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叁)(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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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敢罚你?”贺老夫人面如冰霜,“你是弘哥儿的亲娘,说一不二,要娶谁就娶谁,要纳谁就纳谁,我不敢拦着你!不过曹姨娘既进了我家的门,我便可管的了了。好了,曹姨娘,你也别愣着了,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吧,过几日便与我一道起程,回白石潭老家!”

    曹锦绣吓得面无人色,她从来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她瑟缩道:“不不,老太太,求您了,我舍不得离开我姨妈,如今表哥不在,我要照顾她呀!”

    贺老夫人一脸讥讽:“这用不着你操心,你表哥长年累月地出远门,也没见你姨妈活不成了!便是你这外甥女比她亲儿子还要紧,想必她也活得下去!”

    贺母只觉得这声音冷漠之极。稍稍抬头去看,只见贺老夫人目如坚冰,隐含讥讽,她知道自己已被婆母厌恶。这二十年的婆媳情分已是完了,她忍不住瘫倒在地上,可却没有人去扶她,只曹锦绣呼天喊地的。

    贺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她们俩:“我今日把话说明白了,曹姨娘,我是非带走不可的。她坏了弘哥儿一桩大好姻缘,我可不能叫她坏了弘哥儿的一辈子!我已为弘哥儿看了一门亲,那姑娘也是医家出身,虽家门不显,但性子爽利,泼辣干练,很能支撑家门。只她父亲过世不久,她还守着孝,我略略算了日子,待一年后弘哥儿回来,恰好可以成婚。”

    曹锦绣心肝欲裂,不敢置信地看着贺老夫人:“您,您为表哥说了亲事?”

    这么快?

    “正是。”贺老夫人厌恶地看着她,“所以,我不能叫你留在这里,给他们小夫妻添堵,给贺家门里找乱子。”

    “不会的,我不会给表哥表嫂添堵的!”曹锦绣立刻回过神来,连连磕头,“我会好好服侍表哥表嫂,如姐妹般地过日子。”

    贺母也哀求道:“娘,锦儿都这么说了,您就……”

    “我不信!”贺老夫人干脆道,“你们两个我都不信。”

    曹锦绣和贺母惊惧地看着贺老夫人,只听她缓缓道:“当初我记得清清楚楚,曹姨娘进门,曹家指天咒誓,说什么从此再也不来麻烦贺家。可是不过才几个月——”贺老夫人死死盯着贺母,“老三媳妇,你又给了曹家多少银子呀?哼!你当我不知道,曹家给曹姨娘写信哭求,然后你把银子给曹姨娘,再转给曹家,你倒聪明,钻了我话里的空子!”

    贺母知道婆母精明,当下不敢辩驳,只哭哭啼啼道:“到底是我亲姐姐,难不成看她饿死!母亲,您宅心仁厚,就可怜可怜他们吧……”

    “饿死?”贺老夫人冷笑一声,“当初他们离京时,你已给足了银子,若是置上田地,怕也有上百亩了。加上你后来陆陆续续给的,便是到乡下当个财主也不在话下!可是他们呢,我已去信问了,曹家的男人们,整日里寻花问柳,偷鸡摸狗!你那好姐姐吃香喝辣的,还放起了利子钱,逼得人家卖儿卖女!你叫我可怜可怜他们?我今日这里说一句吧,我可怜猪,可怜狗,可怜皇城根下要饭的,也绝不可怜这家子人!”

    曹锦绣被说得脸色惨白,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了,忍不住辩驳道:“老太太,您是不是误会了?我爹娘他们说,他们一直好好耕种来着……”

    “哦,是吗?”贺老夫人忽然笑起来,“这次你和我回老家,路上恰好经过你娘家。你大可去瞧一瞧,若我说错了,就立刻把你送回来;若叫我说中了,你这一辈子就永远待在白石潭,如何?”

    曹锦绣被生生噎住了,抽泣着支吾了几声,再也不说了,低头跪着。

    贺老夫人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恨恨骂道:“你个两面三刀的贱婢!便是臭水沟的癞蛤蟆也比你体面些!你也配和我说话?还想陪伴弘哥儿,做梦!”

    曹锦绣委顿于地,满面通红,羞愤难当,大声抽泣起来。

    贺老夫人又转头看向贺母,沉声道:“老三媳妇,你虽少年守寡,可贺家也不曾亏欠于你,无论什么,样样都是你这一房占大头。我不是迂腐之人,妾室再嫁原没有什么,可她,还有她一家子,都是人品低劣卑鄙无耻之辈,若弘哥儿叫她们缠上了,那一辈子就完了!”

    她喘了口气,提高声音道:“今日我跟你说清楚了,弘哥儿虽是你生的,可也是贺家的子孙,由不得你拿去给曹家做人情!”

    贺母面色发青,已惶惑得只会发抖了,她伤心地抬头看着贺老夫人:“母亲,您怎么这么说儿媳?这叫儿媳怎么有脸活下去!”

    “你自然活得下去!”贺老夫人冷硬道,“曹姨娘,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与其看着弘哥儿碍于孝道被你生生拖累死,我宁可当一回恶婆婆,看着你去死!”

