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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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胖子刚吃了半碗蛋奶糊,胖脑袋一点一点,似乎要睡了,明兰用力亲了儿子一口,笑眯眯道:“以后要好好读书,别跟你爹似的,也不知哪本书上抄来的!”

    这夜,明兰将家书读了又读,把十几张信纸捂在心口,最后迷糊着睡去。

    次日,红光满面的车三娘来嘉禧居,眉目含情,皮肤滋润,明显昨夜甜蜜。明兰打趣了车三娘两句,她便说了来意。

    她言语清楚,三言两语之后,明兰大吃一惊:“石锵要娶小桃?!”

    车三娘扭扯着帕子,为难道:“离家几个月了,我们当家的打算这两日就走,那傻小子从昨夜起就不对了,闷头闷脑的,饭也不肯吃。我问怎么了,他把嘴闭得跟河蚌似的。他大哥要动拳头了,这小子才开口,说几年前见过小桃姑娘,之后一直惦记。这回见到,大家都大了,个子也高了,他就动了心思。”

    明兰愣了半晌,才结巴道:“石兄弟……看上小桃……什么了?”

    记得几年前那次江上遇劫,获救后她就更衣休憩,一直坐在屋里定神,下头丫鬟们则忙着奔来奔去地收拾,那会儿一道帮忙的石锵自然见过她的丫鬟。

    小桃是个好姑娘没错,可相貌……明兰眼前浮现小桃的模样,圆圆的,憨憨的,粗粗的,笨笨的,很有村姑气质。一见钟情?

    车三娘也为难了,道:“这我也不知道。不如,夫人自己问问那小子?”

    明兰点头。因外男不好入内宅,她和车三娘只好坐轿到外厅去,另叫人去传石锵。

    到了外厅,站在门廊边的石锵,头顶几乎顶到梁了,脸红得好似煮熟的鸡蛋,跟卡住了喉咙似的,死活说不出话来。

    车三娘几乎把石锵当儿子看的,见状,恨铁不成钢地走过去,用力捶幼弟道:“你倒是说话呀!夫人说了,正在给几个丫头看女婿呢,你再不说,那煮熟的……”不对,八字还没一撇呢,人家姑娘根本没熟。

    “你再不说,那长毛鸭子本就是会飞的!”车三娘挥着拳头,吼道。

    明兰“扑哧”笑了出来,厅堂内气氛一松。

    “你好好说,到底喜欢小桃什么?你若不说出个道理来,我如何放心把小桃嫁到大老远去?”明兰柔声问道。

    石锵擦擦脑门上的汗,手脚都无处放,看看嫂子,再看看屏风后的人影,终于鼓足勇气道:“小桃姑娘……”憋了半天,“是个好姑娘!”

    车三娘绝望了,怀疑是不是自己从小管教太严了。

    明兰叹了口气,用中学训导主任哄学生说出早恋的口气:“那你说说看,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小桃,是个什么情形呀?”

    依她原先的打算,定要给那傻姑娘找个靠谱的夫婿才行,并且要近些,好方便照顾。

    石锵开始回忆,没头没尾地说了半天,只有一句关键:“……满船的姑娘都吓得厉害,有些哭,有些骂,还有些在发抖,连话都不会说了……只小桃姑娘没有。”

    “那她在干吗?”明兰也好奇了。

    高门内宅里的丫鬟都是娇养的,哪里见过劫匪。当时船虽已靠岸,但水面上还浮着几具尸身,不远处的船只刚扑灭了火,飘过来带着尸臭的焦味,船板上处处血迹未干,甫获救的女孩们惊魂未定,又要勉强收拾,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了。

    石锵脸上荡漾起一层梦幻:“她借了柄鱼叉,然后到浅水边一气叉上十几条肥鱼,然后捡了把冲到岸上的匕首,当场斩下鱼头,刮鳞挖肚,然后唱着歌回去了。”

    这下非但明兰傻了,连车三娘也窘了,她很想摸摸自家幼弟的额头——难道那姑娘杀鱼剁头的样子十分明媚动人?

