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盔白甲白旗,只有双眼是赤红的努尔哈赤仰天长啸:“不报此仇誓不存于天地之间!”
努尔哈赤与弟弟舒尔哈齐一夜马不停蹄,人不下鞍,于第二天午后回到佟家庄园。额亦都、安费扬古、扈尔汉、费英东、洛寒、帖木儿克等齐集前厅,努尔哈赤把在抚顺关听到的消息转告大家,又说:“俺们在路上喝茶时,又听人说王台联络了李成梁、尼堪外兰一起攻打土埒城,然后再攻打建州卫。”说完之后,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努尔哈赤珠泪涔涔,诉说了自己的身世:“俺是建州卫现都督塔克世的儿子,俺的祖父便是觉昌安老都督,俺弟兄三人,受继母虐待逃将出来。”说罢呜呜哭了起来,舒尔哈齐也流泪不止。努尔哈赤又接着说道:“若不去建州卫报告,又担心土埒城的姐姐、姐夫受害,更害怕建州卫吃亏。”这时候,佟氏春秀突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努尔哈赤吃惊不小,忙着给她让坐,佟氏说:“在座的弟兄们不是外人,俺有话就直说了罢。建州卫既是俺的家,俺就有义务去保卫它;土埒城有俺的亲戚,俺也应该去帮助。这是人之常情吧!俺想你也别作难,众弟兄都是有武功的人,射箭比赛得奖的那些朋友也该快来了,你再招呼一下,他们会帮忙的。还有,那吴大爷父子已开炉好多天了,打造好不少兵器了吧!俺从小看书上说:兵来将挡,俺有将,又有枪、刀,你愁个啥哩!”佟氏这一席话说得在情在理。众弟兄连连点头赞成,努尔哈赤也不顾众弟兄在座,赶忙过去给佟氏施礼,佟氏又说:“一家人何必如此。”额亦都说:“俺的意见是先去建州卫看看情况,俺们在家抓紧打造兵器,训练兵马,准备军粮、军衣,这叫作双管齐下。”努尔哈赤听了非常满意,决定自己先去建州卫。一夜无话,第二天努尔哈赤辞别众弟兄,直奔建州卫而来。在路上听到祖父和父亲已带领大军前去援助,心中稍微安定一些。不要几天,努尔哈赤来到了建州卫,进了都督府,放眼四顾,百感交集。当年被赶出家门时,才十三岁,如今已二十五岁,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听说努尔哈赤回来了,全家老小,一齐迎了出来。纳喇氏看他在外十多年,混得不错,也深感内疚。又去拜见了伯父、叔父、伯母等。那大伯母最疼爱他,当年,去南山学艺时,路费、干粮全是大伯母帮他准备的,这是努尔哈赤终生不会忘记的事情。大伯母留他在家里住了三天。他想到古埒城去一趟,全家都表示赞成。正准备来日早晨动身,忽然接到祖父和父亲、姐夫、姐姐的死耗,他不觉大喊一声,晕倒在地。一时间,妇女们哭成一片。首先便是觉昌安的正妃,哭得满脸的泪痕鼻涕;塔克世的福晋纳喇氏和几位庶妃,还有礼敦巴图鲁的福晋,都是满眼抹泪,痛哭失声;还有那德世库福晋,刘闸福晋,以及许多姑娘侍女,也哭得婉转悲切。那觉昌安的大儿子、二儿子都已去世,还有老三、老五两个儿子也都哭得泪人一般。努尔哈赤哭得晕倒在地,众人连忙救醒,方才止住悲哀。他招呼全家人一起商议复仇之事,并到教场检点军马,仅有七百人。他向全家告辞,又连夜赶回佟家庄园,见了佟氏和众位弟兄,痛哭流涕。佟氏见丈夫去建州几天便回,猜想其中必有变故,便询问努尔哈赤为什么如此伤心痛哭,他就把土埒城已被攻陷,祖父、父亲、姐夫、姐姐全都遇难的情形说了一遍,大家又忍不住哭泣一番。佟氏说道:“俺嫁了你,就是你的人;俺家内的钱财,也是你的钱财。你需要怎么办,尽管自己作主罢了!”努尔哈赤又忙着给佟氏道谢。当天晚上。佟氏赶紧又凑了好几万两白银,全部交予努尔哈赤。一连几天,额亦都与安费扬古等忙于招兵买马,也招集了三百多人,努尔哈赤心想,这三百多人,连同建州卫的七百多人,共有一千多人马,也还说得过去。兵书上说:兵贵精,不贵多。和弟兄们一商量,就与佟氏告辞说:“俺成败在此一举。如能成功,俺同你共享荣华富贵;一旦失败,俺就不回来见你了。”说罢,与众位弟兄一道,率领军马沿建州大路匆匆而去。
生活教育人们,突然降临的灾难,会刺激有大志者,奋扬精神,积聚力量,去争取胜利。努尔哈赤就是这样一位有大志的人。他带领三百多人马,星夜兼程地来到自己的诞生地——建州卫都督府,与建州卫的七百人马合在一块,经过连续几天的训练,已成为一支不可轻视的复仇队伍。聪明的努尔哈赤深知,军队需要有士气,有斗志,才能打胜仗。而军队的士气、斗志,又全靠指挥员去激励,去因势利导。他同几位弟兄一商量,便召开声讨尼堪外兰的誓师大会。在会上,努尔哈赤声泪俱下,历数尼堪外兰出卖建州卫的叛逆罪行,让兵士知道:尼堪外兰原是一个普通百姓,是他的祖父——老都督觉昌安让尼堪外兰当上图伦城主。尼堪外兰不思报恩,却恩将仇报,勾结海达万汗王台、抚顺关总兵李成梁里应外合,用欺骗手段,诱杀了他的祖父觉昌安、父亲塔克世、和姐夫、姐姐全家;又将他祖父觉昌安为人如何忠厚善良等大加颂扬,让一千多士兵们听得群情激愤,热血沸腾。额亦都、安费扬古等众人又不停地带头呼起口号,教场里洋溢着报仇雪恨的气氛。接着努尔哈赤拿出祖父觉昌安老都督、父亲塔克世现都督遗留下的十三副盔甲,分发给额亦都、安费扬古、扈尔汉、费英东等众将领穿上,拜过天地,立下誓言,一声炮响,一于多兵马浩浩荡荡,直奔图伦城而去。
再说那图伦城本是尼堪外兰的老窝,不久前尼堪外兰带兵去攻打土埒城时,将兵马带走了,城内只留二、三百兵士守城。努尔哈赤兵马来到图伦城下,打听到城内空虚,便令额亦都带兵攻城。那额亦都是一名猛将,发动的攻势相当凌厉,未等努尔哈赤来到城下,图伦城已经被攻陷。努尔哈赤先进了尼堪外兰的府第,把他眷属的脑袋砍下来,祭了祖父和父亲、姐夫和姐姐。事情办完之后,又传令兵马向古埒城进发。走了十几里路,便撞见尼堪外兰的回军。这尼堪外兰听到快马报说图伦城已被努尔哈赤攻占,忙传令兵马后退,他自己跃马向前。努尔哈赤见敌军纷纷后退,忙向前追去。忽然敌军内跑出一骑,打着“尼堪外兰”的旗帜。努尔哈赤认得此人就是尼堪外兰。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努尔哈赤恨得咬牙切齿,举枪迎面搠来。尼堪外兰笑盈盈地说道:“你的祖父、父亲都被俺略施小计,败在俺的手下死了;你的姐姐、姐夫也死了;你的建州卫、宁古塔,也快要投降俺了。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俺还放在眼里吗?你为何要打下俺的城池?快快下马投降,俺饶你不死。你若糊涂顽固,就别怪俺绝你建州卫的根株了。”努尔哈赤听了尼堪外兰的恫吓,直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里生烟,咬紧牙关骂道:“你这负心贼!你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俺祖父待你那么宽厚,你却恩将仇报,对他暗下毒手!俺要挖你的心,吃你的肉,替俺祖父报仇!俺奉劝你不要得意,回去看看你的图伦城,看看你的父母、妻子。”说着就是一枪刺过去。尼堪外兰听到家内眷属性命不保,也大怒起来。他仗着自己有数千兵马,忙令兵士上前迎敌。其实,尼堪外兰虽有六、七千人,却有五千人是建州卫的降兵。仗一打起来,他们见到努尔哈赤英勇无比,都倒戈过来。眨眼之间,尼堪外兰的队伍里不战自乱,溃不成军。尼堪外兰一见,败局已定,慌忙掉转马头,落荒逃生。图伦城兵士也被杀得死的死,降的降,那些金银美女也被努尔哈赤收了回来。可怜尼堪外兰空废了一场心血,只落得孤家寡人,亡命在外。
且说努尔哈赤这头一仗,获得全胜。他又复进图伦城,下安民告示,命令城内外军民降者免死。一时之间,军民人等听到这一号令都来投降。努尔哈赤也息兵一天,犒赏将士,又派人调查尼堪外兰下落,终无消息。后来听说尼堪外兰已逃往浑河部的嘉班城。努尔哈赤便带兵回建州卫,一面派额亦都等人训练兵马,一面亲自到明朝的辽东都司处诘问:“俺祖父和父亲对明朝一直忠顺,为什么被杀?”明朝自知理亏,一面免去抚顺关总兵李成梁的职务,怪他多事,惹出麻烦;一面派人赶紧找出觉昌安和塔克世的遗体。送往建州卫。不久,辽东都司通知努尔哈赤,让他承袭都指挥使的职衔,并赏给他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建州卫都督策书一函,龙虎将军印一颗。第二天,建州卫都督府门前都扎起白布,上下人员,都穿了白袍,挂了重孝。努尔哈赤穿了麻衣,到码头去迎接祖父和他亲的灵柩。一见两口棺木,努尔哈赤抢步上前,趴在地下号啕大哭。在哀乐声中,丽口棺木抬进了都督府。努尔哈赤领着全家人员哭拜已过,心中稍微得到一点安慰。但是大仇未报,他心中总是不高兴,于是同额亦都、安费扬古等众弟兄整日招兵买马,大修武备。由此可见,父祖被杀这件事,在努尔哈赤的生活道路上,是一个转折点。他从一个身处深山老林的佟家庄园的主人,一跃而成为建州卫的都指挥使,这为他未来的事业,创造了有利的条件。而且由于这一事件,他被推入同大明王朝进行对抗的境地。
努尔哈赤在建州安定下来,便派人到佟家庄园去迎接佟氏。他认真担负起管辖本部落的担子。在建州众多部落中间,他深感势单力薄,便团聚宗族,共同对敌。他的祖父觉昌安兄弟六人,共有子二十二人。他父亲塔克世兄弟五人。他的父祖、伯叔、兄弟、宗侄多至数十人。人一多,难免有矛盾,对事情看法有分歧。努尔哈赤采取宽宏态度,往往是嘉善斥恶,目的是团结本族,发展实力。他面临的第一件大事是报父祖之仇,又前往明辽东都司,向当地官员要求说:“杀俺父祖的原因,是尼堪外兰的唆使。你们把他捉拿给俺,俺就甘心了。”明朝官员很不满地说:“前因误杀了你的祖父和父亲,所以朝廷给你敕书、马匹,又赐以都督敕书。这事已经了结。现在你还这样无休止地要求,俺们将要帮助尼堪外兰在嘉班筑城,让他当你们建州女真的首领。”努尔哈赤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怀着十分愤慨的心情,回到了赫图阿拉。由于明朝官员声言要扶持尼堪外兰,使附近的一些女真部落归附了他。那尼堪外兰有恃无恐,竟派人胁迫努尔哈赤向他投降。努尔哈赤非常生气,对来人说:“尼堪外兰曾是俺父亲的部下,反让俺服从他,岂有此理!他是杀害俺祖父和父亲的罪魁祸首,不报此仇,誓不罢休!”这时候,努尔哈赤已清醒地意识到,他要报父祖之仇,要维护和扩大自己的地位,不能指望明朝皇帝,而要靠自己的力量。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就在这个时候,苏克素浒河部萨尔浒城主卦喇的弟弟诺米纳,也跟尼堪外兰有矛盾。他串连附近嘉木湖寨主噶哈善、沾河寨主常书及常书的弟弟杨书等人,一道来投努尔哈赤。他们对天发誓,要联合起来,共同抗击尼堪外兰。为了加强这种关系,努尔哈赤还把他的妹妹嫁给了噶哈善。
且说努尔哈赤为报父祖之仇,于明朝万历十一年带兵攻破图伦城,打败尼堪外兰。又于同年八月再次整顿军马,前去进攻逃往嘉班城的尼堪外兰。原先约定诺米纳率兵来会合,共同去攻打嘉班城。可是同族中就有人反对他的这一举动。努尔哈赤的堂叔龙敦,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暗地里对诺米纳的弟弟奈喀达说:“大明朝要支持尼堪外兰,准备在嘉班筑城,让他当建州女真的首领,而且哈达万汗王台也在帮助他,你们跟努尔哈赤一起去攻打尼堪外兰,是很危险的啊!”奈喀达把这些话告诉了诺米纳。诺米纳确实有些害怕了,便背叛了盟誓,反而转向尼堪外兰。
努尔哈赤是一个认定了方向、不达目的永不回头的人。他坚信自己起兵是正义的,而正义的事业,无论古往今来,任何人也反对不了的。即使诺米纳变卦投敌,他毅然率兵前去奔袭嘉班。没有料到诺米纳和奈喀达兄弟,给尼堪外兰通风报信,使他得以逃跑。努尔哈赤遂后率领军队继续追击,直到抚顺城南的河口台地方。守台官军看出尼堪外兰不会有什么作为,就不愿接纳他,派兵前去阻止他人台。当时努尔哈赤不知道内情,怀疑官军是出来帮助尼堪外兰的,就未敢冒然上前对垒,便命令兵士退到远处,扎下营寨。当天夜里,尼堪外兰的部下,见尼堪外兰势穷力竭,走投无路,便前来投奔努尔哈赤。并透露了大明官军出台的真情。尼堪外兰发现众叛亲离,心想不能在河口台避难,又急急忙忙选往鹅尔珲城去了。
在努尔哈赤追杀尼堪外兰的时候,建州许多强族大部都各行其事,使努尔哈赤陷于复杂的环境之中。但是他深知,军事上的智取,常常胜于强大的攻势。在临战前后的日日夜夜里,他经常回忆起老河口张一化大爷说给他听的那些古代战例,因而常常怀念他老人家。也经常复习七星长老教给他的战略战术,时刻想把那些令鬼神都害怕的计谋能够用于实战中去。这几天来,他认真地思索、总结,他已两次发兵猛攻和追捕尼堪外兰,但是都没有能得手。他内心十分恼恨诺米纳兄弟。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强行攻取诺米纳兄弟的萨尔浒城,恐怕难以取胜。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诺米纳派来使臣,对努尔哈赤威胁说:浑河部的杭嘉、札库木两处,不许你军侵犯。楝嘉、巴尔达两城是俺的仇敌。你若取此二城,就送给俺,否则不许你的兵马经过俺的边境。努尔哈赤听了使者的传话,更加气愤。嘉木湖寨主噶哈善,沾河寨主常书、杨书听了诺米纳的话,也怨恨他们兄弟二人霸道无理,便去主动为努尔哈赤出谋说:“若不先破诺米纳,俺们必然迫于他的势力,前去归附。”可见那时,诺米纳已经成为努尔哈赤复仇和统一建州的障碍了。不除掉诺米纳,既难越过他的境界,去擒拿尼堪外兰,报父祖之仇,也难以号令周围各部。可是当时努尔哈赤的力量却弱于诺米纳,如以力强取,很难有成功的把握。因此努尔哈赤与噶哈善、常书、杨书三位首领取得一致意见,即表面上迎合诺米纳的心意,建议合兵一处,共同前去攻打巴尔达城。诺米纳得到确信后,认为努尔哈赤已经就范,双方联合起来共同打自己的仇敌,心里非常高兴。当两军集结以后,努尔哈赤就以诺米纳的盔甲、枪刀等军器较多为理由,让诺米纳的兵士先攻。诺米纳害怕先去打前锋吃亏,死不肯同意。努尔哈赤又进一步提出条件,你的士兵既然不愿意先攻,可以把你的盔甲、兵器借给俺的军队,这样,此城一定可以攻破。诺米纳没有识破他的计策,一味想贪小便宜,就将全军的盔甲、器械统统交出来了。努尔哈赤急令士兵披甲戴盔,手持武器,全部武装起来。接着努尔哈赤一声令下,就将诺米纳等杀死,命令大将安费扬古率军回师,夺取诺米纳的本部萨尔浒城。顿时全城陷落,努尔哈赤立刻入城,安顿军民,对那投降的人不加杀害。夫妻离散的,让他们团聚,仍让他们居住在萨尔浒城。这次用计谋,智取诺米纳的萨尔浒城,壮大和武装了努尔哈赤的军队,为他进一步统一建州各部,追杀尼堪外兰,采取更大的行动,扫清了障碍。
二、冬天里的一把火
望着被大火烧成焦炭的敌军尸体,努尔哈赤轻哼了一声:“挡我者死!”