    贺母再也哭不出来了,恐慌地看着贺老夫人,只见她笑得很古怪:“兴许你觉着曹家比你亲儿子要紧,不过我却是个黑心肠的,只觉得自己孙子才是顶顶要紧的!”

    贺母呆滞地伏在地上,全身冰凉,头上响起贺老夫人一字一句的话:“你给我记清楚了:我贺家是贺家,你不过是贺家的媳妇,轮不到你拿贺家的钱去贴补曹家!贺家的门楣已叫你糟蹋了一半,我可再也信不过你了!你把弘哥儿的产业先交与我收着,回头我直接交给弘哥儿媳妇。你要拿着你自己的陪嫁做人情我挡不住,不过你想明白了,没有陪嫁留给儿子的媳妇,我贺家不稀罕!还有,若曹家再来纠缠不清,我就直接报了当地衙门,该杀就杀,该打就打,有报应,我受着!”

    贺老夫人凌然威势,直看着贺母和曹锦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苦苦害怕哀求,可惜贺老夫人心如铁石,听都不听一句,曹锦绣忍不住想骂道:“你这个老虔……”

    忙被贺母按住了嘴巴。曹锦绣也许不知道,可贺母却是知道的,自己这位婆婆手里是有人命的,多少妾室通房还有庶子庶女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贺老夫人微笑着看着她们俩,开解起来:“你们也别太伤怀了,我也不是要困住曹姨娘一辈子的。待弘哥儿生儿育女了,过个十年八年的,我就把你送回来了,你们一家团聚便是。”

    贺母看着婆母的眼神,心头冰凉。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她是决计活不过十年八年的,她原想着趁自己还有口气,让儿子和曹锦绣好好培养感情,待自己死了,曹锦绣也能立住脚跟了。婆母如今这是——要生生耗死自己?

    到那时候,自己死了,儿子夫妻恩爱、有儿有女,就算把人老珠黄的曹锦绣送回来又有什么用?不过是给口饭吃,不饿死罢了。

    贺母茫然不知所以,忽然心头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贺老夫人一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心中所想,悠然地端起茶盏,缓缓道:“你最好别挑唆着弘哥儿媳妇来求我,倘若你媳妇跑来和我说想接回曹姨娘,我是个糊涂的老婆子,也不管缘由,直接把你外甥女送进庵里去完事。嗯,说起来,白石潭那儿好些严厉的家庵……”

    曹锦绣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贺母眼神呆愣,傻在当地了。

    第121回 新婚琐事

    “我不是与你说了嘛,我自己个儿回去,你来做什么?”

    石青薄绸毡的三驾马车里,明兰抱着一个茶罐,板着小脸低声质问。

    因产妇未出月,是以洗三礼大多是女眷参与,且一般不作大肆宴饮,王氏只稍微设午饭款待便了了,午饭后小憩片刻,各家女眷纷纷离去。正当明兰也要道别时顾廷烨却来了,他和盛纮聊了几句后,便夫妻双双告辞了。

    顾廷烨啼笑皆非,适才他去盛府接老婆,明兰一脸羞答答的小媳妇样,还十分贤惠地款款暗示他——“相公,骑马来回太累了,不如坐马车回府”。

    瞧着明兰粉面泛红,明眸似水,顾廷烨心头一阵发热,兴冲冲地就上了马车,谁知一上车就被当头浇了一瓢冷水……

    “顺路罢了,有什么要紧?”顾廷烨好笑地瞧着明兰一脑门子发急,他手指一时发痒,很想去捏她一把。

    “你当我不识路。”明兰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忽悠,立刻拿出三个茶杯在小几上摆起来,“皇城在这儿,我们家在这儿,我娘家在这儿……怎么‘顺便’路过呀?”

    缩略比例,顾府大致坐落在一环,盛家在二环,顾廷烨的工作单位在北海。

    顾廷烨瞧着明兰鼓鼓的脸颊,摆弄茶杯位次的样子好像小孩子在搭巧绘板,终忍不住,伸手拧了明兰的脸颊一把,笑道:“早朝后我陪薄老帅去西山大营巡视了一圈,瞧着时辰差不多便来寻你了……给你在娘家撑面子还不好?”

    “不是很好。”明兰捂着脸颊,一脸认真道,“你最好在人前待我疏离些,只要面子上过了礼数,其他关切最好不要。”

    顾廷烨瞠目,讶异地望着明兰。他依稀记得,那年他没去接回娘家的余嫣红,后来她闹得几乎把房顶都掀了——话说,第一次婚姻给他留下了许多深刻的教训。

    “你适才没瞧见我家太太姨妈还有姐姐的脸色么?黑得锅底一般了。”好在还有个上道的文姐夫,他曾于某日翰林院早休,特意跑到山门口接去上香的妻子,因此如兰倒没什么反应,洋洋得意地自夸了几句后,只打趣了明兰几下便罢。

    明兰看顾廷烨一脸惊奇,十分耐心地解说起来,“我不是太太生的,嫁得比几位姐姐都好也就罢了,又封诰命,又辟府另居。如今见夫婿还待我好,好事岂不都叫我占全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事有不平,必生怨怼,没的叫我白受些闲气才是真的!”

