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里有光,梦中有你-无章节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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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的人始终睡着,杜英见看着她,嘴角微微扬了扬,“无论如何都过去了,这样也好,这样就解脱了。”

    杜英转身出了房门,床上安睡着的贺家珍慢慢睁开了眼,眼神清楚分明,渐渐涌上一层水雾,她闭上眼,眼泪顺势滑落。

    夜晚,顾盛东累了一天,脑袋一沾枕头就打起了均匀的鼾声,贺家珍毫无睡意,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轻轻说了句:“我对不起你。”

    顾盛东却出乎意料地翻了个身,转身朝里睡去。

    “睡吧。”他说。

    贺家珍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他知道,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新加坡。

    雨后空气清新,山林经过雨水的洗礼显得格外苍翠,一幢白色别墅掩映在树木丛中,欧式简洁设计,上下六层的建筑,如一幢幽静的古堡,静静地伫立在一片林中绿地上。

    时间已至中午十一时,女佣看看墙上的时钟,在门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催请,二十分钟前她曾进去过一次,女主人还在睡觉,她不敢上去惊扰,只得默默退出来候着。

    她站的走廊极深,尽头开着一扇窗,黄色水昌玻璃在墙上映出淡淡的光晕。

    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另一个用人走过来,神情焦急地朝那仍无动静的房门看了一眼,“还没起吗?”

    等着的用人摇摇头。

    后来的那个紧攥着手,蹙眉道:“这可怎么办,底下那位吵着不走,死活非要见人。”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到中午一点的时候,总算听见里头掀铃,用人忙进去服侍,女主人刚起,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白色的睡袍下曲线若隐若现。

    “太太,您总算醒了。”

    女主人懒懒看她一眼,起身朝浴室走,“怎么?”

    “姜太太一大早就来了,怎么劝都不肯走,子谦少爷现在现在跟她周旋呢!”

    叶南姝嘴角扯了抹笑出来,径直去了盥洗室。用人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她听见了没,叹了口气,转身去收拾床铺。

    等叶南姝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下楼来,已经下午两点了。

    叶南姝从电梯里出来,叮的一声响,姜佩容原本在沙发上坐着,看到她立刻起身冲了过去。她带来的两个儿子随侍左右,面露凶相,丝毫不掩饰恨意。

    “姓叶的,你太不要脸了,老爷子尸骨未寒,你就把遗嘱改了,我告诉你,我已经请了全世界最好的律师,子荣、子光是莫家的嫡亲儿子,就是走到天边也占理,莫家的财产休想你一个人独吞。”

    在她的手就要掴到她脸上时,莫家私宅保安已经将她拉开。众人惊呼,叶南姝却面不改色,莫子谦也是惊魂未定,姜佩蓉那一掌若是打到她脸上,脸肯定要肿起来。

    叶南姝仍旧好脾气,看着被保安死死按住的母子三人,语气不急不缓地说:“你离婚时老爷子并没亏待你,属于你的那部分你已经如数拿走,莫家现在跟你没有关系。”她转脸看向她身后的子荣、子光,“至于你这两个儿子,五年前经济危机,他们在拉斯维加斯欠下巨额赌债被黑帮威胁砍掉手指,便自愿在股权转让书上签了字,以股权抵了股债,之后我用市价近两倍的价格将股权重新买回来,现在你们看到天下太平,就又想要再回来分一份遗产,姜佩蓉,到底是谁不要脸?”

    姜佩蓉被她奚落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谁不知道那赌债是你故意设的局,就是为了吞并我们的股份。”

    叶南姝冷笑一声不愿再跟她痴缠,示意底下人将她们请出去,她径直朝饭厅走去。

    中午饭时已过,饭桌重新上桌,饭菜有一样补品,大多数还是很简单的家常菜,她习惯吃中餐,到了这里也改不了这旧习,家里的中国师傅熟知她的口味,海鲜粥是必备的,外加一样蚝油笋尖、一样干烧鱼便是今天天午饭了。

    用人替她摆好餐具。

    门口不时传来姜佩蓉的叫喊,“放开我,你们这些下人,瞎了狗眼,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子谦已用过午饭,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要了杯咖啡,慢慢喝着。

