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幸福-停顿的和有下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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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话语有时候是有欺骗性的,可以骗对方,有时也会骗过自己。看不到对方,语言成为唯一的交流途径的时候,也就难免产生误解,而且更难释然。

    回家的那天,隐竺接到电话,爷爷住院了。

    奶奶过世得早,爷爷在隐竺没出生前就又再娶。再娶的奶奶其实是很早就跟爷爷认识了,两个人在奶奶在世时,关系就不一般。再娶的事情,儿女都不同意。所以平时大家都没什么往来,也就是年节的时候才回去看看。

    这次,爷爷是心脏病突发,在家里摔倒。叫了救护车送到医院,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才知道,看似身体很硬朗的老爷子,已经是肺癌晚期。心脏不好,决定了他只能接受保守治疗。

    隐竺去医院看他,那么倔的老头,一辈子不和任何人妥协,不轻易给谁好脸色看的爷爷,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对谁都和颜悦色了一些,也知道让照顾他的人歇一会儿。他是老干部出身,以前眼里根本没有别人,对老婆孩子一贯是以打骂的方式沟通交流。就是后娶的奶奶王奶奶,也没少受他的打骂。

    在医院,王奶奶拽着隐竺的手哭。“我这辈子,年轻的时候被人戳脊梁骨,说我不正经。终于嫁了人了,又要看所有人的脸色过日子,真是没一天舒心的。你爷爷这两年才有点知冷知热了,我干活时也能帮把手了,却没想到又得了这病。我的命啊,可真苦啊!”

    隐竺知道王奶奶怕什么,相信爸妈他们也都知道。她嫁过来后,并没再生小孩。如今爷爷真的要走在她前面,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再无依靠。

    爸爸没少和爷爷顶撞过,可爷爷这一病倒,他黑天白天都在那里,总觉得别人没他照顾得好。

    妈妈抓住这个机会,又跟隐竺说教:“你看吧,到老了还得是自己的儿女。你也抓紧时间早点生一个,像你王奶奶,身下没个一男半女的,日子多难!”

    “你不是说像我这样的也指望不上么?”

    “指望不上也是有个指望啊,你别和妈妈顶嘴,保不齐妈妈哪天也病倒了,你就后悔了。”

    隐竺只好乖乖闭嘴,任妈妈在耳边唠叨了一整晚。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在家接到吴夜来的电话,隐竺并不意外。他先和妈妈聊了几句,问了问爷爷现在的状况,才获准拿回电话继续说。他在这些事上,向来处理得很好。

    “节后吧,现在忙。”请假很有难度,黄金周他们接了地方机场的警卫特勤任务。家里有事都算不上个理由,离家在外,哪个家里没事。

    节后,节后回来能见到她么?隐竺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想起孙维胜的事情,这位战友同志,不为她做点什么,看来是誓不罢休。联系上以后,经常有空儿就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儿,有什么他能帮得上忙的。隐竺次次拒绝,可他还是不屈不挠,极力表示要接送她上下班。

    “你的战友,叫孙维胜的,我们联系上了。”

    “是么?见到他了?”吴夜来的语调明显提高,说明他对此很感兴趣。

    “没见。我们节前有个工程,一直加班。他总是问我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我在那儿就是出了家门儿就去公司,生活简单得很,实在是没什么需要帮忙的。而且我和老板一起上下班,很方便,也不需要接送。你有空的话,就给他打个电话,我和他说,他总当我是客气,不相信。”

    隐竺已经尽量注意语气,不能让吴夜来觉得她不识好歹或者是没拿人家当回事。

    “你就忙得连见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是我托人家去你那里看看。你让我打电话,他见都没见到你,怎么好意思接我电话!”吴夜来的语调不由自主的升高了,语气中都是责备。

    隐竺也火了,“托人去看看我了不起么?!你自己呢,你干嘛去了?我是个包么,你说寄存就寄存。我就明告诉你了,我有时间我也不见!我认识他是谁啊,张口闭口的叫嫂子。”

    “你眼里有过谁!你有气冲我来,少话里话外的数落别人。”

    “我就是冲你去的,你当我说谁呢!谁爱当他哥我管不着,我可没有这么个弟弟。”的确是不干这个孙维胜什么事,隐竺就是受不了吴夜来谁都能护着,偏偏和她对立。

    “和我划清界线?你出息了,冯隐竺。”

    “是,我跟你过够了,够够的了。不对,不是过够了,是等够了。我们这样也能算是一起生活过?”

