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冬天还很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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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克站在岸上,手里拿着那个铁皮喇叭筒,那个人背上来的苇捆最多,他就要在喇叭筒里喊出谁的名字。谁的名字从吴克的铁喇叭筒里传出后,会在河谷间回荡一阵子,那个被喊到名字的人心里美滋滋的,就干得越发起劲。

    雪儿的名字不可能出现在吴克的喇叭筒里。她砍倒的苇子,比谁的都少,可她的手磨出一串血泡。往岸上扛苇子,别人一次至少要扛个三五捆。她只扛一捆,还比别人走得慢。上了十几米的高坡时,好几次她差一点摔倒。

    没有摔倒不是她腿脚有力,撑住了自己。是眼看要摔倒时,吴克跑过去拉了她一把。雪儿手上的泡烂了,吴克拉完雪儿的手,觉得手心湿湿的,一看,是红红的血。

    回到队部,吴克对你说,雪儿的手磨烂了。

    你说,那是她活干得少。

    吴克说,她的手一直弹琵琶。

    你说,这里可以没有琵琶,但不能没有坎土曼。

    吴克说,可以给她个轻点的活干。

    你说,行啊,小伙子,知道心疼女人了。

    吴克说,队长,我也只是说说。

    你说,好啊,就该这样啊。互相关心,互相爱护,是我们优良的革命传统。

    吴克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说,有空,多去看看雪儿。能照顾多照顾点。

    吴克说,队长,你真是个好人。

    吴克说完,真的就朝雪儿的房子那边走去。

    你看着吴克的背影,心里爬满了毒虫,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年青人啊,说到底还是年青啊。

    你找来了二个一直很听你话的老兵。你给了他们一个任务。这个任务让他们兴奋不已,并马上进入角色。

    这个任务很简单。你指着不远处的一间房子,你说,现在这个房子里有两个年青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他们可以呆在一起,这并没有错,他们可能在谈对象,这也没有错。但他们还没有领取结婚证。他们可以呆在一起,但不能做别的事。他们要做别的事,那就是极其严重的事情。我们不能让这样的事出现在我们营地。你们看见了,那间房子的窗子亮着灯,要是那个小伙子没有从房子里出来,房子里的灯灭了。你们会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也知道,这个时候,要做的是什么。

    二个很听你话的老兵,当然明白你要让他们做什么。

    雪儿说,你不要老来看我。

    吴克说,其实,你喜欢我来。

    雪儿说,我不值得让你这么做。

    吴克说,自己想做的事,就是最值得做的事。

    雪儿说,有些事,你不知道,你知道了,你就不会来了。

    吴克说,那天晚上,我全看见了。

    雪儿说,可在那天以前,还有许多个夜晚,你没有看见过。

    吴克说,我没看见的,和我没关系,我不会去想它。

    雪儿说,可我经历过,不让你知道,就是骗了你。

    吴克说,你不要说。

    雪儿说,我不说,你就不知道,我要说。

    吴克说,你不说,我也知道。

    雪儿说,你不知道。

    吴克说,我知道,我看过你的档案。

    屋子里静极了。灯捻子烧着灯油,有一点吱吱地响。

    两个老兵,决心完成你交给的任务。冬天的夜冷得呵出的气在脸上结出霜。二个人轮流着出门在那间房子四周转。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们是哨兵。却不知他们要守卫的是什么。

    看到吴克走进雪儿的房子,两个人一下子打起了精神。心里就盼望着那盏灯快点灭掉。等啊等啊终于等到灯灭了。你们却只有垂头丧气了。因为每一次都是吴克从雪儿的房子里走出后,屋子里的灯才灭。

