸平顺下来，然后站直身子四下张望。“有人吗？”那个穿着斗篷的身影低声叫道。

    “我在这。”毁灭之锤站直身子答道，走过山石之间，离开小道走进了山谷。那个陌生人也站直了身子，在他靠近时惊讶地吸了一口气。毁灭之锤能看到那个人身侧挂着一把做工精美的崭新长剑，意识到这个人从未使用过这把剑。为什么他总是得和懦夫、弱者，或者阴谋家打交道？他心想，为什么不能来个战士？战士们总是更加率直地提出他们的要求，他们所采取的方法也要更加直接。他见过在奎尔萨拉斯率领联盟军队的那个人，也见过在希尔斯布莱德指挥他们的另一个人，这两个人都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们都是战士，遵循着荣耀的行事准则，重视力量与诚实。但这样的人肯定不会要求进行这样一场会面。

    “您……您是毁灭之锤大人？”那个人结结巴巴地说，稍稍有些瑟缩。“您会说通用语？”

    “我是奥格瑞姆·毁灭之锤，黑石氏族酋长，也是部落的大酋长，我会说你们的语言，”毁灭之锤说道，“你呢，人类？那条消息是你给我送来的吗？”

    “是我。”那个人类答道，他向下拽了拽自己的兜帽，以免自己的脸露出来。毁灭之锤注意到兜帽是用上等布料制成，边缘有繁复的刺绣图案。“我觉得我们最好在发生什么……不愉快之前见上一面。”他说得很慢，仿佛是在对一个孩子说话。

    “很好。”毁灭之锤环视四周，确保这个人类没有带来刺客，不过即使有刺客，他现在既没有闻到也没有听到他们。他只能冒着风险相信这个人类的确如同他那封奇怪的信上所写的那样是独自前来的。

    “我从未想过会接到一个人类的联络。”毁灭之锤低声承认，他弯下腰以便更方便地观察这个人。“特别是以这样的方式。这就是你们人类联络的方式吗？通过使用训练过的鸟？”

    “没错，这是一种方法，”这人答道，“我明白我的人不可能接近到足以向您传递消息，也想不到其他的方式，所以我派了一只鸟。你们杀了它吗？”

    毁灭之锤点了点头，无法掩盖脸上的笑容。那个男人看到他的表情惊呆了，开始冒汗。“我们没想到那是一只信使，直到我们发现它腿上绑着的羊皮纸。但那时已经太迟了。我希望你不打算把它要回去。”

    那个人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修长的手摆了摆，表示没有关系。他的手在发抖，不过他的声音仍然十分镇静。“只是一只鸟而已。”他指出，“我更关注于如何避免更多令人遗憾的伤亡。”

    毁灭之锤点了点头。“你的信里也是这么说的。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您的承诺。”那人答道。

    “哪种承诺？”

    “我需要您以一名战士和领袖的身份保证，保证您会约束您的士兵。”那个男人答道，“在这道山脉里，不会有杀戮、劫掠、破坏和其他的暴行。不会袭击我们的城市和村庄，不要骚扰或者追杀我们的人民。”

    毁灭之锤考虑着，漫不经心地用一只手抚摸着他的锤头。“那么我们能得到什么回报？”

    现在轮到那个男人笑了起来，他露出一个冷冰冰的表情，无疑是在试图表示友好，但看起来只显得谄媚。“随意通行。”他慢慢地答道，让这句话留在安静的夜空之中。

    “哦？”毁灭之锤斜过头，示意那个男人说下去。

    “您和您的士兵计划跨越这道山脉进攻洛丹伦。”那人说道，“这里的群山地形复杂多变，那些熟悉这里的人很容易就能抵御比他们多得多的军队。您的部落也许最终仍能获胜，但一定会付出沉重的伤亡。那时您在同洛丹伦与其中守军的战斗中就会被削弱。”他又笑了起来，靠回山石上，显然对自己洞察局势以及改变现状的能力感到很满意。“我可以保证这个区域的守军远离您的大军，”他自信地说道，“我甚至可以告诉您哪些路可以更快地通过。您的部落可以毫无阻碍地迅速通过这些山脉。”

    毁灭之锤思索着。“你会为我们让开路，”他大声说道，“以换取我们不去动你的领土作为回报。”

    那个男人点了点头。“没错。”

