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和命运抗争得可够久了。你都已经尝试过多少份不同的工作了？”阿黛尔法，她最好的朋友，一直支持她的各种想法，不过多少有点固执己见。“让我数数……”
“细数我染指过的行当？”达尔西开起了玩笑。
“别想用莎士比亚糊弄过去。”
“我引用的是伊丽莎白·勃朗宁的诗，不是莎士比亚的[1]。”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我知道你喜欢读书，但是……你要是能只靠爱好养活自己也行，但事实上呢……总而言之，回到你开始掉书袋之前的话题。你之前做过发型师……”阿黛尔法扳起手指头数了起来。
这要是在电影里，画面上现在应该飘过几个剪得既不时髦也不优雅的发型，或者一头本就稀少还被烫坏的头发。然而达尔西最大的问题是在于她对染发的审美。她把人的头发当成调色盘一样，将各种亮橙色、绿色乃至三原色毫无章法堆砌起来，这导致她直接被请出了美发学校的大门。
“又做过空姐……”这是第二种。
如果是在电影里，画面上现在应该飘过各种达尔西在检查行李架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乘客的行李、推着机场手推车碾过路人的脚、把热咖啡洒在客人的大腿上、没站稳摔在乘客大腿上的镜头。她一穿高跟鞋就觉得难受，而且她觉得长时间的旅行生活不适合她。不过至少她从来没有呕吐在乘客身上。
“园艺师……”这是第三个。
说起这个就有点吓人了，尤其是如果你喜欢花花草草的话。绝不会有人控诉达尔西说她园艺技术高超达尔西。除非是在没有植物的石头花园，达尔西否则一切都会毁于达尔西对园艺的热情。她的创作就像希罗尼穆斯·博斯[2]画作的现实版。达尔西阿黛尔法过去经常开玩笑，说如果她专为哥特人设计花园可能会很不错。只可惜喜欢哥特的人，往往都不怎么热爱大自然。
“商业研究……”这是第四种。
事实上，这份研究工作一度还算是顺利。虽然达尔西更喜欢阅读小说和文学作品，但也并不介意阅读数据，也不讨厌研究工作本身。理论层面上这个职业是不错的。但是一上升到实际应用，达尔西心软又温暾保守的性格，既讨厌竞争又缺了点谈判所需的凌厉，注定她永远不可能在这个行业取得成功。虽然她也想过去教这门课，但是最优秀的讲师往往还是那些有很多在商场中摸爬滚打的亲身经历可讲的人。如果要做，达尔西还是希望能做得更好。
“摄影师……”第五种。
你会不会觉得用数码相机就不可能拍出差的照片了？如果你认识达尔西，见过她的作品，就不会这么想了。糟糕的布光，奇怪的角度，该拍全景的时候却拍局部。再好的模特在达尔西的镜头下也会魅力全失。
“保育员……”
“行了行了，如果你只是想安慰我，你已经成功了。何况那些婴儿也没出什么事。我只是不适合而已。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样的运气阿黛尔法。你向来都喜欢实验室那些瓶瓶罐罐，还有分析各种事情。你知道你天生就是个化学家的料。”
阿黛尔法从小就很擅长化学。她惊人的天分一路获得了她的老师乃至教授的赞赏。她大学毕业之后，被几家最大的制药公司争相聘用。不过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在本地大学里任教并继续她的科研。不过仅仅是职业上的成就并不能让她满足。即使她拥有着美丽的外表（靓丽健康的奶咖肤色、娇艳欲滴的双唇、玲珑的曲线、碧昂斯也会羡慕的翘臀），她又一次向达尔西抱怨起又一段失败的恋情。
“话是没错，然而我还是没能找到一个能让男人中的蠢货和败类快速显形的公式。”
达尔西忍不住畅想了一下可能的结果，这绝对是个价值几十亿元的研究发现。
“除非你学的是魔法而不是化学。根据我十分有限的经验，再聪明的头脑和再伟大的科学理论，也没法帮助你找到通往完美恋情的公式。”
“也许这并不是男人们的错，而是我自己有问题。大概最好的男人在我手里，也得被毁掉。”
达尔西不喜欢她的朋友有这样的想法。首先，她说的根本不对。其次，阿黛尔法是她的好朋友，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支持她。而且，阿黛尔法的上一任男友马尔文并不怎么样。她的确也交往过比他更糟糕的男人，不过马尔文是那种把跟不同女人约会当成兴趣的“集邮男”，而且女人的水准“越高”，他就越得意。他会用尽浪漫小说里的一切手段追求女人，但一旦她们被套牢了，他就开始追求下一位，开始另一段挑战，为他的“集邮册”寻找新的藏品。