努尔哈赤起兵,打的是“报父祖之仇”的旗号,实质上是要维护和扩大自己的势力。可以这样说,他同尼堪外兰的斗争,是报私仇,也是争夺建州女真的统治权。在那各部蜂起、你争他夺的情势下,要达到这个目标,将会遭到来自各方面的反对和竞争。这些反对者或竞争者,有外部拥兵称雄的部落酋长,也有家族内部一些不愿努尔哈赤得势的人。他们看到努尔哈赤的势力有所增长,深怕养虎遗患,就迫不及待地要同他较量。努尔哈赤已是个颇有胆识和谋略的青年首领,他审时度势,决定暂时停止对尼堪外兰的追击,转过身来迎接那些反对者或竞争者的挑战。在努尔哈赤的同族中,有个叫理岱的,是浑河部兆嘉城的头领。他伙同几个头领,勾引哈达兵,劫掠了努尔哈赤所属的瑚济寨。理岱居然引狼入室,不能不激起努尔哈赤的义愤,他决定讨伐理岱。
原来那兆嘉城建筑在山上,四面高山相拱,只有一路相通,这天然的地势易守难攻。努尔哈赤带着额亦都、安费扬古、舒尔哈齐等将领,来到一座山上,那兆嘉城尽收眼底,只见山势险峻,道路崎岖,满山长满合抱粗的大树。那夹山口有兵把守着,山门两边摆着枪、刀、戟、剑、弓、弩、戈、矛,高大宽厚的城墙上摆满了滚木孺石。这时候,舒尔哈齐说道:“这地势易守难攻,打起来,伤亡太大,得不偿失。又是隆冬天气,雪深地滑行军打仗困难太大,还是——”“还是收兵不打的好!”未等说完,努尔哈赤接过他的话茬,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侦察过兆嘉城的地形,回到营寨,认真商量起来。努尔哈赤先说道:“大家看了地形地貌,可以畅所欲言。”舒尔哈齐又把他的“得不偿失”论调重新摆出来,努尔哈赤有个远房叔叔名叫青延的,站起来说:“既然难攻,又得不偿失,打的又是同族的人,何必呢!”安费扬古说道:“这兆嘉城虽说是易守难攻,也要灵活看它。问题就在一个“难”字上。俺想好了,可以先将它包围起来,白天连续攻打,使他们疲劳。夜间精选小股力量,用偷袭的办法,翻过城去,就好办了。至于伤亡大,这是避免不了的,打仗怎能不死人!”努尔哈赤转脸向额亦都说:“你看呢?”额亦都清了清嗓子,说道:“俺以为安费扬古的意见有一定道理。夹山口那支兵好收拾,那几间草房周围尽是枯树野草,点上一把火,乘着火势攻上去,准能奏效。至于得失嘛,这个问题还应该由你自己讲吧!”
听了安费扬古和额亦都的讲话,努尔哈赤心里踏实得多了,便大声说道:“说到得失问题,请大家想想看,理岱是俺的同族,他竟然胳膊肘往外弯,干那引狼入室的勾当,若饶了他,俺今后还能干什么事业?”
大明万历十二年正月的一天,努尔哈赤经过充分酝酿和讨论,亲自率领大军两万人,去攻打兆嘉城。派额亦都为开路先锋,洛寒与帖布尔克搬运粮草。大军剐到半路,突然下起大雪,那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北风吼叫着,行军更增加了困难。前面探马回来报告:“前面是噶哈岭,大雪已经封山,找不到路径。”努尔哈赤:“告诉额亦都将军,要自己开路,坚持行军。”努尔哈赤说完,随即下马步行,走到队伍前面,拿把铁锹,亲自挖雪开路。那些士兵看在眼里,心里说:连努尔哈赤都下马挖雪开路,俺们还犹豫什么!大军挖雪开路,遇水搭桥,冒着大雪,顶着寒风,坚持行军,很快来到那夹山口,停了下来。努尔哈赤命令埋锅做饭,然后找到额亦都、安费扬古二人,又认真商议晚上的行动,安费扬古说:“俺已选好人员,只需——”下面的话声音很小,不一会儿,三人各回住处不提。且说兆嘉城内的理岱,前天就探听到努尔哈赤要来攻城,他对部下说:“城上多运檑木石块,增加弓箭手人数,白天晚上都要加强巡逻,不能粗心大意。努尔哈赤一向勇猛不怕死。那额亦都轻功厉害,能飞过几丈高的围墙。”说完之后,又转脸向夹山口的胡兰队长说:“那夹山口是俺们的第一关口,一定要小心,山口两边要增加人员埋伏,注意隐蔽,不能让努尔哈赤发现。可以砍些树木、野草放在掩体周围,既可以挡风防冻,又能保护自己,何乐而不为呢。努尔哈赤必然要经过那里,等走近了再放箭,争取把努尔哈赤射死,至少要射伤。你们要争取立头功,老子一定重重赏你。”之后,理岱又布置炊事官员抓紧准备,明早五更准时开饭,“误了点,老子砍你的头!”一切安排妥当,理岱心想:来吧,努尔哈赤!俺让你站着来,横着回去!
天交半夜,北风刮得更猛,雪也越下越大了,那满山遍野全被雪盖着了,放眼看去,就是一个银色的世界。山在雪被下睡着了,树在雪被下睡着了,那冻枯的野草也在雪被下睡着了。可是努尔哈赤却睡不着,他在帐里来回踱着方步,像有所恩,又像在等待什么人来。一会儿,额亦都来了,安费扬古也来了。三人见面没有招呼,更没有问候,只是会心地一笑。努尔哈赤小声说:“准备好了?”安费扬古也小声说:“都准备好了。”额亦都神秘地说:“那山口两边他们埋伏不少的人马,可能是怕冷,担去许多柴草,又扛去好多木头,都被咱们的细作看到了。一旦点着火,那不是帮咱的忙吗?”听了额亦都的话,三人同时笑起来,声音虽不大,但笑得开心。之后安费扬古先出去了,额亦都跟着走出去了,努尔哈赤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不由得冒出一句:是俺的左膀右臂啊!
再说那夹山口本是南北走向,安费扬古从北面点火,乘着呼呼的北风,那火越烧越旺。安费扬古带着一百五十人,个个背着干柴,尽管到处是雪,但火一烧着了,雪便化得厉害,雪下的枯树野草,见火便烧着了,于是山口两边大火熊熊地燃烧起来,几间茅草屋子很快被火包围起来。山口本来有几个巡逻兵在来回走动,一见到处是火,早吓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可叹山口两边掩体里的士兵,他们正呼呼大睡着,忽被通红炙人的大火烧醒,忙得一团糟。有的连裤子也未来得及穿上,便跑到雪地里。但是到处是烧着的火,有的衣服烧着了,在雪地滚着,大多数被烧死了,跑出的也都冻死了。那胡兰队长根本未跑出屋子,就被大火烧成了一堆黑焦炭,去到枉死城里领重赏去了。正当大火烧得呼呼作响的时候,额亦都又带着五百人马冲杀出来,他们在火烧过的地方捡拾着刀枪、盔甲,以及还未烧坏的弓箭等兵器。轻而易举地消灭了夹山口的人马,努尔哈赤随即挥师继续前进,天刚放亮,那兆嘉城便被围得水泄不通。进军途中,山路被大雪覆盖,确实难以行走,但是军队士气高涨。努尔哈赤身先士卒,亲自走在前面,带头凿山为磴,下水搭桥。军队深受鼓舞,他高声向士兵们喊着说:“理岱是俺的同族兄弟,但是他竟然勾引外人来谋害俺,袭击俺的城寨,能容忍吗?”士兵们齐声回答:“不能!”“要活捉理岱”!……口号声响彻山谷,震撼着兆嘉城。且说城内理岱,大清早晨还未起床,从山下传来震动天地的喊杀声,他心里想:这努尔哈赤的军队飞过来的吗?那夹山口也没有回来一个人送信,难道都死光了?他气急败坏地喊来侍卫:“夹山口那里怎么了?”那侍卫赶快回答:“天亮前夹山口就被努尔哈赤烧光了。一队人马一个也没有回来,想是都被烧死了。俺来几次,都喊不醒你,看你醉成那样,怎能喊醒呢?”理岱把侍卫一脚踹过去,披上皮袍,慌里慌张地来到城头,向下一望,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只见满山遍野都是努尔哈赤的人马,他们打着鼓,喊杀声摇撼着山谷。也许是刚起床不久,站在风口里,寒风一激,理岱身上直打哆嗦。他把身子一振,大步来到城门楼上,见那守城的将领也罕正在烤火呢。不由得心里生起无名火来:“城下喊杀震天,你在这里烤火,真悠闲啊!”也罕见理岱来了,赶忙解释:“别看他们在喊,却没有攻城的行动。俺想,这是努尔哈赤的计谋,他善于偷袭,说不定今夜要来攻城。”理岱听了,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不一定吧!白天也不能麻痹啊!”说罢,又恶狠狠地警告他:“你不要在这里得意,丢了城,老子饶不了你!”一甩袖子。走了。那也罕心里老大不高兴:俺在为你筹划守城的办法,你不但不领情,反来打击俺,恫吓俺!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再说努尔哈赤、额亦都、安费扬古等在山下指挥士兵攻城,他们用的是疲兵战术,把士兵分成两拨,一个拨在城下叫喊,敲锣打鼓地佯作攻城姿态;另一拨到营房休息。两个时辰过后,两拨人员对换,如此轮番进行,城头理岱的守军长时间处于紧张戒备状态,弄得精神疲惫,穷于应付。一天下来,有的连晚饭也不想吃了,倒头便睡。那也罕开始还乱喊乱骂,叫士兵千万不能睡觉,过一会儿,他见城头上的士兵,有的靠在城墙上就睡着了。还有的站着打盹儿,他也没有法子。转念一想,你理岱在床上搂着小老婆睡大觉,还动不动要杀这个,砍那个,这种人不值得替他卖这个命!也罕正在城垛边上胡思乱想,忽见城下有人影一幌,只听“唰”一声响,接着一道白光闪过,只觉后颈上凉气袭人,“不准动!不许说话!”也罕心里明白:“这是努尔哈赤的人!”接着不远又上来一个,就着月光看见那人从怀里取出绳子,一头拴在城垛上,将另一头丢下去,不一会儿,只听“唰”,上来一个;“唰”,又上来一个……。那人压低声音,用命令的口气对他说:“快去把城门打开!”也罕大胆地问一句:“请问,你是不是额亦都将军?”“是又怎么样?少废话!快去开城门,不然,俺可要——”话未说完,也罕忙说道:“别,别,别杀俺,这就去给你开城门。”额亦都看他还诚恳,就把刀从他脖颈上拿下来,拉住他的一只胳膊,往城门走去。这时候城下烟火大作,只听“轰”一响,城门旁的城墙被炸开一个缺口,“俺们的大炮响了!”额亦都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句。原来,前几天努尔哈赤担心攻城有困难,便利用晚上时间,连续筑了几个石孢。这石孢炸城墙也厉害,怪结实的城墙,一孢能炸开一个口子,可见威力不小!接着,轰!轰!轰!一连几孢,那城墙倒了一大片,努尔哈赤带领人马,如潮水般涌向城里。顿时,喊杀声震天动地,兆嘉城里的兵士已无力抵抗,纷纷缴械投降。不一会儿,安费扬古押着理岱走过来。
战斗一结束,额亦都把也罕带到努尔哈赤面前,向他介绍说:“此人名叫也罕,是理岱的守城将官,城门是他帮着打开的。他要求留在你的帐下听用,俺的意见是:先让他负责将毁了的城墙修复起来,然后再说。”“好吧,就照你的意见办。”也罕感谢不杀之恩,爬起来高高兴兴地去找人修城墙去了。
三、盘马引弓故不发
努尔哈赤拦住杀红了眼的众将:“小不忍则乱大谋,就让他们多活几天吧!”