    叶南姝低着头喝粥,丝毫都不被刚才的事影响情绪。

    她夹了一筷鱼,拣鱼肚子处最嫩的肉,还没送进口里,突然觉得一阵反胃,放下筷子,以手按在胸口,喝了口冰水,按下刚才胃里的恶心。

    子谦看着她这样,蹙着眉道:“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这孩子……”

    “当然要生下来。”

    “可是你知道……”

    “孩子是你父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她抬起头,如水目光定定望着他,“子谦,我待产这段时间,公司就交给你打理,以后公司的事我也尽量不去插手,我跟孩子,只求安心度日。”

    莫子谦终于不再说什么,可是他心底深处到底是不能释怀的。

    别说这个孩子是跟莫家没任何血缘的,就算是有血缘关系,他也不希望它出世。

    “就算我不说,这孩子的出生月份就瞒不过别人。姜佩蓉正愁没处下口,你现在生孩子不正是把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叶南姝道:“说再多也只是外人,管不了姜家的事。”

    “就算姜佩蓉无关紧要,可孩子呢,你怀孕时父亲已经病重,明知不可能的事,孩子将来怎么在莫家,在社会上立足,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

    叶南姝冷笑,“那又怎样,我说他是莫家的骨肉他就是。”她抬头望定他,“只要你不说。”

    “我当然不会说,可是……”

    “下午的会改到明天,下午我要去趟医院。”她三两口吃完粥,转身上楼换衣服,莫子谦还坐在刚才的位置,用人上前询问:“少爷,您还用吗?”

    “不用。”

    用人撤了餐盘下去,莫子谦烦躁地推开椅子起身出去。

    车子抵达医院,南姝一行人沿直梯上去,电梯门一开,只见医生护士浩浩荡荡十来个人已经等候在那里,看见她忙恭敬地行礼,“莫太太,您来了,陈医生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

    叶南姝礼貌地颔了颔首,走到一处门房前停了下来,她敲敲门进去。把手袋放在桌上,径直在椅子上坐下来,“有水吗?”

    陈佳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她接过去一气喝完,放下空杯子,“谢谢。”

    陈佳在椅上坐下,打开她的病例,“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很累?”

    叶南姝苦笑,以指撑着额,“最近总觉得很困,每天都想睡觉,胃口也不好。”

    “这是正常现象,再过阵子胎儿稳定就好了。”

    “今天子谦没陪着你过来?”

    “他去公司了。”

    陈佳笑笑,“多亏了有子谦,不然你一个妇人管理那么大的企业,哪能不累?”

    “是啊,不过……”她无奈地笑了笑,没再往下说。

    “怎么?”

    “没事。”

    陈佳见她话有隐瞒,也不再往下追问,起身道:“我们来做个常规检查吧。”

    见她迟疑,她道:“别担心,我亲自给你做。”

    叶南姝莞尔,“谢谢你,我现在能信得过的人不多了。”

    陈佳笑笑,看着面前这个面容苍白的女人,十年前她刚认识她时,她还是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当然,十年前的她,同样也是乞丐。

    叶南姝躺到床上,随着她手指轻柔地按压,紧绷的情绪缓缓放松下来。

    房间里开着加湿器,有突突的喷气声。

    叶南姝做完常规检查离去,陈佳翻看着她的病例,看到上面的中文名字,她怔了怔,思绪陷入回忆,恍惚记起十多年前那个雨夜,芝加哥寒冷漫长的雨夜,她饿了一天没找到东西吃,最后在垃圾箱上看到路人吃剩下的半块汉堡,忙跑过去。可同时,另一只冰凉的小手也抓到了那只汉堡,是个陌生的亚州女孩,她迟疑的那一秒,她松开了手,“你吃吧。”

