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叁)(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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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记挂不记挂我管不着。”明兰肃然打断她,直接道,“可你想过没有——如今老爷身居高位,多少人眼睁睁盯着,这些腌臜言语但有一丁点儿传出澄园大门,岂不叫旁人笑话老爷内宅不肃!居然由得一个通房满府撵着,去追堵男人!”秋娘哭得瘫软在地上,明兰断然发话:“你先不用来请安了,小桃,拿本《心经》给她,回去抄上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再来!”

    看着秋娘委委屈屈的背影,明兰气都不打一处来,她从来没有替人瞒下过错的美德,所以当晚就把来龙去脉告诉了顾廷烨,还叹气道:“也是我治家不严,若在盛家,不论内宅如何了,哪个敢传到外院去?主子的是非也是别人能议论的?到如今,我才知道祖母为何说我家太太理家是把好手,唉……着实是不容易呀。”

    以前她对王氏多少有些轻视,如今她自己当了家,才敬佩起王氏的本事来。

    “不关你的事!”顾廷烨沉着脸,“你当家才几天,再能耐也不是这一朝一夕的工夫能成的!你且狠狠地发落,好好整顿一番。”顿了顿,他淡淡道,“秋娘越来越不懂事了。”

    声音很平静,但明兰知道,这是他真生气了才会这样。明兰走过去轻轻趴在男人的肩头,柔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总有个差错的。这次她知错了,以后会好的。”

    顾廷烨把明兰搂在怀里,轻轻揉着她的松开的长发,屋里静默了良久,他才露出淡笑,刮着明兰的鼻子,逗弄道:“怎么是抄佛经呢?不是该抄《女则》什么的么?”

    明兰得意道:“我早想过了,倘若有人问起,我就说秋娘受了我的熏陶,也有向佛之意,我这儿正给她启蒙呢!省得有人又拿咱们府里的是非说事。”

    顾廷烨愣了下,顿时朗声大笑出来,笑得胸膛发震,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用额头抵着明兰的脑袋,居然很正经道:“《心经》字数忒少了,也不找本厚的!符勤然有小半套《大藏经》的誊本,那小子当年为了练字狠抄出来的,回头我替你去借!借整套的!”

    明兰倒吸一口凉气:“夫君,你可知整套《大藏经》有多少部多少卷多少字?”

    顾廷烨无知者无畏,一脸坦然:“不知道。”他只听说这套经书貌似很牛。

    明兰无语,决定给顾同志扫盲,叹道:“这么说吧,倘若秋娘每日笔耕不辍,并且能眼不花手不抖的活到七老八十,刚好够她抄到入土为安。”

    第132回 惊见一片炮灰

    秋娘红着眼眶回了蔻香苑,蓉姐儿正在里屋睡觉,她一见红绡就直淌泪,两人好歹相伴多年,也算得上患难姐妹,便相互拉着手去侧厢房说话。

    “叫妹妹瞧笑话了。”秋娘抹着泪水,不尽凄然,“都是我的不是,累得老爷叫人说闲话。”

    红绡心中暗讥“被说笑的明明只有你一个”,嘴上却热乎道:“这哪能怪姐姐呀,老爷和姐姐是自小的情分!老爷待姐姐也与旁人不一般,夫人一时哪里明白。姐姐也别往心里去,夫人不也说了嘛,老爷就是在夫人面前也是不住口地夸你呢!这是多大的体面呀。”

    秋娘含泪叹气,过了良久,才道:“我都人老珠黄了,难道还会与夫人去争。不过是想看看老爷过的好不好,夫人到底年纪轻,我怕她有个照管不周,委屈了老爷可怎么好……”

    “谁说不是,咱们都等了这么多年了,还能有什么二心,夫人也是多心了。”红绡跟着一道叹息,陪着秋娘垂泪诉说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回屋。

    “她走了?”一个梳着双鬟的丫鬟起身,迎上去,只见她眉目灵秀,俏丽可人。红绡进屋后,直歪在美人榻上半躺着:“回去抄经书了,五儿呢?”