    “我就想讨这样的婆娘!”石锵握拳,坚定道。

    明兰半晌不能言语,最后只能道:“这个……我得问问小桃……”想到那傻丫头的性子,又补上一句,“怕一时半会不能答复。”

    车三娘笑道:“这个不急。陪了那么多年的丫头,夫人自然要细细为她打算。我兄弟岁数也不大,况且我们那堂房叔父过世还不到一年,慢慢来,慢慢来,待夫人想定了再说。”

    她不如石锵小弟这么天真,凡事要多思多虑,让幼弟娶到心爱的姑娘当然好,可能娶顾侯夫人从小伴大的贴身侍婢更加好。不是要贪图什么好处,但多个跟侯府的牵绊,就算将来自己夫妻走了,石家在漕帮里势力不再,女儿和幼弟也有贵人照拂,不致受欺。

    直至回屋,明兰还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当下赶紧把小桃捉来问。

    小桃的反应比当初丹橘好,一点没脸红,愣了半天,只问:“嫁了以后,还能跟夫人住一道吗?”

    明兰道:“这可不成。石家有点儿远,到这儿要小半个月的路程呢。”

    小桃立刻摇头:“那我不嫁。”

    “笨蛋,为什么呀?”

    小桃闷闷道:“当初和丹橘姐姐说好的,倘若我要外嫁,她就不走了。我跟她说,她在外头有人等,我没有,我会留下陪夫人的,叫她尽管嫁好了。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明兰心头一酸:“你们两个……”

    她揽过小桃的头在怀里,像搂团哥儿一样,仿佛她也只是个小孩子。

    “傻丫头,这话我跟丹橘说过的,现在也跟你说。”明兰鼻头也开始酸了,“我从来,从来,从来没有一刻想过,要叫你们舍了终身幸福,就为了留在我身边。”

    尽管她也很舍不得。

    忍住眼中湿意,明兰拉起小桃,认真道:“你自小到大,从未有一字一句一事瞒过我。现在,你老老实实跟我说,你是识得石家小哥的,你……喜欢他吗?”

    小桃傻傻想了半天,摇头道:“我不知道。”

    明兰无奈道:“那你觉着他人怎么样?”

    小桃带着哭腔:“没去西北前,他就托人给我带了好几回东西,有安雅斋的酥糖,德福居的酱肉肘子,西街的荷叶莲藕粽子……这次他又给我带了好多好吃的。我偷偷去问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他说,他都是捡自己爱吃的送来的。”说着说着,真的哭了起来,手足无措,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明兰叹气道:“哭什么,傻丫头,志趣相投,都是吃货,这不是蛮好的吗。”替她擦干眼泪,又问,“那你愿意跟他过日子吗?一直一直。”

    小桃还是一脸茫然。

    明兰既好笑,又无力,挥手道:“罢了,你先下去吧,这事谁也别说,让我好好想想。”

    是稳妥起见,让这傻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呢,还是放她出去,让她拥有独立的人生呢?明兰抱着脑袋苦思起来。

    车三娘何等机灵,没几日就看出了明兰的犹豫,便说自己夫妇先回去料理帮中事务,求明兰恩典,叫石锵再留一阵,好跟屠家兄弟学些本事。

    明兰正头痛呢,自是一口答应。那车三娘会来事,嘴上手上都没空过,屠家两位娘子早被哄倒了,听闻此事,也是乐得卖个人情。

    如此石锵就留下了,在外院跟公孙猛挨着屋子住,平日跟凶巴巴的屠家老二学拳脚功夫,挨揍完毕,再去街上搜罗好吃的。

    好不容易料理完石锵的起居,廖勇家的来跟明兰回话,恰逢明兰在午睡,便托夏荷传话,夏荷一口应了,送走廖勇家的后,回了自己屋,看见碧丝懒洋洋地挨在炕头,笑骂道:“好个轻狂的小蹄子,把你惯的,廖嫂子差遣,你也敢装睡?!”

