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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叶罂就差翻个白眼了，当然她是不会对风华君翻白眼的。
她道：“只有我们看得见彼此，我不问风华君还能是问谁呀？”她倒是觉得风华君心不在焉的样子很可爱，就想逗着他玩。
风华君一脸正经，还是没回答她的话，他问：“你相信吗？”
九叶罂眼角带笑，眸中神色变得有些难以捉摸，摆摆手看起来有几分无奈：“问我？我不知道。”
转过身去继续看苏应寒那侧，她的心绪却稍稍开始惊起波澜。
她相信么……她还有资格去相信或者是让别人相信么？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把思绪扯回来，继续注意白樱的事。
苏应寒轻唤一声苏幕，苏幕再赶紧向白樱使个眼色便急忙跑去苏应寒那侧。
房内只剩下白樱一人，待他们两人走远后她也没了心思捣药，手上动作一停不明所以有些慌神。
白樱在苏应寒身边照顾他的身子也有些时候了，她见到的苏应寒从来都是温文儒雅，清静修心的模样。
不甚喜欢与外人来往亦没有什么脾气可言，即便是牵扯到在家族中的权势地位他都不会上心。就是这么一个清心寡欲没有丝毫功利心的人，让白樱有些心疼。
或者说，在蓬莱岛多年，在被教导世人心皆险恶多年之后，能够遇上这么一个对于白樱来说与众不同的人，是她没有想到的。
苏应寒和苏幕再回来已是这日黄昏时分。
苏应寒没太多的表情，苏幕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她没在房内等候，只将这日该服用的药调好便回了自己该待的地方。看到空荡荡的房间苏应寒好像并不吃惊。
他从没奢望过有人会等着他，也从不对自己抱有任何希望。
苏幕倒是心细几分，见房内的药罐子不如平日里摆放得整齐，他掩嘴一笑更是笑言：“看起来公子是走运了。”
今日的相亲被苏应寒给婉拒了，回来受老夫人的责难也是时间问题，可苏幕却说是走运了。
苏应寒转了转轮椅，苏幕接着说：“照我看白姑娘是对公子上心了。”
苏应寒不惊不澜：“勿说这种话坏了白姑娘的名声，我这个样子……”他还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转了轮椅去窗边，不再说话。苏幕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再多嘴，端了药来给他喝。
一夜未眠，苏应寒在窗边坐了良久，看着外头的种种只是不告诉任何人他这个天生腿脚不好的人究竟在期盼着什么。而白樱，同样一夜未眠。心中有堵，不是愤怒，只是担心，还有几分好奇。
好奇苏应寒今日的相亲结果究竟如何。
翌日，苏家老夫人发了顿大脾气。
苏老夫人从来以为自己的孙儿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因这么多年以来不管苏老夫人吩咐什么，苏应寒总能很好的完成，没有做出丝毫反驳也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可这一次，苏应寒却忤逆了她。
苏幕被丫鬟挡在大堂外，只苏应寒一人转着轮椅去到老夫人面前。
大堂之中还摆着他父母的灵牌，今日连老夫人身边的亲信都被屏退了，相信老夫人是真的动怒要好好教训一番苏家这个不听话的家主了。
在来之前苏应寒便晓得会有这么一难，也没有觉得是个过不去的坎。
与烟阳慕氏的二小姐慕云青联姻一事是为了苏家的势力，也是为了慕家更加愿意支持苏家而已。苏慕两家都再清楚不过这重联姻背后的鬼把戏究竟是什么。
只是因为苏家财大势大，慕家财力不小但在地位上却缺了那么一点，所以才想要攀附苏家罢了。
老夫人自然是希望苏家能够在八大望族中多拉拢一些家族，即便没有要超过淙山兰氏的野心，也是为了日后不被旬家和兰氏吞并，为了自保而已。
这些道理苏应寒明白，既然身为秦桑苏氏的家主也该为家族做出牺牲。
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是个行将就木之人，很清楚自己的残疾会给慕氏的二小姐带去多大的耻辱。
届时人人都会将慕云青嫁给苏应寒一事当作笑话，笑遍大街。
或许是因为直面了死亡的恐惧，苏应寒看清了很多事情。他死之后还会有苏氏的旁系来治理苏氏，不管情况再如何糟糕都不会沦为其他家族的口中菜。而他，一个残疾人，又何必要为了这些权势斗争去耽误一个好好的姑娘的终身幸福？
这就是苏应寒拒婚的理由。
见到老夫人，她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本就岁数很高的一位老夫人在整张脸都是怒气阴气的衬托下显得尤其恐怖。