    金喜笑着给红绡沏茶:“还能去哪儿,大约是找人闲磨牙去了。”

    “……要说这位秋娘,也是个极有趣的人。”红绡两眼微眯,端着茶盏,面上露出一抹玩味,“要说她蠢,那是极蠢,居然瞧不出如今的老爷早不是当初的二少爷了,还一进府就去寻赖妈妈问门路。可要说她乖觉,却也惯会装傻充愣,一副厚道呆蠢的样子,这么多年来竟也平平安安地待住了。”

    金喜低声道:“是呀,不然我们姑娘也不会容下她了。”

    红绡面露讥诮:“就是以前,也不见得老爷如何喜欢她,不过仗着自己是打小服侍的贴心人,摆出一副忧心主子的忠婢样,老爷念着旧日的情分罢了。可这些年过去了,早变天喽!聪明的,这会儿就该赶紧去巴结夫人!还当是以前呢。”

    秋娘毕竟不是搞文字工作的,又不敢乱写一气,未免进度有些磕磕巴巴,即便奋笔疾书,也过了两日才罚抄完毕。第三日捧着作业去给明兰请安,明兰提点了她几句“注意行止”,话说到后来,连自己都觉得没意思,这事就算揭过了。

    第二日,明兰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烦躁不快,原来是亲戚上门了。

    丹橘照例架起小沙炉子,用红糖熬了药草茶给明兰灌下去,小桃去葛妈妈那儿炒了一袋滚烫的热盐巴,用几层油纸和布袋细细包了,最后裹上厚厚的绒缎让明兰捂在肚子上。

    足足两天,明兰都恹恹地靠在软榻上,远远望着风景如画的窗口,眼神忧郁,宛若临湖蒹葭,姿态优美娇弱……呃,如果手上捧的是本诗集而不是账册,就更好了。

    身子不适,账册也看不出什么花,明兰想起另一件要紧的事来,因前阵子流言闹出风波来,廖勇家的含蓄地来提醒明兰,综合大意是:府里旷男怨女多了,不利于团结稳定。

    按照万恶的封建身契制度,澄园的仆众,无论有否父母兄姐,其婚配都需经过主人同意。明兰吩咐下去,凡有亲长的,都可各自报了婚配。还剩几个没人管的,明兰叫丹橘捧了卷宗来,加上廖勇家的解说,比对了差事和人品,照资源优势配置的原则,搭起对子来。

    才说了几句男婚女嫁的话,丹橘就羞红了脸,躲闪出去了。小桃倒是兴致勃勃地想继续听,被翠微两记白眼打发出去了。

    “这丫头!还跟孩子似的。”翠微看着小桃出去的背影,摇头叹气,转头与明兰道,“夫人,旁人都还无妨,咱们屋里的几个,您心里可有数?”

    明兰半撑起身子,来了些精神:“我已打听了,公孙先生知道几个家境贫寒的年轻人,似乎不错。老爷手底下也有几个得力的军士,还有府里几位老管事的儿子,这回他们都没报上来要婚配,我预备给院里的丫头留着呢。”

    翠微觉着好笑,轻笑着:“夫人如今果是不一样了,唉,这帮丫头算是有福气了……”说到这里,她似想到什么,忽话头一转,压低声音道,“夫人,你得多留心若眉那丫头。”

    “哦,她怎么了?”明兰奇道,若眉向来自诩清高,从不爱和众丫头混着玩闹,为了表示避嫌,只要顾廷烨在,她是连面都不露的。

    翠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说起来,若眉年纪是这屋里最大的。我好几次瞧见她老往前院凑,还常与外书房服侍的丫头小厮热乎来往,我瞧着……她怕是起了心思。”

    明兰吃了一惊:“是外书房的那些相公书吏?”