    毁灭之锤站起身子，向前走到了离那个人不到两尺的地方。在这个距离上他能看到那个陌生人兜帽下的一部分面容，削瘦而优雅，显得精于算计，尽管带着明显的恐惧。这个人在某些方面让他想起古尔丹，聪明而自私，但是又十分懦弱，不敢背叛比他更强的势力。“很好，”他最终说道，“我同意。告诉我能够最快通过这道山脉的路，我就会带着我的军队迅速通过，而不会停下来掠夺你们。当我们征服这片大陆之后这片山区将处于我的保护之下，没人会来侵犯。你和你的人民将会很安全。”

    “很好。”穿斗篷的男子笑了起来，像个小孩一样拍了拍手。“我就知道您一定通情达理。”他从腰带中抽出一张卷起的羊皮纸，递给了毁灭之锤。“这是一张这个区域的地图，”他解释道，“我已经标注出了这个峡谷，以帮助你辨别方向。”

    毁灭之锤展开地图研究起来。“是的，这张地图十分详细。”片刻之后他说道。

    “很好。”那个人盯着毁灭之锤看了一会儿。“那我就回到我的人民中去了。”他顿了一下说道。

    毁灭之锤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过了一会，那个人转过身快步走开了，他退回到山石之间，小心翼翼地爬下山谷那头的峭壁。一瞬间毁灭之锤在考虑要不要跟着他。他只要迅速地一击就能解决掉这个人，反正他已经拿到地图了。但这么做是不荣誉的。这也是他对他的人民现如今的样子感到不满的一点，就是他们缺乏荣誉感。从前在德拉诺的时候，他们是一个高贵的种族。然而古尔丹的背叛改变了这一切，使得他们变得如同嗜血的野蛮人一般。毁灭之锤决定要恢复他的种族的骄傲与淳朴，而这意味着要遵循一套严格的行为准则。这个人怀着对他的信任与他进行交易，毁灭之锤不会背叛这一点。他会沿着那个人标出来的道路行军，如果那条路的确能够快速通过而且人类军队没有阻拦他们的话，他就会兑现协议中他这一部分的承诺。

    毁灭之锤摇了摇头，卷起卷轴塞进自己的腰带里，然后回身走向来时的那条小道。一旦他回到营地，他就会召集他的副官们，告知他们要走的行军路线。

    “是您在召唤我们，陛下？”奥特兰克军队的指挥官哈斯将军站在地图室半开的门前。匹瑞诺德能看到这位壮实的将军背后的其他军队指挥官。

    “没错，进来吧，将军，还有诸位将领。”匹瑞诺德说着，挥手让他们进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静。“我刚收到了关于部落和它的动向的一些新消息，我希望把消息与你们分享。”

    他看到哈斯和其他一些人迅速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不过他们什么都没说，跟着他走向了覆盖在远处那面墙上的惊人的地图挂毯。挂毯上描绘着奥特兰克全境，城镇与要塞用银线绣成，而奥特兰克城堡则用金线标出。

    “我从可靠渠道得知，”匹瑞诺德开口说道，“部落的确正向我们进军。”几位军官惊讶地吸了口气。“显然他们打算进犯洛丹伦，并且选择翻越山脉，从北方接近王都。”

    “他们离我们有多远？”卡伏丹上校急切地问道，“他们有多少人？带着什么样的武器？”其他几位军官在他背后窃窃低语。

    匹瑞诺德举起一只手，军官们安静了下来。“我不知道他们还有多远，”他答道，“不过我猜一天或者两天，不会再多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的人数，不过从所有报告看来他们显然都是一支可怕的军队。”他微笑着，虽然他知道这个表情看上去十分软弱。“但是这已经与我们无关了。”

    哈斯将军挺直了身子。“与我们无关，陛下？”他问道，他的气息把他浓密的灰色胡须吹了起来。“但我们是联盟的成员，我们宣誓过要和他们并肩抗击部落。”

    “情况有变。”匹瑞诺德告诉他，他意识到自己满身大汗——他的军官们也注意到了。“我重新考虑了我们所拥有的选择，决定改换我们在这场战争中的阵营。奥特兰克将不再是联盟成员，即刻生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相信我，这样要好得多。”

    军官们看上去都十分讶异。“您是什么意思，陛下？”卡伏丹问道。

    “我已经与部落达成了一份互不侵犯协议，”匹瑞诺德答道，“我们将不会阻挠他们通过奥特兰克山脉，而作为回报他们将不会进犯奥特兰克。”