    你在队部。烤着火抽着烟,等着一出好戏的开场。为了这场好戏,你已经不让吴克住在队部了。让他搬到一间空房子里。

    但这好戏总是开不了场。

    老兵们急了。一个老兵说,灯亮着,咱们也冲进去抓。一男一女在一起,不可能在干好事。另一个老兵说,灯亮着,也一样能干那个事。

    你没有同意亮着灯时往里冲。因为你知道,雪儿和你在一起要干那个事时,从来不让开着灯。

    你让两个老兵继续盯着。同时在心里想另外的办法。

    天下的办法,全是人想出来的。不管是好办法,坏办法。只要去想,绞尽脑汁地想,总是能想出来的。

    一个接一个的办法,从你的脑子里冒出来,你一个又一个把它们消灭。因为这些办法都不能达到你期望的结果。

    你坐在队部办公桌子前。你看了摆在桌面上的墨汁和毛笔。以前,桌子上没有这些东西,吴克来了,带来了这些东西。他用这些东西写字。一些字是你让他写的。有些字,你没有让他写,他也写,只是他把这些字写在旧报纸上,写完后,这些旧报纸就成了垃圾。你问过吴克,在旧报纸上画什么?吴克说,没事,练练字。

    门后现在还扔了堆旧报纸,你走过去,拾起几张打开看。上面都有吴克用毛笔写的字。全是古诗词,你看不懂。你看不懂,还是盯着吴克的毛笔字看了很长一阵子。好象要看出什么来。

    再坐到凳子上,你的表情有点不同。你把桌子上的一撂报纸拿过来,一张张地翻着看。这些报纸你全看过,你现在又翻着看,显然另有想法。翻到其中的一张,你不往下翻了。这张报纸有大半个版没有字。上面登的是一幅照片。照片上的那个人,全国老百姓都认识。他的名字叫毛泽东。

    你盯着毛泽东的照片看,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事。

    在雪儿的屋子里,雪儿和吴克有说有笑。

    吴克坐在火炉子旁边,不时地往火炉里添着柴禾。雪儿坐在床上,雪儿穿着毛衣线裤,雪儿把被子扯过来,盖住了大半个身子。要是别人在雪儿屋子里,雪儿一定不会这样。吴克在雪儿眼里,已经是很熟很熟的朋友了。

    尽管是那么熟了,吴克突然对雪儿说了一句话,还是把雪儿吓了一跳。

    要是吴克不说话,现在扑过来,把雪儿的被子掀掉,抱住雪儿。或者做更进一步的事情,雪儿都不会吓一跳。

    那是一句怎样厉害的话,会把见过大世面的雪儿吓一跳。

    其实那句话也是很平常的话。吴克只是说,雪儿,你嫁给我好吗?

    雪儿不能不吓一跳。雪儿见过的男人有多少,自己也不知道。男人能对女人说的话,不知还有哪一句她没有听到过。

    原来真是只有一句没有听到过。就是吴克刚说过的一句。

    雪儿把脸埋在被子里,大声地哭起来。

    看雪儿那样哭,吴克有点慌乱。以为这句话伤害了雪儿。忙走到雪儿跟前,对雪儿说,你别生气,要是我说错了,就当我没说过。

    雪儿抬起头,看着吴克,带着满脸泪,又笑了。

    雪儿一下子抱住了吴克,说,有你这句话,我知足了。

    吴克也抱住雪儿。吴克用他的唇吸吮着雪儿脸上的泪水。

    雪儿的手从吴克的衣领处伸进去,抚摸着他炭火一样发热胸脯。雪儿感到了这年青男人强有力的欲望。

    雪儿要去把油灯吹灭。

    吴克不让他吹,吴克说,我要等到和你举行婚礼那一天。

    灯亮着,吴克走出雪儿的屋子。

    不远处那两个老兵气得直骂吴克,说吴克简直就不是个男人。要是换成他们两个人,随便哪一个,他们都不会放过那个叫雪儿的漂亮女人。

    一张报纸铺在桌子上。你抽出毛笔,还蘸了墨汁。你站在桌子前,弯着腰,毛笔在纸上晃来晃去,却一直不肯落到纸上。不知道是没有想好要写什么字,还是想好要写什么字,却不会写这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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