    翠微无奈道:“若眉那丫头您是知道的,她素来爱摆弄个诗词文墨的,府里的……她怕是瞧不上。”她看明兰有些发愣,连忙又道:“先不论外头人是否愿意讨个丫头做媳妇,但给不给恩典是夫人您的事,在这之前,咱们可容不得私相授受那一套!一个不好,要坏了一屋女孩和夫人的清誉。”

    明兰才想说笑两句,但见翠微一脸紧张的模样,便赶紧点头道:“我虽觉得她们千好万好,但也得遇上明白人家。好吧,横竖还有几年,慢慢看着。回头你去说若眉两句,还有丹橘,这丫头老毛病又犯了吧,她们住隔壁屋的,定是早知道若眉这事,不过为着姐妹情分,又心软瞒下了,回头我去说她。”

    翠微脸色微微不自在,苦笑着:“夫人,您心里清楚就好,唉……”

    说话间,庭院里响起一阵“老爷回来了”的声音。

    随着一阵风声鼓动,帘子被打起,顾廷烨阔步昂首迈进屋内。翠微福了福,道声安后便告退了,明兰想起身,却被按了回去,顾廷烨见明兰面色苍白,低声道:“你歇着,别起身。”

    明兰也不坚持,只叫了夏竹来帮着更衣,她斜斜靠着,见男人眉色飞扬,显是心情愉悦,便微笑着问道:“老爷这么高兴,莫不是……?”

    顾廷烨挺立间,紫金高冠上镶嵌的暗红宝石闪烁璀璨,锦袍玉带更显成熟英武,气质出众。他转头就瞧见明兰睁着一双期待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得明亮。

    他当即瞪眼笑骂道:“不是升官发财!”

    明兰被看穿了,讪讪地笑了笑,又无精打采地靠回软榻,顾廷烨换上一身石青色银纹薄绉缎家常服。挥手叫夏竹下去后,坐到明兰身边,摸摸她的肚皮上的暖包,问道:“还疼么?”

    明兰垂下软软的耳朵,摇摇头:“只是没力气。”

    顾廷烨轻抚着明兰的脸颊,慢慢凑过去头挨头并排靠着,他的皮肤被日头晒得微微发烫,微沙的粗粝,刺刺的胡茬,贴在明兰柔嫩沁凉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过了许久,夫妻俩同时轻叹一口气,不约而同一起开口,内容却截然相反。

    “还是晚些生孩子吧。”

    “还是早些生孩子吧。”

    话一出口,两口子愕然相视,彼此目光俱是惊异好笑,顾廷烨先开口了:“你个傻丫头,先好好调理身子,生孩子有什么好急的?日子且长着。”

    明兰面带红晕,白腻之极的肌肤上如染出一层绚丽的胭脂:“才不是呢,过来人都说,生了孩子后,小日子就不难过了。”

    “是么?”顾廷烨颇有疑虑,“不是怀孩子太早太急会伤身子么?”

    “谁说的?”明兰失笑道,“老人家都说过的,只消身子调理妥当了,就好生孩子了。”

    应该说,这男人很体贴。自打明兰照着贺老夫人的簿子开始调理起,她就委婉地提出要求,最好等两轮汤药吃完了再怀孩子。提出这个要求时,明兰本有些惴惴不安,这个时代讲究越早有孩子越有福气。谁知顾廷烨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反复吩咐明兰要好好调理身子。

    “鳏夫当一回就够了,还指着你多撑几十年呢。”当时顾廷烨如是玩笑道。

    当然,体贴的结果是,剩下的日子里战斗格外激烈,直杀得天昏地暗,热情四溢。

    听了这话,顾廷烨微微松开眉头,揉着明兰的小手,宽慰道:“你自己当心些,在外头时……”他顿了顿,很欣喜道,“我曾听,说有些庄户人家的妇人,到了五十还能生孩子呢。”

    明兰大是羞恼,发力地拧了一把男人的臂膀,不料碰上硬硕的肌肉,反倒弄得手指发麻,她佯怒着低骂道:“你羞也不羞!”