    碧丝无精打采地翻着手上诗集,娇滴滴地笑道:“叫我歇一会儿吧,有你一天,我且受用一天。”

    夏荷望着地上炭盆一会儿,悠悠出神:“看来小桃姐姐是终身有靠了。”

    碧丝闻言,猛地从炕上起来,急急问道:“莫非那事是真的?”然后自言自语道,“难怪三天两头往里头送东西。”

    想起石锵挺拔的个子,漕帮的富贵,她嘟嘴道:“私相授受,也不怕丢丑!”

    夏荷摇头笑道:“你呀你,眼红了不是?人家送的是吃食,你一口,我一嘴,姐妹们早分着吃完了,难道你没吃?何况……”她抿嘴,“何有昌家的都不说话,显然是夫人的意思。”

    碧丝闷闷道:“谁眼红了,谁眼红了!翠微姐姐自小就疼小桃和丹橘,夫人也处处体贴她俩。真不知石家看上那笨丫头什么了?”

    夏荷好笑地望着她:“我是后头来的,不能和你们比。不过呀,你也是活该!”

    “你什么意思?”碧丝小声问道。

    夏荷道:“我虽服侍夫人不久,可也瞧出夫人温厚和善,像你们自小服侍的几个,但凡好些的,夫人焉能不上心?那秦桑和丹橘,都嫁出去了,夫人还不时捎些东西过去,这样的主子……啧啧,上辈子修来的。”

    她走到暖炉旁,倒了杯热茶轻轻吹着:“那燕草我没见过,若眉是自己给夫人找为难,至于你嘛……”她坐到碧丝身边,调皮地戳她脑门,“委实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碧丝不乐意地扭了扭。

    夏荷继续笑着说:“就没见过你这么好吃懒做的。分衣裳胭脂了,你跑头一个,有活计要做了,你没影儿了。肥鹅大鸭子,绫罗绸缎,只得了您碧丝姑娘每日描半片花样子,做三两针刺绣。闲了,不是看书,就是吃吃喝喝。阿弥陀佛,我的佛哟,您是来做丫头的,还是来当小姐的?也就是夫人和几个姐姐好性儿,从来不说你。换作别家,哪容你享福?!”

    碧丝生性温顺,又贪图安逸,只想永远这么过下去,好吃好穿,不用干活,还有小丫头伺候,可眼见姊妹们一个个都有了着落,她不免心中暗暗着急。

    “不过是个混江湖的下九流,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低低嘟嚷着。

    夏荷笑道:“你浑说什么呢,不是好人家,夫人会这么为难?你看看车氏娘子身上穿的戴的,撒起银子来眼都不眨一下。”随即又叹气道,“真出去了,那可是当家做奶奶了。”

    “既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干吗……”碧丝红着脸,放低了声音,“干吗不挑个好的做弟媳。我瞧石太太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夏荷失笑:“我的好姐姐哟,你是真傻不成?”想到跟这糊涂的也解释不清,索性说最直接的,“石家要开枝散叶,石太太早看过了,小桃姐姐是宜男相,喜欢得不得了呢。”

    夏荷呷了口茶,继续道:“石太太不高明?呵呵,她瞧出夫人心动,可小桃姐姐不开窍,夫人不放心的,不就是石家哥儿的品性吗。人家索性把兄弟留下,叫夫人可劲儿地细细查看,若真是个好的,夫人就替小桃姐姐做主喽。”

    碧丝急了起来,扯着夏荷的袖子道:“那……那我怎么办?连绿枝也有眉目了,夫人属意外院的小陈管事,都托廖嫂子去跟陈家老两口说了,只有我……”

    夏荷拍拍她的手,笑着安慰道:“依夫人的秉性,总之不会亏待你就是了。”