    陈佳把她带回自己位于废弃建筑的小窝,像他们这样没有护照绿卡的偷渡客大都住在这里,突击检查的时候也被迫奔逃。

    她们差不多年纪,一问之下才知道都是放弃了大学逃出来的,陈佳自己觉得经历坎坷,她家是广东一个小山村,她自从学习成绩优异,高考时以全省最高分考入了北医大,可是因为家里穷,被迫放弃学业,文盲爸爸给她说了门亲事,对方是隔壁个瘸子,给了两万块钱作为彩礼。见钱眼花的父亲就把她卖了,陈佳抵死不从,结婚前一天偷了那一万块钱从前家里逃出来,四处流浪,被骗子几经倒手,来到美国,中间人收了三千元作保,说可以介绍工作,可船一靠岸,那人就失踪了,她们没有绿卡,生计困难,到最后饿得吃不饱,只能像乞丐一样捡别人吃剩的食物。

    等她说完这一切,声泪俱下,满以为她会把自己的身世讲讲,她却只说一句,我叫叶南姝。

    叶南姝绝口不提往事。

    叶南姝来了后,她们两个人便开始想办法赚些小钱,起初给人打工,可没有身份,连工作也找不到,只能在夜场里混口饭吃,辛苦一个月下来,工资时常被老板私吞,就那么忍气吞声做了一年,两人攒够了钱,终于在黑市上办了两张假的绿卡,可以找到正经的工作。

    南姝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她的每一步生活都在自己的规划之内,她想要什么,要做什么,心里清楚无比,她就不一样了,她像所有偷渡客一样,只求能在美国站住脚,有口饭吃,再不用回那个一贫如洗的家。

    叶南姝后来在一家高极餐厅打工,小费可观,她不知道她动用了什么办法找到那份工作,陈佳很羡慕,因为她挤破了头也只是在便利商店找到一份夜班的工作。

    再后来,南姝有一天回来,突然跟她说,她要走了。她问她去哪里,南姝说新加坡。

    南姝就那么走了,之后她们一直通过邮件联络,到第二年,南姝就打了一笔钱过来,让她去上学。陈佳问她钱从哪来,她绝口不提,只是每年按时将一笔数目不少的钱打到她卡上。

    陈佳经过半年的复习,考上华盛顿一所医学院,在叶南姝的资助下顺利完成学业,主修神经内科,后来留在学校做科研。

    三年前叶南姝找到她,说需要她的帮忙。

    陈佳不问原因,收拾了行礼赴往新加坡,她很快给她安排了工作,也就是她现在工作的医院,再后来的后来,一切水到渠成。她成了莫震的私人医生。

    那个在特护病房住了半年的男人,每次看到年轻妻子时,眼神总是温柔的,外人眼里,叶南姝对这位既是恩人也是丈夫的男人极尽温柔体贴,不管多累,在他面前都表现得十分坚强。陈佳也认为叶南姝是个坚强的女人,可直到四个月前的凌晨,莫震心跳停止,她向她宣布死亡证明的时候,她颤抖着手哭着对她说:“他现在不能死。”

    陈佳没听明白。

    她再次说道:“他还不能死,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一个姓莫的父亲。”

    陈佳看着她,久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她才将她扶起来,“媒体闹得凶,我会尽量帮你遮掩,但是最多也只能撑一个月。”

    “一个月就够了,谢谢你,佳佳,谢谢你。”

    她没问孩子父亲是谁,反正无论是谁,都是莫家的孩子。

    夜里,叶南姝洗了澡披了件衣袍在房间里,拿着喷壶给鸢尾花喷水,一旁助理向她汇报着各项需要处理的公司事宜。

    突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助理替她拿过去,叶南姝看到上面的名字,对他道:“你先下去吧,明天我到公司再来处理。”

    “是,董事长。”

    叶南姝放下喷壶,走到一侧的沙发上坐下,“喂。”

    “是我。”

    “我知道。”

    “宝珠跟夜永结婚了。”

    “……”

    “南姝,还是你识实务,早早看明白宝珠,是我太傻了,总以为还有机会,没成想连最后的机会都失去了。”

    “文康,不如出国散散心,费用我来出。”

    对方苦笑,“这些年来你给我的钱够多了,不用了。”

    “如果国内不想做,随时欢迎你来新加坡。”

    “我会考虑。”

    挂电话之前,他又最后问她:“十年前那个晚上,你让我陪你去找村东头姓顾的那户人家,其实那个时候,你已经猜到顾盛东是你父亲了对吗?”

    南姝不置可否。

    周文康笑笑,对她说:“再见。”

    “再见。”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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