    他的军官们看上去十分不安，有几个人甚至显露出愤怒或者厌恶。“您要让我们跟那些兽人同流合污吗，陛下？”哈斯低声问道，声音里流露出厌恶。

    “没错，我就是要和他们同流合污！”匹瑞诺德失去冷静，厉声说道，“因为我要让我们活下来！”他在话语中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与恐惧。“你们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吗？是部落，整个部落，他们正打算横扫这片山脉，席卷我们的家园！你们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吗？成千上万！”哈斯和其他几个人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他们也看过同样的报告。“而且你们知道这些兽人是什么样的吗？我在和我现在到你们这么近的距离上见过一个兽人。他们身形高大！几乎和巨魔一样高，但是有两倍宽！大块的肌肉，还有獠牙——那个兽人用的是三个人才能举起来的战锤，而他挥舞起来就像那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样！没人能抵挡他们！他们会杀光我们，你们还不明白吗？他们已经摧毁了暴风城，接下来就是奥特兰克！”

    “但是联盟——”哈斯开口说道。匹瑞诺德苦笑起来。

    “联盟怎么了？”他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我告诉你们，不在这里！我们建立联盟以保护我们的王国免遭这种攻击，现在部落离我们近在咫尺，那个可爱的联盟又在哪里呢？他们抛弃了我们，你们不明白吗？”他感觉到自己的嗓音在提高，近乎歇斯底里，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眼下每个王国都只顾得上自己，”他尽可能保持着平静告诉他们，“我必须优先考虑奥特兰克。其他国王也会这么做。”

    “没错，但那些野蛮人——”另一名军官特兰德开口说道。

    “——畸形而可怕，没错，”匹瑞诺德打断了他，“但并非无法与他们交涉。我与他们的首领见过了。他会通用语！他听了我的话，并且同意如果我们不去妨碍他们，他们就不会来打扰我们。”

    “我们——我们能信任他们吗？”一名叫维兰德的低级军官问道，匹瑞诺德看到有几个人点头赞同，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们问出这个问题，他们就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协议可能是必要的——现在他们只担心这个协议能否被执行。

    “我们没有选择，”他缓缓答道，“他们一念之下就能碾碎我们。如果他们背叛了我们，我们就完蛋了。但是如果他们信守了诺言——我相信他们会的——奥特兰克就能幸存下来。无论代价有多大。”

    “我还是不喜欢这个主意，”哈斯顽固地说道，“我们向其他国家做出过承诺。”然而他看起来有些犹豫。匹瑞诺德知道他的将军正在考虑当前的情况，并且意识到这实际上可能是他们生存下来的唯一希望。

    “你不必喜欢，”匹瑞诺德尖锐地答道，“你只需要服从。我才是这里的国王，而我心意已决。你们都曾宣誓对我效忠，我想你们也会遵守自己的诺言。”他知道如果他们不同意，这并不会阻止他们，但他希望这能够说服他们，至少足够让他们的忠诚改变他们的想法。

    哈斯打量了他一会儿。“如您所说，陛下，”他最终说道，“我会服从命令。”其他人也点了点头。

    匹瑞诺德微笑起来。“很好。至于联盟，将由我个人来承担一切责任。”他转身朝向地图。“那么，部落将从这里、这里和这里通过。”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地图上南方的几条道路。他恼怒地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我们只需要保证这些道路无人看守，那么部落就会通过山脉，而我们一个兽人都不会碰到。”

    哈斯研究着那些地点。“他们一定计划从北边攻击洛丹伦。”他思考了一下，画出一条弧线穿过挂毯边缘，一直画到如果地图继续画，洛丹伦应该在的位置。“我不会选这条路线，不过我没有他们那么多军队——或者是没有他们那么自大。”他带着怀疑的表情转身面向匹瑞诺德。“士兵们可能会抗命，陛下，”他冷冷地说，“他们可能会认为这背叛了我们的誓言，或者更糟。”他的语调毫无疑问地显示出他也同意他们的看法。“如果他们叛变，我们将无力阻止。”

    匹瑞诺德考虑了一下。“好吧，”片刻之后他说道，“告诉士兵们部落只打算使用最北方的三条路。如果有人问你是如何获取这条情报的，就告诉他们这是斥候和间谍们牺牲性命换来的。”他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机智感到满意。“这会让他们忙起来，安全地远离部落。”

    哈斯生硬地点了点头。“我会立即将士兵部署到那里，陛下。”他干脆利落地保证道。

    “很好。”匹瑞诺德给了将军一个他能做到的最温暖的微笑，表示他已经原谅了一切。“现在你最好让他们行动起来。我们不想冒险让部落在我们的军队还在调动的时候抵达。”