    夫妻俩调笑了一阵,愣愣地才想起来一开始在说什么话题来着?明兰又问了一遍,顾廷烨面露喜色道:“常嬷嬷明日要来。”

    “我的佛,总算来了。”明兰笑着双手合十,“嬷嬷再不来,我都要找上门去了。”

    自从顾廷烨回京后,常嬷嬷便带着寡居的儿媳和孙子孙女,从京郊搬到了猫耳胡同住下。常嬷嬷因独子过世要服三年齐衰,到顾廷烨成婚那时还差一两个月的孝期,为怕冲了新婚夫妇的喜气,便一直避着不来。

    “常嬷嬷也忒多虑了,哪那么多讲究的。”明兰对这位常嬷嬷一直敬仰威名。

    顾廷烨笑道:“嬷嬷是乡下大的,最信这个,她性子又执拗,反正不差多少日子,便依了她吧。明日她来时我若还未回府,你且留她一留。”

    明兰微笑着应下,夫妻俩又挨着絮叨了些私话,这时外头丹橘传报:“秋姑娘来了。”

    顾廷烨怔了一怔,浓墨般的眉头再次蹙了起来。

    明兰赶紧把男人推开,整了整刚才亲昵时弄乱的衣裳鬓发,才发话:“快请她进来。”一边还要下软榻,却又被顾廷烨按了回去。

    秋娘挽着个小包,一身秋香色的束腰纱软袄,款款缓步而来。见到明兰坐躺在软榻上,顾廷烨双手搭膝,端坐榻旁,她赶紧低下头,先福身请安。明兰笑着请她坐下。

    “你来有什么事?”顾廷烨耐着性子道。

    秋娘满脸尽是温柔,微侧着脸颊,抬头看向顾廷烨,柔声道:“眼见着日子愈发热了,我记得老爷素来苦夏,新做了几件凉快的夏衫裤袍给老爷送来。还有几个小香囊,我放了老爷喜欢的沉水香,还有驱蚊虫的松香和艾蒿。”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小包袱抖开来,轻轻往前一送。可是顾廷烨却一动不动,秋娘有些尴尬。

    明兰看气氛不对,赶紧解围:“你去拿过来,回头我瞧瞧这针线,丹橘……出去看看午饭可好了。”还是少叫人看着比较好。

    丹橘接过包袱,轻轻地放到一旁的翘几上,恭敬地出去了。

    秋娘怔怔地瞧着顾廷烨沉静的神情,轻轻道:“老爷……我……”

    顾廷烨只看着秋娘,明兰看着他俊挺的侧脸,眼底是深深的沉思,他看着秋娘,缓缓道:“这些东西,你可给蓉姐儿做了?”

    秋娘呆滞了一刻:“我我,我预备着做完了您的,就给蓉姐儿做。”

    “你回府至今,可有给夫人做过针线?”顾廷烨再问。

    秋娘赶紧站起来,朝着明兰就跪下了,惶恐道:“是我的疏忽了,这几日忙着抄经书,只来得及给老爷做了。”

    因为没有丫鬟在场,所以没人去扶秋娘,明兰只好微笑着劝慰道:“这没什么,你照看蓉姐儿要紧,赶紧起来吧。”

    秋娘却不敢起来,膝盖朝着顾廷烨的方向挪了挪,张口欲言。顾廷烨抬手打断了她,忽问了一句:“今早你给夫人请安了吗?”

    秋娘连忙道:“这是自然的,奴婢如何敢忘了本分。”

    “那你为何不在今早把东西交给夫人?”

    秋娘听了这句话,不敢置信地猛然抬头,见顾廷烨目带责难,甚至还有几分暗讽。她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眶一红,眼看着就要掉泪。

    屋里一片安静,明兰万分尴尬,很想溜掉算了。偏偏半幅裙子叫顾廷烨坐住了,动弹不得,只能微偏开脑袋,捡起软榻旁的一本山海志,假装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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