努尔哈赤于明朝万历十二年正月,率领大军一举攻陷了兆嘉城,活捉了理岱。他把理岱带回赫图阿拉,部下纷纷建议把理岱杀死,以做戒那些对努尔哈赤怀有二心的人。但是努尔哈赤耐心说服部下,陈说利害,免除理岱一死,对他作出宽大处理。这样宽大态度,使一些反对者受到感化而回心转意,倒向了努尔哈赤。然而有的人仍然执迷不悟,继续跟他作对。还有那个龙敦,他又恶习不改,唆使努尔哈赤的异母弟弟萨尔占,谋杀了他的妹夫噶哈善。事情还得从头说起:努尔哈赤的堂叔龙敦,向来对努尔哈赤面和心不和,经常在人前背后说他的坏话。努尔哈赤与诺米纳联合起来去攻打尼堪外兰时,他从中挑唆,诺米纳弟兄背盟不来,导致与努尔哈赤关系的破裂,最后诺米纳被努尔哈赤消灭就是上了龙敦的当而终于灭亡了。努尔哈赤消灭了诺米纳弟兄,又攻陷了兆嘉城,势力更加强大,这使龙敦更加不安起来。他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在努尔哈赤攻破图伦城、赶走尼堪外兰以后,一共有三个部落首长与他结盟,除诺米纳弟兄以外,还有嘉木湖寨主噶哈善、沾河寨主常书及其弟弟杨书等人。当时他们对天盟誓、要联合起来,共同抗击尼堪外兰,为了加强这种关系,努尔哈赤还把他的妹妹嫁给了噶哈善。诺米纳弟兄因受龙敦的教唆而导致灭亡以后,噶哈善曾为此训斥过龙敦,说他无事生非,离间诺米纳与努尔哈赤的关系坐山观虎斗等,因此龙敦非常嫉恨噶哈善。噶哈善为人忠厚耿直,打起仗来英勇善战,成为努尔哈赤的助手。这更使龙敦怀恨在心,时刻窥测时机,企图置噶哈善于死地。
一天龙敦邀请巴雅齐喝闲酒,在酒喝到所谓“八老爷不当家,九(酒)老爷当家”之时,龙敦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又故伎重演,施展开他拿手的离间术。他首先挑拨巴雅齐对努尔哈赤的不满,造谣说:努尔哈赤非常恨你生母纳喇氏,经常在人前背后,说他小时候如何被纳喇氏虐待,怎样把他兄弟三人赶出门外等,又说努尔哈赤曾在几处都扬言要对他巴雅齐进行报复。巴雅齐一听,心里哪能受得了,肚里的酒精直往上涌,一下冲到了脑门上,口里就骂开了:“老子不怕他努尔哈赤,早晚老子非宰了他不可!”老龙敦连忙过来捂住他的嘴说:“别嚷嚷,他的耳目众多,不能黄鼠狼还未打,就惹了一身臊呀!”接着又哭丧着脸诉苦道:“现在好人做不得呀!前次俺为你多说了一句公道话,差点惹下大祸。”巴雅齐急忙问他怎么一回事?龙敦却又故意卖关子,吞吞吐吐,摆出一付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引得巴雅齐心急火燎,非要他说出来不可。可龙敦还是不说,直到巴雅齐再三、再四要求,他才面带愁容,十分为难地说:“巴雅齐呀,俺不是不想跟你说,实在是俺担心那俩家伙知道了,会饶不了俺啊!现在你硬要俺说,俺拼上这个老命不要,也要把这公道人当到底!不过,俺还得提醒你一句,你可不能太莽撞,绝不能像个炮仗,点火就炸啊!”巴雅齐一听说两个人,更是急不可奈,一心想打听出是哪两个家伙!这时的巴雅齐。就差未给他龙敦跪下了。老于世故的龙敦看看火候已到,才装着十分神秘的样子说:“那天,在三皇庙自己亲耳听到噶哈善向努尔哈赤说你对他有贰心,建议努尔哈赤及早对你下手等。俺当时说了句公道话。那噶哈善恨不能当时把俺活活吞了,并向俺挥着拳头。恫吓俺说:“你要把这事告诉巴雅齐,就连你一起干掉”!”巴雅齐不听犹可,一听到这些话,腾地站将起来,踉踉跄跄地要去和噶哈善拼命,被龙敦抢上一步抱住,急忙提醒他说:“你能拼得过他!”接着意味深长地告诫他说:“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性急喝不得热稀饭,真想找噶哈善算帐,俺有个主意。”他走到巴雅齐跟前,对着他的耳朵,小声地嘀咕了一会儿,只见巴雅齐嘻笑颜开地说:“好!俺昕你老龙敦的。”说完,一溜歪斜地打着酒嗝儿,离开龙敦家。
再说噶哈善此人生性耿直,为人忠厚,自从他与诺米纳弟兄、常书、杨书一起与努尔哈赤发誓联合以来,从多方面维护努尔哈赤,后来又做了努尔哈赤的妹婿,更是肝胆相照、唯努尔哈赤的马首是瞻了。龙敦离间诺米纳与努尔哈赤的关系,龙敦却坐山观虎斗,享受渔人之利。噶哈善从心里瞧不起龙敦,以为这是小人所为,平日很少搭理他。古人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此话有些道理,一介武夫的噶哈善却忽略了这一点,终于招来了杀身之祸。一天傍晚,噶哈善从努尔哈赤那里议事回来,巴雅齐从斜刺里迎了过来,亲热地寒暄着:“妹夫,好久不见了,到俺家喝两杯去。”噶哈善一看是巴雅齐,打心里不大乐意,但碍于亲戚情面,只好搭讪着说:“谢谢四哥,你是知道的,你妹妹劝俺戒酒了。”“别听她那一套!走,到俺家坐一会儿。”说罢,连拉带抱地把噶哈善弄到家里。噶哈善没有办法,只得被巴雅齐拥着进了院子,他心里倒真有点儿纳闷,这四舅子今天为什么如此热情。平日,他对巴雅齐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甚为反感,心里不由得盘算起来,既硬要俺来,俺就顺便说说他,因为俺们毕竟是郎舅关系呀。想到这些,也就心情放松一些。进了巴雅齐家的大门,发现屋子里连人影子也没有,忙问:“嫂子呢?侄儿、侄女呢?”巴雅齐笑了笑说:“上她娘家去了!你看俺多利索。”说罢就赶忙摆桌子,上菜,似乎早有准备。其实,他老婆、小孩全被他打跑了。平日,他在外面喝醉了酒,回到家里不打老婆,便是骂孩子,闹得大人、孩子不安稳。不久前,他与马尔墩城的人联系上以后,准备去入伙,回到家就把她们赶走了。那天,他从龙敦家出来以后,赶忙准备好酒菜,一连几天,都未能碰到噶哈善,今天他见到了噶哈善,心中暗喜。现在两人坐在桌子两边,每人面前一只茶杯,里面装满了酒,边喝边谈起来。巴雅齐说:“你们行军打仗,怎能不喝酒呢?俗话说:“酒壮将军胆”啊!古代的大将张飞,有万夫不挡之勇,能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他喝起酒来,不用酒杯,端起酒坛子就往嘴里倒!”讲得口沫乱飞,忙指着菜说:“吃!吃!”噶哈善不能再推辞了,所谓“却之不恭”呀!二人你一杯,我一杯,不一会儿,那一罈酒便喝完了,巴雅齐赶忙进屋又拿来一罈,二人斟满杯子又喝起来。噶哈善站起来说:“俺出去方便一下。”巴雅齐忙上前拉着他说道:“院子里有茅房,家里又无别人,你就别出去了。”噶哈善一个人去茅房,巴雅齐紧走几步回到屋里,急忙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白纸包子.迅速将里面的砒霜倒进噶哈善的酒杯里,又晃了一晃,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院子里,心里说:俺正愁没机会下手呢?真是天要灭你!
二人重新坐下喝酒。巴雅齐多次招呼吃菜,频频举起酒杯,要与噶哈善一饮而尽,可叹那噶哈善心实如铁,岂能察觉巴雅齐暗藏的杀心,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巴雅齐忙站起来说:“俺也去方便一下。”由于紧张,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栽倒。噶哈善一见,不知巴雅齐为什么有些失态,正想着,肚子有些疼了,而且疼得像有什么拽着肠子一样,他马上意识到不好,便赶忙站起身来想往外走,哪知那砒霜的威力发作起来,疼得他一头栽倒在门槛边上。巴雅齐站在院子里,眼看着噶哈善在喘息、挣扎,不一会儿,身子一挺,呜呼哀哉。巴雅齐走到近前一看,那噶哈善二目圆睁,咬牙切齿,七窍流血而死了。
当天夜里,巴雅齐把噶哈善的尸体用一块大石头坠着,丢到门前的水井里。回到屋子里,赶忙收拾停当,连夜骑上快马,直奔马尔墩城驰去。且说噶哈善妻子一直等到半夜,也不见他回来,以为在努尔哈赤那里议事,也就自己先躺下睡了。第二天起来一看,噶哈善一夜未回,正在疑虑之间,忽听家人前来报告:“噶哈善将军掉到水井里,被人打捞上来,已经去世了。”他妻子一听,如五雷轰顶,哭着号着往水井前跑去。这噩耗不胫而走,努尔哈赤赶到噶哈善遗体前,看着他未合的眼睛,流血的七窍,知道是被人暗算了。他为失去一个忠诚的助手而痛哭。不久,有人看见那天傍晚巴雅齐拉噶哈善去他家喝酒,几处一对证,确定无疑是巴雅齐干的。又有人反映说:巴雅齐于第二天清晨就骑上马,带着行李,往马尔墩城方向去了。为了证实这个问题,努尔哈赤又专门派人到马尔墩城去调查。去人回来报告说:“巴雅齐已在马尔墩城入伙了。”
噶哈善被巴雅齐谋杀之后,努尔哈赤内心十分痛苦,这不仅仅因为噶哈善是他妹夫,更为重要的,是这位苏克素浒河部嘉木湖寨的寨主,最早来投靠他努尔哈赤。他英勇善战,赤诚待人,成为努尔哈赤的得力助手。努尔哈赤感到严重的问题,是由于噶哈善的被谋杀,不但对自己是一个重大的损失,还将影响到对部属的安抚。如果听之任之,不予追究,谁还替自己去卖命?这不能不使努尔哈赤慎重考虑,于是他决定替噶哈善报仇,尽管在这些仇敌中有他的亲属,他也将在所不顾了。
万历十二年六月,努尔哈赤为了替噶哈善报仇,亲自带领四百兵士,去攻打由巴雅齐、萨木占、纳申和完济汉所控制的马尔墩城。此城依山建筑,三面是陡峭的悬崖,一面是一马平川的草地。城在高高的山坡上,坚固险峻,难于攻取。这次出兵努尔哈赤只带安费扬古一个将军,留下额亦都在家守城。士兵虽然是四百人,似乎有些少,不过都是顶盔贯甲的勇士。努尔哈赤与安费扬古认真观察了地形,又走访了许多当地的住户,都说只有从这一马平川的草地可以进城,那三面无路可以进城。正在迟疑之时,有一位老农民挑着一担柴走过来。努尔哈赤看那农民年纪大了,就快步走过去,把他的担子接过来自己挑着,一直将那担柴送到老农家中。老农民非常高兴,赶忙用茶水招待努尔哈赤、安费扬古几个人。努尔哈赤问老农民从后面能不能进城?那老人不作正面回答,笑咪咪地说:“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人到山前就无路了?”接着又说:“那三国的诸葛孔明,入川时走的路,就是那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呀!”努尔哈赤与安费扬古告辞老人时,他拿出一根长约二丈开外的绳子,一头拴住一个带三只钩子的铁蒺藜,嘱咐说:“也许对你们有用。不过上山时要胆大心细!”
回到营寨,努尔哈赤让安费扬古领五十人,从城后面的峭壁悬崖间。寻间道进城。自己从那一马平川的草地正面进攻。他以战车三辆开路,齐头并进,步兵随后。因为通往城下道路非常狭窄,只能一车独自前进,另外两辆车跟在后面。当接近城墙时,城上滚木擂石如暴风雨般抛下,结果有两辆车被砸毁,士兵不得不躲到车后面,不能前进了。努尔哈赤一看进攻受挫,遂奋勇当先,运用轻功,飞身跃至城下,隐蔽在一个枯木桩子后面,拉弓待敌。以寻找战机。忽然,他见到纳申站在城上指挥守军,努尔哈赤一箭出手,只“嗖”的一声,穿透了纳申的耳朵,直刺他的面门,疼得纳申哇哇乱叫,被士兵抬走了。以后努尔哈赤又连续发了四箭,射倒四个士兵,于是当官的再不敢到城上来了,守城的士兵也吓得慌慌张张。努尔哈赤乘机指挥军队后撤,并当机立断,命令士兵改近攻为远围,断绝城中的水道。这样的连续围困,城中缺水严重,人心惶惶。第四天深夜,城内大火冲天,浓烟四起。努尔哈赤知是安费扬古已经进城了。于是乘城内混乱,守备松驰的机会,努尔哈赤急令攻城。他自己率先冲到城下,因此士兵士气高昂,奋勇登上城头,经过一阵大刀的砍杀,城上守军四散奔逃,萨木占与巴雅齐被乱刀砍死,纳申、完济汉匆匆忙忙弃城逃入界藩城。所谓坚固难攻的马尔墩城,被努尔哈赤四百人的队伍一举攻破了。
马尔墩城被攻破了,士兵们看得清清楚楚,努尔哈赤总是冲锋在前,退却在后。战斗中总是机敏灵活,奋勇争先。他们更加敬仰自己的统帅,他们每个人都愿意去为努尔哈赤牺牲一切。为了替噶哈善报仇,万历十三年二月,努尔哈赤率领五十人,其中有二十五人披甲,前去攻取界藩城。这次是准备偷袭的,只带精干的五十人。不料界藩城有了准备,努尔哈赤就放弃了攻城,准备带领军队回营。正当这时,从城里冲出来一支数百人的队伍,他们是界藩、萨而浒、董嘉和巴尔达四城的首领,在努尔哈赤的背后追来。在界藩城南的太兰宙附近,追兵赶上了努尔哈赤,他们的前锋是纳申和巴穆民二人。努尔哈赤英勇无畏,他一见是马尔墩城的败将纳申,就单骑拨马相迎。二人没有搭话,便拼杀起来。纳申想用刀去砍断努尔哈赤的鞭,但是很快便落空了。二人只交手一个照面,努尔哈赤手疾眼快,将七星长老教给他的“鞭里藏刀”的招式使了出来。纳申来不及提防,努尔哈赤一刀砍去,纳申从肩背处便被砍成两段,像两截断木,“噗通”倒下马来。那巴穆尼刚一跃马,挺枪进入阵地,企图用枪来挑努尔哈赤,只见努尔哈赤将战马一个转身,“嗖”,一箭飞出,巴穆民应弦落马,死于马下。兵士们见两个主将,一对儿身亡;又见努尔哈赤武艺超群,个个心寒胆怯,不敢向前交锋了。努尔哈赤心想:虽然杀死他们两位大将,暂时镇住了眼前的四百兵,但是自己仅带五十人,也是兵单力弱;何况战马已经疲乏了,怎能再战?便设计脱身,遂命令士兵佯装以弓拂雪,作寻找箭头的姿态,缓缓撤退而去。而他自己则站在纳申尸体旁边,平静地观察着对方的行动。纳申的部下当时不明白努尔哈赤掩护士兵的真意,便高声喊道:“人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撤走?难道你要吃纳申的肉吗?”努尔哈赤听了,心中实在好笑,也顺水推舟地回答他们说:“纳申是俺的仇敌,他的肉也可以吃。”努尔哈赤见追兵不敢来了,遂率领随从七人,退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故意露出帽子上的缨子,让盔甲也亮出来。纳申的部下深知努尔哈赤一向用兵多诈,就真的认为前边有伏兵,哪里还敢轻举妄动!一直等到努尔哈赤退得无影无踪,方敢前去将纳申的尸体运回去。
在回兵途中,他们碰到完颜部的孙扎秦光袞,他向努尔哈赤借兵攻翁鄂洛城。努尔哈赤心想:既然已带兵到此,不如乘此机会去平定一方。何况人家向俺借兵,是对俺的信任,不能让人家失望呀。于是他答应了孙扎秦光褒的要求,命令部队连夜急行军,向翁鄂洛城进兵。谁知孙扎秦光褒的侄儿不同意他向努尔哈赤借兵。孙扎秦光袞说:翁鄂洛人屡次欺辱俺们,他们霸占俺们的庄园,抢走寨民的牛马,害得俺们无处安身,俺又没有力量打败他们,不借兵如何能报仇。努尔哈赤为人正派,俺信任他。可是孙扎秦光袞的侄儿,一得到努尔哈赤进兵的消息,急忙跑到翁鄂洛城,报告了消息。翁鄂洛城主得知大军将至,立即整顿军马,登上城头,当努尔哈赤兵临城下的时候,城上早已严阵以待了。努尔哈赤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是俺的为人信条。现在只有以死相拼了。于是努尔哈赤急忙挥军攻城。刹时燃起大火,城楼与城周围房屋,倾刻之间变成一片火海。借着浓烟掩护,努尔哈赤纵身一跃,登上一处房顶,跨着屋脊,率先进战,居高临下,连续射击,一连射倒城内好几个人。城内有一个神箭手名叫鄂尔果尼的,窥见努尔哈赤,向他暗发一箭,箭中努尔哈赤。那箭簇已穿透甲胄,伤肉一指深,顿时鲜血直流。在这万分危急之时,努尔哈赤毫不迟疑,一手将箭拔出,强忍着伤痛,抬头看见城内有一个人奔到烟囱背后。便迅速用拔出来的那支箭,搭弓便射,恰巧正中那人的腿部,立即从烟囱上掉下来,倒地而死。努尔哈赤因为箭伤流血不止,血染衫襟,直滴到脚上,但他仍然不停地弯弓射击。两军混战正酣,烟尘滚滚,烈焰奔腾。城中另一名善射者,名叫洛科的,冷不防,又向他暗发一箭,正中他的脖颈,因颈下有锁子甲围领,以致箭簇卷如钩状。努尔哈赤一咬牙,使劲一拔,带出两块血肉,血流如注。将士们遥见努尔哈赤负伤了,大家想登上屋顶前去救护,努尔哈赤连忙摆手,唯恐城里敌人知道他负伤,气焰会更加嚣张,遂拒绝将士们前来救护,镇静地说:“你们都不要上来,以免被他们发觉,俺可以自己慢慢下去。”说罢他一手拄弓,一手捂住伤口,自己走下房来。由于流血太多,还未站稳,已忽地昏倒在地,大家慌忙替他包扎。那一夜,他连续昏迷过去四次。众将只好放弃了攻城,吹螺收兵。