    军官们敬礼离开了地图室——除了哈斯。

    “怎么了，将军？”匹瑞诺德问道，丝毫不打算掩饰他声音中的疲惫。

    “刚才来了一位信使，陛下。”将军答道，“联盟的信使。他来的时候你正在……休息。”哈斯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抛在角落里一张椅子上的斗篷，表情清楚地显示出他知道匹瑞诺德刚刚离开了城堡，也知道原因。“他正在外面等着，陛下。”

    “立刻让他进来。”匹瑞诺德答道，大步走向椅子一把抄起斗篷。“你跟他谈过了吗？”

    “只问了问是谁派他来的，”哈斯说，“我明白您想最先知道他带来的消息。”将军说着，已经站到了地图室门口，向等在外面的什么人招手示意。一名穿着久经沧桑的皮甲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紧张地低头望着地板。

    “陛下，”年轻人说，简短地向上扫了一眼又移开了视线，“我为您带来了联盟指挥官安度因·洛萨大人的问候与消息。”

    匹瑞诺德点了点头，一边披上斗篷一边走到年轻人身边。“谢谢你将军，现在没事了。”他对哈斯说，哈斯顺从地离开房间，带上了门，看上去如释重负。“现在，年轻人，”匹瑞诺德重新转向信使继续说道，“你为我们带来了什么消息？”

    “洛萨大人命令您将军队派往洛丹伦，”那个年轻人紧张地答道，“部落很可能会进攻那里，您的军队必须去增援那里的守军。”

    “我明白了。”匹瑞诺德点了点头，用一只手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他伸出另一只手揽住年轻人的肩膀。“他是不是还希望你回去报告我们的情况？”他问道。

    信使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匹瑞诺德又说了一次。“真是可惜。”他转过身面向信使，胳膊用力把他拽了过来，用另一只手上的匕首捅了他。刀刃从肋骨下穿过，扎进了年轻人的心脏，那个信使抽搐了一下，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然后瘫倒下去。匹瑞诺德在他倒地之前接住了他，把他缓缓放在地上。

    “要是送来的是书信就好了。”匹瑞诺德低声对着尸体说。他在尸体上擦拭着匕首，然后收回鞘中。然后他把尸体拖过房间，拖到角落里的衣橱前，把尸体扔了进去，听着尸体下落时撞在柜壁上发出的闷响。他转念一想，又脱下了身上已经溅上了洗不掉的血迹的斗篷，也扔了进去。真可惜——他还挺喜欢上面刺绣的花纹的。

    匹瑞诺德等了片刻，然后拉过帘子遮住衣柜，穿过房间走了回去。如果哈斯还等在外面，他会告诉将军信使急于离开，于是他让信使从他的私人出口走掉了。如果哈斯不在外面，他就会简单地在他们下次碰面的时候告诉他那个年轻人已经回联盟去了。而他带来的消息当然只是让他们在部落面前坚守到底。匹瑞诺德微笑起来。他当然可以保证没有部落能突破他们的防线。如果他们走的是其他的山路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布拉多克紧紧拽着缰绳，但并不是出于恐惧。当巨龙第一次展开双翼，将他带上高空的时候他就已经忘记了恐惧。在云中翱翔的感觉是那么惊人，让布拉多克这个尽职尽责但从未有过出挑表现的战士也突然感受到了真正的幸福。他就是为此而生的，为了在天空中飞翔，他巨大的红龙坐骑拍打着翅膀，风拂过他的发梢。他还记得看到龙口中喷出火焰，看到树木在高热一触之下就化为灰烬时的激动。

    布拉多克向下望去，在这片富饶世界的绿色与棕色土地中央他能看到一抹银色。他知道那里是大海，就是他们不久之前摧毁另一个王国之后跨越的同一片海洋。

    布拉多克用脚后跟踢了一下龙，让他的坐骑降低高度。龙做出了回应，收起翅膀迅速向下俯冲，让他兴奋不已。布拉多克的视野被海面填满，几乎延伸到了地平线，现在他能看到在海与陆地相交的地方有一串黑影。那些是他们的船，正是这些船把部落从另一块大陆带到了这里。布拉多克讨厌船。他也不太喜欢水。至于天空，那可真棒。

    布拉多克拉着龙停止俯冲，他从船上方掠过，看着那些在长椅上坐满了的可怜兽人，他们正全力拉着长桨保持船只的行驶。每艘船靠近中央的地方都站着一个食人魔，在一面巨大的鼓上敲出鼓点。兽人们听着鼓点拉着桨，他们持续的划动带着这些黑船滑回水中。