    这种闺妇道理顾廷烨头一回听闻,他略一思索,想起站在王氏身旁的那个面相酸刻的中年妇人,似叫什么“康姨妈”。那妇人目中隐然戾气,顾廷烨瞧着明兰,沉声道:“有人……眼红你?欺负你了?”

    明兰摇晃着脑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谓和光同尘,本是一家人,大家日子过得都差不多最好,不好显得太个别了。这是一则,二来,我若显得在你面前太体面,回头有人求我来找你帮忙,什么升官、考绩、外放、举荐拉拉杂杂的,我帮还是不帮呢?”

    嫁出去的女儿在娘家亲戚面前还是低调一点的好,别乱炫耀,哪怕真有资本也别胡吹,不然,借钱的、借住的、求办事的、求这求那……稍有为难,不愿同意的,便有火山一样的讥讽冷言等着你——谁叫你当初吹来着!

    顾廷烨愣了半晌,才迟疑道:“因此……我不该在你娘家太紧着你?”

    “正是。”明兰见他终于开窍了,喜上眉梢,“最好再显得很严厉,凶巴巴的才好。”

    顾廷烨看着明兰,觉得匪夷所思:“那你的面子呢?”

    “亲戚长辈来跟你告状,你会来训斥我吗?”明兰笑问。

    “不会。”顾廷烨一口否决。

    “我管理家事,你会来驳我的权限么?”

    “我吃饱了撑的!”顾廷烨失笑。

    “我想做新衣裳,打新首饰,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会不许么?”

    “只消你不生歪心思,做什么都成!”顾廷烨板着脸,目中却含笑。

    明兰挥挥袖子,讨好地抱着丈夫的壮实胳膊,笑呵呵道:“那不就结了。里子都有了,面子就随意啦!外头看着我在你手下讨生活不容易,没准反倒待我更好呢!”

    顾廷烨眼神微闪,俊眉轻扬,把乐呵呵的明兰拖到面前,一边一只手抓住,微笑道:“在下给你总结一下。你的意思是说,要为夫的给你扯一张白白嫩嫩的羊羔皮子来,好让你个狡猾的小狐狸崽子严严实实地披上,是吧?”

    明兰一双澄净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天真,很无辜:“夫君统领军队,当比之以兵法,所谓‘敌明我暗,善之上法’也。”

    这还扯上兵法了!顾廷烨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扯着明兰抱在怀里,双臂一使力,只箍得明兰像只没断奶的幼兽般呜呜哀叫,小小挣扎,然后埋头在她肩颈间,触及一片温软清香,他只闷闷发笑。

    待抬起头来,他笑道:“午饭可吃好了?”

    明兰捂着鬓发挣脱出他的铁臂,努力收拢妆容:“偶尔回一趟娘家,怎么好跟饿死鬼一般猛吃。”——更何况对面还坐着一脸尖酸的康姨妈。

    “这可好!薄老帅四十年的老规矩,在军营里非得和士卒一般吃喝不可,我借口要看兵械库躲了出去,这会儿还没吃呢,我带你去天香楼吃去。”顾廷烨朗声笑道。

    明兰一脸戏谑,用葱削般的食指点着男人,唇畔笑涡深绽,故意细声细气道:“你个纨绔大少,一点苦头也吃不得,当心叫薄老帅知道了,狠狠收拾你!”

    “有我这般英武能干的纨绔么?”顾廷烨佯瞪眼道,“少废话,你去是不去。”

    “去去去!”明兰连忙道,面上喜不自胜,“都说天香楼的香酥鸽子和佛跳墙是京中一绝,就是没机会尝尝。”天香楼是京中名酒楼,专事款待豪贵官宦,楼上特特设有女眷设宴的厢房雅座。王氏带如兰去过,林姨娘也带墨兰去过,华兰知道后曾想着要带明兰去的,结果那日华兰将出门之际,她婆婆忽又发作了些事,只好作罢。

    看明兰一脸雀跃欢喜,顾廷烨心中微涩,但面上却不显,只搂着明兰笑道:“京城汇聚天下美食,回头我再带你去别的馆子,‘四海飘香’豆瓣鱼和麻辣花椒鸡真乃绝味,还有‘口水阁’的东坡肉和蜜汁叉烧……”他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地点评了一番。

    明兰在一旁拍手叫好,心里暗乐——叫这家伙纨绔实在不算冤枉,要是自己不是他老婆,而是他哥们,估计这会儿他可能领着自己去逛青楼去了,没准还能把京中著名青楼评出个一二三等,顺便按着服务态度收费标准还有货源质量来排个标普榜。

    “可是……”明兰忽想起一事,迟疑道,“都这个时辰了,那天香楼可还有位子?”若她是个男子,自不介意坐大堂,可这世道,女子怎好抛头露面,也不知还有没有雅座包间。

    顾廷烨正说得意气飞扬,闻言嗤笑一声,一扬首傲气道:“你当我是谁?没有也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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