努尔哈赤由于伤势较重,昏迷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才苏醒过来,转危为安。又过了一阵子,努尔哈赤养好了伤,又率领大军去攻打翁鄂洛城。为了尽快取得胜利,努尔哈赤派额亦都带一支人马从后面攻城,他自己首先从正面打响。士兵们在震天战鼓声中,奋勇争先。城内前次已领教了努尔哈赤的厉害,心里十分畏惧,一见又来攻城,赶忙集中全城兵力,来正面防守。额亦都见后面空虚,便急忙带领士兵破城而入,首先放起一把大火,喊杀进去,前面将士听说敌军从后面攻入,吓得不知所措,城上守兵混乱不堪,很快便溃逃了。城破以后,那两个神箭手鄂尔果尼、洛科双双被俘。众将士见了他们,都气愤难奈,一致主张:杀了报仇,以解心中之恨。努尔哈赤一听,连忙摇头,然后微微一笑,劝阻众位将领说:“这两个人射俺致伤,是两军交锋,各为其主啊!何况锋镝之下,谁不想夺魁?前次争战,他们是为自己的首领尽忠,理应如此,他们没有什么错。今天,俺不但不杀他们,还要重用!改日,两军相战,他们必然成为俺们战将,难道不替俺杀敌吗?对于这样有才能的人,如果死在战场上,都犹为可惜;今天俺若杀了他们,不是更为可惜!”努尔哈赤说完之后,当即作出决定:任命鄂尔果尼和洛科为牛录额真(建州官名)。努尔哈赤豁达大度,颇有统帅和政治家风度。他十分爱惜人才。见到有才能的人,不记旧仇,总要想方设法招至门下,赏钱赐爵,毫不吝惜。因此被他俘获的人员,多能心悦诚服,为他效力。这使他的部属也深为感动。一时传为佳话。
努尔哈赤自出兵以来,在内部相当掣肘的不利条件下,他总是本着少树敌,宽厚待人,多揽人才,壮大自己,逐渐由弱变强,势力日趋强大起来。一天午夜时分,努尔哈赤听到窗外有轻微的脚步声,知是刺客来了。便赶忙站起身来,佩刀执弓,将子女藏在僻静处,让妻子佟氏装作上厕所的样子,自己紧随在后面,用妻子佟氏的身体荫蔽着自己,悄悄地潜伏在烟囱的侧后。借着月光,放眼看去,只见一个握短剑的男子,躲在墙脚下。努尔哈赤一个箭步窜过去,用刀背向那人肩部狠力一砸,那男子便倒在地上,想挣扎起来。努尔哈赤赶到跟前,让侍卫把他捆起来,问他为什么要来行刺时,那男子说:“俺名义苏,被扎晃城主所逼,要俺来行刺将军,实在该死。”努尔哈赤的部下都要把义苏杀死,他竭力劝阻,说道:“眼前正是青黄不接的缺粮季节,这么多的军队没有粮食,怎么能打仗?俺若杀了义苏,扎晃城主必然去联络其他部落,说俺杀了他的人,共同兴兵来攻俺。不如放了他罢。”但义苏不愿回去,请求留在努尔哈赤帐下效命。他后来对别人说:“都说努尔哈赤为人善良厚道,果真如此!俺将永远记住他对俺的不杀之恩。”
四、请来一位诸葛亮
阿海巴颜没来得及在那女人身上发泄兽欲,努尔哈赤就已借着水势挥军攻进了永吉达。
明万历十二年九月,努尔哈赤派兵去攻打董鄂部。这董鄂部位置在董鄂河流域,与苏克素护部为邻。这年九月,努尔哈赤得知董鄂部发生内乱,便立即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征服董鄂部的问题。大部分将领认为这是攻打董鄂部的天赐良机。努尔哈赤说道:“现在秋高气爽,人壮马肥,再加上董鄂部内乱未平,俺不先去讨伐它,等它内部统一之后,必然会来讨伐俺,到那时不是晚了吗?”于是,他亲自率领五千精兵,携带蟒血毒箭,直抵董鄂部部主阿海巴颜的驻地永吉达城下。再说这阿海巴颜,此人五十多岁,年轻时候长得英俊潇洒,骑马射箭、使枪弄棒都有些功夫。他父亲老阿海做董鄂部首领时,为永吉达城的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比如地租税收得很轻,马牛羊的头税要得更少,他自己过日子也很朴素。妻子郎拉为人贤慧,好周济穷困百姓。她为老阿海生了两个儿子,长子阿海英夫、次子阿海巴颜。前年老阿海去世了,按传统规矩,阿海英夫承袭部落首领,作了永吉达城的城主。这阿海英夫跟他父亲长得一模一样,为人做事也像他父亲那样忠厚。老百姓说:“小阿海比他父亲更厚道!”所以永吉达城这两年平安无事,加上风调雨顺,老百姓家里牛羊成群,马棚里的马都多得拴不下了。真是家家富裕,人人安康。再说阿海英夫的弟弟阿海巴颜,这人跟他哥哥大不相同。虽是同一父亲,一娘同胞,阿海巴颜却刁钻顽劣,为人刻薄,整日花天酒地,无恶不作。据他们家的管家出来说:“府里二十多个女佣人,凡有些姿色的,他都占了。”永吉达城里的年轻女子,一听说阿海巴颜的名字,无不心惊肉跳,谁个还敢见他!俗话说:狼有狼群,狗有狗党。阿海巴颜也有一帮哥们打手,整日跟在阿海巴颜后面,串街溜巷。饿了到饭店里一坐,么五喝六,大嚼大咽,闹得乌烟瘴气,临走时一文不名;一旦招待不周,还要被砸得乱七八糟,然后扬长而去。要是哪家的大闺女、小媳妇被他瞧上了,定要被打手们弄去,让他玩够了,然后放回去拉倒。
老阿海活着时候,也曾听说阿海巴颜的一些劣迹,也知道他在府里与那些女佣人一起鬼混,多次教训他,甚至也打骂过不止一次。老阿海去世了,他哥哥当了城主,他心里想:为什么俺不能当城主?不就是因为你比俺早生两年!为此事他曾去跟他老娘吵了一架。他竟然当着老娘的面质问:“为什么不让俺早生出来?”他老娘气得当时就昏倒了。阿海英夫跟弟弟一块长大,从小就事事让着他,从未跟他计较过。当了城主以后,他起早贪黑地为全城老百姓操劳,哪有闲功夫管他!于是阿海巴颜越玩越劣、越闹越凶了。一天晚上,阿海英夫找他弟弟阿海巴颜去了。哥哥说:“大家都反映你不正干,老百姓都——”未等哥哥说完,阿海巴颜把脸一变:“谁说俺不正干?都说你正干,是吧?俺要当城主,俺也正干!”“你凭什么当城主?”“你凭什么当城主?”兄弟二人争吵起来。那阿海巴颜早有夺权的野心,这会儿又在气头上,他一个冷不防,从腰间拔出短剑,照着哥哥的肋下就是一下。阿海英夫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亲弟弟会对自己下毒手!由于剑剌得重,刺得深,血流如注。“你……你……”阿海英夫未说完,便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
阿海巴颜赶忙喊来他那班哥们死党,将他哥哥的尸体擦洗干净,连夜替他穿好衣服,填在棺材里面。然后派人把部落里几个管事的头头喊来,向他们宣布:“阿海英夫得了伤寒症,不治而死。因为怕传染开去,只能连夜埋葬。”那些人看看阿海巴颜的身边,那班哥们狗党个个凶神恶煞似地,虽然明知阿海英夫死得不明不白,也不敢蹦半个“不”字,只得唯唯诺诺,听从阿海巴颜的摆布。
再说阿海巴颜刺死他哥哥阿海英夫以后,由于阿海英夫结婚不到一年,妻子未能有孕,当然无后继承永吉达城主,而阿海巴颜就非他莫属了。这阿海巴颜刚当上城主不到三天,就有人来报告:“建州卫的都指挥使努尔哈赤带领大军五千,前来攻城,快到城下了。”那阿海巴颜一听,吓得六神无主,战战兢兢地派人将那几个头人喊来说:“一定要把城守住,不然,俺就要杀你们!”在头人中,有个叫哈麦龙的,能骑善射,武功非凡,他站起来说:“把教场里的四千兵,全带到城上去。分段把守,派专人负责。再多运些擂木、滚石,加强警戒,昼夜轮班守城。量他努尔哈赤也很难打进来。”听了哈麦龙的一席话,阿海巴颜高兴起来,马上宣布道:“哈麦龙是守城的总指挥,全城人都得听从他的调遣。”又转脸对哈麦龙说道:“谁若不听,就把他砍了。若是打败努尔哈赤,俺一定重重的赏你!”自此永吉达城的守卫由哈麦龙全权负责,阿海巴颜仍然过着骄奢逍遥的快活日子。
再说洛寒去接老河口的张一化夫妇,因为努尔哈赤先告诉他沿途路线,身上又带着银两,没有耽误时间,很快就找到张家。洛寒刚到栅栏门外,就见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在院里扫地呢。洛寒心里说:那是张一化大爷无疑了。就敲一下栅栏门,那老头耳朵挺灵,一抬头见是一个年轻人,忙来开门。未等洛寒发问,老头就说话了:“是努尔哈赤派你来的吧?”“正是。大爷怎么知道?”“十三年前,他在俺家里临走时跟咱约定的呀!这一阵子俺天天盼,日日等,终算盼来了!”老人说着,拉住洛寒的手,就往屋,里走去。“大妈呢?”“她走了。再也见不到她了!”老人说着,眼圈有些红起来。洛寒忙把话引开去,问道:“大爷,咱啥时动身呀?”老人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昂起头来,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巍巍长白山脉,果断地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哪里黄土不埋人!这里俺还恋啥?走!今晚做点干粮带着,明早就动身!”洛寒一听说明早动身,赶忙问:“大爷,你老坐车,还是骑马?俺好去准备。”张一化笑着说:“你就别操心了。俺已准备了一个脚力,你只安心休息吧!”一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他们起来吃过早饭,老人先去门外山坡上给老伴的坟头又添了几锹土,低下头去一字一句地说:“你就安心歇着罢!有朝一日,俺还会来看你的!”说完,毅然转过身,回到院里,从屋子后面牵出一头浑身乌黑发亮的毛驴。洛寒赶忙走上去,拿床被子,搭到驴背上,权作鞍子,然后扶老人骑上,自己也翻身上马,顺着往建州去的大道,二人忽快忽慢,一前一后地走着。不知不觉,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就到了。在府里,听说努尔哈赤带兵到董鄂部,去攻打永吉达城去了。那张一化老人不听犹可,一听此话,马上动身往永吉达城而来。
再说努尔哈赤统帅五千兵马,来到永吉达城下,见到城门紧闭,城上守兵忙着搬运礌石滚木,防守甚严。他心里有些纳闷,前日听探马回来报告:阿海巴颜刺杀了他哥哥阿海英夫,自己做了永吉达城主,城里乱糟糟的,守城的事无人过问。现在看城头的防守情况,似有能人在指点,还不能掉以轻心哩。便在营帐里召集众将领开会,讨论攻打永吉达城的问题。忽然侍卫进来报告:“洛寒回来了!”努尔哈赤一听,赶忙站起身,忙着问道:“洛寒在哪里?张大爷接来了吗?”话音未落,只听:“俺老朽来了!”一位精神奕奕的白胡子老人站到努尔哈赤面前,他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张一化老人。努尔哈赤大喜,一步上前,搂住老人,施了拥抱礼,急着问候:“大爷可好!可想死俺了!”“俺也想你呀!”张一化诙谐地说道,“你现在今非昔比,真是鸟枪换炮了!”努尔哈赤一听,笑着说:“还早哩!大爷,别人不知道,你还不了解俺的想法?”张一化听了,笑着点了点头,二人相视着又一笑。努尔哈赤赶忙招呼人准备酒饭,要替张大爷接风洗尘。张一化忙摆着手说:“别急,俺不饿,俺想先听听那永吉达城的情况。”努尔哈赤知道老人的脾性,就将永吉达城近几天来在防守上的变化介绍一遍。张一化听了,稍一沉思,站起来拉着努尔哈赤往外就走,边走边说:“俺先去看看!”努尔哈赤用另一只手向额亦都、安费扬古等一招手,他们也赶忙跟在后面。这永吉达城建筑在董鄂河的河湾里,三面临水,一面平川地是城内出入的通道。若是站在董鄂河的上游,往永吉达城看去,正是居高临下。努尔哈赤与张一化等人来到城西北的紫霞山上。这紫霞山属长白山的余脉,是周围最高的一座山,那滚滚东流去的董鄂河,便发源于紫霞山的峡谷里。他们站在山头向下一望,那永吉达城宛如一个婴儿的摇篮,躺在董鄂河的怀抱里。正当他们俯瞰着永吉达城,突然乌云密布,一阵风吹过,下起了小雨。努尔哈赤忙说:“回去吧!你老人家路上辛苦,不要再淋病了。”张一化忙说:“没关系,这些年在风里雨里打鱼惯了,俺这副老骨头硬着哩。”他们往回走时,雨越下越大了。张一化抬头看看天空,又扭头看一眼永吉达城,意味深长地说:“这是一场及时雨哩!”回到营帐里,各人落座以后,张一化笑了一笑,说道:“你可记得,十三年前,在俺家里看过《三国演义》中的“关云长水淹七军”的故事么?这永吉达城地处水湾地方,当前中秋刚过,正是秋雨连绵季节,若是把董鄂河上游的几处河口堵住,等天一放晴,那蓄满水的堤坝一决开,永吉达城里将是一片汪洋。这几天,咱们要隐秘地做两件事:选派几十个精干的士兵,由一员将领带着,到董鄂河上游把各个河口堵住,不能离开,直到破堤后才能走;派二百人带着大刀、斧子、绳索,到附近林子里砍树做筏子。等到永吉达城一片汪洋之时,咱们坐着筏子到永吉达城里活捉阿海巴颜吧。”大家听了,都说“好计、好计”。努尔哈赤笑着说:“生姜还是老的辣嘛!”张一化又接着说:“俺是双手空空来的,这就算是俺的一份进见礼罢!”
当天夜里,雨下得更大了。次日清晨,努尔哈赤派安费扬古带领五十人,前去董鄂河上游,堵塞河口。又命令洛寒带领二百人,到附近林子里砍树做筏子。二将领命而去,暂且不表。再说永吉达城里,阿海巴颜看到天降大雨,高兴得了不得,他对哈麦龙说:“再过几天,努尔哈赤人没有粮吃,马没有草喂,让他去喝董鄂河的大水吧!俺看他怎么来攻城!”哈麦龙却不以为然地说:“俗话说得好:狗急还跳墙呢!千万不能小看那努尔哈赤,此人有勇有谋,还应谨慎为好。”阿海巴颜把嘴一撇,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也不要长他人的志气,灭咱们的威风!他努尔哈赤有什么了不起,咋咋呼呼来攻咱的城,都好几天了,连个屁也未敢放!这回俺倒要看他有什么能耐?”正说着,有个打手前来报告:“你嫂子——不!是那胡拉氏已经弄来了,请你去看看。”这胡拉氏是阿海英夫的妻子,讲起来也有七八分的姿色,又是跟他哥哥新婚不久。现在阿海英夫一死,阿海巴颜心里想,永吉达城都是他的了,那个胡拉氏理所当然地也要属于他。于是派人把她弄来,总比府里那些丫头片子强得多吧!
那个打手报告的话,哈麦龙已听明白了,马上向阿海巴颜告辞,回城上去了。阿海巴颜也不强留,心里说:还想教训俺昵!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子,你是什么东西!要不是努尔哈赤来攻城,老子早治你了。一路想着对哈麦龙的不满,便来到后院,见房里的胡拉氏在满脸泪痕地哽咽着。阿海巴颜紧走几步来到胡拉氏的对面,仔细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平时只是打个照面,从未细瞅过,这女人长得很标致呀!特别是她那两只弯眉,毛细而绒,衬着两只杏眼,煞是迷人。她的皮肤也很白嫩,脸上虽然挂着泪痕,仍然给人美的感觉。于是笑眯咪地说:“胡拉嫂子,不要过分难过。大哥死了,还有小弟陪你呢!人生一世,吃喝二字。你跟着大哥有啥好呢!他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整天只知道干事。你跟他成亲半年多了,他未能让你生个一男半女,有啥本事?”讲到这里,他见胡拉氏掏手帕,赶忙将自己的香手帕送过去。胡拉氏将身子一扭:“谁稀罕你那脏手帕!俺不许你污辱英夫,他是好人!”“好人?哈!哈!哈!好人不长寿!你要是随了俺,天天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好衣服任你穿。俺这永吉达的城主也让你当半个家!怎么样?”那胡拉氏一听,号啕大哭起来:“你大哥尸骨未寒,你就来欺负俺,你是畜生!俺就是死了,也不随你!”阿海巴颜一听,非常恼火,用手指着胡拉氏喊道:“俺就不信邪!再厉害的女人到俺手里,她都得服服贴贴地让俺玩个够。不信的话,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说罢,大手一挥:“来人!”两个打手进来了。阿海巴颜指着胡拉氏吼道:“快把她捆在床上!”两个汉子如老鹰抓小鸡似的,将胡拉氏四肢分开,捆在床上,退到门外去了。胡拉氏还在骂不绝口,阿海巴颜狞笑着走向前去……大雨一连下了三天三夜,永吉达城里城外,到处是沟满河平。努尔哈赤的营帐安在一个小山坡上,看看天已放晴,又与张一化亲自到董鄂河上游察看蓄水情况,安费扬古告诉他们说:“这几道河口的大水放下去,那永吉达城必定是一片汪洋。”他俩听了,心中十分高兴。又到林子里去,看洛寒的筏子做多少了。洛寒说:现在做成三十只大木筏,每只上面可坐二十五人,合计能装七百五十人左右。若是不够用,还可以做几只。张一化说:“够了,足够了!”他俩回到营寨,已是上灯时分。随便吃了晚饭,努尔哈赤即召开全体将领会议,他将放水攻城的情况又作了部署,即派额亦都到安费扬古那里去协助放水。又分咐帖木尔克到洛寒那里去,把筏子都集中起来,作好下水的准备。一切部署完毕,他拉住张一化说:“俺们看看去!”