“我很确定，如果你想毁掉一个人，你肯定能做到。但就事论事，这回并不是你的错。你说的对，他就是一个蠢货，一个败类。我也承认，你说我的那些话也说得没错。我至今为止尝试的所有事情，没有一件成功。没错，我是擅长烘焙，但我能靠这养活自己吗？”达尔西的烘焙技术，一直是她跟阿黛尔法之间的闲聊主题，不过阿黛尔法最近越来越常常提起这事了。“我们先烤个什么东西出来吧，然后再说。从你妈妈的食谱里选一种。那个用巧克力、烤杏仁、鸡蛋、黄油、牛奶、面粉和小苏打的蛋糕怎么样？”
“萨巴女皇蛋糕？我们手头的材料全吗？”达尔西问。
阿黛尔法笑着拿起了车钥匙。
“那就去买点！我们还需要买点别的！”
“冰淇淋、奶油……”
“也得买点咸味零食，平衡一下口感嘛。好在我和那个人渣在决定同居之前就分手了，这样我还不至于浪费时间搬家。赶紧的！别浪费我们烤蛋糕的时间啦！”
一回到公寓（实际上是一栋独立房子的一层被改建成了几间公寓。好在有独立的庭院，还附带一棵虽然有点老却欣欣向荣的柠檬树），她们就赶紧把买的东西拿出来，系上围裙，开始烤蛋糕。阿黛尔法囤了不少饮品，她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给达尔西倒了杯柠檬汁。
“总有一天得让你破了酒戒。你这个滴酒不沾的状态显得太小儿科太循规蹈矩了。”
“你完全知道我是怎么看待喝酒的，阿黛尔法。这和宗教没关系，甚至和道德也没什么关系，虽然我不能说我喜欢喝酒给人带来的后果。是因为……”
“是因为口味。我懂，我懂。”
“我并不介意在烹调中使用它。我得承认在有些料理中，加酒是很能提升风味的。”
“你知道我想起什么了嘛。有种说法是：我喜欢在做饭的时候来点红酒，有时候我也往菜里加一点！”阿黛尔法眨眨眼说道。
达尔西耸耸肩，她们一起笑着投入到料理当中。两个好朋友开始剥杏仁，混合黄油和糖，把杏仁捣碎，分离蛋清蛋黄，加入一点牛奶融化巧克力，然后把所有的食材（还有面粉和小苏打）混合到一起装进蛋糕模中，把蛋糕模放入暖好的烤箱。清洁完所有用具后她们来到庭院，等待烤箱施展它的魔法。她们最近买了一个双人秋千椅，俩人一起跳上去开始慢慢摇前、摇后。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吗？我们该怎么把我的烹饪技术做成一门生意？实际上，我应该是说‘我们的’烹饪技术。毕竟我们烘焙糕点的时候，你总是掌控着蛋糕胚的比例和各种食材用量。”达尔西说。
“好吧，你是味觉女神，我是化学女王，掌管食材计量，控制烤箱温度。我并没打算辞职，尤其是离开研究岗位，尽管我是想能少工作几小时。但我们还可以利用我下班之后的时间来开发食谱，而且我也可以写出详细的烘焙指南，无论之后我们雇谁来帮忙都可以照着做。”阿黛尔法说。
“雇人？天哪！如果我们要写详细的烘焙指南，说不定我可以写本烹饪书了。或者就是怎么做甜点的书。这种书一直很受欢迎，而且我也喜欢书，虽然我没写过。不过，我猜写烹饪书和写别的书应该不太一样。”
阿黛尔法咬着她的下嘴唇，这是她从小以来的习惯，每次想事的时候她就会这样，尤其是她觉得孤单和压力大的时候。
“写本烹饪教程，这个主意不赖，但作为一个商业提案……在我看来，这一类书里面卖得特别好的，要不就是明星大厨写的（因为他们有电视烹饪节目），要不就是跟著名餐厅或者城市地标有关的那种。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个计划留在我们的甜品屋或者咖啡厅取得成功之后再干。之后我们可以拓展生意，推出各种贩售商品，不仅仅是书，还可以是一系列厨房用具，也可以找一些有机面粉和调味料的零售商合作搞冠名授权，还可以卖围裙、儿童烹饪书，出视频教程、参加电视节目……”
达尔西又开始一阵发慌。她有一种生动的感觉，她的雀斑正在扩张领土占领她的整张脸，她绿色的双眸马上要从眼眶中弹出，她的红发（或者按照阿黛尔法所说的，草莓金色的头发）正在炸开。然而令人惊讶的是，每次这种时刻，她去照镜子，却只能看见自己惊恐苍白的样子而已。但她并不完全相信她所见，总怀疑是镜子在跟她开玩笑。她知道她感觉到的是什么样。
“深呼吸阿黛尔法！深呼吸！也许我们应该从头开始慢慢来。我们是打算开甜品店、咖啡厅还是别的什么？”
“为什么我们不能开个甜品兼咖啡店呢？”
确实，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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