    两个人虽然是在争吵,但彼此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吴夜来在部队,隐竺在娘家,都不是可以随意大声争执的地方。声音低,也就难免压抑,火发不出来,就会越说越气。声音、话语有时候是有欺骗性的,可以骗对方,有时也会骗过自己。看不到对方,语言成为唯一的交流途径的时候,也就难免产生误解,而且更难释然。

    吴夜来此时就真的当真了,当然,他的这种当真,是以他愿意当真为前提的。看,终于说出来了。

    话说到这种程度,两个人都有点收不住了,“我让你等的?”

    “不是你还有谁?”

    “等够了你想怎样?”

    隐竺的声调没再水涨船高,反而瞬间沉落,“不怎样,我也没想过要怎样,我就是告诉你,我等够了,也受够了。吴夜来,什么最可悲,就是我已经没有了任何想头,连去想的念头都懒得动。”生活已经这样,也只能这样了。隐竺谈不上后悔,她只能承认自己无能,没本事让他爱她,没本事让家像个家。

    吴夜来这边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几乎同时把电话挂断。

    “你怎么那么窝囊啊!我要是你,我就说,等够了就是不想跟你过了!”

    石芷节前去了北京参加培训,为了错开节运高峰,她在北京待了两天,和朋友又聚了几次才回来。本想是叫隐竺出来,跟她聊聊同学们的近况,没想到却惊闻这小两口竟然吵架了,虽然吵得半上不下的让人跟着不痛快。对于吴夜来,她的态度向来是不能太惯着了。她觉得吴夜来之所以敢这么放肆,还是隐竺过于老实可欺了,忍不住提意见。

    “过够了,等够了,并不代表我就不想这么过下去。我没想过要和他分开,又怎么会说不想跟他过了呢?”

    “我说小姐,你们是在吵架好不好,要口不择言,吵得天翻地覆才叫吵架啊!”

    “那不行,话不能乱说的,说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

    “你就快跟吴夜来一样无趣了,吵架都没吵出点激情来,让我说什么好。”石芷是想说,吵架都这般死气沉沉的,过着还有什么意思。可是虽然不看好这个吴夜来,也不明白他们的婚姻,但隐竺自己喜欢啊。以往,念念她倒是没什么,如今他们的婚姻真的有点危机的苗头,她就不好落井下石了,一切还得看隐竺自己的想法。

    “吵架还能吵出激情来?”

    “当然了,吵架之后重归于好,那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什么风味?在那么严肃的机关工作,还这么口无遮拦。”

    “个中滋味,就不是我能告诉你的了,有机会自己品味吧。我的工作怎么了,众家帅哥供我赏玩,幸福得很。”

    市局的男女比例在近几年着意改善的情况下,仍然是失调得很。

    “还赏玩呢!别吃窝边草啊,要不然,准有你消化不良的那天。”和石芷乱聊一气,倒是不那么郁闷了。

    “担心我的名声啊,你个小封建。放心了,你当我真没头脑啊,我公私分明得很,我不会拿自己的工作开玩笑的。”

    石芷的这些话也就是拿来糊弄隐竺的,一点不吃窝边草,她有什么机会认识外边的人啊。不过来往频密的多是以前在派出所认识的,关系好的很多,可真正登堂入室,成为入幕之宾的,目前还一个没有呢。她不是因着爱惜自己的声名不敢放纵,实在是哪个都不能让她真正放松心防。她自问还做不到身心分离,得到的同时还不是欠下了情债,最后都是要自己心神俱碎的去偿还,套句老话,得不偿失。没那份潇洒,就不揽那些箩烂。

    之所以能聊到跑题,隐竺知道,还是把放在他身上的那颗心,渐渐的放轻了。她不那么无私,也不会自诩伟大,说什么只要爱着他就好。她的爱,得不到他的回应,得不到他的体贴温存,终归是会慢慢枯萎的。

    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淡出了她的生活。并不是因为隔的远了,实在是心,离得太远了。远到她早已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他的那颗心沟通,远到她伸出手,都够不到,也捂不暖他始终冷然的心。

    独立的两个人,以完全独立的姿态生活在毫无交集的生活圈子里。没有谁拉着谁的手,没有谁绊住谁的脚,走下去,会如何?清楚,明白,道理都懂。可能说服自己就这么放手么?隐竺知道她还不能,起码现在不能。

    假期,往往是在翘首以盼中到来,却是在这样那样遗憾与难舍中过去。尽管少了最重要的一个人来参与,隐竺的假期却也过得异常的充实而愉快。充实的原因,要归因于石芷的北京一游。