再说哈麦龙自从那天从阿海巴颜那儿回到城上,总觉得不自在,左思右想,总觉得替这种人面兽心的人卖命,实在不值得!于是守城的事儿就没有前几天认真了。这天晚上,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城下如万马奔腾,急忙走出屋外一看,“啊呀!”他大叫一声,“了不得了,大水冲来了!”只见四面八方,大水骤然而至,那轰轰的水声,如雷霆万钧,呼啸着往城墙上冲。守城军士吓瘫了,有的在城上东窜西跳,如无头蝇子。不一会儿,一大片城墙坍倒了,大水从外面往城里冲来。那些老百姓有知道早些的,赶忙爬到屋脊上,或是树上。来不及的,被大水冲得无影无踪。那阿海巴颜刚将捆在床上的胡拉氏衣服扒掉,正在专心欣赏胡拉氏那迷人的胴体,还未来得及干那颠鸾倒凤的勾当,就被撞进门来的几个打手拉了过去:“城外大水冲进了城,你还不快走!”阿海巴颜一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非常糊涂:城外的大水怎么能冲进城里来?未等他问出声来,只听门外传来乱糟糟的人喊声,马叫声,狗吠声,乱成一片。不一会儿,那无孔不入的大水已冲进了屋子,眨眼之间,没过膝盖,漫过房檐,一座永吉达城变成了汪洋世界。
努尔哈赤与张一化、额亦都等乘着木筏,来到城里。有人报告说:阿海巴颜已经淹死,那个负责守城的哈麦龙已经投降。一会儿,安费扬古押着哈麦龙走来,努尔哈赤看他膀阔腰圆,浓眉大眼,长得一表人材。就问他一些情况,哈麦龙都如实报告。努尔哈赤说:“俺不杀你,还想重用你。你愿意吗?”哈麦龙赶忙跪下磕头,感谢不杀之恩,说道:“俺情愿替你效力。”努尔哈赤对哈麦龙说:“俺现在派你做永吉达城主。等大水过后,你要帮助老百姓重建家园,将永吉达城管理好。可不能学阿海巴颜。若不听俺的话,准饶不了你!”哈麦龙感恩戴德,高高兴兴地走了。
努尔哈赤与张一化、额亦都、安费扬古等人,回到营寨,带领军队,高唱凯旋歌,回到建州府。第二天,努尔哈赤分付杀猪宰牛,犒赏将士,庆贺胜利。自此,建州董鄂部已被消灭,成为努尔哈赤的属地了。在庆功宴上,努尔哈赤宣布:张一化担任军师职务,大小将士一律听从他的指挥调动。
五、鬼头刀认不得堂叔
努尔哈赤心头滴血:“为了女真大业,就请堂叔吃这一刀吧……”
一天,浑河部安图瓜尔佳城城主希姆的弟弟希沙前来求见。据希沙反映,希姆整日沉缅于酒色,不问政事,老百姓怨声载道。特来请求努尔哈赤统兵前去征讨,他情愿作内应。努尔哈赤让他先在馆舍休息几天,研究决定后,再通知他。努尔哈赤与张一化、额亦都等商议,额亦都首先发话:“今年咱们征讨理岱,占邻了兆佳城;又攻取了马尔墩山寨;不久前又消灭了董鄂部,占领永吉达城。可以说战事频仍,人马疲劳。眼前是冬季快到,不久就是冰天雪地,粮草运输都有困难。不如来年春暖花开,人强马壮之时,再去征讨。浑河部还有一个播一混寨,可以一石二鸟,将浑河部彻底消灭。”安费扬古也觉得额亦都讲的有道理。张一化说:“利用冬闲季节,养精蓄锐,也是正事。还要招兵买马,扩充兵力,加紧操练,尤为重要。”努尔哈赤告诉了希沙,让他回去以后加紧暗中准备,网罗人材,切不可打草惊蛇。来年春季,定带兵前去征伐。希沙高高兴兴地走了。他又将招兵买马的事,统统交予张一化负责,让洛寒、帖木儿克协助。张一化命人做一大木牌,上书“招兵买马”四个斗大的金字。不几日工夫,便招了一百多人。这且不表,再说额亦都与安费扬古二人负责训练兵马,每日教场里喊杀震天,士兵们情绪激昂,练得有声有色。一天,额亦都家人来教场唤他回去,说是夫人病重,要他回去。那莫小倩自与额亦都结亲之后,恩爱无比。每次出战归来,莫小倩都亲手替他解去盔甲。若有伤处,便调药敷擦,按摩揉敲,竭诚侍候。额亦都也非常感激。只因莫小倩有一恶病,那阴道里面长一个肉瘤,且渐长渐大起来。莫小倩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那地方有毛病,向人启齿都为难,更不好去看医生,只能任其发展。近日以来,那肉瘤已有饭碗大小,胀得小腹疼痛难忍,不能走路,连茶饭也好几日不进口了。额亦都虽百般爱怜,也无能为力。今天莫小倩已昏迷多次,才让家人唤额亦都回家。心想活不多久了,想再见丈夫一面,死也甘心。额亦都到床前一看,莫小倩已奄奄一息。她见是丈夫来了,很费劲地伸出手来,握住额亦都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俺对不……起你,未能给……给你生个儿女,……”额亦都哭得泣不成声,连安慰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不一会儿,莫小倩两腿一蹬,死了。替莫小倩办完丧事,额亦都仍旧每天起早贪黑地到教场练兵。只是每当回到家里,再也听不到莫小倩那温柔体贴的话语。他饭不想吃,觉也睡不着。努尔哈赤想到了这些,回家和妻子佟氏商量。额亦都是自己的得力助手,怎能让他受屈!刚起兵时,额亦都就与他患难与共,小心护卫着自己,甚至夜间和自己互换睡处,以防他被坏人暗算。佟氏也深知额亦都对丈夫忠心效力。夫妻商议后,决定将大女儿穆库什嫁给额亦都。努尔哈赤便同张一化说了,请他出来作媒,很快办了喜事。这且不表。
再说浑河部安图瓜儿佳城主希姆,今年四十五岁,娶了五个老婆,但一个孩子也没有。据知情人说,这是希姆喝了阴阳水造成的。说希姆与他堂妹妹从小一块长大,到了十五、六岁时,都已略知风月之事。一个夏天的中午,他们到山林打猎,二人乘机偷吃了禁果,从此而后,来往甚密。他那堂妹担心自己怀孕,就让希姆喝了阴阳水。说来那水也真有灵验,希姆喝过之后,与他那堂妹妹暗中来往了五、六年,就一直也未怀孕。以后,她出嫁了;他也结亲了,而且娶了五个妻子,没有一个怀孕的。可是希姆并不了解内情,他不知道是因为喝下阴阳水所造成。还总是埋怨妻子:俺那牝鸡总不下蛋!并扬言说:俺一定要娶个能“下蛋”的。有了这种思想,希姆在平时就留心了。有一次他到弟弟家有事,希沙不在家,弟媳阿丹出来接待,见阿丹长得俏丽,虽是两个孩子的少妇,其风韵不弱于二八少女。回到家里,再看那五个妻子,没有一个能与阿丹相媲美。自那以后,总是耿耿于怀,心里不能过。他想:俺这一城之主,却找不到一个满意的妻子,实在可悲可叹。转而一想:自己的亲弟弟,又不是外人;何况俺连一个蚂蚱大的儿子也没有,将来这一城之主的位置还不是你希沙的?
说来也巧,那天兄弟二人在一块喝闲酒,希姆转弯抹角,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弟弟希沙。当时希沙一听,可气坏了!你当哥哥的怎能如此荒唐,就把酒杯一推,站起身来,拂袖而去。希姆见弟弟不愿意,心里想:一不做,二不休,迟动手,不如早动手。就派几个人到希沙家里,对阿丹说城主找她有事,要她马上过去。阿丹哪知底细?就稍作打扮,跟着去人来到希姆府里。希姆早有安排,阿丹一到,就被领进一间暗室。到了晚上,软硬兼施,强行占有了阿丹。那边希沙见妻子一夜未归,便找到哥哥府”里,都说昨晚就回去了。希沙心中明白了七八分,但是光急没有用,只好忍气吞声。常言道:田地老婆不让人。这夺妻之恨,希沙怎能不雪!出于万般无奈,他才去找努尔哈赤。现已冬去春来,努尔哈赤该不会再推辞了吧?
其实努尔哈赤根本不是推辞,他早就想吞并浑河部了,只不过未抽出手来。现在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好时节,便去找张一化商量。那老人一个老鳏夫如何生活?努尔哈赤将远房的寡婶介绍给老人。既有烧火做饭的,又有床头焐脚,平时作伴的,张一化非常感激,老夫中妻,日子过得挺和美。二人一见,一讲明,同时发出爽朗的笑声,他俩想到一块去了,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正当他们议论如何去攻打浑河部的时候,有人前来报告:“浑河部的希沙前来求见。”张一化朝努尔哈赤会心地一笑,风趣地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二人来到府里,见了希沙,努尔哈赤先问希沙:“你看怎么去攻打?”希沙说:“你们的队伍先隐蔽在城外的山谷里,等到天黑以后,俺从城里接应,将城门打开,不就行了么。”张一化说:“城里没有反对的人吗?”“不会有的。他整日整夜地琢磨着搞女人,又到处树敌,谁不恨他!”希沙说得很恳切。努尔哈赤想了一会儿,又同张一化小声说了两句,便转过脸来对希沙说:“现在是三月中旬,俺的军队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晚上攻城。若未出什么差错,俺们在举火把三次后发起战斗,你可以把城门打开,与俺们配合起来。”
送走希沙,努尔哈赤与张一化认真在作攻打浑河部的准备工作,这且不提。再说安图瓜尔佳城主希姆,自从把弟媳妇阿丹弄到手,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一天到晚,只要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泡在暗室里与阿丹调情。据看守暗室的士兵出来说,希姆一会儿过去搂着亲亲,一会儿过去抱着摸摸,令人不堪入目。那阿丹女人也是水性杨花。起初还哭哭啼啼、闹着要走,后来也就顺从了,任他摆布着玩儿。希姆在暗室里大施淫威,他那五个妻子听说以后,醋火终于燃起来了。她们明查暗访,摸清了情况,来个突然袭击,五只母大虫一齐拥进了暗室,喊着,骂着,撕打在一起。阿丹被打得鼻青眼肿,衣服撕得一条条、一道道,被她们拉到院子里,让众人观看。有人把这消息告诉希沙,希沙赶忙架一辆马车,把阿丹拉走,闹剧才告收场。那个希姆知道以后,别人以为他一定会大发雷霆之怒,回去狠抽五个妻子的耳光。不料希姆只是付之一笑,油腔滑调地说:“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女人有的是!管它去。”
再说那个专讲努尔哈赤坏话的龙敦,平日正事不干,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就瞅着努尔哈赤找毛病。把自的讲成黑的,将方的说成圆的,生着点子捏造谣言,拨弄事非。他曾经挑拨诺米纳弟兄与努尔哈赤的关系,诺米纳弟兄被他害死了。他造谣诬陷噶哈善将军,唆使巴雅齐毒死了噶哈善。离间巴雅齐与努尔哈赤的关系,巴雅齐也被他害死了。最近他又发现浑河部的安图瓜尔佳城主希姆的弟弟希沙连续两次来找努尔哈赤,先是到处打听希沙来的目的,接着就派人将消息送给了希姆。希姆见到龙敦的来信,马上断定:希沙去找努尔哈赤,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于是派人将希沙喊来,问道:“你两次去找努尔哈赤,干什么的?”希沙说:“俺没去。谁见俺去的?”希姆见他不承认,更加怀疑了,说道:“你还想赖,现有龙敦的信在此!”希姆将龙敦的来信挥了一挥,问道:“你不讲实话,俺饶不了你!”希沙不理他,后来希姆恼火了,打了希沙,将希沙关起来,并加强了守城工作。希沙被关了半个月。他计算一下,还有三天就是月底了。他心里想:“一定要出去。俺这条命,反正是豁出去了!唯一的出路,便是逃!”希沙不顾身上的伤痛,咬紧牙关,从牢房的后窗户里跳了出去。趁着黑夜的掩护,希沙来到城墙下边,找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等了好长时间,希沙听到城外有了响动,这时已半夜了。他见守城的士兵都睡得死猪一般,悄悄来到城上。突然之间,希沙看到城外有一火把连续挥了三次。忙下城去,踅到城门处,把那大门拴一拉开,两扇城门“哗”地开了。努尔哈赤向希沙招了招手,表示感谢,然后大喊一声:“冲啊!”潮水似的士兵涌进城来。那些守城的士兵吓得屁滚尿流,四散逃命去了。努尔哈赤在出兵动员大会上,已经宣布:进城以后不准烧房子,不准虐杀老百姓。那些手挥大刀的士兵很快攻进希姆的府第,未等他穿好衣服,就被捆了起来。这场攻城的战斗,未伤一兵一卒,顺利结束了。努尔哈赤、张一化、额亦都等众将领来到希姆的大厅。大家坐下以后,安费扬古押进希姆,只见这位安图瓜尔佳城主光着脊梁,只穿一个裤头,被五花大绑着,低头站在那里。希沙拿着龙敦写给希姆的密信,来到大厅,交给了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看了以后,交给了张一化,气愤地说道:“这老不死的太不像话了,等回去再跟他算帐!”努尔哈赤对希沙说:“从现在开始,你是安图瓜尔佳城主,你哥希姆由你处置他。希望你依靠全城老百姓,把安图瓜尔佳城建设好。以后有工夫俺再来看你。”说罢,遂与张一化、额亦都等带领军队出城,往浑河部的另一个城池播一混寨进发。
努尔哈赤离开安图瓜尔佳城以后,城内老百姓才知道夜里发生的事情。大家额手称庆,对努尔哈赤这种不扰民的政策,非常佩服。都说努尔哈赤胸怀大志,有帝王的风度。还有人说:努尔哈赤脚心里长有七颗红痦子。那是要坐龙廷哩!甚至有人琅琅念出那两句偈语:“七颗红痦长脚心,必定面南坐龙廷!”一时之间,努尔哈赤被神化起来。这消息很快传到了播一混寨塞拉夫寨主的耳里。这塞拉夫年方三十有四,武功高强,曾到西山朝真涮跟乌龙大师学过武艺。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他的弟弟塞克祥也有武功,两膀有千钧之力。弟兄二人镇守住播一混寨,虎视着周围各部落,时有兼并之意。但是努尔哈赤的勃起,两兄弟已风闻在耳,听说南边的董鄂部去年已被他消灭了。前天他又未伤一兵一卒,拿下了安图瓜尔佳城,让希姆的弟弟希沙做了城主。老百姓都说努尔哈赤的军队是王者之师,歌颂他有王者之风。兄弟二人正在府中议论,侍卫前来报告说:“努尔哈赤的军队快到寨前了。”塞拉夫说:“都说努尔哈赤的武功非凡,俺想跟他先比试一下,看他有无真本事。”塞克祥也说:“此人手下有个叫额亦都的,能征善战,武艺高强,俺也想跟他较量一番。”“他们能赢了俺,咱就跟着他干;他若输给咱,就要听俺的。走!到寨前看看去。”弟兄二人说着来到寨子门楼上面。
再说努尔哈赤带领军队,在路上走了两天,便来到播一混寨前。这是明朝万历十四年的五月,天气凉爽,正是春末夏初,不冷不热的好季节。他们的队伍刚停下,侍卫前来报告说:“播一混寨主派人来求见。”努尔哈赤说道:“让他进来。”那使者进帐,来到努尔哈赤对面,施礼后说道:“俺寨主听说阁下武功厉害,甚想领教一二,不知愿意与否,请给俺寨主回话。”努尔哈赤听了,反问使者:“不知如何比法?”那使者说:“俺寨主说了,你若赢他,就服从你指挥;他若赢了你,你要听他使唤。怎么样?”努尔哈赤满口答应。那使者又说:“俺二寨主要跟额亦都比试,不知颧亦都敢不敢应承?”未等努尔哈赤开口,额亦都高声回答:“俺应承,愿意同你们二寨主切磋。”努尔哈赤对使者说:“请转告你们两个寨主,明天咱在你们寨子前面等他。”使者回去复命了,努尔哈赤招呼额亦都说:“今晚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跟他们比试!”额亦都忙答应“是”,随即出帐而去。努尔哈赤对张一化说:“夜里军营的守卫工作,请军师多加操心。俺要休息去了。”一夜无事,第二天上午,努尔哈赤带着张一化、额亦都、安费扬古等将领,往播一混寨前的空旷地方走去。营帐及士兵全由洛寒、帖木儿克等负责。
再说播一混寨的两个寨主,也装扮停当,随身带了几个侍卫,向寨门前走来。双方见面一抱拳,努尔哈赤上前两步,笑着说:“俺是徒有虚名,没有什么真本事。要说武功,俺只是懂得一点皮毛。听说大寨主是乌龙大师的徒弟,俺情愿向你讨教几招。”塞拉夫说:“你少来那一套!”话音未落,抡起铁拳,对准努尔哈赤的头上打去。他把头一偏,拳落空了。塞拉夫一连三拳,都被他躲过。塞拉夫心中甚觉奇怪,怎么他连一拳也不回俺呢?心中暗想:“莫非他果真是“徒有虚名”?”又用八卦掌劈去,努尔哈赤被逼得没有办法了,若再不回敬一下,怎好领教塞拉夫的功夫呢!他顿时含着微笑,喊了一声:“得罪了!”说也奇怪,只听一声巨响,那寨拉夫突然像倒柴一样扑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隔了好一会儿,努尔哈赤上前才将塞拉夫扶了起来。只听塞拉夫说:“俺还没有弄清,你是怎么将俺打倒的?俺要拜你为师,学你这手本领。”努尔哈赤哈哈大笑,说道:“有什么本事供你学啊!俺是偶然将你绊倒的。”这时,塞克祥已走上前,要跟额亦都比试了。
额亦都见塞克祥膀大腰圆,迈着虎步,向他走来。他也迎上前去,微笑着说:“请二寨主赐教。”话音未落,只见那寨克祥蹲步运气,大喊一声:“应招!”随用“迎风扫叶”的招式,向额亦都扑来,他稍稍后退一步,用“拨叶拈花”式解脱,你来我往,两人穿梭一般,连续交手了五六个回合,不分胜负。塞克祥见额亦都防多于攻,并且步法轻快灵活、难以得手。遂改用“神风劈掌”,上下左右,劈掌呼呼,旋转有声,直取额亦都。那额亦都上下纵跳,左滚右伏,纷纷闪开。随即他一个冲天空翻,腾空五尺多高,只见额亦都在空中,伸开双腿,如同一把剪刀,直朝塞克祥剪去,这一绝招叫“二郎飞剪”。说时迟,那时快,扑通一声巨响,塞克祥竞被踢倒在地,像一棵大树倒下一样。之后,塞克祥赶忙爬将起来,上前拍着额亦都的肩说:“好身手,俺算服了!”站在旁边观看的大寨主塞拉夫,跑上前去,将额亦都一把抱住,乐呵呵地说:“好!果然名不虚传,俺今天可开了眼了!”