    布拉多克猛地停下，让龙转过头来好再看一眼。没错，他第一次没看错。那些船正在离开岸边回到海中。但他们本应当停靠在这里待命，以免部落还需要用上他们。为什么他们正在移动？

    布拉多克四下张望，在领头的船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术士古尔丹。布拉多克曾像大多数兽人一样畏惧他，但他现在已经不再畏惧了。他现在是一个龙骑兵，他还会怕什么？

    布拉多克掉转龙头，向着领头的船扑去。古尔丹在他靠近的时候转身面向他。

    “你为什么要带走这些船？”布拉多克喊道，他一边让龙紧跟着船，一边挥舞着他空出来的那条手臂。那个术士看起来有些糊涂，茫然地举起了双手。布拉多克让龙离船更近了一些。“你要让船掉头！部落在洛丹伦，不在海那边！”他再次喊道。古尔丹仍然打着手势，表示他听不清。这次布拉多克带着龙几乎飞到了船顶上，离那个术士只有差不多十尺的距离。“我是说——”突然古尔丹的手猛地向前一伸，一道绿色的光线射向布拉多克的胸口。他感到一阵剧痛，感到自己的肺揪紧了，自己的心跳正在变慢，然后他喘了一口气，心和肺都停止了工作。一瞬间世界变黑了，布拉多克从鞍上摔了下来，擦着船舷径直坠入海中。他最后的一个念头是至少他有机会飞过。

    古尔丹冷笑地看着龙骑兵的尸体消失在水中。他需要让这个白痴靠近，这样他的魔法才能迅速生效，让他没机会反击。他还担心那头龙可能会因为骑手的死亡而报复他，谨慎地看着那头红色巨兽直立起来，仰起头发出一声怒吼，然后猛地拍打翅膀冲向高空。古尔丹久久地望着，以确保那头龙不会盘旋回来再次攻击，然后转回身去看着拍打船首的水流。

    他没有看到在高空中飞翔的另一个身影。在布拉多克发现那些船只之前，托尔古斯正在与他的朋友竞速，他看到了这一切。此刻他掉转龙头，全速朝着奎尔萨拉斯飞去。祖鲁希德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托尔古斯怀疑他可能还要飞去通知部落其他部队，甚至可能还要去告知毁灭之锤本人。

    正如所承诺的那样，这些道路完全无人看守，毁灭之锤领着他的士兵快跑着通过了。他认为那个穿着斗篷的陌生人会信守诺言，而且很高兴发现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但是这些道路仍然充满了危险。这些石路这么狭窄，只要几个战士就能挡住路，一旦有尸体堆积起来，那这里就再也无法通过。所以他一路上一直在催促着自己的军队，他明白当他的部队把这些寒冷的山区远远甩在后头的时候他会更加高兴。

    他们花了两天翻越这片冰雪覆盖的群山，向下来到了另一头的丘陵。至今为止兽人们还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类。甚至有些战士抱怨说他们在行军中错过了杀戮的机会，但他们的酋长向他们保证会有这个机会的。

    第二天，部落的前锋从山中蜂拥而出。毁灭之锤像以往一样率领着他们，然后他停下来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在丘陵前方一个巨大的湖泊向远方延伸而去，在清晨的阳光下水面闪烁着银绿色光芒。远处矗立着更多微斜着南北走向的山脉。那些山脉与兽人们刚刚穿越的山区差不多，只是他们刚翻越的山脉向东变高，而那些山脉则延伸向西方。这两道山脉构成了一个巨大的V形，湖泊就处于中心。在湖的北岸则是一座有城墙的壮丽城市。

    “王都。”毁灭之锤端详了片刻，然后双手将战锤高高举过头顶，发出一声战吼。部落的战士们也吼叫起来，很快他们周围的山丘都回响着他们的愤怒、愉悦与对鲜血的渴望。毁灭之锤大笑起来。那座城市会知道他和他的人马已经来了，但是那声吼叫之后他们会吓得发抖。在他们恢复过来之前部落就会杀到他们面前。

    “向着城市冲锋！”毁灭之锤再次高举战锤吼道，“我们要摧毁它，也同时摧毁敌人的心脏！前进，战士们！趁着我们的战吼仍在他们耳中回响，让我们攻击！”

    毁灭之锤冲下丘陵跑上平原，他飞奔着，专注于他的目标，那座有着城墙的巨大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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