苏应寒谦虚有礼：“祖母，孙儿来了。”
老夫人不悦：“既然喊我一声祖母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所以也把我这老东西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祖母别生气，孙儿忤逆祖母是孙儿的不对，孙儿下去领罚便是。祖母保重身体。”
这是老夫人第一次对他动怒，只因他已经不再听话，只因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容易操控的棋子。
这一点，苏应寒心中又怎么会不清楚？
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个受人操纵的傀儡，他心中都再洞悉不过。
多年的与世无争和奉行孝道一直都在告诫他权势斗争不是他所想，财力势力都不是他所愿，所以这么多年以来苏应寒才会甘愿成为老夫人手下的那颗棋子，那个最好用的傀儡。
人情世故他不懂，独善其身他也不懂，他唯一奉行的只有问心无愧而已。
苏应寒眸光浅浅，老夫人责备：“保重身体？我疼爱的孙儿是不是在盼着我这把老骨头早一天死我都不知道，苏家这个大家难道就真的要毁在你苏应寒大家主手上了不成？”
老夫人虽年迈，可身体气力却极好，教训起人来丝毫不马虎。苏幕被拦在大堂外都能听见老夫人的责骂声，心中为他家公子不平可却因身份地位太低连句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将不平都往心里咽去。
堂内苏应寒听着，没有为自己说两句话的意思。
到了现在他也不忘站在老夫人的角度去看这次联姻的事情。只是，对他来说，他从来都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孙儿啊，你怎么就不能有点家主的样子，啊？别人家的家主呼风唤雨说一不二，你看看你，你这身子……唉！”老夫人越说越激动：“你这么喜欢清静，这么不喜欢权财，我怎么放心将这么大的苏家交到你手上？况且……况且你还……”
老夫人想说却又没说。
苏应寒知道她要说什么。
况且，他还命不久矣。
面上始终带着谦逊有礼的笑容，他早就习惯了一切外界的眼光，也学会了如何调整自己时不时便会受到抨击时的心情。
两个时辰之后，苏应寒才从大堂内出来。
老夫人说话毫不留情，他却没有往心里去。
苏应寒总说，人活在这世上要紧的是问心无愧，其余的，都如钱财一般是身外之物不是吗。
晚间。
知道苏应寒得了老夫人一顿责备，苏幕夹紧了嘴巴不说话，生怕自家公子是在硬撑着会因为自己的口无遮拦而伤心难过。
拿了件披风去后边庭院，苏幕脚下一顿。白樱已经先他一步进入苏应寒的视线。
“苏公子。”见他似乎在出神，白樱轻言唤一声。
“白姑娘。”他的声音总是温柔浅浅的，还带着很明显的虚弱之气。
今晚她来本是给苏应寒送药的，却在路上听见丫鬟们议论他被老夫人责骂一事，有些担心便想着一定要见上一面。
现在见到了面，她那颗不平稳的心仍旧在晃荡，似乎已经没办法安稳下来了。
想问他身体如何，想安慰他照顾他的心情，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苏应寒取出轮椅上的玉笛，顷刻之间，悠远又使人平静的音符一个一个铺展而出。
不急不躁，没有丝毫怨气怒气也没有直面死亡的恐惧，那笛音之中夹杂的似乎只是他发自内心的那份安宁和无愧。
在这一刻白樱什么都不想再问，她不想扰了这一份由苏应寒亲手营造出来的安逸氛围。
不知不觉间，白樱随着苏应寒的笛音起舞。
手中像是持了一把无形的剑却又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在附和笛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的舞姿在蓬莱岛中从来都排不上名次，她也从没有在人前跳舞。
只是这一次，她竟是这么想要在这个人面前表现一番。不管好坏与否，都想要映衬现下的这副场景，想要展现给这个人看。
而此时，苏幕身后出现两个人影。
苏家丫鬟的脸上写满慌乱惊恐，而站在丫鬟身边的，是烟阳慕氏的二小姐，慕云青。
垂下的双手微微握起，极高的自尊心让她保持不了好脸色。
语气很沉：“因为一个下贱的丫头，所以拒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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