这时候,努尔哈赤和张一化等忙走上前来,拉着两位寨主,邀请他们到营帐里休息叙话。大寨主塞拉夫对他的侍卫说:“你们统统回去,抓紧时间杀五头猪、五头牛、十头羊,下午送到营帐里来,不得有误!”说罢,就随着努尔哈赤、张一化等去营帐叙话。
当天晚上,大家在酒桌上斛筹交错,开怀畅饮。那塞拉夫酒量特大,努尔哈赤派人拿来大碗,让塞拉夫喝个痛快。之后,塞拉夫说:“今后俺兄弟二人就跟定你了!一切全靠你关照啦。”努尔哈赤说道:“你那播一混寨也需有人管着,先让二寨主随俺去罢!以后非你去不可时,俺再来请你,好不好?”塞拉夫说:“好哇!俺听从你的安排。”第二天,塞拉夫带着弟弟塞克祥,又送来一百匹马、五十头牛、二百只羊,还有大米、白面等,对努尔哈赤说道:“这就算是俺的一点见面礼吧!”又转过头来告诉塞克祥说:“那五百人马你也带去,以后俺再训练一批。”努尔哈赤走上前,抱住塞拉夫,互相行了拥抱礼。他一再表示谢意,然后大手一挥:“后会有期!”遂命令队伍回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于明朝万历十四年春天,未伤一兵一卒,连续获得两座城池,吞并了浑河部,扩大了地盘,增强了实力,带兵回到赫图阿拉,连续喝了三天庆功酒。下一步准备去攻打哲陈部的托漠河城,出兵之前,他与张一化、额亦都等商议,为了安定后院,决定认真处置龙敦问题。对于他这个叔叔,努尔哈赤一直持忍让态度,但其人不知自重,竟然得寸进尺,在反对努尔哈赤的路上越走越远了。为了肃清反对势力,解除后顾之忧,他不得不接受龙敦的挑战。一切准备就绪,在一次大小将领会议上,派人把龙敦喊来。努尔哈赤问他:“你知罪吗?”龙敦老奸巨滑,装作无事的姿态。当努尔哈赤拿出他写给希姆的亲笔信时,龙敦沉不住气了,便演出了一出自打自哭的闹剧,妄图用眼泪去获得努尔哈赤对自己的怜悯与宽恕。努尔哈赤又问他:“是谁指使巴雅齐毒死噶哈善的?”龙敦开始不承认,装糊涂。后来终于老老实实交代了事情的经过,这更加激起众将领的愤怒情绪,一致请求处死他,为噶哈善报仇!一时吓昏了头的老龙敦,又将他离间诺米纳兄弟的事情也讲了出来。努尔哈赤向愤怒的大小将领摆了摆手,高声说道:“论关系,你是俺的叔父,俺祖父与你父亲是一娘同胞的亲兄弟。平时俺对你不薄,至今俺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跟俺过不去!你反对俺已达到丧心病狂的程度,你已欠下四条人命:诺米纳弟兄两个、噶哈善和巴雅齐。这次希沙又差点被你用借刀杀人的毒计害死!更重要的,是因为你的离间、挑拨,使俺们多死了那么一些人,给俺们的事业带来多至几倍的干扰和麻烦。这个损失,你那把老骨头能偿得完吗?对你这样犯下一系列罪行的人,若不严厉处置,怎么去儆戒他人!俺现在不得不宣布:把他拉出去砍了!”恶贯满盈的龙敦,被努尔哈赤处死了,这是大快人心的事情。连他同宗族的人们都说:“龙敦是一个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坏蛋,该杀!该杀!”
处死了龙敦以后,来自后院的反对势力,少了一个“头目”。俗话说:蛇无头,不能走。那些跟在龙敦后面叽叽喳喳的人,多数已落荒而逃,少量的也倒向努尔哈赤一边了。他们再也不敢挡努尔哈赤的道了。他们已感觉到:谁反对努尔哈赤,谁注定没有好下场!这已是三年多来的无数事实所证明的了。
六、四名死士斗败八百劲敌
努尔哈赤浑身是血,兀自奋臂挥刀,那气势竟吓得数百敌军裹足不前……努尔哈赤于明朝万历十四年春天,灭了浑河部,连得两城;回师赫拉阿图,消除了内部的叛逆龙敦之后,又率领军队五千人去攻打哲陈部的托漠河城。行军之前,据安费扬古反映,托漠河城主苏拉西与他弟弟苏拉文之间有矛盾。兄弟二人在部落里各拉一派,互相争斗,相持不下。努尔哈赤派理岱前往托漠河城,去游说苏拉文,劝其归降。理岱通过上次教育,已有悔改表现,这次让他前去,给他立功赎罪的机会,也体现出努尔哈赤用人之长、不计前嫌的宽大政策。再说托漠河城主苏拉西与苏拉文,是一父两母兄弟。老苏拉在世时,宠爱苏拉文母亲乌丹。老苏拉临死前,曾嘱咐托漠河城正将官阿宋说:让苏拉文承袭托漠河城主,说完一命归天了。当时苏拉文到巴尔达城卖马去了,不在城内。托漠河城副将官格下平时与苏拉西相交甚笃,来往频繁。苏拉西与格下经过一番策划,将正将官阿宋杀死,承袭了托木河城主。等苏拉文回到城里时,承袭仪式已举行过,苏拉西正式当了城主。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半个月刚过,苏拉文便全部知道了内情。他养了一个打手名叫何矮人,虽然身高不满五尺,但武功非凡,能飞檐走壁,善于夜间行事。他怀揣一把短剑,在百步之内,百发百中。一天夜里,副将格下的头不翼而飞,过了好多天,在城墙下一个臭水坑浮了上来。苏拉西明知是弟弟苏拉文指使何矮人去干的,也奈何不得。不过苏拉西心里想:只要何矮人不来砍俺的头,俺就不多管闲事了。苏拉文心里总不是滋味,总想伺机找他哥苏拉西的麻烦。一天,正坐在家里想心事,家人来报告说:“门外来一男子,要见你。”
苏拉文来到门口一看,马上认出是理岱,便热情邀入客厅,问道:“自从在克拉寨一别,倏忽一年有余,不知兄长到敝处来,有什么要事?”理岱一听,便从皮包里取出一个铜制的梅花鹿。从外表看,已是锈迹斑斑,但那鹿制得精巧玲珑,与那真鹿无异。苏拉文一见,忙过来细看。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这鹿造得巧夺天工,看质地可能是汉代文物?”理岱忙说:“老弟眼力不差,这是汉朝文帝的殉葬品,出土还不到一年哩!”“兄长带来是出售,还是——”“售什么,俺又不缺钱花,是拿来送给老弟的,俺知道你喜欢这玩意儿。”苏拉文一听说是送给自己的,赶忙又拿起来仔细看一遍,真有爱不释手的样子。“感谢兄长美意,去年在克拉寨已蒙兄长破费,小弟尚未能报答,今日兄长又如此厚礼,俺怎能无功受禄呢?”理岱微微一笑说:“既是兄弟,何必分得那么清楚?”苏拉文忙喊人准备酒菜侍候。原来理岱与苏拉文早在前几年就熟识了,他俩是到克山寨卖马时认识的。同住在一个客栈里,有时碰在一块喝几杯,这也是外出做生意的人常有的事。去年夏季理岱又在克拉寨卖马,苏拉文也去了。卖掉马准备离开客栈的前一天晚上,有一个地痞名叫阿章的,硬说苏拉文偷了他的钱,缠着苏拉文不放,客栈老板也跟着起哄,弄得苏拉文十分尴尬。理岱一见,挺身而出,先找老板说:“你太不够朋友!咱们多年来都在你这里,像这样讹人,谁还敢住这里?”老板一听,忙道不是,又将那阿章训斥一顿。理岱从袋里掏出一大把银元给他,才把苏拉文的这桩事了结完。从那以后,苏拉文对理岱感激不尽。苏拉文爱玩古董,理岱曾帮他买过几件价廉物美的唐代玉器,关系更加密切起来。晚上喝酒时,理岱装作无意的样子,扯到努尔哈赤要出兵攻打托漠城的消息。苏拉文一听,十分惊诧,赶忙问:“老兄此话当真?”“那还有错,明后天就要兵临城下了。”苏拉文把酒盅一推,“兄长先喝着,小弟少陪,一会儿再来给兄长敬酒。”说着,站起身来要走,理岱上去一把拉住:“你哪去?”“俺去给大哥递个信儿,好让他作好守城的准备。”“贤弟也太死心眼儿!他对你无情无义,你倒真心帮他呀!”一句话说得苏拉文又重新坐下来,理岱接着又说道:“俺倒有个主意。这托漠河城主本来应该是你,是你哥用不正当手段夺去的!俺以为你——”他说到这里,走到苏拉文跟前,附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苏拉文脸色陡地一变,“不行!那俺不成了叛徒!”“什么叛徒!你哥抢夺你的城主位置,算是正人君子么?其实压根儿就未跟你讲兄弟情分!”这时候,何矮人进来报告说:“城主带五百兵士往嘉哈去,与章佳、巴尔达、萨尔浒、界凡四城主会合,狙击努尔哈赤的军队,快要出发了。”苏拉文将理岱的意见转告于何矮人,想听听他的意见。何矮人当即说道:“努尔哈赤前途无量。不要看表面现象,虽然五城联合,群龙无首,各自为政,如何能打好仗!”停了一下,看着苏拉文又说:“当前,先找条退路要紧!依俺的意见,你现在就去找城主,让他留下一部分兵马守城。提醒他不要带众多兵马去送死,保住自家城池最要紧。”在何矮人鼓动下,苏拉文真找城主去了。
以后苏拉西城主只带二百人马前去,留下三百人马,交予苏拉文守城。理岱与苏拉文约好时间、暗号,便离开托漠河城,迎着努尔哈赤的队伍,加速前去。再说努尔哈赤率领军队赶路,一天来到琛河边上,突然乌云四起,狂风大作,下起了倾盆大雨。一时之间,琛河被上游来的山洪冲破了堤岸,河水泛滥起来,挡住了去路。努尔哈赤心想:这五千人马何时才能渡过河去?脑海里又现出了“兵贵精,不贵多”的名言。他当机立断:命令大部分兵卒撤回寨子,只带领绵甲兵五十人,铁甲兵三十人,以轻装简从的策略,很快渡过琛河,兵抵嘉哈寨。这嘉哈寨,属哲陈部管辖。寨主苏古赖虎,一面派人守住寨门,不准出战;又一面秘密派精干使者去请援军,将努尔哈赤仅带八十人的消息告诉给托漠河、章佳、巴尔达、萨尔浒、界凡五个城主。这五个城主觉得努尔哈赤仅有八十人的队伍,容易对付,这机会难得。此时不消灭他,有朝一日也是被他努尔哈赤兼并掉。大家联合起来,还愁消灭不了他吗?于是五城主各带二百人,合兵一处,共计八百多人。凭藉浑河、南山、界凡,三处连成一线,联军的士气旺盛,阵容很有气势,在严阵以待努尔哈赤的到来。
再说努尔哈赤的军队抵达嘉哈寨前,见寨门紧闭、不敢出战。便运用声东击西策略,自己带领五十绵甲兵于寨前骂阵挑战,纵火烧其寨门;又派额亦都带领三十名铁甲兵从后山突入寨子。那寨主苏古赖虎正与士兵在寨前把守,未想到后院出事。额亦都带领三十名铁甲兵来到后山寨墙下,纵身一跳,上了寨墙,丢下绳索,三十名铁甲兵陆续进入寨子,大火一放,烟尘四起,苏古赖虎惊慌失措了。努尔哈赤一看寨内火光四起,知道额亦都得手了。便身先士卒,运用腾跳窜越的轻功,来到寨门前,弯弓搭箭,将门楼上的士兵一连射倒几个,他身后的绵甲兵见到努尔哈赤奋勇当先,也勇气百倍,迅速窜到寨门前面。此时寨内喊杀震动天地,苏古赖虎稍一迟疑,被努尔哈赤一箭射中,守寨士兵见寨主身亡,就一哄而散。努尔哈赤带着五十名绵甲兵,一鼓作气冲进寨主府第,乱砍乱杀起来。额亦都也从后院一路冲杀到前院,两人合兵一处,八十名士兵一个不少,二人大喜。随即派人准备饭菜,大家饱餐以后,正准备继续行军之时,探马回来报告说:“托漠河、章佳、巴尔达、萨尔浒、界凡五个城主带兵八百人,在浑河、南山、界凡一线,抄咱们的后路,准备袭击咱们。”努尔哈赤一听非常着急,他心里想:出发前俺就担心这步棋,曾留下后哨章京能古德,在后边探听消息,他为什么不来及时报告呢?遂暂时退兵。原来那章京能古德探听到消息以后,即向努尔哈赤飞马前来报告消息,因为走错了路,没有找到努尔哈赤的军营。结果五城兵马猝然而至,大敌当前,努尔哈赤的族弟扎亲、桑古里二人,见对方兵多势盛,吓得惊慌失措,连忙解脱甲胄,企图临阵脱逃。在他们影响下,其他军卒也畏敌不前。正巧努尔哈赤赶到,看见这一情景,异常气愤,声色俱厉地责备扎亲、桑古里说:“你们平日在家,每每称雄于乡里,今天遇见敌人,为什么解甲?”扎亲、桑古里兄弟二人低头不语。努尔哈赤说罢,亲自高举大旗,率先前去砍杀敌兵。但五城兵马人多势众,难以攻进阵内。努尔哈赤忙驱马回营,率领二弟穆尔哈齐及两名包衣(侍卫)杨布禄、厄林剐,共计四个人,奋勇向前,冒着如雨的飞矢,冲入敌阵,当即杀伤对方二十多人。因为五城兵马统帅不一,各个城主都想保存自己实力,不肯向前。他们看到努尔哈赤来势勇猛,箭无虚发,难以抵挡。刹时间五城兵马阵容大乱.纷纷争着渡过浑河去逃命。努尔哈赤看见敌兵溃退,就乘势竭力追击,杀死敌兵很多。那七十六名士兵,看见努尔哈赤四人打退了敌人,也奋力追杀上来。待努尔哈赤喘息稍定,五城兵马已大部分渡过了浑河。他又重整盔甲,振奋精神,又连续追杀四十五人,与弟弟穆尔哈齐一直追到了界凡山的吉林崖。这时候,努尔哈赤登崖遥望,敌兵十五人奔崖而来。他急忙取下盔缨,隐蔽起来,等待着敌人。当那股敌人逼近时,他首先用尽平生之力,射出一箭,敌军中为首的那个头目中箭,穿过脊背死去。穆而哈齐接着又继续发射一箭,又射死一人。其余的敌人见头目已死,吓得四散奔逃,几乎全部坠崖而死。努尔哈赤获得了全胜。
兵书上说:“两军相逢,勇者胜。”因此,勇敢是战胜强敌的一个法宝,也是努尔哈赤的一个重要性格。这次浑河之役,面对十倍于己的五城兵马,努尔哈赤毫无畏惧之心,发挥勇敢与机智的良好品质,创造了古今战争史上以少胜多的奇迹。他自己在总结浑河之役时说:“今日之战,以四人而败八百之众,此天助俺以胜之也!”这为浑河之役不仅染上了夸张的笔墨,而且涂上了神秘的色彩。