    不过要怎么用心给你这么个好逸恶劳的丫头挑夫婿,也是不会的。估计你将来的日子……呵呵,要粗茶淡饭一些了。

    碧丝素来好哄,既没胆量爬侯爷的床,也没毅力尽心办差,勤恳努力,只是听了夏荷的话又放下心来,懒懒地躺倒去翻诗集了,活脱一个小姐样儿。

    夏荷托着下巴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笑。

    其实,她倒希望小桃嫁出去,她能多些表现机会。话说,能在这种明理清白的好人家里做丫头,实在是福气。

    院里气氛和缓,丫鬟间也不用斗眼鸡似的,只要好好干,将来不敢说比绿枝好,总也能丰衣足食。运气好了,还能放出去安家立业。

    第212回 人人都需要夸奖

    如此两处安置,石锵每日在外院上着屠家兄弟的体育课,小桃则继续在内院吃香喝辣。嘉禧居一众女孩受多了孝敬,又想小桃平日和善,将来不定有大造化,先前的调侃玩笑逐渐散去,愈发替石小弟说起好话来。

    连着受用了两回蜜汁火腿后,小桃那迟钝的心肝终于叫肚肠感动了,她决意致谢,因不通文墨,便做了两个横平竖直的结实荷包过去。

    一个继续送,一个继续谢,趋势渐转为纯口头道谢,一来二去的,两人从见面说不足五个字,逐渐谈及人生理想星星月亮,还有那些年一起杀过的鱼。

    无须各路耳报神来通风,小桃便将每回相见情形跟明兰老实说了。石锵自小随兄嫂走南闯北,颇有些见识,谈及风土人情,各地趣闻,虽是言辞拙讷,但胜在内容丰富,很叫小桃钦佩。但凡叫小桃钦佩的人,她只一种方式表达,就是放开了狠夸。

    是以,明兰既欣慰他们守礼自重,并无逾矩之余,心头不免酸溜溜的——话说这十几年来,小桃都只夸她一人“好聪明,好有见识,好厉害哟”!

    明兰忽然很有找石小弟碴的冲动。

    这日上午,她拿了点物册子与翠微合计,这一冬来,府中收入好些毛货皮子,全家统共那么几人,别说大人,便是两个正长身子的女孩都各做了两身紫羔皮袄,另一条大毛风兜,过年时又送与几房亲戚好些,依旧剩下不少。

    眼见即将开春,明兰怕积存坏了,便商议要好好贮藏,新打造了十口半人高的樟木大箱柜,预备将皮子毛货捡那干凉煦日晒得了,才能按册存好。

    足忙活了半日,直至吃午饭方好,看着那需两人扛的厚实的樟木箱子,明兰不由得微微咋舌,想难怪那些积古的老太君老封君们都私房惊人,三天两头有东西赏小辈,照这么下去,大约等自己老了,也能有好多压箱底的宝贝攒下了。

    翠微看明兰略略蹙眉,却是想左了,便笑着劝道:“夫人莫怕放坏了这些,如今家里是人口少,待夫人多生几个少爷姑娘,回头满院的孩子,一个个大了,到时怕都不够穿的。”

    明兰莞尔,也不辩解,叫她自去忙了。明兰躺在暖暖的炕上歇了午觉,待醒过来后稍事梳洗,又叫乳母将小胖子抱来教说话。

    团哥儿穿了件大红夹银鼠短绒小袄,以金线绣着富贵长命连身纹案,脚上蹬了双圆头圆脑的虎头鞋,由乳母牵着走进屋来,红扑扑的白嫩脸颊边还留着被褥睡痕,一见明兰便松开乳母的手,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也不待人抱,就手脚并用地爬上炕去。

    那乳母满脸堆笑:“大哥儿愈发走得稳了,若非今儿才睡醒,平时走路是再不肯叫人扶的。”自打明兰怀了身孕,她就很乖觉地管团哥儿叫“大哥儿”了。

    明兰道:“我如今身子重,还要妈妈多费心了,将来团哥儿大了,必不会忘了孝敬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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