    石芷前脚一走,他们那些人意犹未尽的开车组团竟然来这里玩。隐竺加上石芷,这一个半地主,就忙着招待她们了。确切的说,也不能说是她们,因为她们还拉上了沈君飞,说是要重温一下大学时代的单纯时光。当时的时光单纯不单纯,隐竺是不予置评,但她们拉他回来,目的一定不单纯就是了。沈君飞被委以数职,车夫,导游,外加无条件提供食宿。他父母哪里知道他会回来,他们最近迷上了自助游,设计了线路,和三五老友一起出去玩了。房子空出来,倒像是专门为了给她们几个腾地方似的。

    这是毕业回家以后,隐竺第一次见到沈君飞。以往过年的时候,高中同学也聚会,但她从来没遇到过他。隐竺心知他是有意回避,她也没试过主动找他。毕竟,当初分开的时候,那天,那一幕,他一个人站在操场中间的那种凄楚,她没忘记过,相信他也很难忘记。她不愿让沈君飞难受,一点儿也不想,可她能做的,也只有不出现在他面前,让他能尽快忘记。忘记,是她能回报他那么多默默付出的唯一安慰。

    可是,如今再见到,沈君飞还是很自然的走在她身边,什么都帮她妥帖的料理好,根本不用她操一点心。

    夜里,几个人挤在一起睡,隐竺小声的问叶虹歌,“叶子,怎么把他拉回来了?”她如今研究生快毕业了,再开学要考博,大有将书读到底的架势,至今仍小姑独处,也有将单身进行到底的势头。

    “别问我,问罗玲去。”

    罗玲算是沈君飞的老板娘,他本科毕业后,加入成了罗玲老公并且出来单干的刘宽的公司,一直做到现在。据罗玲说,现在的公司,也有沈君飞一半,他对公司举足轻重,早就是合伙人了。

    “还用拉么,完全是自告奋勇,说他路熟,带我们回来比较安全。你们以为我想让他来啊,害的我家刘宽现在还加班呢!”

    姚瑶公道的说:“你别太护短了啊,以往年节不都是人家沈君飞加班顶着,你们两口子享清闲,做人要厚道。”

    “厚道,我还不厚道啊。我自己幸福了,没忘记兄弟姐妹啊!不信你问问叶子,我给他们介绍了多少。咱不是欺负他孤家寡人啊,是他自己要保持老哥一个,随时为人民服务的。”

    “沈君飞真是变了。”隐竺不无感慨,以前哪想得到沈君飞会有勤劳上进、任劳任怨的一天啊。

    “我说罗玲,你给他们介绍那么多,怎么没想过给叶子和沈公子撮合撮合?”

    罗玲还没搭话,叶虹歌就说了,“你当她没试过啊,我们四人聚会在刚毕业那年,那叫个多。自己明明不怎么会做饭,还硬拉着我们去她家,美其名曰改善生活,最后都是沈君飞做菜,给我们几个改善。我们俩,没戏。”她看了看隐竺,还是没把话说满。怀里本该揣着的那颗心,他早早的祭献出去了,稍微明白他的人,都不会傻傻的投入进去,为他动心。

    “你们的试验的确没有我的成功,”石芷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只稍微的提了一句隐竺的近况,他就颠颠的跑回来了,还是那副恨不得把她一直捧着的样子。这都几年了,也没点长进。”

    “你都说什么了啊?”隐竺有点急了,她的事情,石芷最清楚了。她清楚不要紧,可她不希望沈君飞也清楚,她不想让他觉得她嫁的不好,过得不幸福。

    “你别急啊,我其实什么实质的都没说。他问我你怎么样,我本来也想用那种套话一带而过的,可看着他的神情,我实在是不大忍心。只说了吴夜来还在部队,你因工作需要去了J市。”

    那种神情让石芷想到她自己的心情,明明是被人辜负了,被那么无情彻底的辜负了,却还是会记挂这那个人。有时想想,或者是不甘心,希望听到他不如意的消息。但是,说到底,曾经的那个人,那段过去,实在是很难彻底抹去。真的希望他倒霉外加穷困潦倒么?她也说不清楚。所以她跟沈君飞说了点隐竺的现状,不夹杂任何个人情绪,希望这点消息能让他稍微的安心,不用一直的惦念。

    “就这些?”罗玲质疑。

    “就这些。”

    “就这些他就跟来了,还任咱们这么使唤?”姚瑶一样不相信。

    隐竺不想她们再继续这个话题,问起姚瑶的婚期,成功的转移了话题。或者成功是在大家刻意帮助下获得的,谁都明白,沈君飞与冯隐竺,并不算是好话题。

    就如隐竺自己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一样,沈君飞也变了,他再不是往日你若无心我便休的沈君飞了。隐竺明显感觉到如今的沈君飞,变得有侵略性了。虽然她们几个一条心,没有通过沈君飞从J市走,顺便看看隐竺现在住处的提议。但是隐竺从他的态度上,明显感觉到的是还有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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