再说理岱从托漠河城苏拉文家告辞出来,沿途打听,一路紧追慢赶,终于找到了努尔哈赤,将苏拉文的情况作了汇报。努尔哈赤听了十分高兴,拍着理岱的肩膀,笑着说:“你立了功啦!俺得谢谢你。”随即摆酒为理岱庆功。第二天拂晓,努尔哈赤又挥师进发,往托漠河城奔去。那苏拉西城主在浑河之役中,跑在最前面,以致二百人马未损失几个,他庆幸自己的明智,心里说:亏俺脑瓜反应快,若不是撤得早,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保。那努尔哈赤也真够厉害,怪道人常说:一人拼命,十人难挡啊!俺算服了。现在眼下的工夫,应及早回到城里,抓紧时间操练人马,加强守城工作。一路想着,不觉来到托漠河城下。正想喊人开城门,突然眼前一闪,城头上那旗帜怎么换成努尔哈赤的了!奇怪,心中好生纳闷。正想着,一眼看见弟弟苏拉文站在城头上,与何矮人在说话。苏拉西放开喉咙喊道:“打开城门,放俺进去呀!”听到苏拉西的喊话,苏拉文说道:“俺已将托漠河城献给努尔哈赤了。”苏拉西这才醒悟过来,气得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苏拉家的叛徒!”随即拉开弓弦,照苏拉文射去一箭。未曾想,何矮人站在旁边,用手一抬,就把那支箭接在手中。几乎在这同时,只见他袖子一甩,口里喊道:“去你的吧!”苏拉西还未看清是什么甩下来了,便觉心口一阵疼痛,一头跌下马来,气绝身亡。原来何矮人从袖中甩出的是把短剑,苏拉西被穿胸而过,死了。
努尔哈赤收服了哲陈部所属的托漠河城以后,派苏拉文担任托漠河城主,让理岱、何矮人随军出发,去攻打鹅尔浑城。这鹅尔浑在浑河北岸,距明朝边境较近,易受明军庇护。先是在明朝万历十一年五月,努尔哈赤刚起兵时一举攻克了仇人尼堪外兰的老窝——图伦城时,尼堪外兰孤身一人逃往甲板城,以后又从甲板城迁徙到鹅尔浑,并筑城驻居。努尔哈赤心急如焚,恨不能一步跨到鹅尔浑城,将尼堪外兰砍成肉泥。再说尼堪外兰来到鹅尔浑城之后,依靠明军的力量,修筑了城墙,定居下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努尔哈赤会发展得这么快,势力会这么大。据说他已攻下托漠河城,正向这里进发,俺这弹丸之大的鹅尔浑城,怎能阻挡得住。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去到明军那里,要求政治庇护的权利。他想好了,就丢下年轻的妻子,一溜小跑地来到明朝边将王廷山那里。那王廷山也不是没有一点头脑,他亲眼看着努尔哈赤的势力日渐强大起来,况且留着尼堪外兰也没多大用处了,只能得罪努尔哈赤。王廷山心里一合计,为了不让事态扩大,还是抛弃尼堪外兰合算。于是通知守门士兵:“不准尼堪外兰进来!”
再说努尔哈赤带兵星夜兼程,很快赶到鹅尔浑城。他放眼一望:小小的一座土城。他兴奋极了。一声号令,万弩齐发,城上那几个守兵慌忙逃窜,努尔哈赤一马当先,攻进城内。他亲自带人搜捕尼堪外兰,可是查遍全城,连个影子也未见到。有人报告说:“尼堪外兰逃跑了!”努尔哈赤赶忙追去,他登城遥望,见城外逃跑的四十余人中,为首一人头戴毡帽,身穿青绵甲,怀疑他就是尼堪外兰。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努尔哈赤拍马舞刀,单枪匹马,直冲而去。此时,逃跑的那人见有一骑猛追过来,便回首开弓放箭。努尔哈赤只顾追仇人心切,一不注意,被射中肩膀,那箭穿肩透镞,血透盔甲。但他全然不顾,驱马向前,虽身陷重围,仍奋死力战,射死八人,砍杀一人。在余下的人溃散以后,努尔哈赤才返回鹅尔浑城。当他得知尼堪外兰被明军保护起来的消息时,倾刻之间,愤怒的乌云遮住了理智之光。努尔哈赤因仇恨而失去了理智,连续杀死城内十九名汉人,对被他俘虏的六名中箭伤的汉人,又把箭镞重新插入伤口,让他们带箭去向明朝边将传信,索要尼堪外兰。
其实,明朝边将王廷山根本未打算庇护尼堪外兰,就派人通知努尔哈赤说:“尼堪外兰既然投归于俺,怎好把他交出来?你可以来这里处置他。”开始,努尔哈赤有些怀疑,以为王廷山在捣鬼。来人看出他的疑虑,忙解释说:“你自己不愿意去,可以派人去,随你的便。”努尔哈赤这才派部将斋萨,带兵四十人,前去抓捕尼堪外兰。尼堪外兰听说斋萨来了,慌得走投无路,见旁边有个台堡,企图上去躲藏。没有想到台堡里的明军不让他上,还把梯子撤去。他绝望了,这时斋萨等人赶到,一刀把他砍死。除掉尼堪外兰,终于报了“父祖之仇”,努尔哈赤了却一桩心愿。他掉转兵锋,又率领军队,去攻打哲陈部的克山寨。
再说那克山寨,建筑在一座山岗上。环寨是一圈石头围墙,高约二丈以外。前后两座寨门,一座在寨前,一座在寨后。两座寨门前各设一座吊桥,连接着寨门。寨门里面是一偌大庭院,两边设有四十余座枪架,插着明晃晃的武器。再后是大厅,厅后有东西跨院。寨主阿尔太住东跨院,他娶了六个妻子。大老婆给他生了两个儿子,长子阿尔龙,三十岁,次子阿尔虎,二十六岁,都已成亲。他们都是武艺高强,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还请了一个武功教师,名叫呼拉天,外号铁臂师爷,两膀有千斤之力,善使一根重约二百斤的铁棒,厉害无比。阿尔龙兄弟俩住西跨院。后院还有两进深的院落,住着呼拉天和五百名寨兵。据何矮人介绍说:克山寨据险防守,攻打需要小心。若从前门打,全是错杂难认的山路,盘陀曲折,宽窄不等。周围布满陷阱,一旦坠入阱内,将被毒蛇活活咬死。只有巡着白杨树才可转弯,方是生路;如果没有白杨树,千万直走,不能旁行,否则便是死路一条。山寨后门外,地势开阔,可以作为厮杀的战场。
努尔哈赤听了何矮人的介绍,心里说:它就是一座铁寨,俺也要把它熔化掉!便命令军队离寨五里路安营。第二天,努尔哈赤带领众将士,来到克山寨后门前,传下话去:让寨主阿尔太出来说话。不一会儿,寨门大开,一员老将骑马走在前面,后面两个年轻将领与一中年人紧随其后,他们走下吊桥,来到努尔哈赤对面。那阿尔太把手中马鞭一指说道:“来者可是努尔哈赤?你为什么来犯俺山寨?”努尔哈赤提马上前,说道:“你们哲陈部多年来仗着人多势众,抢俺牛羊,杀俺牧民,犯下累累罪行。还不快快下马受死,更待何时?”那阿尔太虽然年过半百,仍然壮得像头野牛,手中银枪一拧,向努尔哈赤便刺。这边努尔哈赤不慌不忙,举起大刀,往上一迎,只听“哨啷”一声,阿尔太那枪差点从手中滑落。阿尔太感到手心发麻,心里说:努尔哈赤力气不小哇!二人一枪一刀,来来往往,斗了六、七个回合,直累得阿尔太气喘嘘嘘,大汗大止,眼看要败下阵去。他长子阿尔龙赶忙上来搭救。这边额亦都也拍马迎着阿尔龙战到一处。阿尔虎带马上前,安费扬古也挺枪顶了过去。再说阿尔太自觉体力不支,忙调转马头往回逃跑。努尔哈赤也不追赶,他放下大刀,取下背后弓箭,“嗖”一箭射去,正射中阿尔太背部,只见他大口一张,吐出一口鲜血,栽下马去。那武功教师呼拉天忙催马过去抢救,被何矮人半路拦住,厮杀起来。额亦都与阿尔龙战了十五六个回合,那阿尔龙一见父亲中箭,心中一惊,肩膀被额亦都剌了一枪,慌忙勒转马头逃回阵去,阿尔虎见父亲中箭,哥哥败阵,哪还有心思再打下去,赶忙逃回阵去。鸣金收军。那武功教师与何矮人打得难解难分,一听收兵信号,将手中钢叉架住何矮人的大刀,说道:“俺明日再战!”何矮人随口说道:“为什么要等明日!”话未说完,左手握刀,右手一甩,只听“叭”一把短剑从袖口飞出去,正中呼拉天的右手碗。那武功教师“哎呀”一声,钢叉从手中跌下,慌忙勒转马头,逃回阵去。
这开头一仗,努尔哈赤获得了全胜。晚上他召集额亦都、安费扬古、何矮人等将领计议,准备半夜偷袭克山寨,将其一网打尽。且说克山寨里,阿尔太虽被士兵救回寨去,那箭头都是蛇毒浸泡过的,毒性早入骨髓,未有两个时辰,便中毒死去了。阿尔龙肩膀负伤,呼拉天手腕中了一剑,阿尔虎忧心如焚,赶忙写了两封书信,分别派人送往巴尔达和洞城去请救兵。自己虽没有负伤,自忖也非安费扬古的对手,直到三更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再说努尔哈赤派额亦都、何矮人领一百人从克山寨前门突入,他自己带领安费扬古等由后门进攻。那何矮人在前边带路,循着白杨树走去,确实山道崎岖难行,有几个士兵贪走近道,跌入陷阱,被毒蛇咬死。他们来到寨门前已是三更已过。额亦都与何矮人都会轻功,二丈高的寨墙,他们纵身一跳,便到墙顶,丢下绳索,士兵们一个个如蛟龙出水,“唰唰”,都翻过寨墙。因为白天吃了败仗,死的死,伤的伤,晚上的防卫也疏忽了。那阿尔虎也未顾得上查夜,”护寨的士兵见头儿不紧,也就贪睡去了。不一会儿,前院大火熊熊,“劈哩叭啦”,烧得房倒屋塌。额亦都、何矮人手挥大刀,见人就砍。可怜那些熟睡的士兵,未来得及穿上衣服,就已人头落地。阿尔龙、阿尔虎、呼拉天听到前院一片喊杀声,都手持兵器向前院跑来。那后门的守卫也就松懈了,努尔哈赤带领士兵,高举着火把,撞开大门,一路砍杀进去。他们见到额亦都、何矮人与阿尔龙、阿尔虎、呼拉天杀在一处。努尔哈赤拿起弓箭,朝着他们三人“嗖!嗖!嗖!”一连三箭,连续倒地,何矮人又上去每人给补了一刀。士兵们一见寨主都死了,便放下兵器,投降了。
七、泻药也能破雄关
固若金汤的洞城,竟被努尔哈赤用小小的巴豆给攻破了,气得城主捂着肚子哇哇怪叫。
努尔哈赤在追杀尼堪外兰时,曾受伤三十多处。从克山寨回师赫图阿拉后,箭伤复发,不得不寻医吃药。在这年的八月,听说巴尔达城闹内乱,遂派额亦都率军二千人,前往讨伐。且说巴尔达城主安塞罗宝文,年近六旬,膝下二子一女,全由结发妻子纳西氏所生。后来纳西氏年老色衰,安塞罗宝文又连续娶了三个小老婆。这三个女人个个生得如花似玉。在巴尔达城里,她们的美貌堪称前三名。但是老夫少妻,自古以来容易出事。安塞罗宝文长子安塞儿章,已年近三十,忠厚和善。从记事开始,帮助父亲料理城内政务,机敏能干,深得老安塞的喜爱。二子安塞儿俊,从小长得乖巧伶俐,能言善道。十四岁时就与府里、r头佣人乱搞两性关系。女儿安塞儿美长得也还聪明美丽,对大哥安塞儿章比较敬重,不喜欢二哥安塞儿俊的轻巧浮浪。去年以前,老安塞给二子一女都办完了亲事。安塞儿章夫妻俩和和美美,相敬如宾;安塞儿美的丈夫是一位带兵的将领,名叫阿贺夫,为人耿直,有正义感,与安塞儿美感情甚笃,小两口结婚两年,从未红过脸。只有安塞儿俊夫妻俩争争吵吵,那女子名叫噶玲儿,性格文静,不好奢糜,对丈夫的淫佚无度很反感,以致夫妻经常反目。而安塞儿俊并不寂寞,还在他成亲之前,那三个后妈全都与他勾勾搭搭。这年夏天,老安塞带兵到浑河边上,与那四城主联合起来,狙击努尔哈赤失败回来,一路的惊吓与劳累,使他染上疾病。他担心一病不起,便将两个儿子喊到跟前,嘱咐说:“安塞儿章从小跟俺管理大事,熟悉政务,做城主最合适。”说完,又对安塞儿俊说:“你要认真辅助你哥,作他的好助手,不能跟他捣乱,添麻烦。”又过一个多月,安塞罗宝文真韵去世了。在为父亲办丧事期间,安塞儿章忙得不可开交,要管城主的事,还要办父亲的丧事,累得焦头烂额。而安塞儿俊却很快活,整日钻在府中,与那三个小妈鬼混。反正父亲不在了,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和她们调情。一天,安塞儿俊正在搂住他四妈亲嘴时,被安塞儿章看到了,当即痛斥他一顿。事后,他越想心里越不服气:俺搂她亲嘴,关你屁事!她又不是你老婆,更不是你的亲娘!真是狗抓老鼠——多管闲事!他一路发着牢骚,来到四妈房里,一起骂安塞儿章不是东西。过一会儿,那两个女人也姗姗而来,说起白天的事儿,又激起她们的共鸣。你一言,她一语,一齐声讨安塞儿章。最后,四个人共同有一个想法:有了安塞儿章,他们就不能自由自在地快活,有了安塞儿章,他们只能像做贼似地去偷情。于是有人提出“除掉安塞儿章”的意见后,没有一个迟疑的。在三个坏女人的教唆下,安塞儿俊下决心要搬掉这个绊脚石!以后他们又商议了一会,订下除掉安塞儿章的计策。
一天下午,三个小女人一起来到安塞儿章的家里,说有要事要见他;其实她们明知安塞儿章不在家中,却故意来找他。临走时交代一句话给安塞儿章的妻子:晚上安塞儿章无论如何要去她们那儿。因为她们有重要事情要同他说。未出她们所料,安塞儿章刚一回家,他那贤良的妻子就催他去三个小妈那里。那安塞儿章是个忠厚、本分的人,他哪能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那三个女人呢?安塞儿章去了,他再也没有回来!他是被那三个女人用绳子活活勒死的!他死后她们却扬言:“安塞儿章在调戏四妈时,被佣人看见,自觉不能见人而上吊自杀的!”安塞儿章死后,安塞儿俊做了城主。巴尔达城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唯有安塞儿美跑到府里哭了一场,将那三个小女人痛骂一顿,又当着安塞儿俊的面,讲了些含沙射影的话。那阿贺夫也不好说什么。这件人命冤案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再说努尔哈赤派大将额亦都率军二千人,前去攻打哲陈部巴尔达城。此时正当中秋八月,天高云淡,气候凉爽,庄稼成熟了,牧草更绿了,牛羊更肥了。额亦都被派出来单独打仗,还是第一次。他骑在马上心里想:这一仗一定要打好,一定不要辜负努尔哈赤的希望。这时脑海里又浮现出小时候父母被杀、自己孤苦无依、到处流浪的日子;后遇努尔哈赤,他俩言语投契、志向相投的交往;以及那响铮铮的誓言:“大丈夫生世间,能碌碌终生乎?”现在他们之间不光是密友、上下级的关系,还是亲戚。怎能不尽心竭力去打好这一仗呢!额亦都正想着,探马回来报告说:“前面已是浑河。因为几天前天降大雨,河水暴涨,队伍不能过河。”额亦都来到浑河岸边,只见河水咆哮着向下游冲去,不光河水深,水流急,河面也宽达二里有余。这二干人马如何过“得河去?回军吗?不能!驻扎在河边上,等河水下去了,再过河?也不行!额亦都凝眉沉思了一会,突然一拍脑门:“用绳子,对!用绳子拉过河去,士兵扶住绳子涉水,……”他自言自语后,立即派人准备绳索。在河两岸将绳索固定后,士兵们手扶绳索,涉水过河。一个接着一个,秩序井然。二千人马,不到半天工夫,就全部渡过了浑河。渡过浑河,额亦都看看天色将晚,忙命令伙头军抓紧时间做饭。他召集将领开会,安排攻城任务。他让何矮人带一支人马从巴尔达城后面攻人,以举火为信号,往城里攻杀。他自已带其余人马正面攻城。时已三更,人马便来到城下。城上守城人员正睡得死猪一般。额亦都率领精悍士兵,首先窜上城去,一阵砍杀,守城兵士才在一片惊慌中拿起兵器。只见额亦都立在城墙上,奋力砍杀。那飞蝗般的箭矢向他射来,他无所畏惧,挥刀迎击,毫不退缩。此时,有几支箭从他大腿穿过,贯入墙缝中,使他行动不得。额亦都灵机一动,伸刀砍去,箭矢立刻被斩断,他就带着箭杆继续追杀敌人,而且愈战愈勇。不久,城里起火,何矮人带着人马从城里杀来。守城士兵一见,腹背受敌,不敢恋战,四散溃逃。额亦都身受五十多处箭伤,坚持战斗,终于攻下巴尔达城。
根据投降将士反映,原巴尔达城主安塞儿俊,奸后母,杀兄长,罪不容诛,其妹夫阿贺夫,秉性耿直,为人正派,可以担任城主。于是额亦都马上贴出安民告示,在全城老百姓参加的大会上,盛赞努尔哈赤的英明睿智,并宣布阿贺夫担任巴尔达城主,立即诛杀安塞儿俊和那三个小女人,为安塞儿章伸张了正义。老百姓拍手称快,齐颂努尔哈赤的功德无量。一切安排好之后,额亦都胜利班师,努尔哈赤带领众将士,敲锣打鼓,亲自来到赫图阿拉城的郊外迎接,行拥抱礼。在犒赏将士的同时,努尔哈赤另杀两条牛赐宴,把从巴尔达缴获的栗色名马,配上鞍辔,赏给额亦都,并赐号“巴图鲁”。在满语中,这“巴图鲁”是“勇士”的意思。“勇士”额亦都在巴尔达战役中,以“受透皮肉伤五十处,且红肿伤处甚多”,一举攻破巴尔达城,终于获得全军最高礼遇和奖赏。
努尔哈赤经过几个月的休养治疗,箭伤全好,他让额亦都在家休息治伤,自己带领二千人马,星夜兼程,去讨伐哲陈部的最后一个部落——洞城。建筑在山坡上的洞城,背靠馒头山。半个山坡被凿成一排排石洞,洞深数丈,宽约二丈有余。里面冬暖夏凉,风沙吹不进,雨雹淋不进。人住在里面清洁安静,可以延年益寿。环洞筑有二丈多高的城墙,全用大石块垒迭砌成,坚固厚实。城里有练兵场,大约十亩方圆。有蓄水池,池水清澈如镜,由山头众多泉水引来,供城内人马饮用。还有养马棚、羊棚、牛棚、猪圈,以及鸡、鸭、鹅栖息的场所。与平地上的城池一样,应有尽有。只是牧场和庄稼地全在山下谷地。城内百姓日出以后,到山下放牧,或是耕种;日落时候,返回城内。山歌嘹绕,胡笛悠扬,宛然一幅世外桃园的佳境。
洞城的城主名叫扎依海,今年六十二、三岁,身体仍然壮实如牛。此人心性刚直,不苟言笑,善使弓箭,刀马纯熟。在洞城百姓中威望甚高。哪家发生争吵,或有相互殴斗的,他一去,话出即止;否则必将惩戒。他的惩戒方式也特别,将违犯的人绑在城门里面一根特别树立的大木头上,让早晚出入城门的人,对犯者的脸上吐一口唾沫。往往有违犯的人被吐得痰迹斑斑,不堪入目。用这种惩戒方法,倒也奏效,一年中也不过一、二次罢了。扎依海生有一子二女,年龄尚幼。因为他在五十岁之前尚未完婚,坚持锻炼童子功。后来洞城众首领再三劝他成家,扎依海才与城中一少女结婚。
洞城带兵的首领共有五个。他们名叫扎依山,扎依水,扎依河,扎依云,扎依霞。都是扎依海五十岁之前收养的洞城的孤儿,经他扶育长大,又亲手教给他们武艺。认真地说,他们是半为养子,半为徒弟。有了这层关系,五首领对扎依海是令出必行,言听计从。洞城共有五百士兵,他们农忙种田,农闲时练兵。个个弓马纯熟,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打起仗来,一个对十个也不在话下。据说,前年巴尔达城主安塞罗保文指使人抢走洞城三百匹马。扎依海知道后,带领五个徒弟、五百士兵,赶到巴尔达城下。安塞罗保文出阵与扎依海交手,只一个回合,就被扎依海生擒活捉过来。安塞罗保文连忙告饶,并答应立即归还三百匹马,扎依海才撤兵回洞城。
努尔哈赤来攻讨洞城的消息传来之后,扎依海立即召集全体洞城百姓开会,要求所有洞城百姓,凡能拿动兵器的,都要上阵杀敌,保卫洞城。一定要人人参战,杀敌立功。他将洞城的四周城墙,划分区域,分片承包,各负其责。要求一处有敌人,八方来接应,绝不让一个敌人进城。近几天来,洞城百姓凡能上阵打仗的,全到练兵场集训去了,剩下的老弱残疾人员,在家忙着做饭、洗衣。城门紧闭,城墙上岗哨林立。有固定哨,有游动哨。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练兵场上,扎依海高坐点将台上,神色严峻。台下,五个首领分别带领五队人马,前后左右,阵线分明。喊杀声天地震动。
再说努尔哈赤带领军队,来到洞城前五里下寨。早有探子将洞城情况尽数介绍,努尔哈赤对张一化等说:“据传扎依海治兵有方,咱们看看去!”遂走出营门,来到洞城对面一座小山上,张目一看,见那城门紧闭,城上旗帜飘扬,人员走动频繁,防守极为严紧。城内练兵的喊杀声,传出城外,山鸣谷应。那一排排山洞,层迭到半山坡上,整齐划一,煞是好看。张一化指着洞城背后的馒头山说:“咱们到山顶上瞅瞅。”努尔哈赤点点头,便绕开洞城,从侧面爬到山顶。从山顶向下俯视,那偌大的洞城活像一个大盘子躺在馒头山的山坡上。他们顺着山坡下行,能看到星罗棋布的山泉下面,都有连着的竹筒,把那汨汨的泉水引向城里。张一化向山泉一指,脸对着努尔哈赤说:“在这上面能否作篇文章?”努尔哈赤一笑说:“俺也正想这事呢!”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山来。晚上,张一化向努尔哈赤建议说:“那泉水是洞城的命脉。俺若截断它,城里有蓄水池,恐短时间不能治服他们。俺想,建州盛产菝斗,又叫巴豆,这东西吃下去便腹泄不止。可以派人连夜回建州去,若是快马,一夜可回。将菝斗放入泉水里,定流入蓄水池。不出三天,全城的人都会拉肚子。那时,不需要拼杀,洞城唾手可得。”努尔哈赤当即派洛寒带五个士兵,骑上快马,奔建州而去。第二天东方刚放亮,洛寒就取菝斗回来了。努尔哈赤忙派人将菝斗砸碎,研成粉末。又派安费扬古带领五个人,悄悄从侧面上山,把菝斗撒入每个山泉。说来也怪,那菝斗入水以后,自动溶化,顺着竹筒往洞城流去。
再说洞城扎依海城主,把城防抓得很紧、很扎实。他心里说:“俺这洞城虽说不是固若金汤,也要让努尔哈赤觉得这块硬骨头不好啃。”正当扎依海在洋洋自得之时,大徒弟扎依山进来报告:“努尔哈赤兵临俺的城下,却按兵不动,不知搞啥名堂?”话音未落,扎依河又进来说:“上午发现有四、五个人在后山坡上鬼鬼祟祟。从衣着上看,像是努尔哈赤的人。”扎依海听了,耻说道:“这两个情况都很重要。努尔哈赤远道来攻俺洞城,既不出战,也不攻城,这里面可能有鬼。那努尔哈赤一向用兵多诈,你们要多加小心,防止他夜里来偷袭。今晚开始,要加强夜班巡查,绝不能麻庳大意,让努尔哈赤钻了咱的空子。”讲到这里,扎依海将脸转向扎依河说:“他们到后山坡去,是不是想在水上掐俺的脖子。一旦断了咱的水源,三天以后,城里人心就乱了,还怎能打仗!俺想,明天咱主动出阵,跟努尔哈赤会会,看他究竟有多大能耐。另外,通知老百姓,家里可以多储些水,把能盛水的东西,都装上水。俗话说:有备无患嘛!”
扎依海让百姓多储些水的命令下达以后,洞城里面可热闹了,提桶的,挑担的,端盆的,家家洗缸刷坛子的,蓄水池边人头攒动,城里几条道路上车水马龙,人流不断。这已是傍晚时候,安费扬古带人去撒菝斗,已整整一天了,那菝斗全在蓄水池中。城里老百姓运回去的水里,无疑是溶化了菝斗的水。扎依海的储水命令,倒是帮了努尔哈赤的大忙了。当天夜里,满天星斗,正是那“已凉天气未寒时”。城墙上守卫的士兵来来回回在走动,不一会儿,就有人喊道:“俺的肚子这么难受,得快下去”。那边也有人喊道:“俺已拉了一遍,现在又要去拉。”于是城墙上的守城士兵一个个都屙了稀屎,有的已经直不起腰了。城里那些老百姓也是一样,当夜就开始了拉肚子,男的,女的,老的,小的,一齐喊,一齐拉。连那扎依海也坚持不住,一夜拉了三次,……第三天早上,努尔哈赤派安费扬古、何矮人、洛寒等,各带五百兵马,将洞城包围起来,不准放走一人。努尔哈赤自己和张一化带着五十人,来到营门前,向城里一看,尽管那城头上的旗帜在迎风招展,看那些守城的士兵,已明显地无精打彩了。他们来到城门下面,派人传下话去:“让扎依海出来说话。”不一会儿,城门“哗”一声,两扇大门大开,扎依海虽然顶盔贯甲,穿戴整齐,他那精神总是不济,一夜拉了三次肚子,再刚强的汉子也会垮的,何况年过六旬的扎依海。未等努尔哈赤开口,扎依海大刀一挥,说道:“努尔哈赤,俺井水不犯河水,你为啥来打俺洞城?”努尔哈赤笑道:“你这人真是不识时务!天下之大,有德者居之。俺已并吞了董鄂部、浑河部、哲陈部,只剩你洞城了。俺要统一建州,你能阻挡得住么?俺今天不跟你斗,因为你是带病之身,你还是回城里好好想想,你们全城的人都吃了俺建州的菝斗,还有劲跟俺比吗?还是早投降的好!”扎依海听了,大吃—惊,心里说:“难怪俺一夜拉了三次。若是真吃了他的菝斗,那就麻烦了!”嘴里骂道:“你这兔崽子真卑鄙,俺跟你拼了!”说罢带马上前,挥大刀向努尔哈赤砍来。只见努尔哈赤用钢枪一架,哈哈大笑道:“俺放你一条生路,赶快回城去罢。”扎依海哪里服气,继续抡大刀砍杀起来。努尔哈赤心想:“要教这老家伙尝尝俺的厉害,他才服气哩!”想到这里,右手使枪,左手摘下马鞭,照扎依海右臂“唰”一鞭打去,只听“不好”!扎依海在马上差点跌下来,赶忙勒转马头往城门跑去。努尔哈赤也不追赶,回头对张一化说:“让他先尝点厉害,再执迷不悟,就叫他完蛋去!”二人回营,商议夜里攻城的事。且说扎依海回到城里,忙脱下甲胄,露出右臂,看是马鞭打伤。心里想:若是钢鞭,这只胳膊就得残废了。都说努尔哈赤厉害,果然是实。他不用钢鞭打俺,又不追俺,这是要放俺生还哩!难道他——正想着,侍卫前来报告:“五个首领肚子痛得厉害,夜里拉了几次,现在还在拉,请示寨主怎么办?”扎依海听了,眉头一凝,俺自己也是肚子痛得厉害。嘴里不由得冒出:“都是吃了菝斗的原因。”侍卫见扎依海也无办法,就走了出去。他在屋里走来走去,突然肚子一阵难受,慌忙往厕所走去……他的五个徒弟都手捂肚子走了进来,他们看到扎依海的右臂负了伤,忙说:“不该出阵,肚子不好使,怎能打仗!”扎依海见到这般情况,不得不说:“努尔哈赤若来攻城,俺们无力抵抗,怎么办?”几个徒弟只好说:“老百姓也屙得受不住了,士兵们也叫哭连天的。这个仗不能打了。不如俺们跟他谈判吧!”扎依海正巴不得他们说出这句话,就随口答应道:“是啊,不如跟努尔哈赤谈判!”“俺去谈。”大徒弟扎依山说。扎依海想了一下,对扎依山说:“只要不攻城,条件都好接受,俺还要为老百姓着想哩!”
中午时分,扎依山忍着肚子疼,来到努尔哈赤营帐。努尔哈赤、张一化等热情接待了他。因为双方都有诚意,谈判时间很短,就结束了。努尔哈赤要求洞城归建州统一管理,五个首领要随他出征,城主仍由扎依海担任。这三项条件都不苛刻,扎依山全部答应。第二天,扎依海带着五个徒弟来到努尔哈赤营帐,大”家握手言欢。张一化忙喊人将两麻袋绿豆抬出来说:“这绿豆熬汤,喝下去能止泄,请收下。”扎依海忙致谢意。努尔哈赤说:“今后,咱们是一家人了。请扎依海城主放心,俺努尔哈赤不会亏待你的!”扎依海说:“俺这个人不会耍手腕的,日久见人心罢!”大家又说了一些题外话,扎依海便带领五个徒弟,告辞了。一夜无话,第二天,努尔哈赤率领军队回建州,洞城那五个城主也随军离开了洞城。扎依海送良马五百匹,牛三百头,羊四百头。那五百士兵,扎依海留下二百,那三百人也让努尔哈赤带走了。
从此,哲陈部已全被努尔哈赤吞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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